重生后我最常做兩件事：盯著鏡子里沈漾的臉，和隔著網(wǎng)吧煙霧看沈知漾的臉。
鏡子里的眼睛死氣沉沉，像凍住的湖；網(wǎng)吧里的眼睛亮得灼人，像盛夏正午的太陽。
系統(tǒng)說這是場自我救贖，可每當我試圖提醒他未來的悲劇，喉嚨就像被無形的手扼住。
直到有天，我在沈知漾書包里發(fā)現(xiàn)被反復翻看的他父母離婚協(xié)議書——紙張邊緣已經(jīng)起毛。
我才突然明白，原來陽光下的影子，比黑夜本身更黑。
......_.......……讀檔中……重置……"沈知漾"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感覺自己的頭像被棍子打了一樣。耳邊嗡嗡作響，整個腦子昏昏噩噩的，理不清一點，突然，
他摸到了自己的右手——那里有一道從虎口延伸到腕骨的猙獰疤痕，還有血液滲出，
“沈知漾”抬起手，腦子轉(zhuǎn)了好幾圈才想起來這是車禍留下的，等等，什么車禍？
"沈知漾"的太陽穴突突跳動，仿佛有人在他顱骨內(nèi)側(cè)敲打著一面破鼓。
眼前的世界開始扭曲變形，像一臺信號不良的老式電視機，畫面被撕扯成閃爍的噪點。
【刺耳的剎車聲——】記憶碎片如鋒利的玻璃渣般扎進腦海。他看見扭曲的金屬框架，
聞到汽油混合著血腥的刺鼻氣味，擋風玻璃上蛛網(wǎng)般的裂痕正中央，
倒映著自己驚恐變形的臉?！静粚?..這不是...】畫面突然跳轉(zhuǎn)。雪花屏的沙沙聲中，
浮現(xiàn)出一間昏暗的房間。酒瓶堆成的角落在月光下投下猙獰的影子，地板上散落著藥片，
像一串被扯斷的珍珠項鏈，一個人在其中不停的灌酒。
..我的手...】他的視線不受控制地下移——那雙曾經(jīng)在鍵盤上飛舞的手如今纏滿繃帶，
無名指以一種不正常的角度彎曲著，像株被暴風雨摧折的向日葵。
"呃啊——"他抱住頭跪倒在地，指甲深深掐入頭皮。
調(diào)的"滴滴"聲...奶奶布滿老年斑的手從白布單下滑落...“沈知漾”緩了好一會兒，
手指下意識搭上了右手，觸碰到的皮膚確是光滑完整，“這……是怎么回事？”"你好，
宿主，我是你的系統(tǒng)18806。"一個機械女聲在腦海中響起。他猛地抬頭，
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條陌生又熟悉的街道上。夕陽將建筑物的影子拉得很長，
空氣中飄著路邊攤燒烤的油煙味。幾個穿校服的少年騎著自行車從他身邊掠過，
車鈴叮當作響。這不是他記憶中的城市——至少不是二十多歲的沈知漾所認識的那個。
街道更窄，樓房更矮，連空氣都像是被時光過濾過，帶著某種褪色的質(zhì)感。"我死了嗎？
"他低聲問，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的。"上一世是的。"系統(tǒng)的電子音泛起漣漪，
像一顆石子投入死水，"酗酒過度導致肝功能衰竭。"“你很幸運，有一次重來的機會。
為了方便，我重新為你捏造了一個身份。
”他——現(xiàn)在應該叫沈漾了——低頭看著自己縮小了一圈的手掌，
和明顯屬于少年的纖細手腕。路邊商店的玻璃映出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輪廓：十二三歲的少年，
黑發(fā)略微凌亂，眼睛大而黑，像是盛滿了整個夜晚的寂靜。初看，和小時候的自己很像，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越看越覺得違和，他——長得一點也不像沈知漾，可是，
我為什么會覺得他像我？"這不是我的臉。"沈漾皺眉 ，
心底的疑惑慢慢被抽離……我一開始是皺眉的嗎？"當然不是。"系統(tǒng)解釋道，
"你重生在了同時代的沈漾身上。
你的任務(wù)是救贖十四歲的沈知漾——也就是少年時代的你自己。"沈漾的太陽穴突突跳動。
這個設(shè)定荒謬得像是三流網(wǎng)文的情節(jié)。但當他按照系統(tǒng)指示來到街角那家"極速網(wǎng)吧"時，
透過煙霧彌漫的玻璃門，他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坐在角落里的身影，漂亮的少年，
光線也格外偏愛他。十四歲的沈知漾正全神貫注地盯著屏幕，手指在鍵盤上飛舞。
他周圍圍著四五個同齡男孩，不時爆發(fā)出歡呼或噓聲。
沈知漾的側(cè)臉在顯示器的藍光中顯得格外生動，眉毛隨著游戲局勢時皺時松，
嘴角掛著志在必得的笑容。沈漾站在門口，被煙味、汗臭和泡面氣味熏得皺眉。
他記憶中那個曾經(jīng)璀璨的自己，現(xiàn)在正鮮活地坐在三米之外，為何……如此陌生。
"我不明白，"沈漾在心里對系統(tǒng)說，"他看起來很快樂。"網(wǎng)吧里，沈知漾猛地拍桌而起，
椅子都被他劇烈的動作撞得向后滑了半米。"五殺！看到?jīng)]！"他高舉雙臂，
像奪冠的運動員般仰頭歡呼，耳機歪歪斜斜地掛在脖子上，屏幕的藍光映著他亮晶晶的眼睛。
"臥槽牛逼啊漾哥！""這波操作簡直神了！"周圍立刻炸開一片歡呼聲。
坐在旁邊的黃毛小子一拳頭錘向他，“還得靠你啊，漾哥！”，沈知漾也不惱，
反而笑得露出一顆俏皮的虎牙，轉(zhuǎn)身就用手肘去鎖那人的脖子。
他栗色的發(fā)梢在空調(diào)風中輕輕晃動，臉上還帶著激烈對戰(zhàn)后的潮紅，整個人像是會發(fā)光似的，
連網(wǎng)吧渾濁的空氣都因為他而變得熱鬧起來。"表象而已。"系統(tǒng)冷冰冰地回答，
"沈知漾的內(nèi)心非?？释改傅膼邸Ｄ阒灰涀?，他總是很孤單，你要救贖他，
也就是你自己。"沈漾挑了挑眉："難道我要扮演他爹？"（記憶變得越來越模糊，
我小時候，好像是過的很不好，沈漾一回憶就感覺到難受。）"接近他，了解他，
改變他的人生軌跡。"系統(tǒng)頓了頓，"否則歷史會重演——二十歲車禍，右手殘疾，
酗酒而亡。"沈漾站在網(wǎng)吧門口，耳邊傳來沈知漾清亮的笑聲，那笑聲像夏日里叮咚的溪水，
卻在他心里激起一陣莫名的煩躁。他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仿佛這樣就能壓制住胸口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徑直走向角落里一臺空著的電腦，
空氣里嘈雜的氣味令他很不舒服，他機械地輸入賬號密碼。屏幕亮起的瞬間，
熟悉的游戲界面映入眼簾——那個他曾經(jīng)日日夜夜廝殺的戰(zhàn)場，
那個承載了他無數(shù)榮耀與夢想的世界。手指搭上鍵盤的剎那，沈漾突然僵住了。
曾經(jīng)行云流水的操作如今變得無比陌生，他的手指像是被看不見的絲線纏繞著，
每一個按鍵都按得艱澀而遲疑。游戲里的英雄在他的操控下英勇無畏的赴死，輸?shù)馁\快，
就像個只會往前沖的莽士，毫無技巧可言，記憶里的我講究策略，明確的知道哪一步怎么走，
可現(xiàn)在......三局過后，屏幕上刺眼的"失敗"字樣讓沈漾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死死盯著自己慘不忍睹的戰(zhàn)績，眉頭擰成一個結(jié)。這不合理——即便換了具身體，
那些刻進骨髓的肌肉記憶也該留下不滅的痕跡。
可如今的他打游戲就像在解一道復雜的數(shù)學題，每個公式都爛熟于心，
卻怎么也找不到正確的解題思路。"宿主，您現(xiàn)在的狀態(tài)...""閉嘴。
"沈漾在腦海中冷冷地打斷系統(tǒng)，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鍵盤上被磨得發(fā)亮的WASD鍵。
遠處又傳來沈知漾歡呼的聲音，那聲音像一把鈍刀，一下下剮蹭著他的神經(jīng)。
上頭了（暗自較勁），又開了幾局，全輸了，越輸越慘。沈知漾閉上眼，良久，吐了口氣。
"系統(tǒng)，這是怎么回事？"沒有回應。沈漾轉(zhuǎn)頭看向沈知漾的方向。少年正咬著棒棒糖，
表情嚴肅地指揮團戰(zhàn)，那種全神貫注的狀態(tài)是裝不出來的。沈知漾熱愛這個游戲，
而他——現(xiàn)在的沈漾——完全感受不到這種熱情。一種怪異的不安爬上脊背。這會是代價嗎。
------------------------------"轉(zhuǎn)學手續(xù)已辦理完成，
宿主今天將進入沈知漾所在班級。"系統(tǒng)的聲音伴隨著早讀鈴聲響起。"從今天起，
沈漾同學將加入我們班。大家歡迎沈漾同學。"班主任的聲音在教室里回蕩。
站在講臺上的沈漾面無表情地掃視教室，
目光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停頓——沈知漾正歪著頭看他，眼睛里滿是好奇。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肩膀上，像是給他鍍了一層金邊。"大家好。"沈漾無聊地開口，
換來幾聲稀稀拉拉的掌聲。他的座位被安排在沈知漾斜后方。整個上午，
沈漾都能感覺到前方不時投來的視線。課間時，沈知漾果然轉(zhuǎn)過身來，
胳膊肘支在他的課桌上。"嘿，你是從哪個學校轉(zhuǎn)來的？"沈知漾問，
聲音里帶著天生的親和力。沈漾盯著這張與自己少年時代一模一樣的臉，喉嚨發(fā)緊。"外地。
"他簡短地回答。“真巧，我叫沈知漾！而你叫沈漾，我倆就差一個字，
或許我倆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弟也說不準！”沈漾心想：何止呢，我就是你，
不過是長大的你罷了。許是沈漾的盯著人的動作太明顯?！霸趺矗桓绲镊攘φ鄯?？
”沈知漾自戀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哥知道，哥很帥！不用太崇拜！
”沈漾直白的視線清澈了一瞬，中二。
.................................放學鈴聲響起時，
沈知漾已經(jīng)自來熟地勾住了沈漾的肩膀："一起去網(wǎng)吧？我教你打游戲！
"沈漾的肩膀微不可察地繃緊了，在沈知漾的手即將碰到他的瞬間，他像觸電般往后一縮。
"不了。"他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眼神飄向別處。余光里，
他看見沈知漾伸出的手尷尬地懸在半空，嘴角揚起的弧度一點點垮了下來，
那雙總是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暗了幾分，像是有人突然掐滅了里面的光，
沈知漾心里有些不自在，別扭的開口：“我不喜歡別人碰我?！?好吧，那明天見！
"沈知漾很快恢復了活力，蹦跳著去找他的朋友們了。沈漾站在空蕩蕩的教室里，
突然感到一陣窒息。他逃似的離開學校，
直到走進"沈漾"名義上的家——一間狹小但整潔的公寓——才長舒一口氣。
浴室鏡子里的少年眼神陰郁，嘴角下垂，與陽光燦爛的沈知漾形成鮮明對比。
沈漾想起沈知漾那明晃晃的笑，嘗試提起嘴角，鏡中人露出一個扭曲的、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怎么也和開朗搭不上邊。沈漾收攏了嘴角，看著鏡子，還是面無表情更適合我?！巴粋€人，
真的會差異這么大嗎？”"......系統(tǒng)故障。正在檢測。"機械女聲停頓了幾秒，
"建議宿主繼續(xù)執(zhí)行救贖任務(wù)。"那天深夜，沈漾陷入了一個詭異的夢境。
他站在一面橫貫天地的巨大鏡子前，鏡面泛著幽幽的冷光。
鏡中的沈知漾穿著他記憶中最熟悉的那件紅色衛(wèi)衣，
嘴角掛著那個標志性的、帶著小虎牙的笑容。鏡中的少年對他伸出手，指尖穿過鏡面，
蕩起一圈圈漣漪。沈漾不自覺地向前邁步，伸出手，
卻在觸碰的瞬間天旋地轉(zhuǎn)——鏡面突然化作粘稠的液體，
沈知漾溫暖的手掌緊緊攥住他的手腕，一股吸力將他拽進了鏡中世界。
在完全沒入鏡面的剎那，沈漾最后看見的是現(xiàn)實世界中自己驚愕的臉，
映在一塊塊破碎的鏡子碎片上。
------------------------接下來的日子像被按下了快進鍵，
每一天都在荒誕與現(xiàn)實的夾縫中流逝。系統(tǒng)冰冷的指令讓沈漾像個蹩腳的演員，
每天變著法子制造與沈知漾的"偶遇"。他總能看到這樣的沈知漾：數(shù)學課上，
課本下壓著皺巴巴的草稿紙，上面畫滿了歪歪扭扭的游戲角色速寫。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紙頁上，那些潦草的線條仿佛在發(fā)光。放學的巷子口，他會突然蹲下，
校服書包滑落到地上也不管，專心致志地用樹枝逗弄一只瘸腿的橘貓。下課的時候，
與同學們吵吵鬧鬧，各種相互結(jié)伴，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
整個教室都回蕩的他的歡聲笑語。（嗯，有點吵，我之前那么鬧騰嗎？
）......但最讓沈漾心神不寧的，是網(wǎng)吧里的沈知漾。那個總愛插科打諢的少年，
一旦戴上耳機就像變了個人：棒棒糖在腮邊鼓起一個小包，
睫毛在屏幕藍光下投出扇形的陰影；輸?shù)絷P(guān)鍵局時，會突然扯下耳機摔在桌上，
爆出一連串的臟話；逆風翻盤后整個人彈跳起來，椅子被撞得滑出老遠，
歡呼聲能把天花板掀翻；……沈漾站在觀察區(qū)的玻璃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窗框。
那些蓬勃的、滾燙的情緒像海浪般透過玻璃涌來，讓他這個早已枯竭的靈魂感到一陣刺痛。
"我不明白，"沈漾又一次對系統(tǒng)說，"他現(xiàn)在看起來不需要任何救贖。""數(shù)據(jù)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