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叫忍冬,我不隨父姓,我母親也不姓忍。
只因母親生我的時候是整個寒冬的最后一日。尤記得母親時常在我耳邊嘮叨:“我們?nèi)潭?/p>
陪著母親熬過了最寒冷的日子,生下你的第二日,陽光恣意?!惫识妹?忍冬。
兒時心智未成熟,但也總有玩伴玩笑著說:“忍冬,不同父親姓,也不同母親姓,
是石頭里蹦出來的?!蔽铱偛簧踉谝猓總€人都有一個名字,或是寄托著父母的期許,
或是濃縮著某種特殊意義,由此等等。我名字的由來大概是后者。然而,不論哪一種,
都不過是人存在于世的一種有期限的稱號。人走,如煙散,再無蹤跡。當然,我想,
裊裊炊煙,萬家燈火,每一縷炊煙,都留有余溫?!?」山間的村莊臥于群山環(huán)抱之中,
零零散散的分布著,多是青瓦白墻的模樣。暮色漫過青瓦時,
村頭老槐樹下的水車停止了轉動。斑駁的木輪上還凝著水珠。青石板路上,
不知誰家的竹簾被風掀起半角,露出屋內(nèi)晃動的燭影。
蜿蜒的溪水里漂著幾片沾著露珠的花瓣,尋不到源頭。
村子的最高處坐落著村民供奉的神明—— 一座古老而莊嚴的寺廟。祠堂里銅鈴聲輕響,
回音在空蕩蕩的巷道里來回碰撞。這里,是我的家,舛頭村。在舛頭村,有一段佳話,
主角是我。差不多十個月大的時候,我能清晰的說出媽媽這兩個字,再大一些,
我慢慢學會走路,且不需他人的幫助。在學業(yè)上我也比旁人聰慧,總是一點就悟?,F(xiàn)在,
也就是我二十歲的年紀,我在村里當事,負責整個村子的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工作。
盡管在此之前我從未真正意義的上過學。從睜開眼睛看到這個世界,
第一眼見到的大概是父親或者母親,亦或是接生婆,我從未踏出過舛頭村。
村里的孩子們也同我一樣,村里有專門的教書人,我們都叫他林老師。那么再說這段佳話,
大概原是因為我從小到大都表現(xiàn)的聰敏 規(guī)矩 懂事 ,且年紀輕輕在村里當事。
如果沒有親眼見到我的麥子,也許我想,我這輩子都是這般循規(guī)蹈矩,日復一日,
過著再平淡不過的生活?!?」這日,我照舊從工作地點結束了一天的工作,
拎著母親在我十八歲生日那年,親手為我縫制的包。剛要將包背在身上,
驀地瞅見包帶與包銜接的地方一處明顯的裂痕,捧起來仔細瞧了又瞧,
想著晚上回去讓母親為我縫上。沿著貫穿整個村子的小溪往家走去。剛到家,母親便迎上來,
將我肩上的包卸下,摸了摸我的頭,問我今日工作累不累,餓了沒。我一一回應。
隨后母親便拉著我到餐桌前坐下,父親為我盛好飯,將筷子遞到我手中。
與父親母親閑聊間隙,抬眼瞥到?jīng)]有關嚴的柜子,露出衣服的一角。那大概是男子的衣服,
瞅著樣式很新奇,不像是父親的,父親總穿那幾件衣服,我很熟悉,這件我卻從未見過。
只一眼我便低下頭接著吃飯,對任何事都不好奇,是我習以為常的。大概是自小到大,
只要我一個眼神父親母親就會回應我,疑惑一詞我好似從未有過體會。吃過飯,
不用收拾桌子,這些繁雜的生活瑣事父親母親從不要求我來做。傍晚,
我拿著書坐在窗邊的桌子前看著,因著窗沒關,偶然間聽見外邊稀稀疏疏的聲響,放下書,
努力想要看清,卻仍舊是一片漆黑。整個舛頭村,除了每家每戶的屋子里面,
外面是沒有一盞燈的,所以每每一到黑夜,整個舛頭村都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所以盡管大家眼中天生聰慧的我,也不能在黑夜里看到一點東西。今天不知怎了,
我終是放下了書,因父親母親早已睡下,我便躡手躡腳的往外走。摸著黑,
我艱難的走到門口,小聲說了句:“誰在那?”無人回應我。以為只是村里的小動物,
我沒在意,打算往回走的時候,終于聽到了一句話。對,有個人,他說:“是小忍姑娘嗎?
”愣了半響我回了句:“我是忍冬,你是誰?
”黑暗中我們大概都在努力想要看清對方的樣子,但也終究是沒人能做到。
最終聽到他說了句:“我是春生?!闭f到春生,我才猛然想起前幾日,福叔,
就是我們村的村長,同我說過這幾日有個大城市的學生要來我們這,說是位大作家,
托了“關系”來這尋找創(chuàng)作靈感。想來可笑,
從大城市輾轉來到這個大概都已經(jīng)被遺忘的小村子,還需托管關系。
大概是因為在地圖上都沒辦法找到這么偏的地方吧,所以拖了“關系”來的。聊了幾句,
了解到他是帶了照明物的,只不過路上壞了還是如何的,我沒有在意。還聽他說到,
他是聽他托的“關系”問福叔知道我的,至于他是如何找到我的,我沒有細問,
也全然不在意。已經(jīng)很晚了,好在我對周圍比較熟悉,我跑回家去,取了蠟燭,
因著家里沒有多余的屋子,便將他先安置到隔壁李叔家了。「4」將人安置妥當,
我捏著蠟燭回到家,剛要躡手躡腳的回到我的屋子,隔壁屋子突然砰的一聲,
有什么東西掉落的聲音,我頓了頓,并沒有聽到有人起床的聲響。
大概是父親母親睡得太沉了,沒有聽到,怕是什么危險物品,我捏著僅剩的一小截蠟燭,
走向父親母親的屋子。捏著蠟燭掃視一圈看到了地上的瓷碗碎片,
想到上次我不小心打碎一個瓷碗,母親自那以后每每提起,
時常在我耳邊嘮叨:“打碎了就打碎了,母親幫你收拾,你坐著就好,若是日后成了婚,
就輪不到母親嘍?!惫识覜]有收拾,而是捏著蠟燭向熟睡的母親走去,
想讓母親早上起來小心些。我推了推母親,母親沒有醒來,我又加重力道推了推,
母親還是沒有動。就在我第三次伸出手時,隨著我低頭,我脖子上的吊墜勾住了母親的頭發(fā),
伴隨著我起身,一整個“頭發(fā)”,被我勾起來,
準確的來說是一頂和母親頭發(fā)一模一樣的一頂假發(fā)。這是我從未經(jīng)歷過的,
我嚇得后退了一大步,將假發(fā)扯了下來,頓了頓,捏著蠟燭又低下了頭,伸手揭開了被子。
在我看清的這一刻,僅剩的一點蠟燭燃盡,余燼灼痛了我的手。我看到了,
被子下面是父親母親鼓鼓囊囊的衣服,和兩個頭顱大小的草團子,以及兩頂假發(fā)。
而我的父親母親不知所蹤。我靜了靜,將一切物歸原位,又走到窗邊,
將原本開著的窗戶又開大了些。做好這些,我快步出了門,回到了我的屋子,躺下,閉眼。
我逼迫自己入睡,心里不斷告誡自己,只要明天早上看到我最愛的父親母親,這些,
我全然不在意,全當沒有發(fā)生過,總歸跟我沒關系,也影響不到我?!?」第二日,
我是被母親叫醒的,我起來洗漱過后,桌子上擺著飄香的飯菜,父親笑著為我盛飯,
母親為我夾菜,昨晚好似做夢,我也全當是做夢。今日休息,
吃好飯我背著包準備去看看村里的孩子們,跟父親母親告別后,我轉身往外走。
路過父親母親屋子前,我不經(jīng)意的望去,看到了桌子上完好無損的瓷碗,以及緊閉的窗戶。
只一秒,我便往外走去。到了孩子們學習的地方,我放下包,照舊找林老師聊了聊,
隨后便輔導孩子們學習。我也再一次見到了春生,今日天光大亮,我看清了他的模樣,
但我對面相沒有了解,許多年以后我也只記得他的一雙墨色眼眸,深邃而銳利。
我一直是個冷血冷情之人,對任何人都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但這個叫春生的人屬實難纏,
他總是有說不完的話,在我耳邊講個沒完,說到我感興趣的地方我會回他一兩句,
其余一概只是笑笑。轉眼到了傍晚,我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他一路跟著我,
將我送到了家門口。在我就要進院子的時候,他突然來了句:“明天去放風箏吧。
”我聽見毫不猶豫的拒絕說到:“不了,我沒有時間,況且村里物資稀缺,哪里會賣風箏。
”他聽見我拒絕他仍舊笑著的說:“我會做,你明天來前山的寺廟就可以,那兒最高,
最適合放風箏了。”我與他又講了幾句,大概意思是說,他不像是個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