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靈珠化形我化形那日,正逢裴昭在沐浴。氤氳水霧漫過玉石屏風(fēng),
我蜷在紫檀木架上的錦緞里,眼睜睜看著自己指尖褪去珠光。青絲垂落肩頭時,
繡金線的披帛恰好滑入池中。"誰?"玄鐵劍破空而來的瞬間,我赤足跌進溫泉。
滾燙的水流裹著龍涎香涌入口鼻,慌亂中抓住一段緊實的小臂。抬起頭,
正對上一雙淬了冰的眼眸。水珠順著他的下頜滴在我鎖骨上,我這才驚覺自己未著寸縷。
裴昭的劍尖抵住我喉嚨,鳳眸里殺意比劍光更冷:"說,誰派你來的?"我想開口,
喉間卻像塞了團棉花,發(fā)不出一點聲音。百年靈力在化形時耗去大半,
此刻竟連句話都說不出。池畔燭火噼啪炸開,晃得他眉間朱砂痣紅得妖異。"王爺!
"外間傳來侍衛(wèi)急促的腳步聲。裴昭突然扯過浮在水面的玄色外袍將我裹住,
手掌按住我后背。我被他按在懷里帶上岸時,瞥見木架上那串碧玉珠鏈正在月光下泛著青光。
其中本來有一顆珠子黯淡無光,內(nèi)側(cè)還帶著道胭脂色的裂痕——那是我尚未修成人形時,
替他擋箭留下的舊傷?,F(xiàn)在這顆珠子已經(jīng)變成了我。"取鐐銬來。"他對手下說道。
裴昭將我放在白玉榻上,濕透的外袍散開些許,露出半截雪白肩頭。他眼神倏地暗了,
扯過錦被將我裹成蠶蛹,"等查清你的來歷......"我趁他轉(zhuǎn)身,一口咬在他手腕。
趁他吃痛松手,光著腳就往殿外跑。夜風(fēng)掀起錦被,我慌不擇路撞翻了青銅燈架。
轟然傾倒的燭臺點燃紗帳,火舌瞬間躥上房梁。裴昭劈手奪過侍衛(wèi)的水桶朝我潑來,
我下意識抬手去擋,腕間突然浮現(xiàn)碧色流光。
"這是......"裴昭死死盯著我手腕上忽明忽暗的珠紋,那是玉髓天然形成的云雷紋。
他猛地扯開自己衣襟,貼身戴著的碧玉珠鏈上,赫然缺了一顆珠子。
裴昭心里泛起波瀾:是巧合嗎,還是珠子變成了人?;蛟S可以先關(guān)起來再看看。
第二章:金籠鎖香琉璃窗外碎雪簌簌,像揉碎的玉屑粘在窗欞上。
金絲籠的銅欄沁著刺骨寒意,我赤足蜷在波斯絨毯里,
腳踝玄鐵鏈上墜著的銀鈴隨呼吸輕顫——這是裴昭親手扣上的,
鎖扣內(nèi)側(cè)還刻著鎮(zhèn)南王府的蟠龍紋。裴昭斜倚紫檀雕花椅,
玉冠垂下的墨色流蘇掃過眼尾那顆朱砂痣。燭火在他指間的玉珠上跳躍,
忽明忽暗的光掠過他眉弓,將他手腕上那道舊箭疤映得愈發(fā)猙獰。"會寫字么?
"他忽然揚手,狼毫筆撞碎籠中月色。我伸手去接,腕間珠紋泛起微光,
映出宣紙上歪斜的墨痕——百年修為盡數(shù)付與這副皮囊,連筆都握不穩(wěn)。最后一捺尚未收鋒,
他修長的手指已穿過金欄鉗住我下頜。龍涎香混著雪松氣息壓過來,
他拇指重重碾過我唇瓣:"裝啞巴?"玉珠鏈垂落在我鎖骨,涼意激得肌膚戰(zhàn)栗。
"還是說......"尾音化作炙熱吐息拂過耳畔,"妖物都愛用這副皮囊惑人?
"銅爐乍起白煙,犀角香裹著血腥氣竄入肺腑。我盯著他袖口露出的箭疤,
喉間漫上鐵銹味——那傷疤本該要他的命,是我碎了一半靈核才凝成光盾。
此刻他腕骨硌著我頸側(cè)淡青血管,那里跳動著與我同頻的脈搏。
我不想再呆在這個金絲籠里了,我決定賭一把。我忍著羞恥趁機扯開衣襟,
瑩白心口赫然浮著與他如出一轍的傷痕——只是他的在腕,我的在心頭。
"叮——"玉珠鏈從他指縫墜落。裴昭瞳孔里掀起驚濤,伸手要觸那傷痕,
卻在即將碰觸時蜷起指尖。燭火爆開一朵燈花,
映得他眼尾猩紅如墜血:"你究竟......"窗外北風(fēng)卷著雪粒子撲打琉璃,
金絲籠的陰影爬滿他半邊面容。我忽然嗅到一絲松煙墨香——那是他慣用的奏折墨,
此刻卻混著龍涎香,織成一張掙不破的網(wǎng)。第三章:夢枕前塵事實證明,我賭贏了。
裴昭將我移到了暖閣,他還安排了許多人照顧我,吃穿用度也都是最好的。
除了不能說話之外,簡直完美。纏枝蓮紋熏籠烘著蘇合香,我枕著玉簟裝睡。
屏風(fēng)外傳來他與謀士的對話:"......確是十年前懸崖上為我擋箭的那顆?
""珠內(nèi)裂痕應(yīng)當(dāng)與王爺當(dāng)年遇刺的箭頭吻合。"銅漏滴到第三聲時,裴昭掀簾而入。
他披著墨狐大氅,肩頭落滿細雪。墨狐大氅挾著風(fēng)雪撲上芙蓉帳,
他肩頭未化的雪粒簌簌墜在我腳背,涼得我腳趾蜷起?!秆b睡的本事倒是好。」他輕笑。
我假裝翻身,錦被滑落腰間。他呼吸一滯。溫?zé)岬恼菩耐蝗毁N上后頸,裴昭竟與我同榻而臥。
「說說你是怎么來的,為什么十年前為本王擋箭的珠子如今變成了人?」我瞪了他一眼,
心想,你讓我怎么說,我現(xiàn)在說不了話。但是他似乎意識不太清醒,算了,
我不跟一個醉鬼計較。龍涎香混著酒氣纏繞上來:"你既不肯說,本王便自己看。
"額間相貼的剎那,前世記憶如潮水涌來。第四章:碎玉凝光我看到百年前的青玉崖。
彼時裴昭是除妖的天師,而我只是他劍穗上的玉珠。玄衣少年總愛倚著古樹擦拭劍鋒,
血珠順著冷刃滾落在我身上。"小珠子,你若是個人該多好。"他醉臥山石時,
曾用染血的指尖輕點我本體,"定要穿鵝黃襦裙,簪碧玉步搖......"他這句話,
我一直記著呢。后來那支穿云箭破空而來時,我用了半顆靈核才凝成光盾,救了他。
半夢半醒之間,玉珠碎裂的聲音里,裴昭滾燙的淚落在我漸漸冷卻的軀殼上。
"這是......"裴昭突然驚醒,指腹擦過我濕潤的眼角。他腕間珠鏈青光暴漲,
與我心口傷痕遙相呼應(yīng)。我不知道他想起來沒有。窗外驚雷炸響,我趁機吻上他唇間。
百年相思混著血腥氣在齒間化開,裴昭扣住我后腦的手倏地收緊。
他總是給我一種他都記得的感覺,若即若離,可是當(dāng)他說話的時候,我就知道,他不記得。
第五章:朱砂烙他扣住我后頸的手滾燙如烙鐵,另一只手卻撫上我腕間珠紋。
鎏金暖閣里燭火搖曳,我聽見他喉結(jié)滾動的聲音混著更漏,一滴一滴砸在緊繃的神經(jīng)上。
「王爺!西域急報——」門外驟起的通傳聲驚破滿室旖旎。他拍了拍我,親了一下我的額頭,
然后起身穿上衣服出去了。我睡不著,蜷在錦被間數(shù)著燭臺的個數(shù),心想,真有錢啊,
這樣他應(yīng)該能一直養(yǎng)著我了,直到三更梆子響過第七聲。窗子那突然有了響聲。
窗縫忽然灌進刺骨寒風(fēng),帶著血氣的黑影翻進暖閣——竟是胸口中箭的裴昭!
我剛要起身弄出響聲,就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是裴昭「別點燈?!顾孀∥殷@喘的唇,
掌心黏稠的鮮血浸透鮫綃帳。我摸到他后背深深沒入的玄鐵箭,尾羽上淬著幽幽藍光,
是北狄皇室的鴆毒。腕間珠紋突然灼如炭火,前世他萬箭穿心的畫面在腦中炸開。
我連忙扯開衣襟將他染血的手按在心口,
青光順著血脈涌入他傷口:「你當(dāng)年就是這樣…也是這樣……」或許是腦中的畫面太過刺激,
說完之后我才反應(yīng)過來我居然可以說話了。裴昭渙散的瞳孔忽然收縮,
他反手扣住我按在枕上。箭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而我的指尖開始變得透明:「果然是你?!顾粕嗉鈱⒀惯M我口中,
「十年前懸崖那道青光,今晨書房突然綻放的并蒂蓮——玉珠成精也要學(xué)田螺姑娘?」
第六章:共命咒我住在裴昭寢殿,成了鎮(zhèn)南王府最大的秘密。我成了下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
有傳聞?wù)f因為王爺太不節(jié)制,床都塌了。只有我知道,其實是因為床太小了,
他又想和我一起蓋棉被純聊天,所以才換床的。因為寒玉床能溫養(yǎng)我的身體,
所以描金榻換成了更大的寒玉床,裴昭夜夜與我十指相扣而眠。
他心口那道舊疤貼著我的珠紋,竟能助我凝聚人形。直到有一天黃昏,
他帶著滿身酒氣掀開鴛鴦帳?!副菹沦n婚?!顾笾蚁掳捅埔暎鄣子形铱床欢陌涤?,
「安陽郡主三日后過府?!刮倚目诖掏?,腕間青光突然暴漲,屋外頓時電閃雷鳴。
或許我早就該知道我只是他的玩物。裴昭卻低笑出聲,
薄唇擦過我顯出玉色的耳尖:「吃醋了?怎么不罵我?」我的腰被他扣緊,
我踉蹌跌進他懷里。裴昭撫著我后頸淡青的血管,突然咬破指尖在我眉心畫咒。
鮮血滲入皮膚的剎那,前世他跪在青玉崖刻共命符的畫面鋪天蓋地涌來?!高@是……」「噓。
」他含住我顫抖的唇,「你既替我擋過箭,我余生便只能和你綁在一起了。」這一世,
他又和我刻了共命咒。這大概就是緣分吧,如今我和他徹底分不開了。他怕我誤會,
還跟我解釋道:「放心,我與她的大婚不是我的本意,不過從頭到尾都是她與皇帝的陰謀?!?/p>
第七章:鮫人淚大婚當(dāng)日,我見到了安陽郡主。安陽郡主是自己來的,沒有人去迎她,
裴昭也沒有跟她拜堂。她看起來并不在意,見到我也不生氣。真是像裴昭說的那樣,
她只是為了自己和皇帝的計劃而犧牲了婚姻。她發(fā)間赤金步搖綴著顆鴿血石,
經(jīng)過我身邊時突然輕笑:「好漂亮的珠釧,可惜……」涂著丹蔻的指尖拂過我腕間,
火灼般的劇痛瞬間竄上心口。裴昭突然攥住郡主手腕:「殿下自重?!埂竿鯛斁o張什么?
我又不會吃了她?!箍ぶ魍笊衔饔蜓袼杓t光流轉(zhuǎn),「本宮不過想起個傳聞——玉髓沾了血,
能破邪祟呢?!故且刮冶粍⊥大@醒時,發(fā)現(xiàn)裴昭正在榻前為我渡血。他腕上新傷疊著舊疤,
眉間朱砂痣?yún)s愈發(fā)猩紅:「當(dāng)年青玉崖你用本體替我擋箭,如今輪到我還你。」
我今日被安陽郡主的邪術(shù)重傷,裴昭知道自己的天師血能中和邪術(shù),
于是他在夜里來給我渡血。我看著他頸側(cè)浮現(xiàn)的龍鱗紋,
突然想起百年前老道的話——天師血脈覺醒時,便是誅妖之日。我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他也跟我有同樣的預(yù)感,然后他告訴我:「如果我失去了自己的意識,你就說『昭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