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歲的我,正坐在價值百萬的真皮沙發(fā)里,面前是剛泡好的頂級大紅袍。落地窗外,
是我親手打拼下來的商業(yè)帝國的璀璨夜景??晌乙稽c也高興不起來。心口堵得慌,
像壓了塊水泥。我的妻子溫梔,那個循規(guī)蹈矩、無趣到骨子里的女人,剛剛又因為我晚歸,
跟我例行公事地吵了一架。臺詞十年如一日,毫無新意?!靶沁t,你又喝酒了?
”“你就不能早點回家嗎?這個家對你來說,就只是個旅館嗎?”煩。
我看著她那張因為歲月磋磨而略顯憔悴的臉,看著她身上那件穿了三年的素色家居服,
突然就覺得惡心。當年,我怎么會娶了這么個女人?明明我還有更好的選擇。比如阮思思。
那個像一團火一樣熱烈、明媚、永遠充滿驚喜的女孩。如果當年,我選的是她,現(xiàn)在的生活,
會不會完全不一樣?至少,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死氣沉沉,一眼就能望到頭。我猛地站起身,
煩躁地在房間里踱步。我不能就這么認命。我還沒到認命的年紀。窗外,城市的霓虹閃爍,
像無數(shù)雙嘲諷的眼睛。一個瘋狂的念頭,在我腦海里像病毒一樣迅速蔓延開來。
如果我能回到過去呢?如果我能重新選擇一次呢?我摸出手機,
撥通了一個只存在于地下交易圈的秘密號碼。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沙啞而神秘的聲音。
「沈先生,考慮清楚了?」「嗯?!刮疑钗豢跉?,眼神里閃動著孤注一擲的瘋狂,「代價,
我已經(jīng)準備好了?!埂肝乙氐绞昵??!埂肝乙H手改變我的人生!」掛了電話,
我看著鏡子里自己那張雖然英俊,卻寫滿厭倦和不甘的臉。溫梔等著吧。這一次,
我絕不會再讓你成為我人生的牽絆。我要擁抱屬于我的,真正精彩的人生!阮思思等著我。
這一次我一定會選擇你!1梧桐樹葉被初夏的風吹得沙沙響。沈星遲剛剛冷著臉,
第N加一次拒絕了?;ㄈ钏妓?。那姑娘手里拎著精心包裝的冰鎮(zhèn)汽水,臉都快垮到地上了。
他還是一副“莫挨老子”的拽樣。夕陽的余暉給他鑲了道金邊。他習慣性地伸出手,
想來拉我。我正準備把手遞過去。一個穿著筆挺西裝的男人猛地撲了出來。
我甚至沒看清他的動作。他就已經(jīng)揪住了沈星遲的衣領(lǐng)。那力道,大得驚人。
沈星遲的臉瞬間就白了?!干蛐沁t!」西裝男人的眼睛紅得像要滴出血。
他沖著沈星遲那張還帶著少年氣的臉,狠狠就是兩拳。聲音嘶啞得嚇人。
「我是二十八歲的沈星遲!」「我他媽回來,就是要阻止你再犯下讓我后悔十年的錯誤!」
沈星遲被打懵了,嘴角滲出了血絲。那男人一把推開他,轉(zhuǎn)向我。他的眼神,太復雜了。
像是摻了冰碴子的厭惡,又混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痛。最后,只剩下冰冷的疏離。「溫梔。」
他喊我的名字,每個字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
胸腔里濃重的煙草味混著一種陌生的、像是高級雪松的古龍水味,撲面而來。這味道,
和沈星遲身上淡淡的陽光肥皂香,天差地別。他拳頭砸在沈星遲臉頰上發(fā)出的沉悶“噗”聲,
還有沈星遲那一聲壓抑的悶哼,在我耳邊炸開。真他媽見鬼了。「離十八歲的我遠一點。」
「你不配?!惯@三個字,像三把淬了毒的刀子,直直插進我心里。我整個人都僵住了。
扶著嘴角流血的沈星遲,手都在抖。我顫巍巍地摸出手機?!改恪⒛阏l?。∥乙獔缶?!」
「報警?」西裝男嗤笑一聲,眉宇間盡是疲憊和嘲諷。他摸出一根煙,點上。煙霧繚繞,
模糊了他那張和沈星遲幾乎一樣的臉,只是多了幾分歲月的刻薄?!竸e白費力氣了?!?/p>
「沈星遲,你要是再選溫梔,」他頓了頓,吸了口煙,「十年后,我們的生活就是一潭死水。
」「公司上市又怎么樣?」「我和她,」他指了指我,「剛辦完離婚手續(xù)?!埂肝遥?/p>
現(xiàn)在叫沈決。」沈星遲的身體晃了晃,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我的腦子一片空白。離婚?
我和沈星遲?這個叫沈決的男人,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東西。是一個星星形狀的吊墜。
那是我高一時,沈星遲不眠不休,親手打磨、用他攢了很久的零花錢買的銀料做的。
吊墜背面,他刻字時手抖,不小心把“Eternity”的“t”刻成了大寫的“T”。
當時他還懊惱了很久,我覺得那反而是獨一無二的標記。沈決把吊墜翻過來,
用指尖點了點那個錯誤的字母。「這個瑕疵,你還記得嗎,溫梔?」
他甚至學著我當年收到禮物時驚喜的語調(diào)?!浮⑦t,這是全世界最獨一無二的星星!’」
「你當時就是這么說的吧?!股蛐沁t死死盯著那個吊墜,又看看沈決。他的呼吸變得粗重,
眼神里全是震驚和動搖。沈決沒再管失魂落魄的我,一把拉過還在發(fā)愣的沈星遲。
拖著他就往校門外走?!改阄磥淼睦掀艤貤d有多乏味無趣,我慢慢跟你說?!?/p>
「她會如何像個管家婆一樣監(jiān)視你的一舉一動?!埂付憧瓷系哪莻€阮思思,
她有多活色生香,多帶勁兒!」他們的聲音越來越遠。我站在原地,晚風吹過,
只覺得手腳冰涼。夕陽徹底沉了下去。兜里的手機震了一下,是沈星遲發(fā)來的,只有三個字。
「別等我?!刮也话驳剡o了衣角。今晚,似乎有什么東西,要徹底碎掉了。
2我一夜沒睡踏實。腦子里反反復復都是沈決那張臉,和他說的那些話。我不信。
我和沈星遲,怎么可能走到離婚那一步?這肯定是哪個王八蛋設(shè)計的惡作劇。天剛蒙蒙亮,
我就爬了起來。像往常一樣,在樓下那棵老槐樹下等沈星遲。左等右等,
等到上課鈴都響過一遍了,他還沒來。一種不祥的預(yù)感攫住了我。我慌慌張張地跑到教室。
剛到門口,就看見了讓我血液倒流的一幕。阮思思,那個張揚的校花,
她竟然坐在了我的位置上!她還親昵地挽著沈星遲的胳膊,笑得花枝亂顫。
而沈星遲……那個一向?qū)θ钏妓急苋缟咝纳蛐沁t,此刻居然沒有推開她!
他臉頰上還帶著沈決打出來的淡淡淤青,眼神躲閃,臉頰不自然地泛紅。我的心,
一點點沉了下去?!笢貤d,你來啦?」阮思思看見我,不僅沒收斂,
反而把頭靠得離沈星遲更近了些。聲音甜得發(fā)膩。「我們換換位置好不好呀?
今天我想跟星遲同學做同桌呢?!刮覜]理她,目光直直地看向沈星遲。要是以前,
他早就冷著臉讓阮思思滾蛋了??涩F(xiàn)在。他低著頭,假裝翻書,任憑阮思思把玩他的手指。
「不好意思,這是我的位置?!刮疑钗豢跉猓ψ屪约旱穆曇袈犉饋砥届o。
阮思思立刻噘起了嘴,那雙大眼睛里瞬間蓄滿了淚水,活像我把她怎么著了似的?!笢貤d!
你怎么這么霸道??!」她猛地站起來,椅子腿和地面摩擦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星遲同學又不是你的私人物品!我就是想和他做同桌,你至于這樣嗎?是不是我靠近他,
你就要對我下毒手?」她這一嗓子,成功吸引了全班的注意力。真是好一朵盛世白蓮。
一個平時和我們關(guān)系不錯的男生,叫程浩,他忍不住開口了。「我說阮大?;ǎ?/p>
差不多得了啊,誰不知道你那點心思?為了追沈星遲,天天演戲不累嗎?」
「溫桅和沈星遲多少年的感情了,你非要摻和……」「哐當!」一聲巨響打斷了程浩的話。
是沈星遲。他猛地站起身,桌子劇烈晃動。我放在桌角的水杯,
還有我送他的那支刻著「星梔永恒 W&S」的情侶鋼筆,應(yīng)聲摔落在地。鋼筆筆尖朝下,
狠狠地扎進地磚縫隙。筆桿裂開,黑色的墨水像一攤污血,迅速洇開,
弄臟了我干凈的白色球鞋。那甜膩的玫瑰香水味,此刻聞起來卻讓人作嘔。
與我身上清淡的梔子花香水皂的味道,簡直是兩個極端。周圍同學都安靜了下來,
只有阮思思夸張的抽泣聲。沈星遲的臉陰沉得能擰出水來。他指著地上的狼藉,
聲音冷得像冰?!笢貤d?!刮业男呐K驟停?!附o她道歉!」什么?讓我給阮思思道歉?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眼淚“唰”地一下就涌了上來。我還記得,初中時,
他被學校外的小混混堵在巷子里。那些人手里拿著碎啤酒瓶,要劃花他那張惹眼的臉。是我,
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瘋了一樣沖上去護在他身前。玻璃劃破了我的手臂,
留下了一條至今還在的丑陋疤痕。從那以后,他對全世界冰冷,唯獨對我溫柔。
可現(xiàn)在……他為了阮思思,讓我道歉?「沈星遲,」我聲音都在發(fā)抖,「你說…什么?」
他看著我洶涌的淚水,眉心狠狠一蹙。像是不耐煩,又像是有些不忍。最終,
他還是移開了視線,語氣生硬。「道歉?!刮宜浪酪е麓剑蛔屪约嚎蕹雎?。
他沉默了片刻,開始收拾自己的書包。然后,徑直走到教室后排,
那個屬于阮思思的、亂糟糟的座位旁邊,坐了下來。阮思思破涕為笑,
得意洋洋地拿起她的東西,小跑著跟了過去。經(jīng)過我身邊時,她停下腳步,
那雙無辜的大眼睛里,此刻盛滿了挑釁。「不好意思啦,小青梅?!埂缚磥硇沁t今天,
更喜歡和我坐在一起呢?!顾穆曇舨淮蟛恍?,剛好能讓全班,
包括那個曾經(jīng)只屬于我的少年聽到。我看著他挺直的背影,沒有回頭。身邊空蕩蕩的座位,
像一個巨大的黑洞,要把我吞噬。閨蜜陳靜小心翼翼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笚d梔,
別難過可能沈星遲就是一時糊涂……」她順著我的目光看去。阮思思正拿起她的橡皮筋,
毫不避諱地套在了沈星遲的手腕上。他愣了一下,僵硬的臉上,竟然露出一絲笑意?
陳靜安慰的話,也堵在了嗓子眼。3一整天,我都像個游魂。好不容易熬到放學,
我想我必須和沈星遲好好談?wù)?。我在他們必?jīng)的樓梯拐角等著。還沒等我鼓起勇氣走出去,
就先聽到了那個令我極度不適的聲音。是沈決。他慵懶地靠在墻上抽煙,煙霧繚繞,
嗆得我直咳嗽。煙草苦澀的氣息和尼古丁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像我此刻翻江倒海的心情。
「怎么樣?我沒騙你吧?」沈決的聲音帶著一絲戲謔?!溉钏妓?,是不是比溫梔有趣多了?」
「她身上那種野玫瑰的活力,不羈又熱烈,是溫梔那溫吞沉悶的梔子花,永遠都給不了你的。
」我屏住呼吸,躲在墻后。每一根神經(jīng)都緊繃著。漫長的沉默后,
我聽到了沈星遲低沉的回應(yīng)。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小錘子,狠狠砸在我心上?!甘恰?/p>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一絲初嘗禁果的迷戀和不確定?!负苄迈r,
和她在一起每天都像在冒險,很刺激。」「不想和溫梔……所有事情都按部就班,
一眼就能望到頭?!刮沂掷锏睦踝铀诛?,原本是要給沈星遲的,
他最愛吃我家樓下那家店做的。此刻,那香甜的氣息變得讓人反胃。我狠狠地,
狠狠地把它們捏成了粉末?!傅钏妓肌股驔Q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這次卻帶了點復雜的情緒,「她太不受控制了,有時候我怕你玩不起?!埂府厴I(yè)后,
如果你沒能給她想要的,她會毫不猶豫地甩了你,去攀附一個能給她提供更多資源的老男人,
然后遠走高飛,把你忘得一干二凈?!埂付鴾貤d,恰恰相反,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你,
她也會傻傻地站在原地等你回頭?!股驔Q這番話,像是在給沈星遲打預(yù)防針,
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我聽到沈星遲明顯地吸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兒,
他才帶著困惑問:「為什么……她會變成那樣?」大概是指阮思思吧。和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我再也聽不下去。悄悄地轉(zhuǎn)身,一步一步,挪回了家。從那天起,
我開始有意識地躲著沈星遲。上學放學,我都繞開他平時會走的路線。在學校里不小心碰見,
也裝作沒看見,低頭快步走開。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去。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撲在了學習上。
快高考了,我不能因為這些破事耽誤了自己。那天下午,我在圖書館外的湖邊草坪上看書。
突然,一個高大的身影投了下來。「溫梔同學,你好?!埂肝沂歉舯诎嗟牧吼??!?/p>
我禮貌地點點頭,站起身。還沒等我開口,就聽見從不遠處的運動器材室方向,
傳來一陣曖昧的嬉鬧聲。緊接著,沈星遲和阮思思衣衫不整地走了出來。
阮思思的襯衫扣子開了兩顆,白皙的脖頸上還有可疑的紅痕。她唇上的口紅也花了一大塊,
發(fā)絲凌亂地貼在臉頰上。而沈星遲,他身上也散發(fā)著阮思思那濃烈到刺鼻的香水味。
他看到我和梁皓站在一起,臉色瞬間陰沉下來。沒有任何預(yù)兆,他幾步?jīng)_過來,
對著梁皓的臉就是一拳!「你他媽算什么東西!」他的聲音因為憤怒而有些變調(diào)。
「也配碰瓷我的人?」梁皓被打得踉蹌后退,鼻血瞬間就流了下來。我氣得渾身發(fā)抖。
「沈星遲!」我尖叫著擋在梁皓身前,怒視著他。「你憑什么打人?你又憑什么管我?
我們現(xiàn)在什么關(guān)系都沒有了!」他身上那種屬于阮思思的甜膩香水味,
此刻聞起來像催吐劑一樣惡心!4「溫梔!」沈星遲的呼吸粗重,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
「你就算生我的氣,也不能這么作賤自己!」「隨便從垃圾堆里扒拉一個就……」那個「就」
字后面的話,他沒說出口,但那意思再明顯不過。像一把鈍刀子,在我心口來回拉鋸。
「我作賤自己?」我氣笑了,「沈星遲,你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到底是誰在作賤誰!」
我拉過一臉懵逼還淌著鼻血的梁皓?!噶吼┩瑢W,對不起,連累你了,我?guī)闳メt(yī)務(wù)室?!?/p>
「站住!」沒等我們走兩步,阮思思就尖叫著沖了上來。她像個瘋子一樣抓住我的胳膊,
指甲都快掐進我肉里。「溫梔!你這個賤人!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你就是想刺激星遲!
你不甘心!你還想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引起他的注意!」她哭得梨花帶雨,
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我甩開她的手!」「啊——」阮思思發(fā)出一聲夸張的尖叫,
踉蹌幾步,然后“撲通”一聲,掉進了旁邊的觀賞湖里。那湖水不深,剛到她腰部。
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沈星遲就跟條件反射似的,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他緊張兮兮地把渾身濕透的阮思思抱起來,脫下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地裹在她身上。然后,
他抬起頭,那雙曾經(jīng)只盛滿我的溫柔眼眸,此刻卻像淬了冰一樣,冷冷地看著我?!笢貤d!」
他的聲音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就算她阮思思平時大大咧咧,
但她什么時候像你這樣惡毒過?」「你就這么容不下她?非要置她于死地嗎?」
我氣得說不出話,胸口劇烈起伏。天知道阮思思是自己腳滑還是故意的!這時候,
我的閨蜜陳靜和另外幾個平時跟我玩得好的女生沖了過來。陳靜是個暴脾氣,
她指著阮思思破口大罵?!溉钏妓寄氵€要不要臉!你他媽就是個綠茶婊!你自己跳下去的吧!
」「還有你,沈星遲!你瞎了眼嗎!
當初阮思思把梔梔鎖在廁所里潑冷水的時候你怎么不說梔梔惡毒了?要不是梔梔心善,
怕你難做替你瞞著,你現(xiàn)在還被蒙在鼓里呢!」另一個女生也幫腔:「就是!什么?;?,
我看是笑話!活該掉水里!」沈星遲聽著她們的控訴,原本因為焦急而通紅的臉,
一點點變得鐵青。他抱著阮思思的動作,僵住了。他慢慢轉(zhuǎn)過身,一步一步,重新向我走來。
我看著他越來越近的身影,心里竟然升起一絲可笑的期待。或許,他會道歉的。他應(yīng)該知道,
我不是那樣的人。我挺直了背脊,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狼狽?!概?!」
清脆響亮的耳光聲,在寂靜的湖邊炸開。湖風吹過,帶起我散落的發(fā)絲。
空氣中彌漫著湖水的濕冷氣味,阮思思頭發(fā)滴落的水珠在地上暈開。我臉頰火辣辣地疼,
口腔里迅速彌漫開一股鐵銹般的血腥味。周圍看熱鬧的人發(fā)出一陣抽氣聲。
沈星遲的手還揚在半空,指尖微微顫抖。他的眼神里充滿了失望和厭惡?!搁]嘴!」
他幾乎是咆哮出聲,「溫梔,我真沒想到,你是這么惡毒,這么會背后搞小團體霸凌的人!」
「阮思思再怎么樣,她對我坦誠熱烈,她光明正大!不像你!只會玩陰的!」這一巴掌,
徹底打碎了我對他最后一絲幻想。我被打懵了,腦子里嗡嗡作響。過了好幾秒,
我才反應(yīng)過來。體內(nèi)的憤怒像火山一樣噴發(fā)了出來。「沈星遲!」我揚起手,
用盡全身的力氣,也狠狠地甩了他一個耳光!「你給我滾!」「帶著你的熱情坦蕩,
你的光明正大,給我滾得遠遠的!」我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嘶啞,眼淚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那些曾經(jīng)的美好回憶,此刻都變成了恥辱的烙印。他說過我是他的太陽?,F(xiàn)在,這顆太陽,
被他親手打落,摔得粉碎。沈星遲捂著同樣紅腫的臉,眼神復雜地看著我。過了很久,
他才點了點頭,聲音沙啞?!负?,溫梔?!埂肝覀?,兩清了?!拐f完,
他一把打橫抱起還在瑟瑟發(fā)抖的阮思思,頭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我,和一地狼藉的青春。
5湖邊的鬧劇,像一場拙劣的表演,倉促收場。梁皓頂著被打青的眼角,
默默地遞給我一張紙巾,又從書包里翻出一小瓶碘伏和棉簽。「去醫(yī)務(wù)室吧,臉都腫了。」
他的聲音有些悶。我最初遷怒的情緒過后,看著他鼻梁上還沒干透的血跡,
和那雙寫滿真誠擔憂的眼睛,心里有點過意不去?!改阋残枰幚硪幌??!?/p>
我接過他手里的東西,聲音還是很僵硬。最終,我們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向了醫(yī)務(wù)室。
那天晚自習我沒上,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晃蕩。走到家附近那條熟悉的小巷時,
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昏黃的路燈下。是沈決。他還是那副懶洋洋的樣子,
指間夾著猩紅的煙頭,煙霧把他英俊卻疲憊的臉龐襯托得有些不真實,
像是個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諝饫锍藷煵菸?,就是深夜特有的露水寒意。
路燈把我們的影子都拉得老長。「怎么?被十八歲的我傷透了心?」他開口,
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负蠡诋敵鯇ξ宜览p爛打了?」我沒理會他的挑釁,
在他對面的馬路牙子上坐下。仰頭看著頭頂稀疏的星星。過了好久,我才開口,
聲音平靜得連我自己都覺得意外。「二十八歲的我,過得好嗎?」「在你眼里,那個‘我’,
是不是真的就像你說的那么不堪?」他似乎沒想到我會這么問,愣了一下。隨即,
他掐滅了煙,也學著我的樣子,在我身邊坐下。他開始描述。描述那個世界的我,
我們婚后的點點滴滴。在他的敘述里,我刻板,無趣,控制欲強,生活一成不變,
像個精密的程序。「我們待在一起,就像左手摸右手,連新鮮的空氣都呼吸不到?!?/p>
「吃飯、睡覺、周末去哪里、紀念日要什么禮物,她所有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
閉著眼睛都能猜到?!埂妇瓦B爭吵都提不起勁來,因為說什么不用開口,
她就知道我要表達什么,我也知道她會反駁什么?!埂负退鋈魏问虑椋?/p>
都像是完成一項必須完成的任務(wù),充滿了例行公事的乏味?!顾穆曇艉茌p,卻像一把小刀,
在我心里一刀刀地割。「我不是恨你,溫梔。」他的聲音染上了一絲疲憊,
「我只是恨那種生活,那種一眼就能望到頭的絕望?!埂溉钏妓迹顾D了頓,
「雖然她有很多毛病,但她代表了所有我錯過的可能性,所有未經(jīng)體驗的刺激?!?/p>
「我必須回來改變,哪怕只有一次機會,我也要抓住?!顾难凵窭?,透著一股偏執(zhí)的瘋狂。
我沉默了好久。胸口堵得厲害。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鸽S便你吧?!刮蚁?,
我要拼了命地學習,考出A市,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