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5月17日,小滿。陳默蹲在搬家紙箱前,指尖撫過舊報紙邊緣。
2022年3月14日的社會版頭條赫然在目:《六旬老母泣血控訴:逆子鎖門斷食七日》,
配圖里王大媽蜷縮在褪色的沙發(fā)上,右臉淤青觸目驚心,身后的墻面上隱約可見幾道抓痕。
他喉嚨發(fā)緊,想起當(dāng)時為了讓照片更具沖擊力,特意讓實習(xí)生調(diào)高了對比度,現(xiàn)在看來,
那些抓痕竟像某種扭曲的符號?!瓣惸?!”林芳在玄關(guān)處喊他,“過來搭把手,
嬰兒床的螺絲找不著了?!逼拮拥穆曇魩е衅谔赜械纳硢?。陳默慌忙合上報紙,
塞進紙箱底部,起身時撞翻了玻璃罐,里面的樟腦丸滾了一地,散發(fā)出令人作嘔的甜膩氣味。
他彎腰撿拾時,看見紙箱縫隙里露出半張照片——三年前采訪結(jié)束時,
王大媽塞給他的全家福,照片里穿藍色對襟褂子的年輕人正對著鏡頭微笑,
左眼下有顆淺色淚痣。祥和苑的電梯果然如物業(yè)所說“正在維修”,
金屬門上貼著泛黃的公告,落款日期是2023年1月,電梯停運那天,
正是王大媽兒子頭七。陳默背著裝滿文件的雙肩包,看著搬家工人扛著嬰兒床往樓梯間去,
忽然注意到樓梯扶手內(nèi)側(cè)有新鮮的抓痕,五道一組,深深嵌入木質(zhì)紋理,
像是某種生物用指節(jié)反復(fù)摳挖所致。三樓轉(zhuǎn)角,301室的鐵門緊閉,
門把手上掛著褪色的平安符,符紙邊緣被啃噬得參差不齊,露出底下暗紅色的內(nèi)襯。
陳默想起張嬸昨天在電話里說的話:“王大姐走后,那屋子就沒人敢進,
聽說半夜能聽見里面有動靜,像有人在啃蘋果...”“?!眿雰捍驳臋跅U刮到了墻面,
剝落的墻皮簌簌掉落,露出底下暗紅色的涂層。陳默瞳孔驟縮,那不是普通墻漆,
是已經(jīng)氧化的血痂,呈噴濺狀分布,
成年人脖頸齊平——和當(dāng)年法醫(yī)報告里“王大媽兒子墜樓時頸部撞擊墻面”的描述完全吻合。
“老公,你臉色好難看?!绷址忌焓置~頭,孕肚蹭到了他的大腿,“是不是中暑了?
先去屋里歇會兒,我盯著工人搬東西?!标惸c頭,轉(zhuǎn)身時瞥見對門門縫里閃過一道黑影。
他猛地回頭,只看見半片藍色布料消失在門后,布料邊緣有不規(guī)則的撕裂口,
像是被銳器割破的——和警方卷宗里“王大媽跳樓時穿著兒子生前衣物”的記錄分毫不差。
新家的主臥窗戶正對著祥和苑的天井。陳默拉開窗簾,看見對面樓墻上有大片霉斑,
形狀像極了人形,右腿處有塊深色污漬,宛如干涸的血跡。他突然想起,
三年前小王就是從對面七樓跳下,落地時右腿骨穿透皮肉,在地面畫出半朵暗紅色的花。
夜幕降臨時,林芳已經(jīng)在次臥整理好了嬰兒用品。陳默坐在客廳沙發(fā)上,盯著墻上的掛鐘,
指針指向十一點五十五分。他下意識摸向口袋里的錄音筆,那是他做調(diào)查報道時的習(xí)慣,
卻觸到一片潮濕——不知何時,口袋里滲進了暗紅色液體,帶著鐵銹味和蘋果的甜腥?!斑?。
”第一聲敲擊從墻里傳來,像是有人用指節(jié)輕叩。陳默屏住呼吸,數(shù)到第七聲時,
聲音忽然變成抓撓,指甲刮擦水泥墻的刺耳聲響從四面八方涌來,仿佛整個墻體都在蠕動。
他猛地起身,看見玄關(guān)處的墻面上,五道新鮮的抓痕正緩緩滲出液體,不是血,
是帶著果肉殘渣的蘋果汁?!瓣惸??”林芳的聲音從臥室傳來,“你在和誰說話?
”客廳的落地鐘突然敲響十二點,陳默轉(zhuǎn)頭,看見玻璃倒影里,
自己身后站著個穿藍色對襟褂子的身影,右眼下的淚痣在月光下泛著青白光澤。他渾身僵硬,
聽見耳邊響起熟悉的沙啞嗓音:“陳記者,你看,墻里的眼睛...又多了一雙呢。
”凌晨三點十七分,陳默的指尖在消毒水味中發(fā)皺。衛(wèi)生間墻面的抓痕里,
暗紅色汁液仍在緩緩滲出,混著細小的果肉纖維。他用棉簽挑出一絲,
放在臺燈下細看——那不是普通蘋果,果肉脈絡(luò)呈網(wǎng)狀,像極了某種動物的毛細血管。
身后突然響起瓷器碎裂聲,他慌忙轉(zhuǎn)頭,看見林芳赤腳站在廚房門口,
腳邊散落著牛奶盒的碎片,白色液體里漂浮著幾根灰黑色毛發(fā)?!澳阍诟墒裁??
”她的聲音帶著異樣的黏膩,孕肚在寬松睡裙下起伏,“寶寶餓了,
你在傷害寶寶...”陳默注意到她嘴角沾著乳白色液體,后槽牙位置有反光。
那不是人類的牙齒,齒冠邊緣呈鋸齒狀,像某種嚙齒類動物的門齒。
他想起昨夜監(jiān)控里的畫面:林芳咬破牛奶盒時,牙齒刺破包裝的力度遠超常人。
“先回床上躺著,我馬上來。”他強作鎮(zhèn)定,將棉簽扔進密封袋,
余光瞥見廚房臺面上擺著四個啃爛的蘋果核,核仁處有明顯的咬痕,
凹陷形狀與成年人的臼齒完全吻合。臥室里,林芳已經(jīng)睡著了,右手壓在肚子上,
指尖無意識地摳挖著床單。陳默輕輕掀開她的袖口,看見腕內(nèi)側(cè)有三道新月形淤青,
像是被某種帶齒的生物啃咬所致。床頭柜上的保溫杯里散發(fā)出奇怪的香氣,
他湊近聞了聞——是蘋果煮水的味道,混著一絲鐵銹味,
和他小時候在中藥鋪聞到的胎盤味驚人相似。窗外下起了小雨,
祥和苑的天井在夜色中宛如深邃的井口。陳默拉開窗簾,看見對面樓的霉斑人形旁,
不知何時多了個模糊的影子,穿著藍色對襟褂子,正緩慢地向他揮手。他猛地關(guān)上窗戶,
玻璃倒影里,自己的右臉隱約浮現(xiàn)出一塊淤青,位置與三年前王大媽照片上的傷痕分毫不差。
凌晨五點,陳默在書房翻出了當(dāng)年的采訪資料。泛黃的筆記本里夾著半張紙條,
是小王自殺前發(fā)給母親的短信:“他們都在看我,墻里的眼睛在笑,蘋果在笑,
連鏡子里的我也在笑...”字跡被水漬暈開,最后那個句號洇成暗紅色,像滴在紙上的血。
旁邊是陳默當(dāng)年的標注:“疑似精神分裂,需強調(diào)病情嚴重性?!彼罩垪l的手發(fā)抖,
忽然聽見客廳傳來塑料袋的“沙沙”聲。躡手躡腳走出去,看見林芳正跪在嬰兒床前,
將一件小衣服塞進黑色塑料袋。她的頭發(fā)垂落遮住臉,肩膀隨著呼吸輕輕晃動,像是在哭泣。
“老婆?”他輕聲呼喚。林芳猛地回頭,
陳默倒吸一口涼氣——她的左眼下方不知何時多了顆老年斑,形狀與王大媽的一模一樣。
她舉起塑料袋,微笑著說:“寶寶說冷,要穿哥哥的衣服?!贝永锫冻龅囊陆巧?,
印著褪色的小熊圖案,正是陳默今天剛 unpack 的嬰兒床床單。
他想起小王的葬禮上,王大媽曾抱著一個藍色塑料袋,里面裝著兒子的遺物,
袋子邊緣露出的,也是這樣的小熊圖案?!澳?..你怎么知道這是男孩的衣服?
”陳默后退半步,撞翻了玄關(guān)柜上的相框。玻璃碎裂聲中,
他看見照片里自己和林芳的笑容被割裂成無數(shù)碎片,其中一片恰好落在林芳腳邊,
映出她此刻的表情——嘴角上揚,眼神空洞,像極了王大媽在鏡頭前的樣子。林芳沒有回答,
轉(zhuǎn)身走向廚房,肚子蹭到了餐桌邊緣。陳默看見她睡裙下擺滲出淡紅色液體,
在地板上畫出蜿蜒的痕跡,形狀與三年前小王墜樓時的血跡完全一致。
冰箱里的蘋果又少了三個。陳默數(shù)著空空如也的果盤,注意到保鮮層深處有個黑色塑料袋,
袋口沾著白色絨毛。他鼓起勇氣打開,里面是半塊啃過的牛排,
肉纖維間嵌著幾根灰黑色毛發(fā),長度超過三十厘米,末端有分叉,明顯屬于某種哺乳動物。
手機在此時震動,是張嬸發(fā)來的消息:“小陳,今晚千萬別讓你老婆吃蘋果。
三年前王大姐就是用蘋果泡臍帶血,
說這樣能讓小王附身在新生兒身上...”消息還沒看完,客廳傳來林芳的尖叫。
陳默沖出去,看見妻子扶著嬰兒床,臉色慘白,床單上有五道新鮮的抓痕,
和墻上的爪印一模一樣。她抬起頭,眼神驚恐:“老公,剛才有人在敲墻,
說...說要拿我們的孩子換蘋果...”樓道里突然響起拖沓的腳步聲,
“悉悉索索”向301室靠近。陳默沖到門前,透過貓眼望去——一片血紅色中,
有個嬰兒的輪廓正在蠕動,它的嘴巴張開,露出成人的牙齒,正在啃食自己的臍帶。
臍帶的另一端,連接著穿藍色對襟褂子的身影,那人抬起頭,
右眼下的淚痣在黑暗中泛著微光,正是小王?!暗谄呷眨硧胙??!绷址嫉穆曇魪纳砗髠鱽?,
帶著機械的冰冷,“寶寶餓了,需要眼睛...你的眼睛,或者我的眼睛,老公,
你選哪一個?”陳默轉(zhuǎn)身,看見妻子的肚子已經(jīng)高高隆起,遠超七個月的正常大小,
睡裙下隱約可見凸起的骨骼輪廓,像是嬰兒的肩胛骨。她伸出手,
指甲縫里的暗紅色物質(zhì)此時已變成粘稠的血痂,散發(fā)著蘋果腐爛的氣味。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祥和苑的天井里傳來此起彼伏的啃咬聲,像是無數(shù)嬰兒正在同時進食。
陳默摸向口袋里的錄音筆,卻觸到一片潮濕——里面的磁帶早已扭曲變形,
露出帶芯上密密麻麻的牙印,像極了小王日記里畫的“墻中眼睛”?!袄瞎?,
”林芳一步步逼近,肚子上的青筋突然暴起,形成一個清晰的“王”字,“寶寶說,
它最喜歡吃記者的眼睛...因為眼睛里有好多故事,對不對?”陳默想跑,
卻發(fā)現(xiàn)雙腳已經(jīng)被地板上的血跡黏住。林芳張開嘴,后槽牙發(fā)出“咔嗒”的咬合聲,
那是小王跳樓時牙齒碎裂的聲音。她的肚子裂開一道縫隙,
露出里面閃爍的牙齒和血紅色的眼睛,與此同時,對門301室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鐵門緩緩打開,露出黑暗中晃動的藍色衣角。這是第七日,食嬰眼的日子。而陳默知道,
這只是循環(huán)的開始。在祥和苑的墻壁里,在每個蘋果的核仁里,在每個孕婦的肚子里,
那個被報道殺死的靈魂,正在用最殘忍的方式,索要屬于他的血債。2025年5月24日,
雨。陳默盯著浴室鏡面上的水霧,心臟狂跳。那不是普通的霧氣,而是規(guī)則的掌印形狀,
五根手指的輪廓清晰可見,指尖處有細小的鋸齒狀凸起——像是嬰兒未褪的指甲。
他伸手擦拭,掌印下的鏡面突然浮現(xiàn)出暗紅色紋路,蜿蜒如臍帶,
末端連接著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袄瞎?,幫我拿件睡袍?!绷址嫉穆曇魪呐P室傳來。
他轉(zhuǎn)身時,瞥見浴缸邊緣有灘褐色液體,里面漂浮著細小的鱗片。昨夜監(jiān)控里,
林芳曾趴在浴缸邊緣嘔吐,吐出的東西里混著灰黑色毛發(fā)和蘋果核碎片,
此刻那些鱗片在燈光下泛著珍珠母的光澤,竟與小王葬禮上撒的紙鱗片一模一樣。臥室里,
林芳正對著穿衣鏡撫摸肚子。她的睡裙已扣不上最上面的紐扣,露出的肚皮上布滿網(wǎng)狀青筋,
在皮膚下緩緩蠕動,宛如活物。陳默突然注意到,
那些青筋組成了奇怪的符號——是小篆體的“嬰”字,
與小王日記里反復(fù)涂鴉的符號完全一致。“看,寶寶在和你打招呼。
”林芳微笑著 pointing at the mirror。陳默渾身血液凝固。
鏡中的林芳肚子上,赫然浮現(xiàn)出一張男人的臉,右眼下的淚痣清晰可見,正是小王。
那張臉開合著嘴巴,無聲地說著什么,陳默讀懂了唇語:“第七日,食嬰眼;第十四日,
食嬰指...”“鏡子臟了?!绷址寄闷鹉ú疾潦茫R面恢復(fù)清明,“你是不是太累了?
醫(yī)生說孕婦家屬也容易出現(xiàn)幻覺?!彼D(zhuǎn)身時,睡裙下擺掃過床頭柜,
陳默看見抽屜縫隙里露出一角藍色布料——是小王的對襟褂子。
昨夜他明明把那件從頂樓祭臺帶回的證物鎖在保險柜里,此刻卻出現(xiàn)在這里,
布料邊緣的撕裂口還在滲著蘋果汁。上午十點,產(chǎn)科診室?!傲峙康那闆r很特殊。
”新上任的周護士戴著口罩,右眼下的老年斑透過縫隙露出邊緣,“胎兒的咬合肌發(fā)育異常,
建議做一個全面的口腔檢查?!标惸粗鳥超屏幕,胎兒的輪廓在幽綠的光影中蠕動,
頭部下方有團陰影格外突出——那是正在發(fā)育的牙齒。周護士移動探頭,
屏幕上突然閃過一張人臉,閉著眼睛,右眼下有顆淚痣,正是小王七個月大時的B超照片。
“這...這不可能!”他猛地站起身,撞翻了診療床。
周護士微笑著扶住他:“陳先生還記得三年前的報道嗎?有時候,真相就像鏡子里的倒影,
看起來不一樣,其實...”她湊近他耳邊,聲音突然變成王大媽的沙啞嗓音,
“是一模一樣的。”回家的路上,林芳靠在車窗上閉目養(yǎng)神,肚子隨著呼吸輕輕起伏。
陳默從后視鏡里看見,她的頭發(fā)里夾著半根臍帶,末端還連著一塊指甲大小的胎盤組織,
正在滲出蘋果汁樣的液體?!皩殞氄f它餓了。”林芳突然開口,眼睛仍閉著,
“需要吃帶眼睛的蘋果,紅蘋果,眼睛越多越好?!标惸肫饛垕鸬木?,
摸出手機想給她打電話,卻發(fā)現(xiàn)通訊錄里張嬸的號碼變成了亂碼,
通話記錄里最近的聯(lián)系是三天前,而她昨天明明還發(fā)過消息。他后背發(fā)涼,
意識到祥和苑正在抹去所有試圖揭露真相的人。傍晚,陳默在書房整理小王的日記,
發(fā)現(xiàn)了關(guān)鍵一頁:“媽今天買了七個蘋果,她說用臍帶血泡七七四十九天,
就能讓我重新當(dāng)寶寶。蘋果核里有眼睛,好多眼睛,它們在看我笑,媽媽也在笑,
鏡子里的我也在笑,原來當(dāng)寶寶這么開心...”字跡在此處被大面積血漬覆蓋,
筆寫著重復(fù)的句子:“別吃蘋果核別吃蘋果核別吃蘋果核——它們會在你肚子里生根發(fā)芽”。
樓下突然傳來爭吵聲,他沖到陽臺,看見周護士正在和王大媽(小王)交談,
兩人都穿著藍色對襟褂子,手里提著黑色塑料袋。周護士轉(zhuǎn)身時,口罩滑落,
露出整張臉——那是王大媽的臉,右眼下的老年斑與左眼下的淚痣對稱分布,
形成一個詭異的“哭”字。“陳記者,”她們同時抬頭,聲音重疊在一起,
“該給寶寶喂蘋果了,這次要挖掉果核,因為...”林芳的尖叫從臥室傳來。
陳默沖進房間,看見她跪在穿衣鏡前,雙手摳進肚子,鏡子里的倒影卻在微笑著撫摸腹部。
她抬起頭,眼神空洞:“老公,鏡子里的寶寶說,
它想要你的眼睛...這樣就能看清報紙上的字了?!辩R面上不知何時布滿了嬰兒手印,
每個手印中央都嵌著一顆帶血的蘋果籽,排列成三年前那篇報道的標題:逆子虐待老母,
天理難容。林芳的肚子突然劇烈蠕動,一個凸起的輪廓從肚臍處開始,沿著肋骨向上攀爬,
那是嬰兒的手,正握著一顆帶眼的蘋果。陳默后退到墻邊,觸到了身后的保險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