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不期而遇消毒水的氣味在消毒柜門的開合間更加濃烈。
林梔攥著裝滿精油的藤編盒子,這是她工作室專為醫(yī)院設計的定制香薰系列。
二十七歲的她已經(jīng)是一位頗有名氣的調(diào)香師,尤其擅長調(diào)配能舒緩情緒的復合香氛。
推開明德醫(yī)院VIP住院部的大門,林梔深吸一口氣,努力忽略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她今天要來見一位難纏的客戶——顧明洲醫(yī)生。"1709病房的定制香薰到了。
"林梔將藤箱輕輕放在咨詢臺前,金屬扣發(fā)出清脆的咔嗒聲。顧明洲醫(yī)生從病歷中抬起頭,
醫(yī)用口罩上方那雙冷靜的眼睛掃過她耳垂上那枚微微搖晃的梔子花珍珠耳墜。
消毒柜的藍色燈光映在他鏡片上,令人看不清他的真實情緒。"外來物品需要紫外線消毒。
"他邊說邊拿出酒精凝膠,淡藍色的液體順著他的指尖滑落,在金屬臺面上留下晶瑩的光澤,
"還有,你衣領上的梔子香精超標了。"林梔的睫毛輕輕顫抖。她今天特意換了無香洗衣液,
衣領甚至還特意用酒精棉片擦拭過。
但眼前這位冷峻的醫(yī)生領口露出的聽診器在燈光下閃著寒光,
連帶著他說的話都透著刺骨的冷靜。"顧醫(yī)生對氣味的評判標準是什么?
"林梔直視著他的眼睛問道。顧明洲微微抬頭,
目光穿過鏡片落在她臉上:"精準、克制、不逾矩。"他說完,轉身繼續(xù)翻閱病歷,
留下一陣若有若無的須后水氣味。林梔咬了咬下唇,
將裝著香薰試紙的木盒往前推了推:"這是按照您的要求特制的混合香型,
清新的佛手柑平衡舒緩的雪松。"顧明洲沒有抬眼看她,只是伸出手,
取過最上面一張試香紙。就在他的指尖觸碰到試香紙的瞬間,消毒柜突然發(fā)出尖銳的報警聲,
提示有故障。林梔本能地后退一步,卻不小心將桌上的酒精瓶碰倒。玻璃瓶在撞擊下裂開,
琥珀色的液體在顧明洲的西裝褲上蔓延,同時散發(fā)著刺鼻的酒精味。"對不起!
"林梔驚慌失措,手忙腳亂地尋找紙巾。顧明洲卻站起身,
聲音波瀾不驚:"護士站有消毒噴霧。"他說完,快步離去,留下林梔和滿地狼藉。
林梔深吸一口氣,從包里抽出備用的棉簽和香水。她小心地擦拭著灑落的酒精,
卻控制不住想起那個瞬間——當顧明洲的指尖碰到試香紙時,她的香水瓶從口袋中滑落,
摔碎在地上,清新的前調(diào)混著他身上的消毒水味,竟意外地...和諧。一周后,
林梔接到了明德醫(yī)院采購部的電話,告知她顧醫(yī)生要求調(diào)整配方,
需要更多雪松和更少的花香。林梔掛斷電話,苦笑了一下。這位醫(yī)生,
看來真是對氣味有近乎偏執(zhí)的要求。晚上,她回到自己的小公寓,打開了顧明洲的病歷。
作為調(diào)香師,她對人類情緒與氣味的關系頗有研究。根據(jù)醫(yī)院提供的有限信息,顧明洲,
31歲,心外科主治醫(yī)師,曾在兩年前參與一場重大心臟移植手術,
但患者術后出現(xiàn)排斥反應,不久后離世。"難道是因為那次失敗,他才會這么抵觸香味?
"林梔自言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撫摸著手腕內(nèi)側的舊疤。就在這時,手機震動了。
是醫(yī)院采購部的張姐發(fā)來的信息:"林梔,顧醫(yī)生說你的香水里有雪松了,
但還是少了點什么。他讓我告訴你,試著加一點點...檀香?對了,他讓我轉告你,
那次香水打碎的事,他記得。"林梔盯著屏幕,心中掀起漣漪。三年前,
她還在大學學習調(diào)香時,曾在醫(yī)院做義工,照顧一位受傷的小孩。
那孩子總是抱怨醫(yī)院的氣味太難聞,她曾調(diào)了一款舒緩的香氛給他。
難道顧醫(yī)生就是...第二天的清晨,冬日第一縷陽光透過窗簾灑在床邊。
林梔被刺耳的電話鈴聲驚醒。"林梔,1709病房的顧醫(yī)生需要見你。
"張姐的聲音聽起來很急促。林梔匆忙起床,抓起外套就出了門。她到顧明洲辦公室時,
看見他靠在窗邊,手里拿著一本書,晨光勾勒出他挺直的脊梁。聽到門響,他轉過身,
眼神冷淡如冰。"過來。"他示意她靠近。林梔走進辦公室,心跳有些加速。
顧明洲打開電腦,調(diào)出一張圖表:"你上周送來的香薰,我在手術室測試了。
確實有放松效果,但對我的創(chuàng)口有輕微刺激反應。"林梔驚訝地睜大眼睛:"刺激反應?
怎么可能?"顧明洲皺眉:"可能是某種化學成分與手術器械中的材料發(fā)生了反應。
"他頓了頓,補充道,"我想知道你具體用了哪些原料。"接下來的一個小時,
林梔詳細解釋了每一種成分以及它們的相互作用。顧明洲偶爾會提出問題,
兩人的對話漸漸從工作轉為...更私密的交流。"你的嗅覺很敏銳。
"林梔注意到他的手指輕輕敲擊桌面。"作為外科醫(yī)生,
需要分辨酒精、消毒劑、體味甚至藥物氣味的細微差別。"他摘下眼鏡揉了揉太陽穴,
"但有時候,我更希望能什么都聞不到。"林梔不知該作何回應。辦公室的門忽然被敲響,
一個護士探頭進來:"顧醫(yī)生,3號手術室準備好了。""知道了。"他起身整理白大褂,
"明早十點,新的試香品要準備好。"林梔點點頭,目送他離開。就在他轉身的剎那,
她注意到他后頸處有一小塊暗紅色的痕跡,像是舊傷留下的疤痕。那天晚上,
林梔在工作室工作到深夜。她重新調(diào)整了配方,去除了可能引起刺激的成分,
增加了檀香和橙花的調(diào)和作用。當最后一滴精油滴落時,窗外正好下起了雪。第三天清晨,
林梔將新的樣品送到了醫(yī)院。在等待顧明洲的間隙,她無意間聽到兩個護士的對話。
"聽說顧醫(yī)生又通宵急診了,他的身體能撐得住嗎?""唉,
聽說他母親當年就是心臟手術失敗去世的,這成了他心里的一道坎。"林梔心頭一震。
母親...難道顧明洲那次失敗的手術是...正當她想得入神,辦公室的門打開了。
顧明洲站在門口,鏡片后面的目光比往日柔和了些。"林梔,"他輕聲說,
"你的新配方...不錯。
"林梔微笑著遞過樣品:"希望它能讓你的手術室少一些冰冷的味道。"顧明洲接過樣品,
指尖不經(jīng)意間擦過她的手腕。那一瞬間,仿佛有什么東西在他們之間悄然變化。就在這時,
緊急呼叫鈴突然響起,兩人的目光同時投向不遠處的手術室。
顧明洲的表情瞬間凝重:"急診手術,我得去準備了。"他匆匆離去,
留下林梔一人在走廊思考著那個未出口的問題:你母親的名字是什么?
第二章:電梯里的秘密醫(yī)院的電梯總是擁擠不堪。林梔站在角落,努力避開人群。
她今天是來取定制香薰的反饋意見,卻沒想到會與顧明洲在如此狹小的空間相遇。
"不好意思,能讓我進去嗎?"一個護士拽著兩個大輸液瓶艱難地擠進來。
隨著電梯門緩緩關閉,空間變得越來越狹小。林梔被迫后退,直到后背緊貼電梯壁。
而顧明洲就站在她身后,距離近得能感受到他身體的溫度。
電梯突如其來的震動讓林梔驚呼一聲,不小心踩到了顧明洲的腳。她正要道歉,
卻感覺對方的手臂環(huán)過她的腰際,穩(wěn)穩(wěn)地將她護住。"小心。
"顧明洲的聲音在密閉空間里顯得格外低沉。頂燈突然熄滅,電梯劇烈晃動后停住了。
一片黑暗中,空調(diào)出風口的嗡鳴格外刺耳。有人開始小聲抱怨,
接著是手機的亮光此起彼伏地閃爍。"別慌,已經(jīng)呼叫維修了。"顧明洲的聲音穿透黑暗,
"有沒有人感到呼吸困難?"林梔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混著碘伏的味道,
與消毒水的氣味不同,那是一種屬于他的、獨特的氣息。黑暗中,她的心跳不尋常地加速。
"有人低血糖。"一個女孩的聲音帶著哭腔。顧明洲冷靜地回應:"來,先喝點水,
誰有糖果?"幾分鐘后,有人摸出了幾顆水果糖。顧明洲小心地將糖紙剝開,
遞給那個女孩:"含著,別咽下去。"黑暗中,林梔感到有人輕拍她的肩膀。是顧明洲,
他遞給她一顆糖:"薄荷味的,會好些。"兩人靠得很近,
林梔能感覺到他的體溫透過薄薄的針織衫傳來。此刻沒有病人需要他冷靜診斷,
也沒有急診電話打斷他的節(jié)奏。被困在狹小空間的兩個人,終于能以平常人的身份對話。
"你知道嗎,"黑暗中,林梔突然開口,"有研究表明,在黑暗環(huán)境中,
人的嗅覺會更加敏感。"顧明洲輕笑一聲:"所以?""所以,"林梔鼓起勇氣,
靠得更近了些,"此刻,你應該能更清楚地聞到我身上的味道。
"電梯里的空氣似乎凝固了一瞬。顧明洲緩緩抬起手臂,
指尖輕觸她的耳垂——那是昨晚她偷偷噴了一點新配方試香的耳后。在一片黑暗中,
他低下頭,幾乎貼著她的耳邊輕聲說:"梔子還是雪松,你還是你。"警報聲在此時響起。
突如其來的燈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當電梯門再次打開,人們魚貫而出,
仿佛從未有過那段黑暗中的私語。"顧醫(yī)生!7號床的監(jiān)護儀!"走廊傳來焦急的呼喊。
顧明洲沒有回頭,只留給林梔一個匆匆離去的背影。她捏著手中的玻璃瓶,
里面的香氣在空氣中悄然擴散。梔子、雪松、還有今早在實驗室偷偷加進去的一點點晚香玉,
那是一種只敢在黑暗中才敢釋放的香氣。三天后的深夜,林梔突然接到急診科的求助電話。
"你是林調(diào)香師嗎?我們這里有個病人,對手術室的麻醉劑氣味極度敏感,
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呼吸困難的癥狀。你能來一趟嗎?"當林梔趕到醫(yī)院急診室時,
看到的卻是穿著手術服的顧明洲。他正為一名年輕女孩做緊急氣管插管,
手術燈在他的側臉投下陰影,手指的動作精準而冷酷,
仿佛與那個西裝筆挺送她巧克力的男人判若兩人。直到手術結束,顧明洲摘下口罩,
林梔才發(fā)現(xiàn)他左眼角下的淚痣——和三年前大學藝術展上,那幅她最愛的畫中人一模一樣。
"你怎么會在這里?"顧明洲一邊摘手套一邊問,聲音里有一絲疲憊。
"急診科的林醫(yī)生認識我,"林梔將手里的袋子遞給他,"她說你可能聞不到,
但你的病人可能需要這個。"袋子里是一個精致的香囊,
顧明洲打開聞了聞——是安神的洋甘菊和薰衣草混合著一點龍涎香,沒有任何攻擊性,
只有平靜。"你調(diào)的?"他問。林梔點頭:"專為醫(yī)護人員設計的,能緩解緊張情緒,
同時讓病人感到安心。"她猶豫了一下,"我在里面加了一點...檀香。
"顧明洲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似乎在探究什么:"你調(diào)查我。""只是...好奇。
"林梔低下頭,玩著衣角,"你母親是不是也是因為心臟手術..."沒等她說完,
顧明洲已經(jīng)轉身走向值班室:"晚安,林梔。"那個夜晚,林梔獨自坐在醫(yī)院花園的長椅上,
望著急診室亮著的燈光。一個護士悄悄走過來,坐在她旁邊。"你是顧醫(yī)生的...?
""只是認識。"林梔回答。"他母親當年也是心臟病,
那場手術...是顧醫(yī)生親自參與的。"護士壓低聲音,"但術后出現(xiàn)了意外,
他母親沒能挺過來。從那以后,他就變得...特別。""特別?""對氣味特別敏感。
他總說醫(yī)院的氣味讓他想起母親去世的那一天。他父親也因此搬離了這座城市。但你知道嗎?
"護士神秘地笑了,"每當有危重病人奇跡般康復時,他總會獨自站在花園的梔子樹下,
一站就是很久。"林梔心中一震。梔子樹...那不正是她大學時最喜歡畫的主題嗎?
凌晨時分,林梔接到顧明洲的電話:"能來一下急診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