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映出一張陌生的人臉,高鼻薄唇,銀發(fā)金瞳。我拍了拍臉頰,難以相信這竟是我。
畢竟昨日此時,我還是只白老虎,趴在云霜的窗臺下,嫉妒得咬碎了她的紅蓋頭。
1 白虎化形我雪白的毛發(fā)在月光下泛著銀光,慵懶地趴在云霜房外的石階上,
耳朵卻豎得老高,捕捉著屋內(nèi)每一個細微的聲響。十年前那個風(fēng)雪夜,
是她從獵人陷阱中救出了奄奄一息的我,用她溫暖的手掌撫平我的傷口。
蛤蟆寨里的弟兄們都敬畏我,害怕我兇猛的爪子和鋒利的牙齒。只有她——寨主云霜,
會揉著我的耳朵叫我“小白”,那是專屬于她的稱呼。今晚山寨里處處紅綢,
刺得我眼睛發(fā)疼。明天她就要和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拜堂,
而我只能用尾巴把青石階拍出一道裂痕?!靶“?,別守著了,去睡吧?!痹扑崎_窗戶,
月光勾勒出她纖細卻有力的身形。她伸手揉了揉我的耳朵,指尖帶著止血散的苦香。
這味道我太熟悉了,十年前她救我時用的就是這種藥。可現(xiàn)在,
她竟為那個沒用的書生弄傷了自己?我警覺地豎起耳朵。她受傷了?什么時候?“看什么看?
”云霜嗤笑一聲,把右手藏到身后,“不過是給那個書呆子煎藥時燙了一下。
”我的尾巴重重拍在地上。十天前那場劫道,云霜本不必親自出馬。
但當(dāng)探子說商隊里有個“奇怪的俊美書生”時,她連鎧甲都沒穿整齊就沖了出去。結(jié)果呢?
那書生自從進了山寨,從未搭理過主人,一副斯文敗類的模樣?,F(xiàn)在還要我的主人親自煎藥?
“他那雙手啊,一看就沒干過粗活?!痹扑吭诖芭_上,眼睛里仿佛盛滿了星星,
摸著我的腦袋,“你看見他寫的字沒有?比鎮(zhèn)上書院的老先生還漂亮……”我伸出爪子,
悄悄扯下窗臺上的紅蓋頭,將它咬的稀碎。還是不解氣。
我看著鋒利的爪尖在月光下閃爍寒光,喉嚨里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嗚咽。云霜愣了一下,
隨即哈哈大笑:“小白,你該不會是在吃醋吧?”“放心,你永遠是我的小白。
”她更用力揉了揉我的腦袋,笑得非常歡快,“明日的喜酒,是我自己釀的珍藏,要嘗嘗嗎?
”我咽了咽口水,她釀的酒很好喝??纱丝蹋倚睦锒碌没?,嚎叫著奔向后山,
追自己的尾巴玩。古樹下,一道閃電劈開了漆黑的夜空,落向山巔。
我本能地感到那里有什么東西,便奔向雷電交加的山巔。一塊晶瑩剔透的玉石漂浮在空中,
表面流轉(zhuǎn)著奇異的光芒,像是神族的寶物。當(dāng)我用爪子觸碰它的瞬間,
一股灼熱的力量貫穿全身,骨骼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皮毛如退潮般縮回體內(nèi)。
疼痛使我昏了過去,醒來時,我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溪邊。水中倒映的不再是白虎的面容,
而是一個銀發(fā)金瞳的年輕男子,還穿著一身白衣。我震驚地觸摸自己的臉。我試著站起來,
人類的身體比獸形笨拙許多,但很快我就適應(yīng)了這具新的軀體。2 喜宴驚變我回到山寨,
天已蒙蒙亮。喜慶的鑼鼓聲從主寨傳來,我心中一緊?;槎Y要開始了!
顧不得思考自己為何能變成人形,我手腳并用向主寨奔去。那書生看著就來氣,
我現(xiàn)在變成了人,一定要攪黃了這婚禮?!罢咀?!什么人?”寨門守衛(wèi)攔住了我的去路。
我下意識地露出獠牙,卻發(fā)現(xiàn)人類的口中已沒有那威懾敵人的利器。
守衛(wèi)狐疑地打量我奇異的銀發(fā)金瞳,正要繼續(xù)盤問,一陣清脆的馬鈴聲傳來。
云霜騎著她那匹烏黑的駿馬,出現(xiàn)在寨門前。她今天穿了嫁衣,大紅綢緞像血一樣鮮艷。
這顏色我見過太多次,上次她穿著血衣回寨時,腰間別著三顆仇家的人頭。看到我,
她勒住馬韁,眉頭微蹙:“這位公子是?”我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我張了張嘴,
卻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的身份。告訴她我就是小白,還怎么攪黃她的婚宴?“在下……白寅。
途經(jīng)此地,聽聞?wù)鹘袢沾笙?,特來道喜?!蔽彝蝗幌氲?,人說話的時候,是要行禮的,
便慌忙把兩只手疊在一起。怎么行禮來著……我記得曾經(jīng)看云霜行過禮,便照葫蘆畫瓢,
趕緊把左手翻到上面,結(jié)果用力過猛,手指關(guān)節(jié)咔吧一聲響。云霜面色一變。噌的一聲,
短刀出鞘,架在我的脖子上。她目光鋒利:“哦?道喜?”“怎……怎么?
”我差點發(fā)出嗷嗷的叫聲,委屈地看向她。她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旁邊的守衛(wèi)道:“寨主,
此人銀發(fā)金瞳,像是……”我的心臟狂跳,我這么快就被認出來了?!“像是妖族的人!
”他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說道,“人族和妖族邊境在打仗,不如殺了他,換銀子!
”我說:“我是從人族邊關(guān)來的,祖上有混……混血?!薄霸瓉砣绱??!痹扑麛嗟厥掌鸬?。
“公子下回注意,我們中洲人族的疊手禮,男子應(yīng)當(dāng)左手在上,反了便是喪禮。
以后參加喜宴,也別穿白衣,像喪服?!薄芭丁!蔽伊⒓垂怨該Q了手。
云霜爽朗一笑:“既是客人,請隨我入寨喝杯喜酒?!彼硐埋R,動作利落如往常。
我看到大紅喜袍下,掛著那柄她從不離身的短刀。不愧是她,成親還帶著刀。
她眼眶下方有淡淡的青黑,顯然昨夜沒睡好。我突然很生氣。今天要和這個脆皮書生成親,
她這么激動?!我默默跟在她身后,貪婪地呼吸著她身上熟悉的香味。作為白虎時,
我常偎依在她懷里嗅這味道。而現(xiàn)在,仿佛隔了千山萬水。大廳里,紅燭高照,
齊文羽一身大紅喜袍站在堂前,俊秀的臉上卻沒有半分喜色。我站在賓客中,
看著云霜走向他,心里悶得喘不上氣。她向來雷厲風(fēng)行,連婚事也如此,
看中了就直接搶上山。這些年已經(jīng)搶了七個壓寨姑爺,可最后覺得沒意思,都把他們放了。
但我知道,她對齊文羽是不同的。因為她看到齊文羽第一眼時,
那雙平日里銳利如鷹的眼睛瞬間柔軟下來,握刀的手竟微微顫抖?!罢骱伪貜娙怂y?
”齊文羽后退一步,聲音清冷,“在下不過一介寒士,不值得寨主如此厚愛。
”云霜的笑容僵在臉上,我看到她握緊了拳頭。山寨弟兄們見狀紛紛怒罵起來,
有人甚至抽出了刀。我心中一陣快意,希望那書生繼續(xù)不識抬舉,這樣云霜或許會死心。
但下一刻,云霜朝齊文羽逼近一步,望著他的雙目中狠厲羽柔情并存,
那好聽的嗓音帶著威壓:“我就喜歡強人所難?!痹扑殖R文羽逼近一步,
齊文羽嚇得后退一步,身子發(fā)顫。“怎么,你難道還要演一出……以死證清白嗎?
”齊文羽不敢再開口,被兄弟押住拜天地?!暗鹊龋 蔽液韲道餄L出一聲虎嘯的余音,
縱身躍上喜堂,紅綢在爪風(fēng)中碎成漫天血蝶。全場死寂。我僵住了。完蛋,忘記現(xiàn)在是人形,
不該用爪子!紅綢碎片還在半空飄落,我已經(jīng)后悔了。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望著我,
有個端酒的小嘍啰嚇得摔了盤子,瓷片碎裂的聲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我下意識想低頭去嗅。
這是當(dāng)老虎時的習(xí)慣,幸好及時剎住了動作?!斑@位白公子?!痹扑氖职丛诘侗?,
她今天描了胭脂,可眉眼間的殺氣比平日更盛,“蛤蟆寨的喜酒,可不是這么喝的。
”我被她的眼神嚇到了。十年前她提著血淋淋的刀站在陷阱邊時,也是這個眼神。
那時她剛屠了仇家鏢隊,身上十八處傷口還在滲血,卻蹲下來給一只白虎解開了鐵夾。
“我……”喉嚨發(fā)緊,人類的聲音真難用。齊文羽突然咳嗽起來,
蒼白的臉上泛起病態(tài)的紅暈。云霜立刻轉(zhuǎn)頭,瞬間忘了我的存在?!翱烊ツ盟?!
”她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書生,手指碰到對方腕脈時輕得像在撫琴。
當(dāng)小嘍啰跌撞捧來藥瓶時,她倒藥粉的動作輕盈像是一只小貓。我虎牙發(fā)酸。
上月我被野豬獠牙傷了,她給我上藥時可是直接把藥罐扣在傷口上的!我退到陰影里。
3 有妖現(xiàn)世“寨主!”一個滿臉刀疤的壯漢沖進來,“探子來報,山下來了兩百官兵!
”喜堂頓時炸開鍋。云霜猛地站直:“抄家伙!”她一腳踢開礙事的喜凳,
“老三帶人守東崖,老五去把滾石機關(guān)準(zhǔn)備好?!彼呎f邊扯掉繁瑣的霞帔,
露出底下慣穿的軟甲。當(dāng)她轉(zhuǎn)向齊文羽時,聲音突然軟下來:“你先……”“我跟你們?nèi)ァ?/p>
”書生突然開口,聲音清冷得像山澗水,“我……會些醫(yī)術(shù)的?!痹扑难劬α疗饋?,
這眼神我太熟悉了,每次獵到新鮮鹿肉給她時就這樣。我胸腔里突然涌上陌生的灼熱感,
這具人類身體居然會為這種事難受?“你留下!”我大步上前,差點被自己的衣擺絆倒,
“我去!”云霜挑眉看我,她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樣好看。十年前我第一眼看見的,
就是這雙睫毛上沾著雪的眼睛?!鞍坠印!彼鄣撞刂钌畹膽岩?,
“蛤蟆寨的事不勞外人插手?!蔽乙话炎プ∷滞螅|到脈搏才想起人類不這么打招呼。
但已經(jīng)晚了,她反手一擰把我按在喜桌上,動作快得連我都沒反應(yīng)過來。桌上的合巹酒灑了,
濺在了我的臉上?!澳憔烤故钦l?”她俯身在我耳邊問,氣息拂過我耳尖。我的耳尖滾燙。
以前她總愛揉我耳朵,說白虎的耳尖最敏感。她冷冷道:“官兵,是你引來的?
”我忽然聞到一陣殺意。本能快過思考,我翻身把云霜護在身下。幾乎是同時的,
箭矢扎進我的后背。云霜驚瞪著我,沒有發(fā)現(xiàn)我中箭,一腳將我踹開。山寨突然亂作一團。
箭雨釘在喜堂的門框上,外面?zhèn)鱽砗皻⒙?。她把齊文羽往密道方向推,
自己卻逆著人流向大門沖去。我一把扯掉扎在背后的白羽箭,箭傷緩緩愈合,
肌肉蠕動的聲音令人牙酸。有人尖叫“官兵殺上來了”,還有人在喊“保護寨主!
”我搶過她手里的刀。人類的手指握刀,不如爪子順手,但足夠了。刀光閃過,
三支偷襲的弩箭被凌空斬斷。嘿呀!刀還挺好用的?!澳恪痹扑⒅椅盏兜氖郑?/p>
看到了我手腕上有當(dāng)年捕獸夾留下的疤痕。我說:“你快跑!我去!
”院墻外傳來整齊的踏步聲。我撞開大門沖進箭雨,聽見云霜在身后喊了什么。但風(fēng)聲太大,
只捕捉到兩個字——“活著。”我差點在沖鋒途中絆倒。第一個官兵的腦袋已經(jīng)飛到半空,
血的味道讓我興奮得發(fā)抖。這具身體雖然陌生,但殺戮的本能還在。我撲進人群時,
聽見骨骼在皮下咯咯作響,某種沉睡的力量正在蘇醒。那群官兵嚇得亂竄,還有的喊“妖族!
快通知國師!”一刀劈開盾牌陣時,我抬頭看見云霜破門而出,紅衣被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
她沒去密道。是啊,她從來就不會逃。一支冷箭直奔她心口而去。云霜的眼睛瞪得極大。
我?guī)缀跏潜灸艿負湎蛟扑?。云霜被我撲倒在地,大紅嫁衣在塵土中鋪展開來。她瞪大眼睛,
嘴唇微微張開,似乎想說什么。我撐在她上方,銀發(fā)垂落,幾縷發(fā)絲搭在她的臉頰上。
“你……”她剛開口,第二波箭雨已經(jīng)襲來。我來不及思考,直接抱著她翻滾到石柱后面。
“你受傷了!”云霜的手突然摸到我后背的羽箭,沾了一手血。我搖搖頭,
想告訴她這點小傷對白虎來說不算什么,卻突然想起自己現(xiàn)在是人身。
人類的語言在舌尖打轉(zhuǎn),最后只擠出一句:“不礙事?!痹扑难凵褡兞耍⒅业哪?。
“寨主!東崖失守了!”刀疤老三的吼聲打斷了這微妙的一刻。
云霜瞬間變回那個殺伐決斷的山寨之主。她一把推開我,抽出腰間另一把短刀,
冷冷道:“白公子若真想幫忙,就守住正門。”“是?!蔽覍W(xué)著人類兄弟的樣子抱拳,
這次記得左手在上。當(dāng)最后一個官兵被趕下山寨時,我的白衣已經(jīng)染成紅衣,
和云霜的嫁衣倒有幾分相配。4 血脈之謎“清點傷亡,加強警戒?!痹扑穆曇敉钢v,
卻依然堅定。她轉(zhuǎn)向我,眼神復(fù)雜:“你跟我來?!蔽腋谒砗?,看著她摘掉頭上的花冠,
烏黑長發(fā)如瀑布般傾瀉而下。以前我最愛蹭她的頭發(fā),現(xiàn)在卻只能看著。主寨內(nèi)室,
云霜點亮油燈,示意我坐下。她取來藥箱,不容拒絕地說:“脫衣服。
”雖然作為白虎時經(jīng)常被她檢查傷勢,但現(xiàn)在……我的心跳突然加速。我磨蹭著解開衣帶,
露出后背?!捌婀帧彼氖种篙p輕觸碰我本該有箭傷的位置,“我明明看見箭射中你了。
”“你看錯了?!蔽矣仓^皮撒謊,卻聽見自己的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起來。云霜挑眉,
突然從柜子里拿出一塊風(fēng)干的鹿肉。那是我最愛的零嘴。她晃了晃:“餓了吧?
”我的眼睛立刻黏在鹿肉上,尾巴根處傳來一陣癢意,差點控制不住要撲過去的沖動。以前,
她總是這樣逗我,等我撲過來才給我吃的。我強迫自己坐著不動,伸手去接。我咽著口水。
她卻突然收回鹿肉,瞇起眼睛:“你剛才戰(zhàn)斗時的招式,很特別嘛!”“家傳武學(xué)。
”我隨口胡謅,眼睛還盯著鹿肉?!笆菃幔俊彼拷?,
近到我都能聞到她身上止血散的苦香,“人類可沒有爪子,白公子?!蔽业男囊怀?。
她要是知道是我攪黃了她的喜宴……我背后出了一層冷汗,要是有尾巴的話,
我現(xiàn)在一定夾得緊緊的。此時,門外傳來齊文羽的聲音:“寨主,傷員都安置好了。
”云霜忽然退開一步,我竟有些失落。她轉(zhuǎn)向門口:“辛苦了,文羽。你臉色不好,
快去休息吧。”那溫柔的語氣讓我牙根發(fā)酸。以前只有我受傷時,她才會這樣說話。
齊文羽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云霜會意:“白公子今天幫了大忙,是我們的客人。
”我是客人?我氣得暗自磨牙。夜深人靜,圓月高懸。我被安排在離云霜臥室不遠的廂房。
以前,我要么就睡在她床邊,要么就守在她門外。我實在睡不著,悄悄溜到她門前趴下。
熟悉的青石階,熟悉的月光。我滿足地打了個哈欠,聽見門內(nèi)云霜翻身的聲音,
覺得無比安然?!靶“??”她迷迷糊糊地喚道。我渾身一僵。再看我的手,變成了虎爪。
我舒了舒身子,我居然變回來了?!門突然開了。云霜穿著單薄的中衣,
月光勾勒出她纖細挺拔的身形。她蹲下來,像往常一樣揉我的耳朵:“做噩夢了?
”我不敢出聲。她似乎半夢半醒,居然靠在我身上又睡了過去。我僵著身子不敢動,
感受著她的體溫和心跳。這一夜格外漫長。天蒙蒙亮?xí)r,我發(fā)現(xiàn)我又變回了人形。
我輕輕挪開她,溜回自己房間。剛關(guān)上門,就聽見外面云霜疑惑的聲音:“奇怪,
我怎么會睡在門外?”接下來幾天,山寨忙著修復(fù)防御工事,我主動請纓幫忙,
云霜看我的眼神,愈發(fā)充斥著狐疑?!鞍坠?,能幫我拿一下那個嗎?”她指著高處的木箱。
我本能地想跳著用爪子勾,幸好及時剎住,搬來梯子爬上去。我瞥見她失望的表情,
我暗自得意:這次沒露餡!但午飯時,她又試探我。她故意在我面前放了一碗生肉,
而給其他人都是熟食?!鞍坠觿e客氣,這是特意為你準(zhǔn)備的?!彼Φ萌诵鬅o害。
我盯著那血淋淋的肉塊,喉嚨不自覺地滾動。大家目光灼灼地看著我和云霜,大惑不解。
一人道:“寨主這么討厭白公子?”一人道:“吃你的飯!
說不定人家邊關(guān)的習(xí)俗跟咱們不一樣?!蔽易類圻@種新鮮獵物。但現(xiàn)在……我強忍沖動,
把碗推回去:“多謝寨主美意,但我是人族,更習(xí)慣熟食?!薄芭??”她挑眉,
“那昨天的生兔肉是怎么回事?”我差點被口水嗆到?!拔摇鞘恰? 鎮(zhèn)妖鈴響此刻,
有一名兄弟進來稟報:“探子回報,鳴劍派的仙人,正往我們這邊來。
”云霜臉色驟變:“鳴劍派的人,來做什么?”那人繼續(xù)稟道:“說是來抓妖族的人,
咱們與妖族正在打仗,要小心妖族藏在人群中害人?!蔽覐娧b鎮(zhèn)定,
但耳朵卻不受控制地抖了抖。云霜的目光掃過我的耳尖,我趕緊伸手假裝撓癢。
她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她一定在懷疑我。云霜站起身,手按在刀柄上:“傳令下去,
加強巡邏,發(fā)現(xiàn)任何可疑人物立即報告?!北娙祟I(lǐng)命而去,飯?zhí)美镏皇O挛液驮扑?/p>
她突然轉(zhuǎn)身,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鞍坠印!彼曇魤旱脴O低,
“你到底是什么人?”一個難聽的聲音響起,刺的我耳朵有點疼。云霜也聽到了,
她卻不以為意。她眉頭一皺:“鎮(zhèn)妖鈴?!彼砷_我,匆匆出門,我跟著她來到了寨門口。
五個身著鳴劍派服飾的弟子一字排開,為首的人面容陰鷙,冷冷道:“云寨主,
交出妖族的人,饒你不死。”“放屁!”云霜踏前一步,“蛤蟆寨哪來的妖族?”那人冷笑,
突然搖動鈴鐺。刺耳的鈴聲近在咫尺,讓我頭痛欲裂,眼前一陣發(fā)黑。
我咬緊牙關(guān)不讓自己露出異樣,渾身冷汗涔涔。那人的長劍指向我,“他就是妖族!
”云霜突然橫跨一步,擋在我面前:“要動我的人,先問過我的刀!
”她這句話讓我心頭一熱。曾經(jīng),她也是這樣擋在受傷的白虎面前,
對獵人說:“要殺我的小白,先踏過我的尸體!
”那人的語氣不帶一絲感情:“國師大人需要妖丹煉藥,你若是交出妖族,我可說服朝廷,
招安蛤蟆寨。”此言一出,一片嘩然。這對蛤蟆寨來說,是極大的誘惑。因為老寨主的遺愿,
就是被朝廷招安?!霸普鳎憧上肭宄??”鳴劍派弟子陰笑著加重了搖鈴的力道,
“是要一個來歷不明的妖族,還是要……招安?”云霜的背影在我眼前微微晃動,
她握刀的手青筋暴起。蛤蟆寨的弟兄們站在原地,手足無措。招安的誘惑像一塊巨石,
壓得他們抬不起頭。只有刀疤老三怒吼一聲,提著斧頭沖上來,卻被一道劍氣掀翻在地。
“云寨主,為了一個妖族,值得嗎?”鳴劍派弟子陰惻惻道,“老寨主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就是沒能讓蛤蟆寨的弟兄們堂堂正正做人吧?”“閉嘴!”云霜的目色陡然凌厲,飛身上前,
一刀劈開劍陣,在那弟子臉上留下一道血痕,“我爹的遺愿,輪不到你來玷污!
”我看著她嬌小卻堅韌的身影,心臟像被捕獸夾夾住一樣疼。十年前她救下我時,也是這樣,
明明自己滿身是傷,卻執(zhí)拗地擋在一只野獸面前。齊文羽突然沖上前,
一把抓住云霜握刀的手:“云霜!你清醒一點!他是妖族!國師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
”“放手!”云霜猛地甩開他,眼中寒光凜冽,“我不管他是什么族,他在官兵來的時候,
救了整個蛤蟆寨!”“那又如何?”齊文羽聲音發(fā)顫,“等他現(xiàn)出原形,
第一個撕碎的就是你!妖族天性兇殘,你比誰都清楚!”齊文羽又在云霜耳邊,
悄聲說了什么。然后我就看見,云霜的刀尖微微下垂了一寸。我的心沉到谷底。是啊,
我怎么忘了,她最恨的就是妖族。十年前那個雪夜,她渾身是血地從妖族鏢隊殺出來,
恰好遇見被困的我……“云霜?!蔽移D難地開口,聲音嘶啞得不像人類,“他說的對,
我……”鳴劍派弟子手中捏著法訣,一道金光大網(wǎng)從天而降。一陣劇痛突然襲來,
金光大網(wǎng)猛地收緊,勒進我的血肉。我發(fā)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嚎叫,
身體不受控制地開始變形——銀發(fā)瘋長,指甲變作利爪,脊背弓起,白虎的特征越來越明顯。
“取他妖丹!”領(lǐng)頭的鳴劍派弟子叫道。劇痛中,
我感到一股強大的吸力正在抽取我體內(nèi)的力量。蛤蟆寨眾人驚呼后退,
有人大喊:“真的是妖!寨主快退開!”“住手!”云霜揮刀斬去,
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彈開。她踉蹌后退,嘴角滲出血絲?!霸普?,再上前一步,
他就會魂飛魄散。”鳴劍派弟子冷笑道,“我們只要妖丹,不要他的命,當(dāng)然,
取丹之后他還能不能活,就看造化了?!痹扑牡丁爱?dāng)啷”一聲掉在地上,雙目通紅。
6 昆侖玉現(xiàn)我恢復(fù)意識時,發(fā)現(xiàn)自己被鎖在一個石室里。四肢被特制的鐐銬固定,
墻上刻滿了鎮(zhèn)壓妖力的符咒。胸口的妖丹處傳來陣陣鈍痛,像是被人用鈍器一點點撬開。
“醒了?”一個聲音從陰影處傳來。我勉強抬頭,
看見一個身著華服的中年男子坐在石室中央的椅子上。他面容儒雅,卻有一雙毒蛇般的眸子。
“國師大人親自來看我,真是榮幸?!蔽覜]想到,我的聲音這么嘶啞。
國師輕笑:“不愧是神族后裔,這種情況下還能說笑?!彼酒鹕?,走到我面前,
“知道為什么留你性命嗎?”“因為……”我喘了口氣,“你們?nèi)〔怀鑫业难ぁ?/p>
”國師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恢復(fù):“聰明。你有神族血統(tǒng),妖丹又有昆侖玉的力量保護,
強行取出只會讓它自毀。”他俯身拍了拍我的臉頰:“所以,我需要你自愿交出它。
”“做夢?!蔽疫肿煲恍Γ冻鲡惭?。國師不以為意:“為了云霜,你也不愿意?
”我渾身一僵?!拔抑滥阍谙胧裁??!眹鴰熗蝗粚W(xué)著我的語氣說,“‘蛤蟆寨已經(jīng)沒事了,
云霜不需要我擔(dān)心?!上О?,她現(xiàn)在正單槍匹馬往鳴劍派趕呢?!蔽覈樀孟胍獖A緊尾巴。
“我可以放她一條生路?!眹鴰煹穆曇羧缤旧咄滦牛爸灰憬怀鲅?,
再去把昆侖玉拿給我?!彼呐氖?,兩個弟子抬著一面銅鏡進來,“先看看你的云霜,
現(xiàn)在怎么樣了?!便~鏡泛起漣漪,漸漸顯現(xiàn)出影像——云霜騎著她的黑馬,
正在穿越一片迷霧彌漫的竹林?!皬倪@里到鳴劍派,要經(jīng)過黑風(fēng)谷?!眹鴰熗嶂^,輕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