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六年秋，皇帝登基后首次大選秀女，詔令傳至各州郡。經(jīng)過層層篩選，
最終十二位秀女脫穎而出，獲封入宮。我的當(dāng)鋪藏在西市最深的巷子里，
檐下懸著褪色的朱漆燈籠，在風(fēng)雪中搖搖晃晃。暮色沉沉?xí)r，
一輛青帷馬車碾著積雪停在了門前，車簾微動，先探出一只纖白的手，
指尖染著淡金色的鳳仙花汁。"聽聞你這有緣當(dāng)鋪，可以用最寶貴的東西換一個心愿。
"那女子踏入店中，雪粒簌簌從她肩頭滾落，露出一張蒼白卻極美的臉，眉如遠(yuǎn)山含黛，
唇若點(diǎn)朱，只是眼底凝著一層化不開的霜?！暗曛骺稍附游疫@單？”我放下手中溫著的黃酒，
抬眸看她輕笑。搶走我父皇的女人上門了，只是這位趙貴人好像不記得我了。
1"有緣當(dāng)鋪的規(guī)矩，向來是以運(yùn)易愿。"我指尖輕叩案上那盞青銅命燈，
燈芯忽地竄起一簇幽藍(lán)火焰，"夫人可知，您要典當(dāng)?shù)牟⒎墙疸y珠玉這等俗物，
而是更珍貴的東西——命運(yùn)、氣運(yùn)、天賦、情感...甚至是壽命，你可想好了？
"趙貴人聞言輕笑，鎏金護(hù)甲劃過案幾，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我只怕你這家當(dāng)鋪當(dāng)不起本宮的命格。”“您請放心，無論何人都會在我這里得償所愿。
”燈火搖曳間，我看著她眉心若隱若現(xiàn)的氣運(yùn)金線漸漸顯形。
果然不愧是我父皇最寵愛的女人，那金中泛紫的華光幾乎要灼傷我的眼睛，
竟然是鳳鳴九天的命格。上一次，看見這樣的命格還是在我娘親身上，
只不過我娘親是錢堆起來的。"有意思，竟是國母之相..."我抬眼看向她，"趙清妍，
將軍府嫡女，四年前入宮封為貴人，盛寵不衰卻至今無子，趙貴人，我說的可對？
"見我點(diǎn)明了她的身份，她輕笑一聲，聲音里卻帶著幾分警惕，“看來，
你這當(dāng)鋪果然名不虛傳，那我這一單你敢接嗎？”我聞言輕笑："我這當(dāng)鋪開了三百年，
做的就是'不可能'的生意，娘娘想要什么？"沈貴人迎上我的目光，
一字一頓道："我要孕育一個孩子，而且是有真龍之氣的孩子。"室內(nèi)霎時寂靜。
博古架上那些古怪物件突然輕微震顫起來，仿佛在回應(yīng)這個大膽的要求。選秀才剛剛結(jié)束，
六宮粉黛如云，好戲才剛開場。趙貴人就急了，有點(diǎn)沉不住氣啊。
我的眼中閃過一絲玩味："真龍之氣涉及國運(yùn)，光你一個人的氣運(yùn)恐怕是不能夠，
可能會牽連你的母族。"趙貴人瞳孔驟縮："什么意思？""趙氏一族世代將門，氣運(yùn)如虹。
"我輕扣命燈，光影中浮現(xiàn)出趙家軍浴血奮戰(zhàn)的無數(shù)畫面，"新朝剛立，邊疆不穩(wěn)，
你父兄身上凝聚著大半的國運(yùn)。唯有這些氣運(yùn)作為交換，你才會夢想成真。
"趙貴人踉蹌后退，手指死死攥住衣襟，指節(jié)發(fā)白，
聲音顫抖：“許悠悠是不是也同你做交易了，才換得大周天下?！甭牭绞煜さ拿?，
我微微一愣，許悠悠就是我那人傻錢多的娘親，我那個戀愛腦娘親啊，
到死都攥著父皇親手雕的定情玉佩，上面"永結(jié)同心"四個字都被她摩挲得模糊了。
她怎就不明白，帝王家的真心，比冷宮的月光還容易碎呢？
"有緣當(dāng)鋪只接單不透露客人隱私。"我抬起與娘親相似的雙眼，"抱歉，
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不不，
她肯定是同你們做了交易……就周衍這樣的庶民都能真龍護(hù)體，黃袍加身，
我的孩子為什么不可以？”趙貴人低聲呢喃，“可是許悠悠她到底當(dāng)了什么……美貌？壽命？
還是她的孩子？或者說她也賭上了母族所有的氣運(yùn)……不過，這可真是個傻子，
把指望放在男人身上……”"我當(dāng)。"趙貴人聲音堅定，"只要能讓我的孩子成為太子，
將來繼承大統(tǒng)，什么代價我都愿意付。"我輕輕嘆了一口氣，垂眸看向那青銅命燈，
說的沒錯，我娘親真是個傻姑娘。只不過把整個家族所有的氣運(yùn)壓在一個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難道就不傻了嗎？2趙貴人的血滴入命燈的瞬間，整個當(dāng)鋪驟然陷入黑暗。
那滴殷紅的血珠在燈芯上顫動，像一顆將碎未碎的瑪瑙。我屏住呼吸，看著它緩緩滑落，
"滋啦！"血珠接觸燈焰的剎那，爆發(fā)出刺目的血光。命燈劇烈搖晃，燈焰竄起三尺高，
將趙貴人慘白的臉映得如同鬼魅。"啊！"她尖叫著想要后退，卻被無形的力量釘在原地。
燈焰中浮現(xiàn)出無數(shù)畫面，
她的父親趙老將軍胸口插著三支羽箭仍死戰(zhàn)不退；兄長被敵軍長矛刺穿，
卻用最后一口氣砍下敵將首級；三千趙家兒郎在風(fēng)雪中化作冰雕，
至死保持著沖鋒的姿勢..."不！停下！"趙貴人瘋狂搖頭，
淚水混著脂粉在臉上沖出溝壑，"父親！哥哥！"我冷眼旁觀她的崩潰。契約一旦開始，
就無法停止。命燈中的畫面越來越血腥，那是正在發(fā)生的未來，西北戰(zhàn)場上，
趙家軍突然發(fā)現(xiàn)援軍未至，糧草斷絕，正陷入敵人的重重包圍。"記住他們的樣子。
"我在她耳邊輕語，"這是你的選擇。"趙貴人癱坐在地上，一滴血淚從她臉上滑落，
妝容盡花，哪里還有半分貴人的體面。命燈爆發(fā)出耀眼的光芒，
無數(shù)的的金線如同活物般朝她撲來。"別動。"我按住她顫抖的肩膀，"這是真龍之氣。
"第一條金線刺入她眉心時，趙貴人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她的身體劇烈抽搐，
像一條被釘在砧板上的魚。越來越多的金線纏繞上來，
從她的七竅、指尖、甚至每一個毛孔鉆入體內(nèi)。"啊——！
救...命..."她的哀求斷斷續(xù)續(xù)，精致的宮裝被汗水浸透，貼在曲線畢露的身體上。
我冷眼旁觀，看著那些金線在她皮膚下游走，如同無數(shù)細(xì)小蛟龍在血管中穿梭。
最痛苦的是心口位置，那里的金線匯聚成一個漩渦，將她雪白的肌膚灼燒出片片金色紋路。
紋路逐漸延伸，最終形成一個完整的龍鱗圖騰，在她胸口微微起伏，仿佛有生命般呼吸。
我輕撫她汗?jié)竦聂W發(fā)，"契約已成，等你回宮后，懷上孩子……再來找我吧。
"隨著最后一個字落下，金線全部沒入她體內(nèi)，趙貴人癱軟在地，像一具被抽干力氣的玩偶。
她胸口龍鱗圖騰漸漸隱去，只在肌膚上留下淡淡的金紋。當(dāng)鋪的門被一陣風(fēng)吹開，“娘娘，
你怎么了……大膽刁民你對娘娘做了什么？”門外等候的宮女，一把扶起癱在地上趙貴人。
她顫抖的手摸到主子后背的衣料全被汗水浸透，冰涼黏膩得像蛇皮。
趙貴人抓住宮女的手腕："蓮心，不得無禮..."主仆二人坐上馬車，
風(fēng)雪掩蓋了車轍的痕跡，仿佛今夜她們從未出現(xiàn)過。3回到宮中的趙貴人，
容貌竟比從前更勝三分。她本就生得明艷，如今肌膚瑩潤如玉，
在燭光下隱隱流轉(zhuǎn)著珍珠般的光澤，一雙杏眼顧盼生輝，眼尾微微上挑，眸中似有碎金浮動，
眼波流轉(zhuǎn)間勾魂攝魄。更奇的是她通身氣度，行動時如弱柳扶風(fēng)，靜立時又似牡丹雍容，
竟比從前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風(fēng)韻。皇帝周衍連著三日翻了她的牌子，
連新進(jìn)宮那些水靈靈的秀女都晾在了一邊。養(yǎng)心殿的龍涎香混著她身上的幽蘭氣息，
熏得帝王神魂顛倒。"清妍，近日用了什么香？"周衍把玩著她一縷青絲，
只覺得這發(fā)絲都比從前柔滑許多，在指尖纏繞時像一匹上好的綢緞。趙貴人掩唇輕笑，
眼尾的金光在宮燈下若隱若現(xiàn)："不過是尋常的茉莉香粉，哪比得上妹妹們自帶的體香。
"她說著將一盞溫好的酒遞到帝王唇邊，指甲上淡金色的蔻丹在琉璃盞映襯下格外妖冶。
周衍就著她的手飲盡，忽然覺得這酒格外醇厚，一股暖流自喉頭直竄丹田。
他忍不住將人攬入懷中，卻見懷中佳人鎖骨下方隱約有金色紋路一閃而過。
"這是..."他伸手欲探，卻被趙貴人輕巧躲開。
"皇上~"她嬌嗔著將帝王推倒在龍榻上，紗帳垂落間，
一縷金線自她指尖悄然鉆入天子眉心，"良宵苦短..."守在殿外的老太監(jiān)聽著里面動靜，
暗暗咂舌。這趙貴人復(fù)寵后簡直成了妖精轉(zhuǎn)世，竟能讓素來克制的天子連著三日夜夜笙歌。
他抬頭望天，忽見紫微星旁一道赤芒閃過，驚得手中拂塵差點(diǎn)落地。三個月后，
正值御花園牡丹盛放之際，太醫(yī)院院首顫巍巍跪在養(yǎng)心殿前，雙手捧著明黃緞面的喜脈折子。
"恭喜皇上！趙貴人確有喜脈，且脈象穩(wěn)健有力，定是位健壯的皇子！"周衍聞言大喜，
手中朱筆在奏折上洇開一片紅暈。他起身時竟碰翻了案幾上的茶盞，
明黃的龍袍沾上茶漬也渾然不覺。這是他做皇帝以來的第一個孩子。"賞！重重有賞！
"皇帝的聲音在殿內(nèi)回蕩，"晉趙貴人為昭儀，居所移至離未央宮最近的昭陽殿，
一應(yīng)吃穿用度皆按皇后供給！另賜東海明珠十斛，蜀錦百匹，命內(nèi)務(wù)府即刻趕制皇子服飾！
"消息傳到后宮，掀起軒然大波。新晉的趙昭儀斜倚在貴妃榻上，
蔥白的指尖輕撫尚且平坦的小腹。窗外春光正好，一株西府海棠開得正艷，映得她眉目如畫。
"娘娘，這是御膳房剛送來的血燕窩。"蓮心小心翼翼地捧上青玉盞，
眼角余光瞥見主子衣領(lǐng)下若隱若現(xiàn)的金色紋路，手不由抖了抖。趙昭儀懶懶地抬眼，
瞳孔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金色流光。自那日從當(dāng)鋪回來，她的容貌一日勝似一日，
如今已美得不似凡人。4六月盛夏，御花園的榴花開得正艷，如血般殷紅的花朵映著驕陽，
恰似宮中蒸騰的喜氣。趙昭儀慵懶地倚在紫檀木涼榻上，輕薄的煙羅紗衣下，
已顯懷的腹部圓潤如珠，在陽光下竟泛著淡淡的金芒。周衍愛憐地將她攬在懷中，
大掌輕輕覆在她隆起的小腹上。"皇上..."趙昭儀嬌聲呢喃，
蔥白的指尖不著痕跡地按在帝王手腕處。正在此時，
傳話的小太監(jiān)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跪在亭外："啟稟皇上，兵部尚書大人在養(yǎng)心殿候著，
說是西北八百里加急軍報..."趙昭儀身子猛地一顫，手中團(tuán)扇"啪"地落地。
周衍只覺懷中人兒瞬間冰涼如玉，低頭卻見她臉色慘白如紙，額間滲出細(xì)密的汗珠。"清妍？
"周衍連忙喚太醫(yī)，卻被她冰涼的手握住。"臣妾無礙..."她強(qiáng)撐著笑意，
瞳孔卻不受控制地收縮成豎瞳，又迅速恢復(fù)?；秀遍g，她仿佛又看見命燈中的景象，
父親渾身浴血，胸口插著箭矢；兄長被亂刀分尸，
頭顱高懸敵營..."皇上..."她聲音發(fā)顫，
"臣妾父親他..."周衍還未來得及回應(yīng)，兵部尚書已急匆匆闖入園中，
顧不得行禮便高聲道："大喜！趙老將軍擊退敵軍數(shù)千里！斬首兩萬！現(xiàn)在正在回來的路上。
""賞！"周衍龍顏大悅，聲音在御花園中回蕩，"傳朕旨意，犒賞三軍，
賜趙老將軍黃金千兩，御酒百壇！待凱旋之日，朕要親自在朱雀門相迎！
"滿園宮人齊聲賀喜，卻見趙昭儀面色愈發(fā)蒼白，十指死死掐入周衍臂膀。
她精心修剪的指甲深深陷入帝王明黃的龍袍，幾乎要刺破錦緞。"清妍怎么了？
"周衍察覺到懷中嬌軀的異樣，低頭只見趙昭儀額間滲出細(xì)密的汗珠，
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金色光澤。趙昭儀勉強(qiáng)擠出一個笑容，
唇角卻不受控制地抽搐著："臣妾...臣妾只是太歡喜了..."她聲音發(fā)顫，
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周衍正欲追問，忽覺掌心傳來一陣異樣的灼熱，
他覆在趙昭儀腹部的右手竟被燙得發(fā)紅。"皇上..."趙昭儀突然抓緊他的衣袖，
眼中閃過一絲妖異的金光，"臣妾突然有些不適，想先回宮歇息..."周衍點(diǎn)頭應(yīng)允，
目送她在宮婢攙扶下離去。待那抹倩影消失在回廊盡頭，他低頭看著自己泛紅的手掌，
眉頭緊鎖，方才那一瞬，他分明感覺到清妍腹中的胎兒在發(fā)燙。與此同時，昭陽殿內(nèi)。
"如今皇上派了十二個太醫(yī)輪流守著，連殿門都不讓我踏出半步。
"趙昭儀倚在鎏金纏枝的貴妃榻上，指尖輕撫著隆起的腹部，語氣雖輕，
卻透著不易察覺的緊張。她略略直起身，從腰間解下一枚鎏金掐絲的宮牌，
在燭光下泛著幽冷的光澤："蓮心，拿著尚宮局的宮牌去西市，務(wù)必請掌柜進(jìn)宮來。
"蓮心雙手接過宮牌，只覺得這宮牌冰涼刺骨，"若她不來..."趙昭儀突然傾身，
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掐進(jìn)蓮心的手腕，留下一道血痕，"你也不要回宮來了。
"她鳳眸中金光大盛，瞳孔已變成駭人的豎瞳，"本宮身邊，不留無用之人。
"5蓮心攥著那枚鎏金宮牌，在西市巷口整整守候了三十六個日夜。
七月的暴雨來得又急又猛，她蜷縮在當(dāng)鋪檐下，看著雨水在青石板上濺起一朵朵水花。
直到七月初七乞巧節(jié)這日，"吱呀——"當(dāng)鋪的木門無風(fēng)自動，露出里面深不見底的黑暗。
"掌柜的！"蓮心顧不得整理凌亂的衣衫，踉蹌著撲到門前，"求您了！
"蓮心跪在冰冷的地磚上，額頭抵著地面，"娘娘說...說腹中的龍子不適，
命奴婢來請您入宮..."一只白皙的手突然從黑暗中探出，修長的食指輕輕挑起她的下巴。
蓮心被迫抬頭，對上一雙攝人心魄的眼眸，左眼如墨般漆黑，右眼卻泛著妖異的金光。
"娘娘...娘娘說..."蓮心結(jié)結(jié)巴巴地重復(fù)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