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座機炸響的瞬間，蘇蘭沾著泡面油漬的右手已經(jīng)抓起話筒。
這是今夜第九個聲稱提供線索的電話，前八個不是醉漢的胡話就是變態(tài)的喘息。
"光明診所后巷...救...小慧..."一個年輕女聲裹著電流的雜音刺入蘇蘭的耳膜。
蘇蘭快速用肩膀夾住話筒，左手扯過采訪本。鋼筆在上面潦草的寫下"光明診所"四個字。
而電話錄音鍵閃爍的紅點將與對方的全部通話進行了收錄：規(guī)律的滴水聲像是某種倒計時，
隱約還有一段熟悉的鋼琴旋律穿透雨幕。"具體位置？您是誰？"蘇蘭將聲音壓的更低，
此時她用余光瞥見值班主編老陳的禿頂腦瓜子在磨砂玻璃后面不停地晃動。
因為這個月私自調(diào)查少女失蹤案已讓蘇蘭吃了三次警告，所以她不得不小心翼翼。
電話的聽筒里爆出金屬刮擦聲，此刻電話戛然而止，隨后便出現(xiàn)急促的盲音聲。
蘇藍盯著19:34的通話記錄，筆尖懸在日期欄上方，三天前失蹤的餐廳服務員李小慧，
正是她偷藏進抽屜的案卷主角。"實習生還不下班？"老陳推開門時帶進一股走廊中的霉味，
警用保溫杯在他肚腩上左右晃蕩。蘇蘭迅速用《城中村改造調(diào)研報告》蓋住采訪本，
屏幕的藍光映出蘇蘭鼻尖上細密的汗珠。啊，主編，您還沒下班呢？我在趕一篇明早的頭版，
一會弄完就走，蘇蘭硬是擠出一個微笑。老陳也未在深問，便轉(zhuǎn)身走向樓梯間。
當卷簾門拉下的摩擦聲消失在樓梯間，蘇蘭從自己的帆布包中掏出一個牛皮紙信封。
一張李小慧的生活照滑落掉在地上，17歲的少女穿著火鍋店制服單手比著耶，
右手的銀鐲子上刻著模糊的平安鎖圖案。蘇蘭捏住信封底部輕抖，
泛黃的筆記本啪地一聲掉在鍵盤上，封皮上的"李"字被血跡暈染成暗褐色，
這是今早匿名寄到報社的包裹，收件人寫著她的工號。"5月21日，
體檢醫(yī)生說指標異常要復診，
可明明上周在二院查過血常規(guī)..."圓珠筆字跡在第14頁開始消失，
"蘇藍將三張體檢單鋪在臺燈下，日期全部集中在失蹤前兩周，
三家醫(yī)院名稱后都跟著不同醫(yī)師簽名。仁和醫(yī)院的血檢單顯示血小板異常，
市二院的肝功能指標卻完全正常，而第三張光明診所的尿檢報告蓋著"樣本污染"的藍章。
窗縫滲入的雨水浸透她挽起的襯衫袖口，脖子后的汗毛忽然豎起。
那個神秘來電提到的光明診所，此刻正在尿檢單上對著她發(fā)出陣陣冷笑。
凌晨2:17的筒子樓像一座垂直的貧民窟，蘇藍數(shù)著鐵門上的編號穿過四樓的走廊。
此時的204室門縫中溢出一股香燭味，褪了色的春聯(lián)殘片在穿堂風里沙沙作響。
蘇蘭摸出一把偷配的鑰匙，隔壁傳來嬰兒的啼哭聲，對面的門鏡后閃過一雙窺視的瞳孔。
蘇藍蹲下身體查看著床底，在滿地衛(wèi)生紙團中發(fā)現(xiàn)一個塑料藥瓶。
"地塞米松..."她對著手機搜索框皺眉，治療免疫系統(tǒng)疾病的激素類藥物，
這讓蘇蘭想起李小慧的體檢報告上的異常指標。藥瓶的標簽上印著仁和醫(yī)院的藥房章，
但生產(chǎn)批號旁有人為刮除的痕跡。此時的床板發(fā)出吱呀聲，蘇藍如觸電般回頭。
就在手電筒照亮對方深藍色制服瞬間，她已抱著筆記本滾進一旁的衣柜。"又來？
這個月已經(jīng)有人第三次報警了。"警察的皮鞋碾過地面的指甲油碎片，
"頭兒說失蹤超48小時才能立案，這些外地妹..."柜子中散發(fā)著樟腦丸的辛辣味，
蘇藍咬住嘴唇，只為抑制住顫抖。衣柜縫隙透進的微光里，
年輕警員正用證物袋裝走床頭上的日記本，和蘇蘭藏在懷中的那本一模一樣。
當關門聲再次響起時，蘇藍狼狽的爬出衣柜。窗外的暴雨在黎明前轉(zhuǎn)為細雨，
此時的蘇藍蜷縮在工位上反復聽著那段電話錄音。放大十二倍的背景音里，
《卡農(nóng)》鋼琴曲混著滴水聲，像某種殘酷的節(jié)拍器。她忽然扯下耳機沖向資料柜，
和醫(yī)院護士長貪污藥品被捕》《冷鏈醫(yī)療物資深夜運輸遭群眾阻攔》...晨光刺破云層時，
蘇藍終于在三篇分別刊發(fā)于2018、2021、2023年的報道里，
找到了三個相同的名字。2根據(jù)得來的這些線索，蘇蘭決定去做臥底，
首先從城中村醫(yī)院開始。光明診所的碘伏味混著84消毒水，
嗆的蘇蘭縮在護工更衣室角落里，護士長扔來的淡藍色工服還帶著上一位主人的體溫，
袖口上的磨損處露出的棉絮還沾染著褐黃色藥漬。"新來的負責四樓抽血室保潔。
"護士長的左手敲在排班表上，右手鑲鉆的指甲片與蘇藍襯衫第三顆紐扣擦過時，
她看清了對方的胸牌：林美娟。
蘇蘭想起這名字與三年前藥品回扣案報道里出現(xiàn)的名字居然是一個人。
消毒桶轱轆碾過水磨石地面的聲響中，蘇藍瞥見走廊盡頭的監(jiān)控死角。
出斷續(xù)的對話："這次供體要O型血...肝腎指標必須..."蘇蘭故意將拖把撞向門板，
診室內(nèi)霎時寂靜。門開的瞬間，戴金絲眼鏡的男醫(yī)生探出身，
白大褂的左上方別著"王振業(yè)副主任"的胸牌，正是李小慧第三張體檢單上的簽名醫(yī)師。
"護工證呢？"鏡片后的那雙瞳孔縮成針尖一樣，
王振業(yè)的食指此時正無意識的摩挲著鋼筆尾端的紫荊花紋章。蘇藍低頭摸出偽造過的證件，
瞥見304室內(nèi)電腦屏幕上半開的物流系統(tǒng)界面，
待發(fā)貨物一欄中顯示"冷鏈醫(yī)療箱×12"。王振業(yè)將護工證還給蘇蘭時，
告誡她做事不要毛毛躁躁，便轉(zhuǎn)身離去。消毒水的潑濺聲在樓梯間回蕩時，
蘇藍摸出藏在襪底的微型相機。這時三樓的防火門突猛然間被撞開，
兩個身穿物流制服的男子推著平板車從蘇蘭面前走過，覆著冰霜的泡沫箱縫隙間，
滲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讓讓！"其中一人的鞋底在臺階打滑，
箱體的撞擊聲瞬間驚動了的樓下狗叫。蘇藍貼著墻根舉起相機，
快門輕響瞬間捕捉到箱面上的編碼：JQ20250517，正是李小慧的失蹤日期。
更衣室電子鐘跳至22:17時，蘇藍終于摸清醫(yī)護人員交班規(guī)律。
她換上便裝溜進醫(yī)院的庫房，手電筒光束掃過堆積如山的體檢報告，
外來務工者的姓名欄都被紅色記號筆劃掉，取而代之的是"A3"、"B7"等代號。
"本月的合格率有些下降啊。"突然出現(xiàn)的女聲驚得蘇藍撞翻了一旁的試劑架，
林美娟的聲音隨著高跟鞋的噶嘚兒聲漸漸逼近："王主任說要加大篩查力度，
下周那批貨..."透過貨架縫隙間，蘇藍看見林美娟的護士服下擺沾染著新鮮的血漬點，
她手中的文件夾內(nèi)露出半張CT片，患者肋骨陰影處嵌著金屬編碼牌，
與冷鏈箱上的JQ開頭編號完全相同。這些信息被蘇蘭悄悄的記在筆記本上。
次日的早上暴雨突至，蘇藍尾隨王振業(yè)的黑色轎車，來到城郊廢棄的化肥廠，
這里早已被改裝成了物流倉庫，現(xiàn)在里面亮著慘白探照燈，伸縮大門開啟的瞬間，
蘇蘭認出白天見過的冷鏈車此時正在排隊裝貨。"誰！"保安的手電筒光束掃過生銹的鐵門，
蘇藍閃身躲進裝卸區(qū)的陰影里。集裝箱縫隙中透出的冷氣在地面上凝成一層白霜，
蘇蘭的嘴中哈著陣陣白氣悄悄摸近貨車，手機鏡頭對準駕駛室內(nèi)的證件：鴻德醫(yī)療冷鏈運輸，
隸屬宏遠集團。此時，突然響起的卡農(nóng)鋼琴鈴聲讓蘇蘭嚇得直接渾身僵直，
王振業(yè)的手機在十米外響起："對，
...的心臟要完整...處理干凈老地方..."蘇藍被嚇的指尖死死摳進鐵門銹跡之中，
這個旋律讓蘇蘭想起那天匿名求救電話的背景音。踩碎廢棄針管的脆響在雨夜格外清晰，
蘇藍踉蹌著扶住集裝箱。掌心傳來的刺痛混著玻璃碎碴，鮮血滴落瞬間，
黑暗處亮起七八雙幽綠的眼睛，一群流浪狗嗅著血腥味向蘇蘭這邊圍攏過來。"滾開！
"她抓起鐵棍揮舞，狗叫聲驚動了倉庫警衛(wèi)。紛亂腳步聲與手電光柱交織中，
蘇藍撲進一旁的排水溝，腐臭泥水灌進鼻腔時，懷中的相機硌得她肋骨生疼。
蘇蘭順著排水溝的掩護快速逃出化肥廠。凌晨三點的網(wǎng)吧包廂里，
蘇蘭用毛巾裹著滲血的右手導入照片。
論壇中醫(yī)療黑市板塊上閃過一條最新帖："急尋O型血健康供體，價格面議"，
聯(lián)系郵箱后綴竟是光明診所官網(wǎng)域名。市政檔案庫內(nèi)，
蘇藍盯著2018年城中村改造規(guī)劃圖，擬拆除的光明診所現(xiàn)址旁，
標注著鴻德物流倉庫建設批文，簽發(fā)單位蓋著宏遠集團公益基金會的印章。打印機吞吐聲中，
手機屏幕上跳出來自陌生號碼的短信："明天十點，診所監(jiān)控室見。
"發(fā)信時間顯示是凌晨4:26，附件是一段模糊的監(jiān)控視頻：5月24日23:17，
李小慧獨自走出診所后門，右手腕上戴著一副銀鐲子。晨光刺破云層時，
蘇藍攥著復印件沖進派出所。值班民警打著哈欠敲擊著鍵盤："李什么慧？
哦那個火鍋店小妹，家屬今早來銷案了，
說是自己跑去外地打工..."調(diào)解室內(nèi)傳出杯子的碎裂聲，
蘇蘭貼著門縫窺見李小慧母親癱坐在長椅上，
面前站著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這是小慧自愿簽的器官捐獻協(xié)議，
基金會還會有額外的補償..."男人轉(zhuǎn)身剎那，蘇蘭瞥見他西裝內(nèi)袋露出的鋼筆，
和王振業(yè)那支同樣刻著紫荊花的紋章，筆夾處烙著宏遠集團的LOGO。
3寄到報社收發(fā)室的匿名包裹用婦科用藥包裝箱包扎的得嚴絲合縫，
快遞單上的手寫字體刻意模仿印刷體，"蘇記者親啟"的"啟"字缺了最后半撇。
蘇蘭用剪子劃開膠帶瞬間，濃烈的福爾馬林味沖得她太陽穴突跳。
染血的賬本掉落在桌面上時砸翻了一旁的咖啡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