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影子與炭筆的初遇九月的陽光像融化的蜂蠟,順著籃球架的金屬桿緩緩流淌。
我蹲在觀眾席的陰影里,膝蓋上的素描本被曬得發(fā)燙。指尖的炭筆在紙面游走,
卻始終填不滿石膏像右下方的空白——那片區(qū)域像枚齲齒,隱隱作痛,
卡在視網(wǎng)膜上揮之不去。"啪嗒",一片梧桐葉墜在畫紙上,葉脈間凝著未干的露水,
像誰不小心打翻的調(diào)色盤。我抬頭望去,穿11號球衣的男生單膝跪在球場邊,
低頭系著鞋帶。他的影子被陽光拉成細長的灰線,斜斜切過素描本上石膏像的基座,
恰好補上了我筆下缺失的一角。我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動了。炭筆在紙頁邊緣輕輕勾勒,
為那道影子添上片卷曲的梧桐葉,葉脈的紋路里藏著未落的陰影,像我此刻紊亂的心跳。
我沒注意到,他系鞋帶的動作忽然頓住,睫毛在陽光下投出細碎的顫影,像振翅欲飛的蝶。
"顧南喬!"橡皮擦帶著熟悉的薄荷香氣砸在后頸,宋瑤的馬尾辮掃過我肩頭,
"老班的作業(yè)本堆成埃菲爾鐵塔了,你居然躲在這兒畫帥哥?""我在畫石膏像!
"我慌忙合上素描本,耳尖的熱意蔓延到臉頰。腳邊的梧桐葉被風卷起,
恰好落在素描本封皮上,葉脈與我方才畫的紋路重疊,像命運開的一個溫柔玩笑。
辦公室的作業(yè)本比想象中更沉,紙頁間夾著未干的油墨香,混著走廊里消毒水的氣味,
在鼻尖凝成塊苦澀的糖。我抱著紙箱路過球場時,聽見籃球撞擊籃板的悶響。抬頭望去,
林硯躍起的身影被陽光鍍成金色,球衣下擺揚起,露出一小截蒼白的腰際。
籃球在籃筐上轉(zhuǎn)了三圈,終究沒能落網(wǎng),他彎腰撿球的瞬間,
目光撞上我懷里搖搖欲墜的紙箱。"我?guī)湍恪?他的聲音像冰鎮(zhèn)過的蘇打水,
清冽中帶著一絲沙啞。當他的手觸到紙箱底部時,我忽然想起素描本里那道影子,
此刻正實實在在地站在我身邊。他的校服袖口滑落,露出腕間褪色的紅繩,
繩結(jié)處纏著枚銀色吉他撥片,邊緣有被手指磨出的弧度,像他笑時揚起的嘴角。
我們并排走在走廊里,瓷磚地面映出兩人交疊的倒影。我偷偷用余光打量他,
發(fā)現(xiàn)他睫毛在陽光下投出細碎的陰影,像我上周在生物實驗室畫過的蕨類植物,
每片葉子邊緣都泛著淡淡的金。他的指尖輕輕托著紙箱底部,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虎口處有層薄繭,應該是彈吉他磨出的。"你的素描本..."他忽然開口,
聲線像被揉皺的宣紙,在靜謐的走廊里激起細微的漣漪,"昨天在紫藤花廊,
我看見你畫的落葉了。葉子邊緣的鋸齒,像被青蟲啃過的痕跡。"我的腳步猛地頓住,
紙箱底部硌得手腕生疼。原來那天我蹲在花廊角落,專注地描繪著石桌上那片殘缺的枯葉時,
他就在不遠處的長椅上,靜靜地看著我。風吹過走廊盡頭的窗,把兩人的影子吹得晃了晃,
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影子的指尖,恰好落在我影子握著炭筆的手上,仿佛跨越光影的觸碰。
"其實...畫得很好。"他又補了一句,耳朵尖泛起淡淡的紅,像被夕陽染透的櫻花。
我慌忙低頭,卻看見自己影子的耳尖,也跟著泛起了熱意。紙箱里的作業(yè)本突然滑出一角,
我手忙腳亂去扶,卻不小心撞到他的手臂。那截露出的皮膚觸感極涼,
像塊被雪水浸過的玉石,卻在接觸的瞬間迅速縮開。
第二章:紅繩與銀杏的共振十月的風里摻著桂花的甜香,校運會的操場像塊被打翻的調(diào)色盤。
我被宋瑤連拖帶拽到兩人三足檢錄處,看著工作人員手中的紅繩,
忽然想起素描本里那道疊在一起的影子,此刻正以另一種形式,將我和林硯的命運綁在一起。
"周小雨臨陣掉鏈子,現(xiàn)在只能抓壯丁了!"宋瑤叉腰瞪著遠處跑開的女生,
馬尾辮在風里甩成利落的弧線。她忽然眼睛一亮,沖遠處揮手,"林硯!這兒!
"抱著吉他路過的男生愣了愣,挑眉看向氣呼呼的宋瑤。他今天沒穿球衣,
白T恤襯得肩線格外清晰,吉他背帶斜跨在胸前,像道溫柔的分割線,
將他的身影切成明暗兩半。"我吉他比賽...""延期了!"宋瑤語速極快,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再說你看南喬這可憐樣兒——"她突然捏住我的臉,
我條件反射地拍開她的手,卻在抬頭時撞見林硯眼底的笑意,像春雪初融的湖面,
泛著細碎的光。林硯無奈地笑了,把吉他遞給旁邊的男生,蹲下身替我系紅繩。
他的指尖觸到我腳踝皮膚時,我猛地縮了縮,卻被他輕輕按?。?別動,不然更疼。
"紅繩在他手中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jié),尾端垂在兩人腳間,像條跳動的紅線,
又像我畫過的琴弦,輕輕震顫著。發(fā)令槍響時,我左腳猛地向前,卻忘了右腳還被束縛著,
整個人踉蹌著向左側(cè)倒去。林硯的手臂及時圈住我腰際,
帶著雪松味的呼吸掠過我發(fā)頂:"跟著我的節(jié)奏,
一二、一二..."我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混著他低沉的計數(shù)聲,在胸腔里撞出轟鳴。
跑道兩旁傳來宋瑤的加油聲,還有此起彼伏的笑聲。我不敢抬頭,盯著兩人交疊的腳,
看紅繩在腳踝間磨出淡紅的痕,忽然想起畫室里那些被我揉皺的畫紙,
每道褶皺里都藏著未說出口的話。"看前方,南喬。"他的聲音里帶著笑意,
溫熱的呼吸拂過我耳尖。我抬頭,撞見他睫毛在風中輕顫,像振翅欲飛的蝴蝶。
陽光穿過他瞳孔,我忽然在那雙琥珀色的眸子里,看見自己微怔的倒影,
睫毛上還沾著剛才被風吹亂的碎發(fā),像撒了把碎鉆。沖過終點時,兩人幾乎是跌坐在地上。
宋瑤舉著手機笑到直不起腰:"你們倆剛才像被雨淋濕的紙鶴,歪歪扭扭的!
"林硯伸手解開紅繩,指尖不小心蹭過我腳踝的紅痕,我條件反射地縮回腳,
卻聽見他低笑:"顧南喬,你的耳尖紅得像石榴籽。"深秋的畫室總是比別處低兩度。
我縮在畫架前,對著陶罐調(diào)色,玻璃窗上凝著細密的水珠,像誰不小心打翻了牛奶瓶。
門被推開時,冷風卷著幾片銀杏葉闖進來,林硯懷里抱著個紙袋,發(fā)梢上沾著零星的雨珠,
像撒了把碎銀。"給你的。"他把紙袋放在我腳邊,里面是溫熱的栗子和一罐潤喉糖,
"宋瑤說你總咳嗽。"糖紙剝開時發(fā)出清脆的響,檸檬的酸甜在舌尖炸開。
我看著他坐在窗臺邊給吉他上弦,夕陽把他的側(cè)影切成明暗兩半,
后頸的淡青色胎記在毛衣領(lǐng)口里若隱若現(xiàn),形狀果然像片即將飄落的銀杏葉。
他的手指在琴弦上移動,指尖泛著淡淡的紅,像被顏料染過,又像我此刻發(fā)燙的臉頰。
"下周末有個街頭藝術(shù)展..."他忽然轉(zhuǎn)頭,睫毛上的水珠恰好落在畫布上,
暈開一小片水痕,"一起去嗎?"我差點咬到糖紙,慌忙點頭時,調(diào)色盤里的赭石色晃了晃,
在畫布邊緣洇開塊不規(guī)則的橙,像他笑時揚起的嘴角。窗外的銀杏葉又落了幾片,
其中一片恰好粘在他吉他弦上,成為這個秋天最溫柔的音符。我忽然想起圖書館那天下雨,
他幫我夠頂層畫冊時,后頸的胎記擦過我手背,觸感像片即將凋零的葉,
卻在我心里掀起了一場颶風。第三章:斷弦與藥瓶的秘密深冬的雪來得猝不及防,
像天空打翻了面粉袋,頃刻間將世界染成蒼白。我縮在畫室里整理畫具,
忽然聽見走廊傳來爭執(zhí)聲。我悄悄掀開門縫,看見林硯攥著個白色藥瓶,
對面的中年女人穿著呢子大衣,手里捏著張CT報告,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像緊攥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醫(yī)生說不能再拖了!"女人的聲音里帶著哽咽,
"手術(shù)成功率還有40%,你為什么就是不肯——""媽,"林硯的聲音很低,
卻帶著某種固執(zhí),他的手指摩挲著藥瓶標簽,像在安撫一只受驚的獸,"我想等高考結(jié)束。
我想...和他們一起畢業(yè)。"藥瓶上的英文標簽刺得我眼眶發(fā)疼。
我想起上周幫他調(diào)琴弦時,曾在琴箱夾層里見過同款藥瓶,當時他說"只是普通維生素",
指尖卻在觸碰瓶身時猛地顫抖,像被琴弦燙到般。
此刻我才看清標簽上的單詞:"Retinoblastoma",視網(wǎng)膜母細胞瘤,
這個單詞在我腦海里炸開,像支斷裂的炭筆,在心上劃出道深痕。平安夜那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