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眼相逢訴悲辛（上聯(lián)）霓虹燈把"工友之家"大排檔的招牌照得忽明忽暗，
王大力攥著塑料杯的手心里直冒汗。這哪是他能消費得起的地兒？
可架不住新來的工友老周生拉硬拽，說什么"給你介紹幾個城里朋友開開眼"。
此刻他盯著滿桌烤得焦黑的羊肉串，突然聽見鄰桌傳來"啪"的一聲脆響。
青花瓷酒杯在水泥地上炸成雪花，琥珀色的啤酒順著趙徽徽的牛仔裙往下淌。
這姑娘剛才還安安靜靜地窩在角落，這會兒卻像被點著的炮仗："十年！整整十年！
他就沒正眼瞧過我！"她抓起桌上的白酒瓶仰頭灌，喉結(jié)在纖細的脖頸間上下滾動，
活像只受了驚的小鹿。王大力的筷子"當啷"掉在搪瓷盤里。
他偷眼打量這姑娘——睫毛膏暈染得像只熊貓，口紅歪歪扭扭涂出唇邊，
倒比那些精心打扮的城里姑娘多了幾分煙火氣。周圍人開始起哄，
幾個醉醺醺的老爺們兒吹著口哨往這邊湊："妹妹跟哥說，哥疼你！
"趙徽徽突然抓起剩下半瓶白酒，搖搖晃晃站起來。她踮著腳，
酒瓶指著天花板："我趙徽徽，今天就把話撂這兒！"酒氣混著大排檔的油煙味兒撲面而來，
"張建國那個王八蛋，不離婚？行?。∥揖秃乃浪?！"話音未落，
整個人像斷了線的風箏往后倒去。說時遲那時快，王大力一個箭步?jīng)_上去，
籃球運動員般的臂展穩(wěn)穩(wěn)接住了她。趙徽徽滾燙的臉頰貼著他的工裝口袋，
嘴里還嘟嘟囔囔："別碰我...我能喝..."王大力的耳朵"騰"地紅到脖子根，
這是他結(jié)婚十年除了老婆以外，第一次抱女人。"都散了都散了！
"王大力漲紅著臉驅(qū)趕那些不懷好意的看客，工裝褲口袋里的手機震得生疼。
他知道是老婆又發(fā)來女兒的視頻，可懷里這姑娘燒得像團火，發(fā)梢還沾著烤串的孜然味兒。
趙徽徽突然抓住他胸前的口袋，滾燙的呼吸噴在他鎖骨："你說...人活著，
為啥這么累??？"這句話像把生銹的鈍刀，剜得王大力心口生疼。
他想起老家臥病在床的老爹，想起縣城房貸那張催命符，想起工地上甲方頤指氣使的嘴臉。
借著酒勁，他鬼使神差地說："要不...我聽你說說？"路燈把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趙徽徽蜷在大排檔的塑料椅上，絮絮叨叨說起那些陳芝麻爛谷子。
原來她老公在南方跟發(fā)廊小妹好上了，三年沒回過家，
孩子的學費都是她在流水線上三班倒掙的。說到動情處，她抓起王大力的胳膊就咬，
疼得他齜牙咧嘴，卻愣是沒抽回來。"你說可笑不？"趙徽徽突然破涕為笑，
睫毛上還掛著淚珠，"我現(xiàn)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痛痛快快睡一覺，不用定三個鬧鐘。
"她晃了晃手機，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日程表刺得王大力眼睛生疼：凌晨四點給孩子做早餐，
五點半趕頭班公交，晚上十點下工后還要兼職送外賣。突然，
一個油頭粉面的男人晃悠著過來，色瞇瞇地摟住趙徽徽肩膀："美人兒，一個人??？
"王大力還沒反應過來，趙徽徽已經(jīng)抄起桌上的啤酒瓶，精準無誤地砸在那人腳邊。
玻璃碴子飛濺的瞬間，王大力條件反射地把她護在身后，鐵塔般的身軀擋住了所有威脅。
"滾！"這聲怒吼驚飛了屋檐下的麻雀。那人罵罵咧咧地走了，
趙徽徽卻像被抽走了骨頭般癱在椅子上。王大力蹲下來，發(fā)現(xiàn)她的帆布鞋破了個洞，
大腳趾露在外面，像個委屈的孩子。夜色漸深，趙徽徽已經(jīng)醉得人事不省，
嘴里還念叨著孩子的名字。王大力把自己的工裝外套披在她身上，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塞進出租車。車窗外，霓虹燈光在她臉上明明滅滅，
恍惚間竟讓他想起老家院子里那株總也開不盛的月季。臨下車前，趙徽徽突然抓住他的手，
往他掌心里塞了個什么東西。王大力借著路燈一看，是張皺巴巴的便利貼，
上面歪歪扭扭寫著手機號，末尾還畫了個笑臉——只是這笑臉被酒水暈染，
倒像是哭花了的臉。憨心相護結(jié)奇緣（下聯(lián)）王大力站在工地宿舍的鐵皮門前，
手指懸在門鎖上方遲遲沒敢按下去。兜里那張便利貼已經(jīng)被攥得發(fā)潮，
趙徽徽醉酒時通紅的眼眶總在他眼前晃悠。這算什么事兒啊？一個有家室的男人，
深更半夜送陌生女人回家，傳出去不得被人戳脊梁骨？"大力哥！
"身后突然傳來工友的喊聲，嚇得他差點跳起來。老周舉著兩瓶冰鎮(zhèn)啤酒，
滿臉壞笑："聽說你今晚英雄救美啦？"王大力的臉"騰"地紅到耳根，
伸手去搶啤酒轉(zhuǎn)移話題，卻不想用力過猛，酒瓶"啪"地摔在地上炸開。
玻璃碴子飛濺的瞬間，王大力突然想起趙徽徽砸酒瓶子時的狠勁兒。也不知那姑娘到家沒？
這么晚了，一個人走夜路安不安全？他越想越坐立不安，鬼使神差地摸出手機，
對著便利貼上的號碼發(fā)了條短信："到家報個平安。
"消息發(fā)送成功的提示音在寂靜的宿舍格外刺耳。王大力盯著屏幕，
心跳快得像要沖出嗓子眼。等了半小時，就在他以為石沉大海時，手機"叮咚"響了。
趙徽徽發(fā)來個熊貓頭表情包，配文："安全抵達！謝啦，王哥！
"后面還跟著三個呲牙笑的表情。接下來的日子，王大力總覺得工地上的磚頭都變輕了。
每次休息間隙，他就忍不住掏出手機，看趙徽徽有沒有更新朋友圈。
那姑娘的動態(tài)總透著股苦中作樂的勁兒：今天流水線機器卡殼被扣了獎金，
配圖卻是自己做的黑暗料理；孩子月考進步了三名，發(fā)了張皺巴巴的試卷照片，
配文"老母親喜極而泣"。這天傍晚，王大力正蹲在工地上啃饅頭，手機突然瘋狂震動。
趙徽徽發(fā)來二十幾條語音，
續(xù)續(xù)："王哥...我老公...他把孩子學費...賭輸了..."后面是壓抑的啜泣聲，
聽得王大力心里像被重錘猛擊。他想都沒想就跳上電動車，直奔趙徽徽說的地址。
老舊小區(qū)的樓道里堆滿雜物，霉味混著泡面味兒讓人作嘔。趙徽徽蜷縮在樓梯拐角，
眼睛腫得像核桃，手里還攥著張皺巴巴的欠條。見王大力來了，她突然撲進他懷里，
哭得渾身發(fā)抖。"別怕。"王大力拍著她的背，突然發(fā)現(xiàn)這個總把自己武裝得像刺猬的姑娘，
其實瘦得硌人。他想起老婆總說自己"榆木腦袋"，
此刻卻鬼使神差地說："要不...你搬來我那兒??？工地宿舍空床多，也能互相照應。
"這話一出口，兩人都愣住了。趙徽徽抬起頭，睫毛上還掛著淚珠："王哥，
你...你不怕嫂子誤會？"王大力撓撓頭，露出招牌憨笑："她知道我是啥人！再說了，
總不能看著你娘倆睡橋洞吧？"就這樣，趙徽徽帶著個塞滿舊衣服的編織袋，
住進了工地宿舍。王大力把自己的上鋪收拾得干干凈凈，還特意買了個新的塑料盆。第一晚，
他躺在下鋪聽著上鋪傳來均勻的呼吸聲，突然覺得這硬板床也沒那么硌得慌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兩人的生活竟?jié)u漸有了默契。趙徽徽會在工地下工前煮好綠豆湯，
王大力則承包了所有體力活。有次趙徽徽在流水線上被機器劃破了手，
王大力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騎著電動車帶她去診所，
路上還不忘叮囑："以后這種危險活兒，放著我來！"這天收工后，王大力哼著小曲回宿舍，
遠遠就聞到一股誘人的香味。推開門，只見趙徽徽系著他的藍布圍裙，正手忙腳亂地炒菜。
桌上擺著兩菜一湯，雖然賣相欠佳，卻讓王大力紅了眼眶——自從外出打工，
他已經(jīng)太久沒吃過熱乎的家常飯了。"嘗嘗？"趙徽徽遞過碗筷，眼神里帶著忐忑。
王大力夾了口青菜，故意做出夸張的表情："哎喲！這是米其林大廚下凡了吧？
"逗得趙徽徽笑得前仰后合，露出兩顆可愛的虎牙。月光透過工地宿舍的破窗灑進來，
映著兩人的笑臉。王大力突然想起老家的月亮，好像也是這么溫柔。只是此刻，
身邊多了個會為他留燈的人，這大概就是疲憊生活里最溫暖的慰藉吧。
情起意外（橫批）夜風吹過工地的腳手架，發(fā)出嗚嗚的聲響，像首沒調(diào)的曲子。
王大力躺在床上，盯著上鋪晃動的床板，趙徽徽輕微的鼾聲混著遠處卡車的轟鳴聲，
竟讓他莫名心安。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是老婆發(fā)來女兒的獎狀照片，配文："老公，
閨女又考第一啦！"他剛要回復，上鋪傳來窸窸窣的聲音。趙徽徽探出頭來，
眼睛亮晶晶的："王哥，你說...我們這樣，算什么?。?這個問題像團亂麻，
纏得王大力心頭發(fā)緊。他撓撓頭，憋出句："大概...就是同病相憐的戰(zhàn)友吧！
"趙徽徽突然笑出聲，翻身又躺了回去。王大力望著天花板上晃動的影子，
突然覺得命運這東西真有意思——兩個原本毫無交集的人，因為一場酒醉、一次仗義，
竟在這鋼筋水泥的城市里，搭起了個臨時的"家"。窗外，城市的燈火依舊璀璨，
誰也不知道，這段意外的緣分，會走向何方。但此刻，王大力覺得心里暖暖的，
就像喝了趙徽徽煮的那碗紅糖姜水，甜到了心窩里。
寒舍初棲藏忐忑（上聯(lián)）鐵皮屋頂被太陽曬得發(fā)燙，王大力蹲在工地宿舍門口，
拿把破掃帚來回劃拉著地面。說是收拾，倒不如說在給自己打氣——趙徽徽今天搬來，
這大老爺們的窩，總不能臟得像垃圾場。他把皺巴巴的床單扯了又扯，
連掉了漆的鐵柜都擦出了倒影，可心里還是七上八下直打鼓。"王哥！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趙徽徽拖著個超大編織袋，鼻尖沁著汗珠，馬尾辮散了一半。
她穿著洗得發(fā)白的碎花襯衫，衣角還沾著工廠的機油，可偏偏在領(lǐng)口別了朵塑料向日葵，
硬是給這灰撲撲的場景添了抹亮色。"快...快進來！"王大力慌忙起身，
結(jié)果碰倒了腳邊的水桶。水花四濺，正巧潑在趙徽徽的帆布鞋上。兩人同時愣住，
緊接著笑作一團。趙徽徽彎腰擰著裙擺，嘴里念叨："得，這下連洗鞋的功夫都省了。
"推開門，一股汗味混著泡面味撲面而來。趙徽徽眨眨眼，
指著墻上歪歪扭扭的獎狀："王哥，這'工地勞動標兵'是你??？"王大力撓著頭往墻角縮，
那獎狀還是去年糊弄老婆拍的照片，這會兒倒成了"社死現(xiàn)場"。更要命的是，
床底下還滾出只沒洗的襪子，藍白條紋上沾著水泥漬。"我...我這就收拾！
"王大力手忙腳亂，結(jié)果撞得鐵柜叮當響。趙徽徽卻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似的，
踮著腳夠上層的鐵盒："這是家鄉(xiāng)的豆瓣醬？"她擰開蓋子深吸一口氣，眼睛突然亮得驚人，
"我老家也做這個！"說話間，她已經(jīng)擼起袖子："別動！
今天讓你見識下'田螺姑娘'的厲害。"也不知從哪兒變出來塊抹布，
三下五除二就把桌子擦得锃亮。王大力站在旁邊插不上手，只能傻呵呵地遞工具，
看她哼著跑調(diào)的歌，把貼滿小廣告的墻面用報紙糊得整整齊齊。傍晚收工回來，
王大力差點以為走錯門。原本油膩膩的桌子擺著青花瓷碗，飄著蔥花的蛋花湯冒著熱氣。
趙徽徽系著從集市淘來的紅圍裙，正用筷子敲著鍋沿："洗手吃飯！
今天讓你嘗嘗我的'黑暗料理2.0版'。"說是黑暗料理，其實就是白菜燉豆腐，
可王大力吃得比山珍海味還香。吃到一半，趙徽徽突然放下筷子："王哥，咱說好了，
房租水電我照付，你別偷偷墊錢。"她掏出個小本本，上面密密麻麻記著開支，
連上次買的衛(wèi)生紙都精確到分。夜里，王大力躺在下鋪數(shù)天花板的裂縫。
上鋪傳來窸窸窣的聲音，像是布料摩擦。他屏住呼吸，聽見趙徽徽輕輕嘆了口氣，
接著小聲哼起兒歌。那調(diào)子斷斷續(xù)續(xù)，卻讓他想起女兒小時候，老婆也是這樣哼著歌哄睡。
突然，"咚"的一聲悶響。王大力嚇得坐起來，
只見趙徽徽抱著枕頭從上鋪探出頭："我...我能下去坐會兒嗎？"月光灑在她臉上，
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陰影，"做噩夢了，夢見張建國...帶著人來搶孩子。
"兩人坐在工地的沙堆上，腳邊放著聽裝啤酒。趙徽徽把啤酒罐捏得咔咔響："王哥，
你說人為什么要結(jié)婚??？"不等回答，她又自顧自地說下去，"以前覺得，
結(jié)婚就是找個人擋風遮雨，后來才發(fā)現(xiàn)，所有風雨都是他帶來的。"王大力望著遠處的霓虹，
想起老家的妻子。結(jié)婚十年，兩人早已沒了熱戀時的激情，只剩柴米油鹽的瑣碎。
可每當視頻里女兒喊"爸爸"，他還是覺得心里最柔軟的地方被輕輕戳了一下。
"其實..."王大力抿了口啤酒，"我老婆總說我是榆木疙瘩。"他笑了笑，
聲音帶著幾分苦澀，"在她眼里，我就知道搬磚掙錢，不懂浪漫。
"趙徽徽突然咯咯笑起來："那我教你??！下次視頻，你就說...說'老婆，
你今天真好看'，保證把她哄得找不著北！"夜風裹著沙塵掠過，遠處傳來火車的汽笛聲。
兩個孤單的身影在月光下挨得很近，卻又保持著微妙的距離。誰也沒發(fā)現(xiàn)，
趙徽徽偷偷把攥濕的衣角藏在身后，
而王大力的手機屏幕亮了又滅——老婆發(fā)來消息："孩子想你了，過年早點回來。
"孤心互暖隱情瀾（下聯(lián)）晨光透過工地的鐵絲網(wǎng)鉆進來，
在趙徽徽的碎花枕頭上灑下斑駁光影。她揉著眼睛坐起來，聽見下鋪傳來窸窸窣的響動。
王大力正踮著腳往保溫桶里裝早餐，見她醒了，慌忙把張皺巴巴的紙條塞進褲兜。"醒啦？
"他舉起保溫桶，笑得露出兩排大白牙，"樓下早餐鋪的肉包子，特意多買了兩個。
"趙徽徽盯著他發(fā)紅的眼眶，突然伸手去搶紙條。王大力像被踩了尾巴的貓?zhí)_，
結(jié)果撞翻了臉盆，水花濺得兩人滿身都是。"王大——力！"趙徽徽叉著腰，
"你該不會...半夜去排隊買包子了吧？"那張紙條上，
歪歪扭扭寫著："6:00 買包子，6:30 燒熱水，7:00 檢查電動車輪胎"。
王大力撓著頭往后退，工裝褲上還沾著露水："就...順路，順路。
"日子就這么不緊不慢地過著。趙徽徽把工地宿舍拾掇得像模像樣，
窗臺上擺著從路邊撿來的易拉罐，插著幾支小野花。王大力則化身"護花使者"，
不僅承包了所有重活，還學會了用手機查菜譜。有次他照著視頻做紅燒肉，
結(jié)果把糖炒成了焦炭，氣得趙徽徽舉著鍋鏟追著他滿工地跑。這天收工后，
趙徽徽突然神秘兮兮地把王大力推進屋里。等他再出來，
差點驚掉下巴——鐵皮墻上掛著串彩燈，桌子上擺著碗長壽面，臥著顆煎得金黃的雞蛋。
"生日快樂！"趙徽徽晃著手機，"我從你老鄉(xiāng)那兒打聽來的！"王大力喉嚨發(fā)緊，
結(jié)婚這么多年，連他自己都忘了生日。熱氣模糊了眼鏡，他聽見趙徽徽哼起跑調(diào)的生日歌，
突然想起小時候，母親也是這樣煮一碗長壽面，把雞蛋偷偷藏在碗底。"許個愿吧！
"趙徽徽遞來筷子，眼睛亮晶晶的。王大力閉上眼睛，
心里卻亂糟糟的——他想祝老爹身體康健，想祝女兒學業(yè)進步，可最后，
鬼使神差地冒出句："希望...希望大家都能平平安安。"蠟燭熄滅的瞬間，
趙徽徽突然打了個冷戰(zhàn)。王大力二話不說就脫下工裝外套，
卻忘了自己里面只穿了件單薄的背心。"傻不傻？"趙徽徽嗔怪著，把外套又披回他身上，
"你要是感冒了，誰幫我擰煤氣罐？"深夜，王大力被手機震動驚醒。是老婆發(fā)來視頻通話，
他慌忙躲到走廊。屏幕里，女兒舉著滿分試卷，老婆眼角的皺紋里都藏著笑："老公，
等你回來，給你做紅燒肉！"他望著遠處宿舍透出的燈光，聽見趙徽徽在哼《甜蜜蜜》，
突然覺得鼻子發(fā)酸。這邊剛掛斷，趙徽徽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王哥，借下充電器。
"她穿著寬松的T恤，頭發(fā)隨意扎著，手里攥著手機——屏幕上，
是孩子班主任發(fā)來的消息："趙女士，孩子最近情緒低落，建議家長多關(guān)心。
"兩人坐在臺階上，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長。
趙徽徽的聲音帶著哭腔："我是不是...不是個好媽媽？"王大力想安慰，
卻發(fā)現(xiàn)所有語言都蒼白無力。他輕輕拍著她的背，像哄女兒那樣："別瞎想，孩子都懂的。
"遠處傳來火車的轟鳴，載著無數(shù)人的思念與牽掛駛向遠方。趙徽徽突然破涕為笑："王哥，
你說我們...算不算'臨時戰(zhàn)友'升級成'臨時家人'了？"她的眼睛在月光下閃閃發(fā)亮，
王大力突然不敢直視，慌亂地站起身："瞎說什么呢！快...快回去睡吧！
"可等他躺回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上鋪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混著遠處工地的打樁聲，
編織成一首奇特的搖籃曲。王大力摸著口袋里女兒的照片，又想起趙徽徽通紅的眼眶，
突然覺得，這個臨時拼湊的"家"，竟比想象中更溫暖，也更讓人...舍不得。
暗涌漸生（橫批）清晨的陽光刺破云層，灑在工地的腳手架上。王大力頂著黑眼圈下工，
遠遠看見趙徽徽站在宿舍門口，手里攥著手機，臉色比刷墻的白灰還難看。
"張建國...他找來了。"她的聲音在發(fā)抖，手機屏幕上，
是前夫發(fā)來的威脅短信："不回來，就別想見孩子。"王大力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望著趙徽徽顫抖的肩膀，突然意識到，這段看似平靜的日子，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遠處塔吊的轟鳴聲震耳欲聾，仿佛預示著，那些被暫時擱置的難題，終將卷土重來。
而他們這個臨時搭建的"避風港"，又能抵擋多久呢？千里音傳牽故念（上聯(lián)）悶熱的七月，
工地宿舍的吊扇吱呀轉(zhuǎn)著，卷起的熱風裹著汗味在狹小空間里打轉(zhuǎn)。王大力癱在鐵架床上，
手機在褲兜里震得發(fā)燙，第五次亮起老婆的來電。他望著上鋪趙徽徽晾曬的碎花裙，
深吸一口氣按下接聽鍵，喉嚨卻像卡了塊水泥疙瘩：“喂，孩他媽……”“大力！
你可算接電話了！”妻子的聲音混著電視背景音從聽筒炸開，“咱爹住院了，
醫(yī)生說要做心臟搭橋手術(shù)！”王大力猛地坐直，撞得床架哐當作響。
趙徽徽聞聲從門口探進頭，手里還攥著剛從食堂打來的綠豆湯，碎花裙擺沾著未干的水漬。
電話那頭傳來女兒抽抽搭搭的哭聲：“爸爸，
爺爺一直在叫你……”王大力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工頭上個月的工資還沒結(jié)，卡里的錢只夠付首付，上哪兒湊手術(shù)費？
趙徽徽突然輕手輕腳走進來，把冒著熱氣的湯碗推到他面前，
碗底壓著張存折——紅通通的數(shù)字刺得他眼眶發(fā)酸?！跋饶萌薄?/p>
”她的聲音像工廠里熨燙布料的蒸汽，帶著恰到好處的溫度，“密碼是我生日，608。
”王大力盯著存折上“趙徽徽”三個字，想起上周她為了省電費，在路燈下縫補孩子的校服。
此刻存折邊角還沾著線頭，像一串沉默的誓言。掛掉電話時，夕陽正把工地的鋼筋染成血色。
王大力蹲在沙堆旁，數(shù)著手機里的通訊錄。工友們大多也背著房貸，能借的早借遍了。
趙徽徽不知何時站在身后，遞來杯涼茶：“我聯(lián)系了老家的表姐，她認識醫(yī)院主任，
或許能……”話音未落，她的手機突然響起刺耳的鈴聲，
屏幕上“張建國”三個字像條吐著信子的毒蛇?！摆w徽徽！別以為躲著就沒事！
”前夫的咆哮震得手機揚聲器嗡嗡響，“孩子班主任說，你給朵朵買新裙子，卻拖欠學費？
”王大力看見趙徽徽的手指瞬間攥成拳頭，骨節(jié)發(fā)白。她突然笑出聲，
帶著幾分破罐子破摔的狠勁：“張建國，你賭輸房子的時候，怎么不想想孩子？
”夜幕降臨時，王大力在ATM機前反復核對轉(zhuǎn)賬記錄。趙徽徽的五萬塊，
加上他東拼西湊的三萬，離手術(shù)費還差一大截。屏幕藍光映著他緊鎖的眉頭，
突然瞥見玻璃倒影里，趙徽徽抱著紙箱站在不遠處。紙箱里塞滿手工編織的杯墊，
歪歪扭扭繡著“平安”二字——是她這幾天熬夜做的副業(yè)。“這些能賣錢。
”她把紙箱往他懷里塞，發(fā)梢還沾著毛線，“集市周末有廟會，咱們……”話沒說完，
王大力的手機又響了。這次是女兒發(fā)來的語音，帶著哭腔卻強裝堅強：“爸爸別著急，
我把壓歲錢都給爺爺看病了?！彼謾C里女兒畫的全家福，四個小人手拉手，
其中一個被涂成了藍色——那是他總穿的工裝顏色。
趙徽徽突然指著遠處霓虹燈招牌：“快看！”只見“愛心義賣”四個大字在夜空中閃爍，
旁邊貼著“為貧困患者募捐”的海報。她眼睛發(fā)亮，
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的孩子：“我們把這些拿去義賣，說不定……”王大力看著她躍躍欲試的樣子，
突然想起老家院子里那株向日葵，即便被風雨折斷枝干，依然倔強地朝著太陽生長。
兩人連夜趕制義賣牌，趙徽徽用口紅在硬紙板上畫笑臉，王大力則用鐵絲加固支架。
窗外的蟬鳴聲此起彼伏，混著遠處工地的打樁聲，倒像是給這場臨時救援奏樂。
當?shù)谝豢|晨光爬上宿舍窗臺時，他們抱著紙箱走向集市，身后拖著長長的影子，
像兩條緊緊纏繞的藤蔓。一室相對惹愁思（下聯(lián)）義賣攤前的人潮漸漸散去時，
夕陽已經(jīng)把集市染成橘子汽水的顏色。王大力數(shù)著皺巴巴的零錢，指尖被汗水浸得發(fā)皺。
三百、五百、一千……還差兩千就能湊夠手術(shù)費。趙徽徽蹲在地上整理剩下的杯墊，
突然發(fā)現(xiàn)角落里躺著個眼熟的布偶——是女兒去年生日他網(wǎng)購的小熊，
耳朵上還掛著“爸爸愛你”的字條?！斑@是……”她剛要開口，
王大力已經(jīng)慌亂地把小熊塞進紙箱。手機就在這時震動起來，老婆發(fā)來醫(yī)院繳費單照片，
紅色的欠費數(shù)字刺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趙徽徽默默把自己的那份零錢推過去，
指尖還沾著畫海報時的紅色顏料，像不小心滴落的血珠。深夜的宿舍里，
王大力盯著天花板上晃動的燈泡，聽著上鋪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趙徽徽白天義賣時喊啞了嗓子，此刻卻在睡夢中囈語：“朵朵別怕，
媽媽在……”他摸出藏在枕頭下的全家福，妻子的笑容明媚如常，女兒抱著小熊站在中間。
可照片邊緣不知何時卷起了毛邊，像他們搖搖欲墜的婚姻。突然，
趙徽徽的手機在床頭震動起來。王大力鬼使神差地瞥了一眼，
鎖屏上跳出前夫的消息：“明天帶戶口本回來，辦離婚?！彼男拿偷匾怀?，
聽見自己喉嚨里發(fā)出干澀的響動。趙徽徽翻了個身，露出枕邊女兒的照片，
小姑娘對著鏡頭比耶，卻在照片背面寫著：“媽媽，我等你回家”。第二天清晨，
王大力在廚房煮面時，聽見趙徽徽在陽臺打電話。她的聲音壓得很低，
卻像鋼針扎進他的耳膜：“張建國，我可以回去，但你必須保證……”鍋里的水突然沸騰，
濺起的水花燙得他縮回手。他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想起老家的雨總是說來就來，
打在瓦片上噼里啪啦響?！巴醺?，面煮糊了！”趙徽徽的驚呼從身后傳來。王大力轉(zhuǎn)身時，
正撞見她慌亂關(guān)手機的模樣，屏幕的冷光映得她臉色發(fā)白。兩人對視片刻，又同時別開眼。
蒸騰的熱氣模糊了視線，分不清是面湯的霧氣，還是眼眶里打轉(zhuǎn)的淚花。傍晚收工后，
趙徽徽開始收拾行李。她把編織的杯墊整齊疊進紙箱，
卻在最底層藏了個信封——王大力瞥見里面露出醫(yī)院繳費單的邊角?！拔颐髟绲幕疖嚒?/p>
”她的聲音像工廠里即將斷線的縫紉機，“這些日子，謝謝你。”王大力張了張嘴，
喉嚨里卻堵著水泥塊般沉重的沉默。深夜，王大力躺在床上，聽見上鋪傳來壓抑的啜泣聲。
他攥著手機，屏幕上老婆發(fā)來消息：“爹手術(shù)成功了，你什么時候回來？
”而通訊錄里“趙徽徽”的頭像，靜靜躺在那里，像一朵即將凋謝的花。窗外突然下起暴雨，
豆大的雨點砸在鐵皮屋頂上，掩蓋了所有未說出口的話。漣漪難平（橫批）晨光穿透雨幕時，
趙徽徽的床鋪已經(jīng)空了。王大力摸著冰涼的鐵架，
指尖觸到片干花——是他們義賣時剩下的向日葵標本。手機在這時震動，
同時跳出兩條消息：老婆發(fā)來醫(yī)院的照片，
老爹戴著氧氣罩對鏡頭比大拇指；而趙徽徽的消息簡短如刀：“存折不用還，照顧好自己。
”他站在宿舍中央，望著墻上兩人一起貼的報紙，
突然覺得這個住了數(shù)月的“家”變得陌生又空曠。遠處傳來火車的汽笛聲，
混著工地重新響起的打樁聲，像命運敲響的鼓點。王大力知道，有些漣漪一旦泛起，
就再也無法平靜；而有些人，一旦相遇，就永遠在心底種下了牽掛的種子。
惡語驚破寒夜夢（上聯(lián)）秋風裹著沙塵撞在工地宿舍的鐵皮墻上，發(fā)出嗚咽般的嘶吼。
王大力蜷在被窩里數(shù)著天花板的裂紋，突然被上鋪傳來的抽氣聲驚得坐直身子。
月光從窗縫里鉆進來，照見趙徽徽慘白的臉——她握著手機的手指關(guān)節(jié)泛白，
屏幕幽光映得眼眶發(fā)紅，活像只受了傷的困獸。"張建國...你還是人嗎？
"她的聲音沙啞得可怕，像砂紙磨過生銹的鋼筋，"孩子肺炎住院，你居然拿救命錢去賭？
"王大力猛地跳下床，工裝褲扣都沒系好就撲過去。趙徽徽突然把手機摔在鐵柜上，
零件迸濺的脆響驚飛了窗外的夜梟。"別碰我！"她揮開伸來的手，踉蹌著撞翻臉盆架。
王大力這才看清她后頸的淤青，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三年了，原來那個混蛋還在動手。
記憶突然閃回上周視頻時，朵朵脖頸處若隱若現(xiàn)的紅痕——他當時竟以為是被蚊子咬的。
"冷靜點！"他扯住要往門外沖的趙徽徽，被她反手甩了個耳光?；鹄崩钡奶蹚哪橆a炸開，
可懷里的人抖得像篩糠，眼淚浸透了他的工裝前襟。
樓下突然傳來工友的叫罵："大半夜發(fā)什么瘋！"王大力反手鎖死房門，
把顫抖的人按在墻上："告訴我地址，我開車送你。"趙徽徽突然笑出聲，
混著破碎的嗚咽："送我去哪？那個家早被他抵押給**了。"她突然扯開衣領(lǐng)，
鎖骨處猙獰的煙頭燙痕刺得人睜不開眼，"這就是他說的'愛'，王大力，
你見過這么惡心的愛嗎？"窗外的風突然掀翻屋頂?shù)蔫F皮，哐當巨響中，
王大力把她狠狠揉進懷里。她掙扎了兩下，終于像被抽走骨頭般癱軟下來。
他摸到她后背凸起的脊椎，突然想起女兒養(yǎng)的那只流浪貓——明明瘦得皮包骨，
卻還倔強地護著幼崽。"報警。"他貼著她的發(fā)頂?shù)秃穑?這次必須讓他坐牢。
"趙徽徽卻猛地推開他，眼神空洞得可怕："有用嗎？上次警察來了，他跪在地上裝可憐，
轉(zhuǎn)眼就..."話音未落，手機又開始瘋狂震動。王大力瞥見來電顯示"朵朵班主任"，
心臟瞬間懸到嗓子眼。"喂？是趙女士家長嗎？"老師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憤怒，
"朵朵在學校暈倒了，診斷是長期營養(yǎng)不良導致的貧血！
你們做父母的..."趙徽徽的膝蓋重重砸在水泥地上，王大力沖過去時，
她已經(jīng)把額頭抵在冰涼的鐵柜上，一下又一下。"別這樣！"他攥住她撞得通紅的額頭，
突然發(fā)現(xiàn)她后槽牙咬得滲血。記憶突然閃回義賣那天，朵朵照片背面的字跡——"媽媽，
我等你回家"，此刻卻像最鋒利的刀片，在兩人心頭來回剜割。樓下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大概是工友們被動靜驚動了。趙徽徽突然抬頭，眼神里燒著絕望的火："王大力，借我把刀。
"她的聲音平靜得可怕，"我要去殺了他，現(xiàn)在就去。"王大力死死按住她顫抖的肩膀，
瞥見床頭那本翻爛的《未成年人保護法》——原來這個總把自己武裝得像刺猬的女人，
早就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準備。孤影泣斷怨婦心（下聯(lián)）警車的紅藍燈光穿透雨幕時，
王大力正蹲在醫(yī)院走廊啃冷掉的饅頭。趙徽徽已經(jīng)在搶救室門口跪了三個小時，
膝蓋下的瓷磚洇出深色水漬。他想勸她起來，
卻被她通紅的眼睛逼退——那眼神像淬了毒的箭，能射穿所有虛情假意的安慰。"患者家屬？
"護士推開通往ICU的門，"朵朵情況暫時穩(wěn)定，但需要輸血。"趙徽徽猛地站起來，
卻因跪太久眼前一黑。王大力眼疾手快扶住她，聽見她沙啞的嘶吼："抽我的！我是O型血！
"護士皺眉翻看病例："您有嚴重貧血，不能...""抽！"趙徽徽扯開衣袖，
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針眼看得人頭皮發(fā)麻，"我是她媽！抽我的！
"王大力突然想起宿舍抽屜里沒來得及送出的補血口服液，喉嚨像被水泥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