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趕緊翻滾著跪下:“沈小姐,奴婢……奴婢在……”我正欲找個借口脫身,兩位公子聽到動靜已經(jīng)出了屋。
大公子見到沈清荷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二公子也是一如既往的像陌生人,很顯然,被沈清荷打斷了談話,二公子不大開心。
“清荷,你來得正好,湛兒剛剛回來,你就來了。”
“兄長,方才在門口我已經(jīng)見過義姐了?!倍踊卮鸬?,看我跪在地上,忙來扶我,“咱們?nèi)齻€不是說好了,在謝府里除了父親你不必跪任何人?!?/p>
他刻意強(qiáng)調(diào)了“三個”,直接把沈清荷排除在外了,我全然顧不得自己的處境,只想看這三人同臺的好戲。
沈清荷顯然被噎到了,整理了一下表情,又拿出了一副溫柔賢淑的樣子:“云舟哥哥,我正想來問問你們兩個晚上想吃什么,我吩咐廚房去做,好給云湛接風(fēng),結(jié)果轉(zhuǎn)角就看見這丫頭在墻角下偷聽,也不知道你們說的什么這么吸引人?”
大公子探究的目光投向我,等著我的辯解。
“兩位公子,沈小姐,奴婢沒有偷聽,奴婢只是走路時不小心崴了腳,這才蹲在此處揉腳?!蔽亿s緊用最快的速度想了一個拙劣的借口,卻聽沈清荷一聲嗤笑。
“平地崴腳?一個丫鬟倒是比千金小姐還嬌貴,怕是以后連云舟哥哥都不能伺候了,還得給你配個丫鬟,不如我讓春鶯來伺候你?”沈清荷這陰陽人的功夫見長,我真怕大公子若真的跟她成親,以后會被她氣死。
“好了清荷,阿螢這些日子一直在替我跑賞玉宴的事,難免疲累,阿螢,你趕緊回去休息吧,晚膳時再來伺候。”大公子又一次替我解圍,如果真的有神仙,我覺得一定就是大公子的樣子,因?yàn)樗?jīng)常在我眼里閃閃發(fā)光,“清荷,進(jìn)屋坐會吧,剛好湛兒方才說路過了一趟臨安?!?/p>
我看到沈清荷的表情明顯僵了一下,果然,觸碰到逆鱗了,但她也是個欺軟怕硬的,如果這逆鱗是謝氏父子碰的,那碰了也就碰了。沈清荷擠出一絲微笑,就要進(jìn)屋——畢竟能跟二公子同座,她求之不得。
二公子卻壓根沒有再進(jìn)屋的意思,他瞥了一眼沈清荷巴巴的眼神,轉(zhuǎn)頭笑著對大公子說道:“兄長,改日再說吧,天也不早了,我還要去給父親請安?!彪S后便拉著我一起離開了。
我腦補(bǔ)著身后沈清荷的表情,心里一陣竊喜,隨之也是一陣擔(dān)憂,接下來我更不會有安生日子了。
回廂房跟去老爺院子順路,我一路走在二公子身側(cè),聽他給我講這次云游發(fā)生的趣事——女扮男裝混進(jìn)書院的小姐、每夜子時都要打開窗戶大聲唱歌的老頭因?yàn)閿_民被衙役抓走、冒充大俠賣膏藥被拆穿的江湖騙子還有從屋頂御劍結(jié)果摔斷腿的術(shù)士……
一路上笑聲不斷,我聽得入神,不由得羨慕二公子的人生——像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鳥,如果有機(jī)會,真希望我也能出去看看這有趣的世界。
“二公子,老爺還在為您上次不辭而別生氣呢,您這次去,老爺怕是又要說讓您留下鉆研家業(yè)的事情……”不知不覺就到了廂房門口,我駐足擔(dān)憂。
“家里有兄長就夠了,兄長精通玉器所有知識,現(xiàn)在把家里的鋪?zhàn)咏?jīng)營得如日中天,我不在家礙眼就是幫忙了?!倍右桓睙o所謂的樣子,摸了摸我的頭,“快回去休息吧,晚點(diǎn)見?!?/p>
我一副乖乖女的樣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蹦蹦跳跳地回屋了,在兩位公子面前我無需拘謹(jǐn)做戲。
酉時三刻,我準(zhǔn)時來到了膳廳,丫鬟們正在布菜,而我則是把酒杯全部斟滿,老爺和大少爺愛喝糧食酒,二少爺愛喝果子酒,沈清荷我就隨便倒了,反正她為了維持自己的好人設(shè),喜不喜歡都得喝。
我剛按著7年來的慣例座次擺好餐具,大公子便出現(xiàn)在了膳廳門口,他的身后跟著沈清荷,過了一會,老爺也來了,三人入座等了一刻,二公子才揉著惺忪睡眼姍姍來遲。
眾人皆入座后,其他丫鬟都退了出去,獨(dú)留我自己伺候在一旁等吩咐。我上前幫老爺夾了菜在碗里,隨后又幫大公子和二公子夾菜,沈清荷不用,她有大公子親自夾菜。
“聽說最近鋪?zhàn)永锷饧t火得很啊?!崩蠣斈眠^我遞的濕帕子邊擦手邊說。
“孩兒最近正在考慮讓阿螢去鋪?zhàn)永飵兔?,小川自己怕是忙不過來?!贝蠊右贿吔o沈清荷夾菜一邊回答。
“父親,云舟哥哥,阿瑩在府里這么多年,如果去了鋪?zhàn)永?,云舟哥哥怕是一時也找不到用著趁手的下人,依清荷看還是再招一個伙計(jì)比較妥當(dāng)?!鄙蚯搴蛇B忙接話。
這女人還不傻,縱然忌憚我在府里上位,卻更害怕我去了鋪?zhàn)永锩撾x了她的視線,哪日我若真的爬上了掌柜之位,她就真的掌控不了了。
“清荷說的在理,阿螢畢竟伺候了你這么多年。那就盡快招個伙計(jì),你還是要趕緊騰出時間,籌備跟清荷成親的事情。”老爺吃了口菜,似笑非笑地對大公子和沈清荷說道。
沈清荷臉上一絲復(fù)雜的神情轉(zhuǎn)瞬即逝,卻被我捕捉了下來——一邊是謝府掌事大少夫人,一邊是做夢夢到都流哈喇子的二少爺,如果我是她,我也難選。大公子卻十分開心,連忙表示自己一定盡快完成人生大事。
“還有湛兒,你年紀(jì)也不小了?!崩蠣旤c(diǎn)了點(diǎn)頭繼續(xù)說道,“前些日子榮安侯府上來人,有意撮合你與侯府小姐……”
話沒說完,沈清荷手上的銀筷“啪嗒”掉在了桌上,惹得一桌人都看了過去。
“這,這粥有些燙……”沈清荷慌忙找借口,臉憋得通紅,大公子只以為是燙的,趕緊把粥拿過去給她晾涼,而她卻有些心不在焉了。
“父親,孩兒以為強(qiáng)扭的瓜不甜,孩兒與榮安侯府小姐素不相識,此事還是作罷吧?!倍雍攘艘淮罂谥?,含糊不清道,好像在告訴大家——這粥分明一點(diǎn)都不燙!
沈清荷頓時松了一口氣,我則默默站在一旁,看著這飯桌上的暗流涌動。
飯畢,我跟著大公子回到住處,沈清荷沒有跟來,估摸著又不知道去哪堵二公子了。
屋里只有一盞燭燈搖曳,大公子桌上擺著白天畫的草圖,正拿著那塊獨(dú)山玉細(xì)細(xì)雕琢,草圖上那支簪子,比被我打碎的那支還要好看。
我則站在一旁看著——每次大公子做工,都要求我在一旁學(xué)習(xí),我有時候甚至覺得,我對玉器的掌握甚至比二公子還要多,當(dāng)然比不過沈清荷,她確實(shí)很聰明,來謝府才一年出頭,已經(jīng)掌握了謝府所有的制玉技藝,這也是大公子如此心悅她最重要的原因。
只不過前世沈清荷把我打死以后搜房,發(fā)現(xiàn)了我為了賞玉宴而用五年心血雕琢的“日月同輝”,才發(fā)現(xiàn)我的天賦已經(jīng)超出了她的想象,恬不知恥鳩占鵲巢,把我的心血據(jù)為己有。
“這些玉料做簪子綽綽有余,阿螢,待我做完剩下的料子你拿去根據(jù)你的想法加工一下,賣出去的銀兩都給你?!贝蠊訉P闹轮镜氐裰窳?,頭也不抬地對我說。
“公子,這料子太貴重了,奴婢不能……”我趕緊推辭,雖然我知道他一定會給我,而我也很喜歡這塊料子,可是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一下。
果然,大公子停下了手里的活,抬頭看著我,眼睛里燭火搖曳像星星一樣:“拿著吧,我知道你需要銀兩,以后不要偷偷在庫房拿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