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沈霽初放松自在地躺在床上,腦袋暫時放空,靜靜地盯著天花板,事情卻一樁樁一件件涌進腦海。
自從李嬸偷拍事件后,她不允許任何人進入房間,房門也是重新?lián)Q鎖,防盜程度堪比金柜保險箱。
原主沈霽初留下來的東西,沈霽初稱之為遺物。她細心地整理好,堆放在衣柜里。天花板的劃痕也用貼紙擋住,沈霽初總會疑心,之前會不會有人收集證據(jù),因此把她送進精神病院……
所有事情都有了說得過去的解釋,但是她現(xiàn)在還沒弄清,掛滿泥點的衣服倒底是怎么回事。
這時手機嗡嗡作響,打斷了她的思索。
“今晚去夜市玩嗎?買點小東西?!?/p>
是沈熙和的信息。大伯腦溢血住院后,他忙得不可開交,又是聯(lián)系各方醫(yī)生了解病情,又是陪床。今天父母說大伯病情有好轉(zhuǎn),或許沈熙和也要透透氣吧,沈霽初自然不會拒絕。
“當然啦,到時你直接過來就好了!”
沈霽初敲完這些話后,想熄掉手機屏幕,卻不小心打開視頻軟件,首頁正好是許以昭的廣告。
她直接點開視頻。他的聲音溫柔地念出廣告詞,配上他高清的皮膚狀態(tài),護膚品的宣傳感覺都真實不少。
看著看著,沈霽初就進入了夢鄉(xiāng)。
夢里有令人垂涎欲滴的大雞腿,還有和她共餐的人。她看不清那個人的樣子,只聽見他的聲音,“我做飯很好吃歐!”
不是許以昭的聲音她大失所望。
聲音越來越清晰,“好吃~很好吃~我今晚帶你去吃好吃的!”
這不是沈熙和的聲音嗎,沈霽初猛地驚醒,開門就看見沈熙和氣喘吁吁的樣子。
“你怎么不敲門?”沈霽初打理自己的頭發(fā),一覺醒來,頭發(fā)直接打了好幾捆結。
“這不是你討厭敲門聲嘛!——你先準備好,我等你?!鄙蛭鹾腿嗔巳嗨念^,奇跡般打散了發(fā)結。
“歐克歐克,我就準備好?!鄙蜢V初邊說邊去梳妝臺。
三下五除二,扎好頭發(fā),涂了素顏霜就起身下樓。
“走,騎摩托去?!鄙蛭鹾瓦f給她頭盔,想幫她戴上,沈霽初低頭,看向他。
“知道了,我也挺喜歡摩托,兜風嘛?!狈凵念^盔配上她的穿搭,倒是非常搭配。
一路順風,來到了A市最大的夜市。攤位上商品擺放得滿滿當當,琳瑯滿目。
小到發(fā)卡,大到齊人高的玩偶,應有盡有。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或許喧鬧能緩解他高壓下的情緒。
“這個發(fā)卡挺好看的, 我戴上不知道好不好看?”她拿起一個可愛的小豬發(fā)卡。小豬的臉看起來qq彈彈的。
沈熙和接過去幫她戴上,“哈哈哈哈哈哈,超級可愛??!”邊說邊笑出眼淚,豬豬的表情逗笑了他。
“老板,這發(fā)卡我買了。”
“老板,公仔我買了?!?/p>
“這鏡子我買了?!?/p>
“……我買了。”
逛了好多個店鋪下來,收獲滿滿,沈熙和拎著兩個大袋子,笑嘻嘻地跟在她后面,一看到她喜歡什么,就下手買了。
還要去下一條路時,沈熙和的手機忽然響了。
看他笑嘻嘻的臉一下子變得緊繃起來,眉頭皺成一團,沈霽初知道可能是大伯出什么事了。
“醫(yī)院那邊說我爸有什么狀況,我得過去看看。你別浪費時間陪我去,要不然我心里過意不去?!鄙蛭鹾涂聪蚰ν熊嚨哪莻€方向,打算飛奔過去,全然忘記他手里還拿著重重的兩個袋子。
“嗯嗯,袋子給我,這么重你領著它怎么跑得起來,我原地等管家就行了,你先走!”
沈霽初接過袋子,目送沈熙和離開。
其實這點重量對于沈霽初來說還是小case啦,她拎著兩個大袋子,走到不遠處的路邊,等管家過來把東西拿走。夜市估計挺多好吃的,沈霽初想想都要流口水,可惜沈熙和早早就要回去了。
管家來了后,沈霽初遞給他袋子,邊自顧自地去美食街尋覓美食。
人頭攢動的街,余光中她好像瞥見了許以昭的身影,恍惚間又好像沒有。一定是她眼花了,對,眼花了。
走到一家酸辣粉店,濃烈的醋味把她饞蟲勾了出來。看顧客手里色香味俱全的粉,肉沫子撒在鮮美的紅油湯底上,鋪上滿滿的火腿腸,一把脆花生,一簇香菜,一圈蔥,隱約可見晶瑩剔透的紅薯粉。
沈霽初感覺要流口水了,趕忙點了一碗。
幸虧來得早,店里現(xiàn)在排隊的人多多了。盛上桌來,沈霽初埋頭苦吃。
紅油濺到了鼻子上,她抬起頭抽張紙巾擦擦,卻看見眼前欲言又止的女生,她怯生生地說:“你好,能拼個座嗎?”
“好啊好啊,坐!”沈霽初欣然答應。
“謝謝啊!”女生很有禮貌的道謝。
咕嚕咕嚕,感覺像是喝了一杯醋,“真酸爽!”,聲音嘈雜,但是她的耳邊好像傳來隱隱約約的抽泣聲。
沈霽初尋找聲音的來處,四處張望無果,最后看向?qū)γ?,看到了女生用紙巾掩面哭泣?/p>
嗚咽聲一陣一陣,她的眼睛無聲地流出一滴滴淚。
沈霽初有點不知所措,想安慰對面的女生又不知道如何安慰。
“你還好嗎?”她小心翼翼地詢問,眼睛看著對面的女生。
“我沒事,謝謝你!”她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手機屏幕不停震動,頻頻發(fā)亮。她看了一眼無奈地扣轉(zhuǎn)屏幕,任由手機嗚嗚震動。她雙手按壓太陽穴,似乎頭暈到了極點。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是為了什么?我搞不懂,我好像沒有活下去的必要了。”女生頹唐地看著沈霽初的臉說。
“你有沒有喜歡的東西,人,或者事物?”沈霽初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而是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或許也只有他了。”她亮起手機屏幕,屏保是許以昭,“在這些日子里,他支撐著我活下去?!?/p>
原來對面的女生視許以昭為精神支柱,但現(xiàn)在顯然,她快支撐不下去了。
“他是個很好的人呢,還幫助過我,即使我們不認識?!鄙蜢V初眼睛十分真誠地看向?qū)Ψ健?/p>
“他果然是這么好的人,粉他果然是我做過最正確的事。”女生一談到許以昭眼睛刷一下變得亮晶晶。
但又很快黯淡,“只可惜我生長在淤泥地里,難見天光?!?/p>
只有單一的精神支柱不太是一件好事,可能一念之間,人世再無留戀。沈霽初現(xiàn)在想要開導對方,一定要發(fā)掘更多值得活的意義。
“其實我試過離死亡只有一線之遙,那時我想到世上美好的事物,那些善意。還有人會為我們傷心惋惜,父母朋友還有很多認識我們的人?!?/p>
“或沒有人會為我惋惜。”女生自嘲地笑了笑,“我的家人把我當做血包,從小到大,我都是家里最不受待見的人,是免費的仆人?!?/p>
她想起往事淚流滿面,“我拼了命考到離家這么遠的大學,我想遠離他們,可每天都會看到他們的消息,字里行間都是逼迫歧視,我很難受,很崩潰。”
“他們想要把我賣了,賣個好價錢,通過我的婚姻?我的工作?還是我的子宮?我的身體?我好害怕!”
“我的命是他們給的,那我不要了,還給他們?!?/p>
她難受地抱住自己的腦袋,似乎頭痛欲裂,難過到想要嘔吐。
這才是她想離開世界的根本原因,可怕的原生家庭,想把她完完整整地“吃掉”。
“那是他們的錯,你只是受害者?!鄙蜢V初雙手握住女生的手,“他們是畜生,不配為人父母,但你的命是你自己的,與他們無關?!?/p>
“他們都不負起父母的責任,憑什么要你乖乖地履行所謂子女的責任。 ”
“憑那幾個錢嗎?還是那微乎其微的愛,甚至是惡意恨意?恐怕在你成長過程中,為家的奉獻,早就還清了,你不欠他們的?!?/p>
“不過是兩個生殖細胞的結合,我承認十月懷胎很艱辛,可從小到大受到的傷害不痛苦嗎?憑什么他們敢拿來要挾!”
“從你誕生的那一刻起,你的命就屬于你自己,不由任何人拿捏?!?/p>
“你的命是你自己的!”
沈霽初起身坐到對方身邊,抱住了她。
“刪掉他們,遠離他們,下次與他們再見面,就是法庭見?!?/p>
“不管他們了,就連陌生人都會惋惜你的生命,比如我,我會記得你?!?/p>
“謝謝你,我會試著好好活下去,連陌生人都會釋放善意,所謂的親人只會恨我,哈哈。”女生的聲音變得堅定起來。
“只是我經(jīng)?;谢秀便钡刈叩胶叄瑯琼?,好像我的身體都要去死了。”
抑郁癥患者有心理原因,發(fā)展到后期,會變成病理性的折磨。
“你的電話號碼呢?我?guī)湍懵?lián)系醫(yī)生看看”看到女生不愿意麻煩的神情,沈霽初開口,“沒事,我的親人是做這行的,不要錢?!?/p>
女生的衣服洗的發(fā)白,零星幾個洗不掉的油點子,斑駁的眼鏡片,映照出她此刻的窘迫。
沈霽初想起沈霽初,感覺幫助了女生,就像彌補了無法挽回霽初的遺憾。
“夜市挺多東西賣的,我們?nèi)ベI幾件衣服吧!別不同意哦,我們算朋友吧!就當送你的了。錢不重要,重要的是要開心?!?/p>
沈霽初對女生做了個鬼臉。
“還沒問你叫什么名字呢?”
她吞吞吐吐,“我的名字不好聽”,說完話扭著自己的衣角。
“說你自己給自己起的名字,我的名字也是自己取的呢!沒事兒,難聽的名字下次我們抽空去把它改了。”
“我叫晚櫻,你叫什么名字?”女生釋然一笑。
“沈霽初!”
女生臉上笑意多了,“天吶,我猜不出是哪兩個字哎。”
“高中學的陸游《臨安春雨初霽》后面兩個字倒過來,沈霽初?!?/p>
“哦,哦——原來是那兩個字,清楚了,真好聽?!?/p>
走到就近的一個攤位,晚櫻換上一套白色連衣裙,她的身形消瘦,讓她看了心疼。
付完款,走出店門,她突然看見許以昭,其實沈霽初覺得她一定是看錯了,但晚櫻的反應說明,這是真的。
“是以昭!”晚櫻激動地說,但躊躇不前。
“那還等什么,去追啊,要簽名或者能合個照也行,gogogo!”沈霽初鼓勵她,并拉起她的手朝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