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白洛顏從小就癡戀楚輕臣,為他拒絕了所有登門提親的世家公子。
大婚前夕,楚輕臣卻在采買聘禮時意外墜崖。
白洛顏抱著他染血的玉佩哭暈過去三次,執(zhí)意要完成這場冥婚。
婚后,她日日跪在佛前抄寫往生咒,以求換他早登極樂。
長年累月的跪拜,讓她的膝蓋淤青不消,每逢陰雨天便隱隱作痛。
那日她高燒不退仍堅持去佛堂抄經(jīng),卻無意聽到楚母的話。
“輕臣,你裝死這么久不回來,還讓不讓我抱孫子了?”
“娘,當(dāng)初要不是您逼我娶洛顏,梨梨也不會負(fù)氣出走,我只好假死去找她,她說只要我在她身邊當(dāng)小廝三年,就愿意嫁給我?!?/p>
“再有一個月就滿三年了,等梨梨過門,就讓洛顏當(dāng)個妾室,省得她仗著家世欺負(fù)梨梨?!?/p>
“到時我有兩個媳婦,你想要多少孫子都有。”
可三年期滿那天,白洛顏穿著大紅喜服正式嫁給了楚輕臣的死對頭。
楚輕臣紅著眼攔下了花轎,身上還穿著小廝的粗布衣裳,“守期才剛滿,你就這么著急找下家嗎?”
白洛顏忍不住笑了,“別擋著我的良辰吉日,他人都死了,我總不能為他守一輩子寡吧?”
......
夫君楚輕臣走后的第一千零六十四天。
白洛顏忍著膝蓋鉆心的痛,天未亮就起來給楚母熬湯藥。
只因楚母說,唯有寅時三刻的井水,配著她親手熬煮的藥才最有效。
她把藥端進去時,楚母正躺在床榻上叫嚷著。
“哎喲,痛死我了!這都什么時辰了,藥還沒好嗎!”
“來了?!卑茁孱伩觳阶哌^去,剛撩開簾子,就見楚母猛地從榻上支起身子,一把奪過藥碗。
“母親當(dāng)心燙——”
她話音未落,藥碗已砰然砸在地上。
滾燙的藥汁濺在她的手腕上,瞬間燙出一片赤紅。
楚母攥著只濺到幾滴藥汁的袖口,尖聲罵道:“你怎么回事,是想燙死我好獨占國公府嗎!一點事都干不好,給我滾出去!”
白洛顏什么都沒說,沉默著退了出來。
她的貼身丫鬟佩蘭看著她燙紅的手,霎時紅了眼眶?!靶〗悖愕氖侄紶C傷了......”
“不礙事的?!卑茁孱亾u了搖頭示意她沒事。
“楚母今日頭痛得厲害才會如此的,如今楚臣不在了,我更要多體諒她?!?/p>
畢竟楚父去世得早,楚輕臣又是楚母獨自帶大的。
成婚之前,她就答應(yīng)過楚輕臣,會一輩子照顧他的母親。
白洛顏回到佛堂,跪了沒一會,額頭滾燙的溫度便灼得她眼前發(fā)昏。
她幾度身形搖晃,險些栽倒在蒲團上。
可她卻始終攥緊手中的狼毫筆,固執(zhí)地繼續(xù)抄寫經(jīng)文。
天色快黑時,她終于抄完了第一百零八遍往生咒。
她坐在椅子上歇息,從懷里掏出一條手帕,垂眸看著那兩朵相依的蓮花,手指落在上面反復(fù)摩挲。
這是楚輕臣來白家求娶她的那日,送給她的。
那日他身穿一襲素白長袍,宛如一位畫中走出來的翩翩公子,晨風(fēng)掠過他額前兩縷未束的墨發(fā),將那張如玉的面容,襯得更顯清朗俊逸。
她分明已見過這張臉千百回,可每次看見時,心底仍會激起層層浪花。
她在他身后追著跑的這些年,這還是他第一回送她東西。
那時,她以為他們的故事正要開始,他們的余生還很漫長......
忽得一顆淚砸在蓮心上。
只可惜,早已物是人非。
許久之后,白洛顏起身擦干眼淚,走到偏廳時,卻聽到一個令她血液凝固的稱呼。
“輕臣,你裝死這么久都不回來,還讓不讓我抱孫子了?”
輕臣?
白洛顏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屏住呼吸,靠近窗欞。
“娘,當(dāng)初要不是您逼我娶洛顏,梨梨也不會負(fù)氣出走。我只好假死去找她,她說只要我在她身邊當(dāng)小廝三年,就愿意嫁給我?!?/p>
熟悉的聲音帶著輕快的語調(diào)傳入耳中,白洛顏卻驚得連呼吸都暫停。
“這三年,多虧娘教導(dǎo)有方,洛顏性子倒是收斂了不少。”
楚母得意地仰起臉,“那當(dāng)然,白洛顏出身嬌貴,不挫挫她的銳氣往后不得爬到我的頭上?!?/p>
“娘,你說得對。再有一個月就滿三年了,等梨梨過門,就讓洛顏當(dāng)個妾室,省得她仗著家世欺負(fù)梨梨?!?/p>
“這段時間你先幫我籌備婚事,梨梨過門那日,總不能委屈了她?!?/p>
“至于孫子,你想要多少往后就生多少?!?/p>
楚母聞言頓時眉開眼笑,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來。
“清梨怎么說都是我親侄女,我定不會虧待了她去?!?/p>
白洛顏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疼痛。
世界在這一刻天旋地轉(zhuǎn)。
原來,她的夫君楚輕臣根本沒死!
她扶住墻壁才沒有跌倒,耳邊嗡嗡作響,仿佛有千萬只蜜蜂在腦中肆虐。
這三年來,原來他一直冷眼旁觀地看著她痛不欲生。
不管是暈在靈柩前的她,還是日日跪在佛前抄經(jīng)的她,又或者是被世人唾罵克夫惡名的她......
不僅如此,他還為另一個女子甘愿做小廝,甚至為了那個女子,要讓她一個堂堂靖安侯府嫡出的長女做妾!
笑話。
真是天大的笑話!
白洛顏看著那個曾經(jīng)讓她日思夜想的背影,心痛到難以呼吸。
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落下,她死死地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先前母親曾多次同她提及,守喪滿三年,就可以自行婚配。
可那時她一心想要替楚輕臣守著國公府,所以一再拒絕。
如今,沒這個必要了!
她哭得通紅的雙眸透出一片寒光,拖著虛弱的身軀回到房間,顫抖著提起筆,給母親寫了一封信。
【娘,待守喪期滿,女兒愿改嫁他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