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回京相伴十九載，在戰(zhàn)場我是沈淵得力的副將，營帳里便成了他最親密之人。前線上，
他答應若這次贏了便在端午節(jié)給我個名分。卻在決勝之刻，不聽我的百般勸阻，
執(zhí)意帶他的養(yǎng)妹沈敏兒夜襲敵軍：“以少勝多才更顯厲害！敏兒第一次做副將，
我當然要帶她積累經(jīng)驗！”可沈敏兒竟在關鍵之時被一只小老鼠嚇得在敵營前大聲尖叫。
沈淵卻二話不說拉起她轉身就逃。留下懷有身孕的我?guī)еH如手足的戰(zhàn)友以命廝殺。
“李云霜，你經(jīng)驗豐富，敏兒膽子小，不能有事！”“還有，敏兒被老鼠嚇到的事不能外傳！
為了她的聲望，只能對不住你了！”就一句為了她的聲望。百余名戰(zhàn)士無一生還。
我躺在死人堆里，眼睜睜看著唯一的弟弟被敵軍俘虜。即將閉眼之時卻看到往日的死對頭。
我苦澀一笑：“蘇佛子，你就當行個善事，把我和戰(zhàn)士們超度了吧?！?眼前，
男人攥緊佛珠：“李云霜，你要死，也不先問問肚子里的孩子同不同意！”“現(xiàn)在死了，
如何救你弟弟？如何讓戰(zhàn)士們瞑目？！”眼角淚滑落，我被他強硬地拽起，塞進一顆丹藥。
是還魂丹。當年先皇賜給他，世間僅有一顆，能使將死之人回生?？酀谧熘谢_，
我拉住他，慢慢開口：“蘇連笙，先皇給你的賜婚圣旨還作數(shù)嗎？
若是作數(shù)……”“三天后的端午節(jié)，你來娶我吧?！彼耐左E然縮緊道：“作數(shù)。
”“這次你若還敢跑，我定將你五花大綁！”“我去備聘！你現(xiàn)已無礙，
一直往東走便是京城?！蓖x去的背影，我淡淡一笑。舊時我家族敗落，
蘇連笙突然求了道賜婚圣旨向我表白，嚇得我連夜逃到前線去找沈淵。卻沒想到，
如今是他救我于水火。我腳底的血覆上沈淵帶沈敏兒逃跑時落下的馬蹄印。每走一步，
就覆蓋掉我對他的愛一層。直到天亮，才走到京城。可我沒想到，京城鑼鼓升天，
眼前竟是沈淵帶著御賜的凱旋盔，在百姓的歡呼中勝利游行。
那分明是我和戰(zhàn)士們換來的險勝！但想到被俘虜?shù)牡艿?，我還是咬緊牙跑上前?！吧驕Y，
秋兒被俘了，求你救……”可我還沒說完，便被街邊的百姓一腳踹倒。我痛苦地捂住肚子，
緊接著便被潑了滿身酒?！芭?！就是你在敵營前被老鼠嚇到尖叫，你怎配當副將！
”“我家孩兒剛滿十五就上了前線，如今因為你，他再也回不了家過端午了！
”“若是蘇佛子還在京城，定會替上蒼收了你！”什么？我？我茫然地看向沈淵，
但看到他旁邊同樣帶著凱旋盔的沈敏兒時。一切都明了了。原來他說的“對不住我”，
是這個意思?？吹轿页爸S得笑了，沈淵眼中閃過心虛。他下一秒突然揮起鞭子朝我重重砸來。
“你還有臉回來？今日我沈淵便為了死去的戰(zhàn)士和天下百姓替天行道！”他發(fā)了狠勁。
我剛愈合好的傷口又因鞭傷崩開。突然，鞭子砸到我腰間的玉佩，只一瞬間，
玉佩便在地上炸開?！安唬 鄙驕Y的鞭子停了，他愣住了。我看著四分五裂的玉佩，
再也忍不住淚水。這是父親的遺物。也是沈淵胸口中劍，
舍出去半條命才從敵軍手中為我搶回來的。“云霜，我……”“云霜姐，淵哥哥不是故意的！
”沈敏兒跳下馬，先我一步捧起碎玉。“還給我！”我嘶聲著，可手還沒碰到她，
卻聽見她悶叫一聲。碎玉劃破她的指尖，滲出血珠。“云霜姐，我知道你太著急了，
我不怪你?！薄袄钤扑?！不就是塊破玉嗎？！”我搖頭，卻對上沈淵猩紅的眼睛，
他猛地抓起那些碎玉，朝百姓拋去。那是上好的玉種，百姓們蜂擁而上。搶得連玉屑都不剩。
“你現(xiàn)在一路磕頭回到將軍府，說一千遍‘我是罪人’，對百姓們請罪！”“憑什么？
你明明知道這一切都不是我做的！”“這是軍令！”沈淵眼中冒著凌厲的寒光。我想起弟弟，
還是低下了頭。大街的一側，百姓們歡呼著慶賀沈淵和沈敏兒的勝利。而另一側，
我如過街老鼠。到將軍府時，我終于再也支撐不住，倒了下去。2 軍功閉上眼，
我仿佛回到了從前。那時候我父親是左將軍，沈淵父親是右將軍，門當戶對。
沈淵和我在左將軍府練武，蘇連笙便在府內(nèi)的佛堂誦經(jīng)。每次我被武夫子訓，
沈淵總是耐心地替我指點動作。我本以為及笄之日就能嫁給他。沈淵卻在那日，
帶回了父親的玉佩，和父兄戰(zhàn)死的噩耗。緊接著母親自縊。我的親人只剩弟弟。突然，
弟弟被俘時驚恐的眼神在夢中無限放大。我猛的醒來?？吹皆诖策厑砘仵獠降纳驕Y，
不等他開口便強撐著跪下?！吧驕Y，秋兒被敵軍俘虜了！”“你一定有辦法救他！
還有那些將士，求你安葬他們！”他皺著眉，眸光閃過心疼，卻還是偏過頭。“云霜，
你要以大局為重，現(xiàn)在救秋兒并非良機?！薄爸劣谀切?zhàn)士……草芥而已，死就死了！
兩日后便是端午節(jié)，國庫沒那么多錢去安葬他們?！蔽阴咱勚乖诘厣?，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卻溫柔地將我扶起：“云霜，皇上已經(jīng)撤了你的副將之職。
”“你先替敏兒認下這個錯，等日后我納你為妾，再幫你復職。”“妾？”聽到我的反問，
沈淵卻朝我笑了起來：“現(xiàn)在你家族敗落，難不成我堂堂右將軍還能娶你為妻嗎？
”“我已經(jīng)給了你一個孩子傍身，將來這個孩子便會是將軍府長子。
”“可敏兒從小寄人籬下，她需要一個軍功才能穩(wěn)住腳跟……”原來，在他眼里，
這孩子竟是施舍給我的。我冷笑起來，聲音像渡了層冰：“怪不得你非要以少勝多，
原來是早就想好，要拿我們所有人的命去替沈敏兒換前程！”“放肆！
”他一掌將我甩在地上?！懊魞哼@次做副將是抽簽抽出來的，公平公正！”我嘴角溢出血，
外面卻傳來沈敏兒的聲音：“淵哥哥，你和云霜姐說完了沒啊，皇上等著我進宮領賞呢！
”沈淵不再管我，轉身時打落了桌面上的簽筒。里面竹簽滾落，
密密麻麻寫的全是沈敏兒的名字。真是好一個公平公正。我悲痛地摸著肚子，
突然想到沈敏兒剛才的話。對啊，我要去找皇上！我李氏滿門忠烈，
他絕不會看我們李家絕后！可我還沒進大殿，便被宮人們押在地上，
用竹簡夾住手指：“皇上說了，要罰你。”“虧你是個忠烈之后，竟然做出這么荒唐的事！
”十指被死死夾住，痛的我齜牙咧嘴。“你自求多福吧！
沈將軍剛才要的軍功可是讓皇上給他和沈副將賜婚呢！”奇怪，明明夾得是手指，
心為何這么痛？即將疼暈之時，沈敏兒焦急地向我跑來?！翱焖砷_！
你們怎么能這么對云霜姐！”她扶住我，我卻聽到她幽幽的聲音：“云霜姐，
你知道皇上賞給我什么嗎？”“我說想把李氏的左將軍府當做花園，皇上就恩準了。
”看著沈敏兒得意的笑，我青筋暴起，猛地掐住她的脖子。下一秒?yún)s被沈淵一腳踹開，
他心疼地護住沈敏兒：“你怎敢在大殿前對功臣做這種事！
”我直直對上他的眼：“我和弟弟尚且活著，你怎敢炸府！”沈淵怒火中燒地掐住我，
冷笑道：“既然我們不敢。”“那就由你?！薄坝H、手、來、炸。
”3 炸府我不可置信地看著沈淵，臉褪盡血色。“什么……”“李云霜，你行軍那么多年，
對于用炸藥一定很熟悉吧?！薄皝砣耍瑐浜谜ㄋ?，把李小姐拖到左將軍府！”沈淵眼神凌厲，
我被強硬地拖拽到將軍府。他將炸藥塞到我手心。我顫抖著搖頭，
淚水如串珠滾落：“求求你，沈淵，不要……”看到我哭成淚人，
他終究還是點燃了火線：“云霜，反正你以后嫁我，也是要住進右將軍府的。
”他緊緊握住我受傷的手，將炸藥扔向府內(nèi)?！鞍?！
”左將軍府回蕩著我的尖叫和房屋坍塌的聲音。母親的房瞬時無存，
下一個炸藥炸掉父兄的房，再下一個是弟弟的房……“這塊地，種鳶尾，這塊地，
種桃花……”沈淵在我家的殘骸中規(guī)劃著沈敏兒的花園。
直到最后他攥著我的手指向了父兄的靈堂。我渾身冰冷，朝他磕頭：“只要保下父兄的靈堂，
你讓我打掉孩子都行，我再也不礙你的眼?！笨伤麉s咬了咬牙，
毫不猶豫扔下了最后一個炸藥。輕描淡寫道：“皇命難違?！薄办`堂這塊地，
就種敏兒最愛的虞美人吧。”我腿腳酸軟，沈淵炸平了將軍府。也炸平了我們的回憶。
和我僅剩的愛意。沈敏兒撲進沈淵懷里?！疤美?，敏兒有花園啦。
”“可是云霜姐好像很傷心，一會便是端午圍獵，不如我與姐姐比賽，要是姐姐贏了，
淵哥哥就同意救秋兒吧，”“還是敏兒善良，那好吧?！蔽衣牭降艿苡芯人查g抬起頭來，
沈敏兒卻意味悠長地笑了?！爸皇墙衲旮牧艘?guī)則?！薄耙蝗蓑T馬當靶子逃，
一人瞄準靶子射箭，射中者贏，反之，逃脫者贏?！薄拔也簧乞T術，只好讓姐姐當靶子啦。
”我下意識看向肚子，為了弟弟，還是咬牙道：“多謝沈副將?！鄙驕Y沒想到我會同意，
定定看了我很久?！昂茫吐犆魞旱?。”圍獵場上，我單衣坐在馬上。
沈淵替射箭的沈敏兒仔細地戴上盔甲。說起來，我第一次穿盔甲也是沈淵幫我的。
幫完沈敏兒后，他猶豫著朝我走來：“你自小善于騎術，敏兒連弓都拿不穩(wěn)，不用擔心。
”聽著他的安慰，我卻覺得無比諷刺。冷冷道：“有勞沈將軍費心?！鄙诼暣淀懀?/p>
我靈活地騎馬馳走。不出意外，沈敏兒幾度射偏。可就在我以為勢在必得時，
卻對上沈敏兒凌厲的眼睛。那時一位熟練弓手的眼睛。她拉弓放箭，直直射中我的肚子。
瞬間，場面爆發(fā)激烈的喝彩聲，沈敏兒激動地抱住沈淵：“淵哥哥，敏兒贏啦！”我摔下馬，
驚恐地感受到肚子里的生命一點點流逝?？神R卻突然發(fā)狂，我腳卡在馬鐙里，
被拖拽著朝沈敏兒沖去。沈淵眼疾手快把沈敏兒拽開，馬前面沒了障礙，跑得更快起來。
我已經(jīng)分不清痛意，隱約聽見有很多人在吵鬧：“流血了！李云霜留血了！”“云霜！
快、快把馬射死，她若出了事我拿你們是問！”4 端午昏迷時，我被潑醒。
沈敏兒站在我眼前，沒了從前天真的模樣：“真不好意思，今日是端午節(jié)，但是艾草用完了。
”我想起被馬拖拽的慘狀。摸摸小腹，果然已經(jīng)平坦了。她挑眉：“你還真是命大，
僅僅是死了孩子。”“沈淵那么愛你，還求皇上賜了婚，你為什么處處與我為難？！
”聞言沈敏兒竟笑了，她嵌住我的下巴：“云霜姐，你是將府小姐，
怎么懂我寄人籬下心酸呢?！薄澳悴恢腊?，當時沈淵帶我逃走后，竟然還派人回去救你。
”“就憑這點，我也不能讓你活著。”“你應該感謝我，托我的福，你弟弟回來了。
”我聽到弟弟，眸子瞬間睜大，她卻把一盤粽子扔到地上：“吃完，我就讓你見秋兒。
”我屈辱的看著這團粽子。可為了秋兒，我沒有辦法。只能往嘴里胡亂塞起來。
等塞完最后一口，我忍著惡心道：“秋兒在哪？”“他的上半身在院子里。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抓住沈敏兒的衣袖：“你說什么？”她卻大笑起來。來不及吐完，
便跌撞著朝院中跑去?？煽辞搴?，我整個人都傻在原地。他已經(jīng)看不出人樣。白骨半露，
死不瞑目。“秋兒！”全身的血液倒流，我的心突突跳動，唇色蒼白的幾乎不像活人。
我嘶吼著想要沖向秋兒，卻被一股力從后面抱?。骸霸扑銊偭鳟a(chǎn)，不能動怒！
”“秋兒不死……難以平民憤，這些老鼠，都是百姓們放的！”“不過你放心，
戰(zhàn)士們的骨灰我已經(jīng)都發(fā)放給家屬了?！薄拔覀兺暨@些，重新過日子好不好？
”我眼前一黑，險些又倒在地上，一堆灰燼卻潑到我眼里。劇痛模糊了視線，
只能看到百姓手中的骨灰盒：“我兒子在戰(zhàn)場死了，你弟弟憑什么能回來過端午節(jié)？！
”“我要你償命！”可我明明什么都沒做。為何要我承擔，要秋兒付出代價？
他們將我捆起來，鬧著要將我沉江。沈淵立馬慌了神：“來人，把這群刁民給我抓起來！
”可下一秒他卻聽到沈敏兒的尖叫聲：“淵哥哥，救我！”那群人把沈敏兒也捆了起來，
威脅道：“要是不把李云霜沉江，我們就把這個女人沉下去！”沈淵不敢再動，他攥攥拳，
抱住我。卻是低聲說：“云霜，你忍一忍，我馬上就救你上來?！彼灰а溃骸胺帕嗣魞海?/p>
”我微扯嘴角，認命般閉上眼。卻聽到一聲大吼：“圣旨在此，我看誰敢動她！
”5 搶婚蘇連笙襲一身紅衣向我走來，手上拿著金色圣旨更為顯眼?？吹绞ブ?，
所有人的著急忙慌下跪，不敢有絲毫懈怠。他走過來替我松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