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著離婚協(xié)議書的手在發(fā)抖，鋼筆尖懸在紙上，墨水滴成一個黑點?！昂灠?，顧晚。
”陸沉的聲音冷得像冰，“拖下去沒意思?！笨照{(diào)的冷風直往我脖子里鉆。三年前結婚時，
也是在這間辦公室，他握著我的手簽股權協(xié)議，掌心滾燙?，F(xiàn)在同一張桌子，同一支筆，
連離婚協(xié)議都是他助理擬好的——財產(chǎn)分割那欄寫著“女方自愿放棄所有共同財產(chǎn)”。
我抬頭看他。他西裝筆挺，連袖扣都一絲不茍，
和當年在城中村吃泡面創(chuàng)業(yè)的窮小子判若兩人。“為什么是自愿放棄？”我把協(xié)議推回去，
“公司初創(chuàng)資金有一半是我熬夜畫設計稿賺的。”陸沉忽然笑了。他拉開抽屜甩出一沓照片，
全是我和男客戶吃飯的偷拍，角度刁鉆得像捉奸現(xiàn)場?！肮P部壓了三個月，再拖下去，
董事會就要換CEO了?！彼昧饲谜掌夏成莩奁房偛么钤谖乙伪车氖?，“顧晚，
你早不是給我縫襯衫扣子的姑娘了?！变摴P終于落下。我簽完最后一筆，陸沉手機響了。
他瞟了眼屏幕，語氣突然溫柔：“嗯，給她訂巴黎那家米其林...婚紗？
按你上次說的Vera Wang高定。”走出大廈時暴雨傾盆。
我蹲在路邊翻手機余額：327.6元。租房押金剛交完，下月花唄待還5823。
突然一條微博推送跳出來：【LY集團官宣！CEO陸沉與名媛蘇檬訂婚】。
配圖是陸沉摟著個穿香奈兒的女孩，
背景是我們曾經(jīng)最愛的大排檔——現(xiàn)在被做成網(wǎng)紅打卡點，
燈牌上寫著“陸總愛情故事起源地”。雨水泥點濺在屏幕上，
蘇檬手腕的卡地亞鐲子晃得我眼疼。這鐲子我見過，上個月陸沉問我“女生生日送什么”，
我隨口說“經(jīng)典款手鐲不會錯”。手機突然震動，陌生號碼發(fā)來彩信。點開是張設計稿照片，
我瞳孔驟縮——這分明是我上周被甲方斃掉的方案，
但署名變成了“LY集團設計總監(jiān) 蘇檬”。雨幕里傳來刺耳剎車聲，
一輛保時捷停在我面前。車窗降下，蘇檬的鉆石耳釘閃得人眼花：“顧姐，沉哥讓我送你。
”她晃了晃手機，“剛收到米蘭時裝周邀請函，可惜我們設計部滿員了...對了，
你那個被抄襲的稿子...”她突然壓低聲音，“開個價？”我抹了把臉上的雨水。
后視鏡里，大廈LED屏正播放陸沉專訪：“成功男人背后需要體面的女人。
”保時捷開走的尾氣中，我按下發(fā)送鍵，
把蘇檬承認抄襲的錄音發(fā)給了微博某個千萬粉絲的時尚博主。
這個博主半年前私信過我：“顧小姐，你的設計理念很特別，有興趣合作嗎？
”——當時我正忙著給陸沉熨明天見投資人要穿的襯衫。暴雨更大了。
我走進巷子深處的紋身店，把鎖骨下方的“L&C”紋身改成了一把裁縫剪刀。
紋身師問要不要敷麻藥，我搖頭。疼才好，疼才記得住。紋身的刺痛感還沒消退，
我的手機就炸了。那條錄音被時尚博主“Miss柳”直接置頂，
配文：【LY集團新晉設計總監(jiān)的“原創(chuàng)”真相】。轉發(fā)量半小時破萬，
評論區(qū)全是罵蘇檬的。
有人扒出她去年參加設計大賽的作品和我三年前的畢業(yè)設計幾乎一模一樣，
連排版錯誤都照抄。我關掉微博，翻出通訊錄里一個塵封已久的號碼。鈴響三聲，
對面?zhèn)鱽韼е獯罄谝舻闹形模骸邦?？上帝啊，你終于回我郵件了！”馬可·貝尼尼，
米蘭頂級時裝屋的創(chuàng)意總監(jiān)。兩年前他在上?？催^我的作品集，
當場開出年薪百萬的offer，卻被陸沉一句“夫妻店更重要”婉拒。
“明天飛米蘭的機票已經(jīng)訂好了。”馬可語速飛快，
“但有個問題——你的護照還在有效期嗎？”我翻箱倒柜找出積灰的護照，突然僵住。
簽證頁還夾著和陸沉的合照，背景是埃菲爾鐵塔。那是公司第一次盈利，
他紅著眼眶說：“晚晚，等上市了，我?guī)闳グ屠柁k秀?！闭掌旱揭话耄T鈴響了。
透過貓眼看到兩個穿LY制服的安保，我后背瞬間繃緊。領頭的舉起公文包：“顧女士，
陸總讓我們送離婚補償。”包里有張兩百萬支票和一份保密協(xié)議。
條款第七條用加粗字體寫著：承認所有設計作品著作權歸LY集團所有。
“陸總說...”安保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我鎖骨處滲血的紋身，“您要是簽了，
蘇小姐愿意公開道歉?！蔽叶⒅鄙系慕痤~笑出聲。
這剛好是當年我賣設計稿給陸沉創(chuàng)業(yè)的錢數(shù)，連零頭都不差?！案嬖V陸沉。
”我把支票塞回安保領口，“他欠我的，我會自己拿回來。”當晚我熬夜整理作品集，
發(fā)現(xiàn)電腦里所有源文件都被遠程刪除了。
幸好U盤還存著備份——這是被甲方反復折磨養(yǎng)成的習慣。天快亮時，馬可發(fā)來視頻通話。
他身后是忙碌的秀場后臺，幾個模特正穿著鏤空剪裁的禮服走來走去?！邦櫍?/p>
這些靈感是不是來自你去年畫的‘破碎瓷器’系列？”我呼吸一滯。
那分明是我被LY集團否決的方案，現(xiàn)在卻成了蘇檬的“革新之作”。
視頻角落閃過陸沉的側臉，他正在給蘇檬披外套?！榜R可，我要加個條件。
”我截屏保存證據(jù)，“首秀主題改成‘瓷器’?！比旌竺滋m機場，
我拖著僅有的28寸行李箱過關。安檢員多看了兩眼我鎖骨上的剪刀紋身，
突然用中文問：“您是顧晚？我妹妹買了您設計的‘青花瓷’絲巾...”她翻出手機相冊，
圖片里女孩戴的絲巾圖案，正是我被陸沉說“太文藝不賣錢”的處女作。
標簽卻寫著：LY集團2023春夏系列?！斑@系列賣爆了。”安檢員興奮地說，
“聽說設計師是陸總未婚妻？”我把登機牌捏成了卷。舷窗外云層翻涌，
飛機正掠過亞歐大陸。七年前同樣的航線，經(jīng)濟艙里陸沉握著我的手說：“等公司上市，
我包專機帶你看極光?！笨战闼蛠硐銠?，我端起酒杯對著虛空碰了碰。
?！ＡП吵鰴C艙電視的新聞快訊：【突發(fā)！LY集團股價暴跌，
疑與設計抄襲風波有關】。米蘭的工作室比我想象的更亂，也更自由。
馬可把我領到一張堆滿布料的大桌子前，拍了拍手：“各位，
這就是我說過的‘東方剪刀手’！”十幾個不同膚色的設計師齊刷刷抬頭，
有個染紫頭發(fā)的女孩直接沖過來摸我的紋身：“酷！這比那些無聊的情侶紋身帶勁多了。
”桌上攤著即將發(fā)布的秋冬系列草圖，我一眼就認出了蘇檬“借鑒”過的元素。
馬可叼著鉛筆說：“給你兩周時間重組設計團隊，我們要在LY集團發(fā)布會前截胡。
”“一周就夠了?！蔽页槌鰩讖埍桓牡妹婺咳堑膱D紙，“這些中國風元素用得不對，
青花瓷不是這么切割的?！绷璩咳c，我正在給一件鏤空禮服調(diào)整腰線，手機突然亮起。
陸沉的微信頭像跳出來，是我們養(yǎng)了五年的布偶貓照片——離婚時他說貓過敏，
其實是被蘇檬抱走了。【撤掉那條錄音，條件你開】我盯著對話框看了很久，
直到屏幕自動熄滅。貓是剛創(chuàng)業(yè)時撿的流浪貓，有次我通宵畫稿，
它蹲在稿紙上踩出幾朵梅花印，陸沉說這是“天意合作”，后來那組梅花系列賣了六十萬。
“顧！”馬可突然推門進來，舉著平板電腦，“快看LY的危機公關！”直播畫面里，
淚俱下：“那些設計稿是顧晚姐姐自愿指導我的...”她身后大屏幕播放著剪輯過的視頻，
赫然是我兩年前在公司指導實習生的畫面，但實習生臉都被替換成了蘇檬。最諷刺的是，
陸沉站在旁邊一臉心疼地給她擦眼淚，
這個動作他以前只對我做過——在我連續(xù)熬夜導致眼角出血的時候。
馬可氣得摔了鉛筆：“他們居然買通了你的前同事作偽證！”我反而平靜下來，
打開電腦調(diào)出一段云端視頻。畫面里清晰記錄著蘇檬來公司找我“請教”的全過程，
包括她最后那句：“反正你都要當家庭主婦了，這些設計留著也是浪費。
”“明天發(fā)布會用這個？”馬可眼睛發(fā)亮。我搖搖頭，
把視頻拖進加密文件夾：“現(xiàn)在放出去太便宜他們了?！币恢芎蟮牧璩?，
工作室突然被電話轟炸。國內(nèi)時尚媒體瘋傳一組照片：蘇檬在夜店嗨到凌晨，
左手香檳右手雪茄，完全不是發(fā)布會上“清純才女”的形象。更致命的是，
她戴的項鏈被扒出是抄襲某個小眾設計師的未發(fā)布作品。“你干的？”馬可端著咖啡挑眉。
我咬著皮筋扎頭發(fā)：“只是把她在ins小號曬的圖打包發(fā)給了營銷號。
”轉身時U盤從口袋掉出來，標簽上寫著“2018-2022全備份”。
馬可撿起來吹了聲口哨：“看來有人早就留了一手。”發(fā)布會前夜，模特試裝時出了意外。
壓軸的那件瓷器禮服在走動時突然開裂，
紫色頭發(fā)的女孩急得快哭出來：“明明檢查過三次線頭！”我摸著禮服腰間的接縫處，
突然笑出聲。這種特殊的崩線方式，和五年前陸沉第一次帶我見客戶時，
我襯衫崩開的針腳一模一樣——那時候他脫下西裝裹住我，說“以后只給你買最好的布料”。
“不用改。”我拿起剪刀在開裂處又剪出幾道痕跡，“主題就叫‘破繭’。”大秀當天，
前排坐著不少亞洲面孔。當模特穿著支離破碎的青花瓷禮服走出來時，
有個戴墨鏡的女人突然站起來鼓掌——是當年第一個買我設計的女客戶，
她脖子上還系著那條梅花絲巾。謝幕時馬可強行把我推上T臺。聚光燈下，
我看見最后一排有個熟悉的背影正匆匆離場，西裝后領露出半截貓咪圖案的紋身。
那是陸沉陪我去紋的，當時他說：“要紋就紋一對兒。
”而現(xiàn)在我鎖骨下的剪刀紋身正在發(fā)燙，像終于找到了該剪斷的東西?；氐胶笈_，
99+的未讀消息里躺著一條陌生號碼短信：【你贏了。但別忘了，
你的設計版權還在LY】我按下刪除鍵時，米蘭大教堂的鐘聲正好敲響。
米蘭的慶功宴剛開場，馬可就拽著我躲進了儲藏室?！俺鍪铝恕！彼咽謾C塞給我，
屏幕上是LY集團剛發(fā)布的律師函，落款蓋著陸沉的私章。
內(nèi)容很簡單——起訴我“違反競業(yè)協(xié)議”，索賠三千萬。
我盯著文件末尾的日期冷笑：“真有意思，競業(yè)協(xié)議截止日期是昨天。
”“他們卡的就是這個時間點！”馬可抓狂地扯著卷發(fā)，
“現(xiàn)在所有媒體都在報道你抄襲老東家，連《Vogue》都撤了專訪！
”儲藏室外傳來香檳杯碰撞的聲音，而我的手機正在瘋狂震動。
銀行短信提示房貸自動扣款失敗，房東連發(fā)三條微信催繳下季度房租。
最刺眼的是我媽的消息：【晚晚，陸沉媽媽剛在朋友圈發(fā)你大學時打工的照片，
說你是...】后面的話她沒忍心截全。我抓起外套往外走，馬可攔住我：“你去哪？
外面全是記者！”“買咖啡。”我推開安全通道的門，“放心，這次我會記得要小票。
”便利店的熱美式苦得發(fā)酸。我坐在玻璃窗前翻相冊，
找到一張五年前的照片——陸沉蹲在打印店門口，手寫我們的第一份合伙協(xié)議。
條款第二行明確寫著：“設計著作權歸創(chuàng)作者所有”。照片角落的日期讓我手指一顫。
那天是4月1日，愚人節(jié)?；毓ぷ魇业穆飞?，我被三個舉著相機的男人堵在巷子里。
領頭的咧著黃牙笑：“顧小姐，LY集團爆料說您私生活混亂，
能不能...”我掄起咖啡杯砸在墻上，瓷片飛濺時他們下意識后退。這招是和陸沉學的，
當年有混混來收保護費，他就是這么嚇退他們的?！案嬖V陸沉?！蔽也冗^滿地陶瓷碎片，
“他偽造協(xié)議的樣子，和當年在城中村吃泡面時一樣狼狽?！惫ぷ魇依锟諢o一人，
只有紫色頭發(fā)女孩留的紙條：【我們被臨時調(diào)去巴黎救場，
馬可說讓你看郵箱】電腦屏幕在黑暗里幽幽發(fā)亮。郵箱里躺著馬可發(fā)的加密文件夾，
標題是“生日禮物”——點開居然是LY集團近三年的全部設計稿源文件，
每份都帶著可追蹤的修改記錄。
最勁爆的是最后那個視頻：蘇檬在辦公室撒嬌說“反正沉哥能搞定版權問題”，
而陸沉笑著捏她的臉：“怕什么，她的簽名我都能模仿?！蔽艺P機，
突然彈出一條微信好友申請。頭像是個布偶貓表情包，驗證消息寫著：【姐姐，
我是蘇檬的表妹】通過后對方秒發(fā)語音，背景音里有熟悉的貓叫：“顧姐，
檬姐把你電腦里的設計稿都賣給競爭對手了！她現(xiàn)在要搶注‘青花瓷’商標，
明天就去...”語音突然中斷，聊天框顯示“對方已撤回”。我回撥過去，
只聽到冰冷的電子音：“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凌晨四點，我打包好所有證據(jù)直奔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