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沈映荷進了王妃寢室,窗戶緊鎖著,屋子里有股刺鼻的藥味還有股潮濕的味道,她拿帕子捂住了鼻子,小聲道:“嬤嬤,可以把窗戶打開嗎?開窗通風(fēng)更有益于王妃的身體。”
“你這小姑娘懂什么,王妃手腳冰涼,開窗受了風(fēng)就不好了?!毙鞁邒咭膊欢雷訝敒楹卧敢庾屵@個半大姑娘給王妃看病,聽她說要開窗,更是覺得不靠譜。
“嬤嬤,你就開那扇不對著床的窗就行了,我保證王妃不會受涼的?!鄙蛴澈蛇€想勸說,每次按摩后都是會出汗的,王妃出了汗沒病也得被悶出一身病。
“不行,你的保證沒有用,你又不是大夫,我不能聽你的?!?/p>
“徐嬤嬤……”
“里面怎么了?”屋外的陸行舟聽見里面的動靜,出口問道。
徐嬤嬤像是有了主心骨,退了出去把剛才的對話一五一十說給了陸行舟聽。
沈映荷也沒有把握陸行舟會不會相信自己,她不是神醫(yī),她的話徐嬤嬤她們自然不放在心里。
就在沈映荷快要放棄開窗的時候,徐嬤嬤進來了,她先是莫名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就招呼小丫鬟們把窗戶都打開了。
沈映荷隱隱有些開心,面紗下的嘴角都不由得彎了起來。
“麻煩嬤嬤把王妃的外衣褪下,只用穿著寢衣就好?!鄙蛴澈蛇€準(zhǔn)備解釋,就見剛剛不甚配合的徐嬤嬤三下五除二就把王妃的衣物脫了下去。
沈映荷猜到應(yīng)該是陸行舟說了什么,明明只是陌生人他居然愿意相信自己,沈映荷心里莫名有幾分甜蜜,竊喜后脫了鞋子凈了手就爬上了床去。
一旁的丫鬟還想阻止,就見徐嬤嬤一擺手,幾個人退到了床外幾步處。
沈映荷活動下了手腕,腦海里漸漸回憶起上輩子學(xué)的手法,從百會穴開始,重按七下,然后是迎香穴,輕按三下,然后是太陽穴劃到晴明穴,連續(xù)十次,然后再是肩膀、大腿、足底的穴位,一整套下來,沈映荷整個后背都濕了。
她高估了自己這具十四歲的身子,正是按了一個回合雙手都已經(jīng)使不上勁了,余光看見一旁瞠目結(jié)舌的丫鬟,沈映荷朝著一個看起來最有手勁的丫鬟招了招手。
“你來試試,我教你?!?/p>
圓臉丫鬟看起來不是很機靈的樣子,但沈映荷說什么她做什么,學(xué)的很快,丫鬟按照沈映荷教的手法又給王妃按了兩個回合,明顯看見王妃的臉色紅潤了許多,總算瞧著不是蒼白像是隨時會歸去的樣子。
“邱大夫來了,世子爺,邱大夫請來了。”門外的小廝喊聲都傳到了寢室里。
徐嬤嬤也沒了剛才的懼色,笑聲道:“我去請邱大夫看看?!?/p>
她已經(jīng)信了七八分,這個沈姑娘說的應(yīng)該是真話,也是她運氣好,剛好祖母患了跟王妃同樣的病疾,現(xiàn)在她救下了王妃,以后也算跟恭王府結(jié)了善緣。
一旁為首的大丫鬟眼色極好,早就看見了沈映荷的后背,急忙迎了上來,“姑娘,我見你后背都濕了,我?guī)闳Q身衣服吧?!?/p>
沈映荷這才覺得后背發(fā)涼,急忙道謝:“好的,麻煩了?!?/p>
快走出門,她又轉(zhuǎn)頭朝著剛才的圓臉丫鬟道:“麻煩這位姐姐替王妃擦擦汗,順便再換身衣裳?!?/p>
圓臉丫鬟點了點頭,跟著另一個丫鬟很快就給王妃換好了衣服,也順手放下了床幔,只見王妃的一只手放在了外面。
等到沈映荷換好衣服回來,就聽見徐嬤嬤大喜道:“王妃身子真是大好了?”
邱大夫點了點頭,他給恭王妃診治多年,他早就斷定王妃這病根本不可痊愈,沒想到今日的脈象居然有好轉(zhuǎn)的跡象?!皼]錯,老夫剛剛多次把脈,王妃的脈搏明顯比之前有力了許多,而且我看王妃的氣色紅潤,一點也不像之前發(fā)病那般?!?/p>
“我聽說是一個姑娘給王妃推拿好的,老夫沒想到穴位居然還可以不用針灸,只用外力就可以達(dá)到效果,真是聞所未聞,聞所未聞啊?!鼻翊蠓蚰ゲ涠鄷r,就是為了想看這沈姑娘一眼,最好再討教幾番。
徐嬤嬤一眼就看穿了邱大夫的想法,于是看見沈映荷的身影,故意道:“邱大夫,這位就是沈姑娘?!?/p>
眼前的姑娘瞧著還未及笄,真是剛剛救下王妃的女子?邱大夫急忙拱手討教,“敢問姑娘是如何知道這般治療的方子?”
沈映荷把跟徐嬤嬤她們說的話復(fù)述了一次給邱大夫,不過邱大夫不比徐嬤嬤好糊弄,居然問起了沈映荷“祖母”的病狀。
“這、”沈映荷哪有什么祖母啊,她不過是為了可信度隨口胡謅的啊,邱大夫的問題越來越刁鉆了,沈映荷完全招架不住。
一旁一直默默飲茶的陸行舟突然開口:“今日多謝邱大夫,診金我已經(jīng)安排人備好,只是王妃還得靜養(yǎng),我就不多送了。”
邱大夫這才背起藥箱,不情不愿地放過了這次進修機會。
沈映荷長舒一口氣,若是再被邱大夫盤問幾句,相信她的謊話立馬就會被揭穿。
跟前的姑娘換了身錦服,氣質(zhì)從剛剛的淡雅一下子變得高貴,身后配上幾個丫鬟,旁人定會認(rèn)為是哪個世家的千金。
陸行舟袖子里的手點了點扶手,他覺得這位沈姑娘真是個奇人,僅僅只露出一雙眼睛,他先是不由得放任她對母親破格診治,后因著她求救的眼神給她解圍,明明邱大夫問清她的來歷對他也是好事,可他似乎見不得對方皺眉犯難,她只用看自己一眼,自己對她就百般放縱,任由她裝滿了秘密站在自己跟前。
徐嬤嬤送客去了,其他丫鬟也都守在寢室里,陸行舟擰著眉頭,沒頭沒腦突然冒出一句,“剛剛為什么那般看我?”
沈映荷朝他福了福身子,恭敬道:“回世子爺?shù)脑?,邱大夫問的都是民女很久遠(yuǎn)的事情,民女好多事情都不太記得,民女又怕說錯,這才不得已朝世子爺求助?!?/p>
陸行舟搖頭,像是糾結(jié)了一番,視線偏向了一旁,“我問的是第一眼,你為何用那般眼神盯著我看?”
“回世子爺話,您說的眼神是什么樣的眼神?”沈映荷貪戀這般只有兩人的時刻,上輩子她們兩人就這樣安靜對話的次數(shù)都屈指可數(shù),這般想來,她對陸行舟除了身世還有長相,幾乎是所知甚少,她也不知哪來的膽子,就這么反問道。
陸行舟沒有察覺這算是冒犯的舉動,他至今還沒有從沈映荷那個眼神里抽身出來。
“像是有話要說,又像是無話可說,”更像是把情意訴說。陸行舟隱去了后面那句話,一個從未相識的人怎么會用那般眼神看自己。
陸行舟猜測,許是這位沈姑娘的情郎跟自己有幾分相像,她許是看錯了。
明明找到了答案,怎么還是不開心呢?陸行舟愣神,全然不覺沈映荷的眼睛里早就盛滿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