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跟我相依為命的爺爺去世了。我不愿相信這個事實(shí),葬禮上掉不出一滴眼淚。
父母戳著我的額頭說我沒良心。為爭遺產(chǎn),爸爸跟小叔在爺爺?shù)撵`臺上大打出手。
看著這場鬧劇,我捏緊了手里的癌癥報告。1過完年,
我收拾東西正準(zhǔn)備返程回去上班爺爺忽然拉著我的手,滿臉不舍的說:“乖乖,
不能待多幾天再回去嘛,阿爺給你做愛吃的糖醋排骨。
”我看著眼前像個小孩子似的爺爺對我撒嬌,不禁好笑道:“阿爺,
我下一年過年的這個時候就會回來啦!你平時想我了可以給我打電話撒?!睜敔斚肓讼?,
松開拉著我的手,掰著手指頭一本正經(jīng)地給我算。“阿爺老了,今年80歲了,
你一年回家一次,如果我可以再活十年,就可以見你十次了。”我收拾東西的手一頓,
鼻子一酸,抬頭望著爺爺。老人一頭白發(fā),前額和眼角的皺紋很重,笑著,下巴抬了起來,
因?yàn)樽炖镆呀?jīng)沒有牙齒了,嘴唇往下陷。我眼眶濕潤,笑著故作輕松的說:“瞎說什么呢,
阿爺肯定長命百歲,我還要掙錢買大房子給阿爺住呢!”爺爺見我堅(jiān)決要回去,
輕輕嘆了口氣,擺了擺手無奈道:“好好好,阿爺?shù)戎∧愕拇蠓孔樱?/p>
那阿爺就等你明年回家過年咯?!闭f完,轉(zhuǎn)身步履蹣跚地回房拿了些零食塞在我的行李箱里。
臨走時,爺爺千叮嚀萬囑咐的讓我好好吃飯,注意安全。我不舍的抱著爺爺,點(diǎn)點(diǎn)頭,
一一應(yīng)下。2接到鄰居的電話的時候,我還很疑惑?!拔梗镆?,咋啦?”“婳婳,
你快跟領(lǐng)導(dǎo)請假回家吧,你爺爺走了!”我笑容一愣,猛地一下站起身,
手中的茶杯也“哐當(dāng)”一聲摔破在地。我趕到家時,家中哭聲一片,周圍掛滿了白綾。
我緩緩走進(jìn)大廳中央,看到一副紅棺材放在爺爺最常坐的地方上,
里面躺著的是爺爺早已冰冷的身體。棺材前面放著的是一個笑容慈祥老人的遺照。
回來的路上我不斷的自我安慰,恨不得高鐵開快點(diǎn),再快點(diǎn)?!具@是假的,爺爺身體那么好,
沒什么病,肯定還在家等著我。】不斷顫抖的手出賣了我。
而在見到爺爺冰冷的身體的那一刻,心理防線一瞬間崩塌。我眼眶一紅,視線瞬間模糊一片,
成串的淚水涌了出來,順著我的臉頰輕輕滑落到嘴邊?!鞍?!阿爺!”我放聲痛哭,
悲傷到極致,哭到幾乎暈厥,幸好旁邊的姨娘將我扶住?!皨O?。∪怂啦荒軓?fù)生,
你爺爺摔倒在地被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早已經(jīng)沒了呼吸,一定要節(jié)哀啊。
”叔伯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著。到了封棺那日,我跪在爺爺棺材前面,
旁邊坐著的是幾年見不到一次的父母和姍姍來遲的小叔一家?!暗。阍趺淳妥吡四?,
我的爹啊?!卑职痔K健文裝模作樣的嗷了兩嗓子,旁邊的媽媽陳昭娣跪地痛哭,哭了半天,
一滴淚也沒有流下?!靶辛舜蟾?,爸都走了裝啥啊,老爺子在的時候也沒見你多孝順啊。
”站在旁邊的叔叔蘇家耀哼了聲,不屑地看著作戲的二人,嘲諷道。
叔叔的女朋友丘靜華拉了拉叔叔的衣服,小聲地說:“你少說點(diǎn)。
”小叔不服氣的把頭轉(zhuǎn)向另一邊。爸媽神色尷尬,礙于眾多親戚在的原因,忍著氣站在一旁。
我看著爺爺?shù)奈锲芬患患谋粺?,越來越少…媽媽見我神色木訥,仿佛被抽了魂一樣,
氣不打一處來,指著我怒罵,“死丫頭,你爺爺疼了你那么久,居然一滴淚都沒有,
真是白疼你了。”我置若罔聞,只是眼睛一直盯著黑白色相框里的爺爺。
媽媽似乎覺得我在挑釁她的權(quán)威。正欲發(fā)怒,突然一個文質(zhì)彬彬穿著西裝的男人走了過來。
“你們好,我是律師,請問是蘇序懷老先生的子女嗎?
我是來詢問老先生去世后的財產(chǎn)分配問題的?!卑职帜樕幌玻瑩屧谛∈迕媲罢f:“對對對,
我是大兒子,按照規(guī)定,老爺子全部財產(chǎn)應(yīng)該歸我!”他搓搓手,眼睛里的貪婪藏都藏不住。
小叔一聽就不樂意了,臉色倏然沉了下來?!皯{什么,老子也是他的兒子,
這老頭生前就偏袒你們家,現(xiàn)在死了連遺產(chǎn)都不分給我?”媽媽一聽分財產(chǎn),眼睛都亮了。
又聽到小叔這么說,哼了一聲“你是小兒子,爭什么爭?!毙∈鍤饧狈葱?,叉著腰,
質(zhì)問著媽媽?!澳憬o我閉嘴,有你這外姓女人什么事?!薄澳恪?!”媽媽被噎了一下,
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突然爸爸動手揍了叔叔的臉一拳,力道極重。
我看小叔嘴邊留有一絲血跡,爸爸抓著小叔的頭發(fā)不屑地說:“就是欺負(fù)你怎么了,
你TM給老子放尊重點(diǎn)。”小叔叔自然是不甘被打,很快他倆扭打在一起,
下手一個比一個重。靈臺前一片混亂,勸架的勸架,拉架的拉架。我抱著爺爺?shù)撵`牌,
眼睛腫疼,已經(jīng)哭到神經(jīng)麻木。我冷眼旁觀著這一場鬧劇,看著親兄弟為了爭遺產(chǎn)大打出手。
【阿爺,他們沒有心?!俊八麄冎辉诤踹z產(chǎn),我好想你,阿爺?!蔽业椭^小聲喃喃。
一只大紙箱赫然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里,我抬頭看向遞紙箱的人,是鄰居秋姨。阿姨說,
這是從爺爺房間找到的,應(yīng)該是留給我的。紙箱上面貼了張紙,寫著“給妞妞的”字樣。
我顫抖不止的手打開了紙箱,發(fā)現(xiàn)里面放著的是一些過期的零食和一張存折。我仔細(xì)看了下,
都是我小時候愛吃的零食,存折里的錢是我工作以來給爺爺?shù)腻X,爺爺竟一分沒花全部存著。
我的眼淚一顆顆滑落,悉數(shù)跌在冷硬的大理石地板上,隨后,我抱著紙箱嚎啕大哭。
最終小叔妥協(xié),爸爸擁有爺爺遺產(chǎn)百分之六十五,另外的百分之三十五則是我小叔的。
我替爺爺心寒的同時不免有些驚訝,一向貪小便宜一毛不拔的小叔叔竟然妥協(xié)了要少了遺產(chǎn)。
他可是連過年紅包都只封一塊錢的??晌颐髅骺吹搅怂劾锏牟桓市?,我百思不得其解。
3爺爺?shù)脑岫Y辦完了,按照老家的規(guī)矩,直系親屬要在老家住夠五天才可以出城。
爸媽帶著我和妹妹臨時在老家附近租了個房子,怎么說也不肯住進(jìn)爺爺生前住的那間屋子。
我從小被爸媽丟給爺爺撫養(yǎng),幾乎是幾年才見一次,自然是對他們夫妻倆沒什么感情。
而我的親妹妹—蘇妍,則是從出生爸媽去哪都要帶著她,對她極其寵愛包容。我坐在餐桌上,
看著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地聊天。而我像個外人似的融入不了一點(diǎn),食之無味。
我找了個借口回到樓上,開始整理爺爺留給我的幾樣?xùn)|西。爺爺留的遺物不多,我算一件。
半夜,爸爸堵伯回來,在樓下跟媽媽大吵了一架,看樣子是賭輸了。好半晌,
我的房間響起了敲門聲。我打開門,發(fā)現(xiàn)是爸爸。爸爸倚在門口,站都站不穩(wěn),滿臉通紅,
應(yīng)該是喝醉酒了,說完還打了一個酒嗝?!澳銒寢屨f,那老爺子給了你一只平安鎖是吧,來,
拿來給我,老子要拿去賭回本!”遺產(chǎn)要走手續(xù),沒那么快全部到賬,
他應(yīng)該是把現(xiàn)有的錢全輸完了。我下意識往后退了兩步,
拿起床上的平安鎖像護(hù)犢子似的緊緊攥在手里?!安恍?!這是爺爺留給我的,怎么能給你。
”我態(tài)度強(qiáng)硬,語氣堅(jiān)決地說。我這一行為惹惱了爸爸,他對著我拳打腳踢,
即使身體很疼很疼,我也未曾想松手。身體被爸爸打的青一塊紫一塊,而我親愛的媽媽,
全程站在門口冷眼旁觀,冷漠的像個陌生人。爸爸似乎打累了,罵罵咧咧地從我房間離開了。
我躺在地上哭著哭著睡著了,連做夢,手也緊緊攥著平安鎖。夢里的爺爺對我說:“妞妞,
你要乖,爺爺保護(hù)不了你了?!钡任野胍剐褋淼臅r候,早已淚流滿面。我拖著疼痛的身體,
打車去了墓園。上車后,熱心的司機(jī)大哥看見我滿身是傷,雙眼紅腫,
擔(dān)心的問我要不要幫我報警?!八緳C(jī)大哥你就跟著導(dǎo)航走就行了,我沒事。
”我壓著低到不能再低的鴨舌帽,朝司機(jī)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司機(jī)一邊開車一邊疑惑地問我?!靶」媚?,你這半夜去墓園,不怕遇到鬼嗎?
我每次路過墓園,都覺得陰森森的?!蔽铱聪虼巴庑涡紊娘L(fēng)景,
淡淡地說:“有時候人比鬼可怕得要多,每只鬼都有可能是別人想見卻永遠(yuǎn)見不到的人。
”司機(jī)像是沒想到我會這樣說,哈哈一笑?!皼]想到你看起來年紀(jì)輕輕,感悟那么深啊。
”我笑了笑沒反駁。我付了車費(fèi),走進(jìn)了墓園。一路上,差不多高度的墓碑井然有序地立著。
我在想,爺爺會不會在跟新交的好朋友嘚瑟他最疼愛的孫女來看望他呢。又或許,
假裝苦惱地跟別人傾訴,他的愛哭包孫女太想念他了,半夜都要來煩他。我正想著,
不知不覺就到了爺爺?shù)哪贡?。我勉?qiáng)擠出笑容一抹笑容,帶著輕微的哭腔:“阿爺,
我來看你了?!蔽夷四樕系难蹨I,故作輕松的嘆了口氣,接著說。“您怎么還騙人啊,
這不,說好的要等我回家,怎么說話不算數(shù)呢你這小老頭?!蔽疫@一坐,就坐到了天亮。
臨走時,我看著爺爺墓碑前沒燃燒完的火紙,輕聲說:“新年快樂?!?回到出租屋樓下時,
已經(jīng)是下午了。我看見十字路口圍著一群人。我走到附近,聽到旁邊的大媽說,
是前面的路口出了車禍,死者是個女孩兒,死之前手里還一直抓著一個東西?!鞍?,
那個女孩也是慘,她父母到現(xiàn)場第一時間居然是在后悔去年沒有給她買保險,
還一直問人家保險人員能不能現(xiàn)在買…真是作孽啊?!迸赃叺牧硪粋€大媽替女孩兒抱不平,
義憤填膺地說。我忽然覺得心臟有點(diǎn)不舒服,以為是沒休息好導(dǎo)致的,沒當(dāng)回事。
我拿出鑰匙開門,發(fā)現(xiàn)怎么扭都開不了,拍門也沒人給我開。我拿出手機(jī)給爸爸發(fā)了條短信。
等過了五個小時,爸爸才回復(fù),是一條語音?!景?,蘇婳啊,
我?guī)銒寢屆妹萌ジ浇包c(diǎn)一日游了,忘記跟你說了換門鎖了,你自己找地方先待著吧啊。
】語音聽著有些雜亂,不過還是能清晰的聽到蘇妍開心的笑聲。我回了個【哦?!侩S后,
在附近找了個尖銳的東西,把窗戶敲碎了進(jìn)屋。我把碎掉的玻璃拍了張照發(fā)給了陳昭娣。
不出幾秒,幾條語音轟炸而來,不用想都知道,肯定都是罵我的。我為了讓耳根清靜,
直接把手機(jī)關(guān)機(jī)了?!疤K婳!你個小賤蹄子,居然敢敲壞我的窗戶!”人沒進(jìn)屋,聲先到,
我有時真挺佩服我媽的嗓門的。陳昭娣一進(jìn)屋就四處尋找我的身影,
我揮了揮手示意我在餐桌這邊?!昂冒。阋咸炝耸遣皇?,你這叫入室搶劫!
”陳昭娣走過來怒氣沖沖的指著我,眼底冒著火光,看來把她氣得不輕。我攤了攤手,
無辜地看著陳昭娣:“我進(jìn)自己家,怎么就入室搶劫了?
”“你…咳咳…你”陳昭娣被我氣得一口氣差點(diǎn)沒上去。
后面趕來的蘇妍急忙用手拍了拍陳昭娣的背以便她通氣?!翱?,誰知道你有沒有偷我東西,
像你這種人,小時候偷針,大的時候偷金子也說不定!”我聽到陳昭娣這話,
眼底的光微微暗淡了一些。高中時期,我被人造謠偷東西,
那時我不知道為什么同學(xué)不見的手表會出現(xiàn)在我的書包里。媽媽被老師請了過去,
那次是我跟媽媽時隔六年的第一次見面。卻被一巴掌打破了所有的期待。
她不分青紅皂白的當(dāng)著所有老師同學(xué)們以及不見手表的那位同學(xué)的家長的面上,
扇了我一巴掌,說了很多難聽的話。導(dǎo)致從那件事后,同學(xué)們不再跟我有聯(lián)系,把我孤立了。
雖然后來老師拿著視頻澄清了,是蘇妍偷的。因?yàn)樗w慕那個同學(xué)有手表,她也想有,
就去偷了手表,擔(dān)心被人發(fā)現(xiàn)她偷東西,又悄悄的把手表放進(jìn)我書包里。
可是媽媽本就偏心蘇妍。就算有視頻作證,蘇妍說什么她都信,
這導(dǎo)致我跟父母的關(guān)系越來越差。而我父母為什么會這么討厭我呢。
是因?yàn)殛愓焰返牡谝惶ケ緛硎请p胞胎,因?yàn)樗阁w營養(yǎng)不夠,導(dǎo)致我吸收了弟弟。
又加上比較重男輕女,所以她一直覺得都是我的錯,恨那個被吸收的人為什么不是我。
想起往事,我嗤笑著。“是嗎,可是媽媽,當(dāng)年可是蘇妍偷的手表啊,
所以我就活該冬天站在門口凍五個小時嗎”我雙手托著頭,饒有趣味地看著陳昭娣,
看著她能說出什么花來。“那是妍妍小時候不懂事,你還真是記仇,那么點(diǎn)破事記那么久。
”媽媽總是能把壞的說成好的,當(dāng)然,維護(hù)的對象永遠(yuǎn)不可能是我。我垂著頭,
發(fā)絲滑下來遮住臉,我笑了,笑得冰冷?!鞍パ浇憬?,你就別老惹媽媽生氣嘛,
你看你身上的淤青都腫了啦,快去擦點(diǎn)藥吧,留下了疤痕男人可不會喜歡哦。
”蘇妍假惺惺拉著我的手關(guān)心我,語調(diào)親昵,而眸底卻是涼薄。臉上露出一副擔(dān)心的模樣,
實(shí)則大拇指一直在用力摁著我的淤青處。媽媽欣慰的看著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
看蘇妍時的眼神溫柔得可以掐出水來了。我疼的皺起眉毛,猛地把手縮了回來,
眼神不善的瞪著蘇妍。蘇妍見我這般痛苦,身背著媽媽,嘴角微微上揚(yáng)這時,爸爸回來了。
“哎喲,你們倆怎么一個比一個跑得快,追都追不上咯?!彼鲋?,
氣喘吁吁地笑著問媽媽和妹妹,可眼神沒有一絲責(zé)備的意味。然而下一秒眼睛看向我的時候,
倏忽間,眼神冰冷,沒有一絲溫度,淡淡地對我說。“你在家啊,你也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