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前,我故意提高嗓門:“對了,我爸在縣供銷社當會計,這十張大團結(jié)是他攢了三年給我讀書用的——可不像是有些人,連考試錢都舍不得自己出!”
摩托車噴著黑煙躥出去,后視鏡里,趙明磊站在原地,臉色比死了三天還難看。
李紅梅正跳著腳,沖著我的背影罵罵咧咧。
而圍觀群眾指指點點的對象早就換成了他們倆。
風(fēng)吹得我眼睛發(fā)酸,可我愣是沒掉一滴淚。
上輩子我的眼淚流夠了,這輩子,該輪到他們了。
高考結(jié)束后,我沒急著回村,而是留在滬市倒騰起了小買賣。
憑著前世的記憶,我知道哪里的的確良布匹緊俏,哪家廠子的搪瓷杯有瑕疵但便宜。
一個月下來,我揣著三百塊錢巨款和電臺里查到的成績單,這才踏上了回鄉(xiāng)的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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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走到趙家院門口,一盆泔水就潑到了我腳前。
“哎喲,我當是誰呢!”婆婆王桂花叉著腰站在門檻上,褲腳還滴著臟水。
“這不是我們老趙家那尊貴的狀元娘子嗎?聽說你在上海發(fā)達了,還認得回家的路?。俊?/p>
我還沒開口,隔壁張嬸就探出頭來:“桂花啊,你這媳婦可了不得,聽說考試那天把明磊扔半道上了?”
“何止??!”李紅梅不知從哪兒冒出來,身上穿著我過年時新做的紅格子外套。
“她花了十張大團結(jié)坐摩托呢!明磊哥差點給她跪下都沒用!”
村里人漸漸圍過來,指指點點的聲音像蒼蠅似的嗡嗡響。
趙明磊蹲在墻角悶頭抽煙,聽見動靜抬頭看了我一眼,又飛快地低下頭。
他身上的勞動布外套沾滿泥點,看來這些天沒少下地干活。
我徑直走過去,把離婚申請書拍在磨盤上:“趙明磊,簽字吧?!?/p>
他猛地站起來,煙頭掉在地上:“向暖,你這是……”
“明磊哥!”李紅梅一把挽住他胳膊,“這種女人留著干啥?自私自利不說,還是個不下蛋的母雞!”
“就是!”婆婆沖過來指著我的鼻子,“十年了連個屁都沒放出來,我們老趙家要絕后??!”
我捏了捏兜里的成績單,冷笑道:“你們老趙家的種,可配不上我的肚子。”
趙明磊氣得臉色煞白,當即拿起鋼筆在紙上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