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巨鹿驚魂冰冷的,帶著鐵銹和塵土氣息的風(fēng),刀子般刮過我的臉。
我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刺目的陽光撞進來,逼得我猛地偏過頭去。
喉嚨干得像是被砂紙打磨過,每一次呼吸都扯著疼,肺里仿佛填滿了滾燙的灰燼。
“水……” 聲音嘶啞破碎,連我自己都幾乎辨認不出。
一個粗陶碗的邊緣立刻貼上了我干裂的嘴唇,帶著體溫的清水小心地、一點一點地浸潤進來。
我貪婪地吞咽著,水流滑過灼痛的喉管,帶來一絲虛弱的清明。
視線終于聚焦:一個年輕的漢子,穿著綴滿補丁、洗得發(fā)白的葛布短褐,
正小心翼翼地捧著碗。他臉上混雜著疲憊、擔(dān)憂,還有一種近乎卑微的敬畏。“大賢良師,
您可算醒了!昨夜您誦經(jīng)祈禳,身子骨受不住那寒氣了……”他的聲音低沉,
帶著濃重的冀州口音。大賢良師?冀州?記憶碎片如同被投入滾水的冰塊,猛地炸開,
帶著尖銳的痛楚和難以置信的荒謬感。我叫張明,一個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普通上班族,
前一刻還在電腦前熬夜趕方案,下一刻……就變成了張角?!
那個在史書里被釘在“妖道”、“逆賊”恥辱柱上,最終兵敗身死的黃巾領(lǐng)袖張角?
一股寒意瞬間竄遍全身,比剛才的干渴更甚。我猛地坐起身,動作牽動了虛弱的身體,
眼前頓時金星亂冒,一陣眩暈。那漢子慌忙扶住我:“大賢良師,您慢些!”我推開他的手,
掙扎著下床,赤腳踩在冰涼粗糙的泥地上。環(huán)顧四周:低矮的土坯房,
屋頂裸露著腐朽的椽子,幾縷慘淡的光線從破洞處漏下。墻角堆著幾捆枯黃的茅草,
散發(fā)著陳腐的氣息。一個缺了口的陶罐孤零零地立在角落。這就是“大賢良師”的居所?
簡陋、破敗,彌漫著一種深入骨髓的貧窮和絕望。“現(xiàn)在……是哪一年?
”我的聲音依舊嘶啞,帶著自己都無法控制的顫抖。漢子愣了一下,
似乎不明白“大賢良師”為何有此一問,但還是恭敬地回答:“光和……光和五年了,
大賢良師?!惫夂臀迥辏」?82年!距離歷史上那場席卷天下的黃巾大起義爆發(fā),
只剩下不到三年!這個認知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心口,悶得我?guī)缀醮贿^氣。
史書上冰冷的結(jié)局瞬間清晰無比:起義失敗,尸橫遍野,張角病逝,兄弟被戮,
百萬信徒血流成河……不行!絕對不行!我用力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那點刺痛反而讓我混亂的思緒勉強凝聚。我穿越而來,不是為了重復(fù)這條通向毀滅的絕路!
我要活下去!避開那場注定失敗的滔天巨禍!什么蒼天黃天,什么太平道業(yè),都滾得遠遠的!
我只想在這亂世尋一條茍全性命的縫隙,哪怕像只老鼠一樣卑微地活著!“出去,
”我聲音低沉,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疲憊,“讓我……靜一靜?!睗h子擔(dān)憂地看了我一眼,
最終還是順從地退了出去,輕輕掩上了那扇吱呀作響的破木門。陽光透過門縫,
在地上投下一道窄窄的光痕。我頹然坐倒在冰冷的泥地上,背靠著同樣冰冷的土墻,
身體抑制不住地微微發(fā)抖??謶?,巨大的、冰涼的恐懼,如同無形的巨蟒,一圈圈纏繞上來,
越收越緊。歷史的洪流就在前方,而我,這個被拋入漩渦中心的異鄉(xiāng)人,只感到徹骨的無力。
活下去……這是此刻唯一清晰而強烈的念頭。必須活下去,無論如何,遠離那場風(fēng)暴的核心。
2、煉獄行紀幾天后,我勉強適應(yīng)了這具新身體和“大賢良師”的身份。
那些恭敬又帶著狂熱期盼的目光,像針一樣扎在我的背上。
我小心翼翼地模仿著記憶中張角可能有的言行舉止,盡量少說話,多沉默,
試圖淡化自己的存在感。我翻看那部據(jù)說是“天書”的《太平清領(lǐng)書》,
上面的文字艱深晦澀,充滿了讖緯符咒和宏大的理想。我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只覺得它重逾千斤,燙手無比。這哪里是什么仙家寶典,分明是催命符!
我告訴身邊的親信弟子張牛角(那個最初照顧我的漢子),我需要外出“體察天心民情”,
為即將到來的大旱祈禳做準備。這個理由冠冕堂皇,無人敢質(zhì)疑。
我迫切地需要逃離這個“大賢良師”身份所籠罩的、令人窒息的壓力圈,我需要親眼看看,
這光和五年的大漢,究竟是什么模樣。我換上了一身最不起眼的舊葛衣,臉上涂抹了些塵土,
像個普通的流民,在張牛角憂心忡忡的目光中,
獨自一人離開了巨鹿郡太平道最初傳道的那個小村莊,一路向西。
腳下的路是塵土飛揚的官道,兩旁的土地龜裂出巨大的口子,像一張張無聲吶喊的嘴。
田野一片枯黃,稀稀拉拉的幾棵麥稈在熱風(fēng)中無力地搖晃,穗子干癟得可憐。
空氣里彌漫著塵土和一種絕望的焦糊味。越靠近洛陽,景象越發(fā)觸目驚心。官道兩旁,
不再是荒蕪的田地,而是成群結(jié)隊的流民。他們拖家?guī)Э?,形容枯槁,眼窩深陷,
如同從墳?zāi)估锱莱龅幕钍?。破舊的衣衫掛在嶙峋的骨架上,每一步都走得搖搖晃晃。
嬰兒的啼哭聲微弱得像貓叫,很快又會被母親的嗚咽蓋過——那母親干癟的乳房,
早已擠不出一滴奶水。一個村莊出現(xiàn)在視野里,死寂得可怕。沒有雞鳴犬吠,沒有炊煙,
只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腐臭和草藥苦澀的濃烈氣味撲面而來,令人作嘔。
我下意識地捂住了口鼻,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村口歪斜的槐樹下,蜷縮著一個老嫗。
她懷里抱著一個三四歲的孩子,孩子的小臉燒得通紅,嘴唇干裂起皮,雙眼緊閉,
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老嫗渾濁的眼睛空洞地望著遠方,干裂的嘴唇無聲地蠕動著,
像是在祈禱,又像是在詛咒。“老人家……”我走近,聲音艱澀。老嫗遲鈍地轉(zhuǎn)過頭,
眼珠渾濁得幾乎分不清眼白。她看了我一眼,沒有任何反應(yīng),又低下頭,用枯樹枝般的手指,
顫抖著去摳樹根旁一叢灰綠色的、長著絨毛的野草。她用盡全力拔下幾片草葉,塞進嘴里,
費力地咀嚼著,綠色的汁液順著嘴角流下,如同垂死的蠕蟲。
“娃……吃……”她試圖把嚼爛的草葉喂給孩子?!安荒艹裕∮卸?!”我失聲喊道,
下意識地想去阻止她。老嫗的動作停住了,她抬起渾濁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
那眼神里沒有憤怒,沒有悲傷,只有一種令人心膽俱裂的麻木。
“毒死……好過……餓死……”她的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
“前頭……張家……用娃……換了……半袋……麩子……”她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
指向村子深處。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易子而食!
這個只在史書上見過的、象征著人間地獄極限的詞語,此刻帶著血腥和絕望的氣息,
狠狠地砸在我的面前。我的胃劇烈地痙攣起來,喉嚨發(fā)緊,眼前發(fā)黑。我踉蹌著后退一步,
撞在粗糙的樹干上。瘟疫、饑餓……這哪里是人間?分明是煉獄!
我原以為知道歷史的結(jié)局就足以讓我恐懼退縮,可眼前這活生生的、地獄般的景象,
帶來的沖擊和窒息感,遠勝于史書上任何冰冷的記載!那為了活命交換骨肉的絕望,
那啃食毒草的麻木……大漢?這煌煌天朝,它供養(yǎng)的到底是什么?它保護的又是誰?!
一股難以遏制的憤怒,混雜著巨大的悲哀和惡心,如同火山熔巖,
在我胸腔里猛烈地沖撞、沸騰!我猛地轉(zhuǎn)身,幾乎是逃離一般沖出了這個死寂的村莊,
不敢再多看一眼。帶著滿身的風(fēng)塵和一顆沉甸甸、浸透了人間悲苦的心,
我終于踏入了帝國的中心——洛陽。城門的巍峨與喧囂撲面而來。巨大的青磚城墻高聳入云,
其上旌旗招展,甲胄鮮明的衛(wèi)士手持長戟,肅立如林,俯視著城下螻蟻般的眾生。
人流車馬在巨大的門洞下匯聚成一股渾濁的洪流,喧囂鼎沸。華蓋馬車裝飾著金銀,
駿馬膘肥體壯,車上坐著的貴人錦衣玉袍,神態(tài)倨傲,熏爐里飄出的名貴香料氣息,
與城門口流民身上散發(fā)的汗臭、霉味和隱約的腐氣格格不入。
我裹緊了身上那件早已污濁不堪的葛布袍子,像個真正的流民一樣,低著頭,
隨著人流艱難地向前挪動。守城兵卒的目光像冰冷的剃刀,
在每一個入城者的臉上、身上刮過,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和審視。對衣著光鮮者,
他們點頭哈腰;對如我這般襤褸的,則呼來喝去,動作粗暴?!皾L開!臭死了!
別污了貴人的道!”一聲厲喝伴隨著鞭子破空的脆響在我身后炸開。我猛地回頭。
只見一個衣衫破爛、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老者,或許是餓昏了頭,
腳步踉蹌地靠近了一隊正要進城的華麗車駕。那車駕由四匹雪白的駿馬牽引,
車身漆得烏黑發(fā)亮,鑲嵌著金邊,車窗垂著昂貴的絲綢簾幕。趕車的豪奴面目猙獰,
手中的皮鞭毫不留情地抽打在老者背上。老者慘叫一聲,撲倒在地,背上瞬間綻開一道血痕。
周圍的流民麻木地看著,眼神空洞,仿佛早已習(xí)慣。幾個衣著稍體面的路人,
也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厭惡地扭過頭去,加快了腳步?!安婚L眼的老狗!
沖撞了張常侍府上的車駕,你十條賤命也賠不起!”豪奴啐了一口,罵罵咧咧。
他口中的“張常侍”,無疑就是權(quán)傾朝野的十常侍之首——張讓。馬車沒有絲毫停留,
華麗的輪轂?zāi)脒^老者倒下的地方,繼續(xù)向前。就在車輪滾過老者身邊泥濘路面的瞬間,
我清晰地看到,那涂著黑漆、鑲著金邊的車輪上,沾著一小塊暗紅色的、粘稠的東西,
像是……碾碎了的血肉。車輪轉(zhuǎn)動,那一點污穢被帶起,又甩落在塵土里。
我的胃再次劇烈地抽搐起來,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間燒遍全身,直沖頭頂!沖撞?
在這人擠人的城門口,一個餓得站不穩(wěn)的老人,能“沖撞”什么?!那車輪上沾的,
是人的血肉!是這煌煌帝都城門下,活生生被碾碎的性命!而車里的人,
那些帝國的掌控者們,他們知道嗎?他們在乎嗎?不!那華麗的簾幕后面,
或許正享受著珍饈美酒,談?wù)撝L(fēng)花雪月,對他們車輪下碾過的生命,不會有絲毫的波動!
這就是洛陽!帝國的太陽穴!光芒萬丈,照耀的卻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照耀的是車輪上沾著人血的權(quán)貴!照耀的是這吞噬一切的黑洞!
我死死地盯著那輛遠去的馬車,盯著它車輪上那一點迅速模糊的暗紅,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幾乎要摳出血來。喉嚨里堵著一團滾燙的東西,燒得我眼眶刺痛。
巨鹿郡的瘟疫、饑餓、易子而食的慘狀,與眼前這車輪上沾著人血的“富貴太平”,
在我腦海中瘋狂地交織、碰撞!“蒼天……”一個冰冷而陌生的聲音從我齒縫里擠出來,
帶著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徹骨的恨意,“這就是你治下的煌煌天朝?
”那原本只想茍且偷生的念頭,在這鋪天蓋地的黑暗現(xiàn)實面前,被徹底碾碎!
如同車輪下那點微不足道的血肉。一股狂暴的、玉石俱焚的決絕,如同沉寂萬年的火山,
在我靈魂深處轟然爆發(fā)!死?那又如何?與其在這吃人的地獄里像蛆蟲一樣麻木地腐爛,
不如用這殘軀,燃起一把焚盡這污濁乾坤的大火!縱使粉身碎骨,
也要讓這高高在上的“蒼天”,看一看被它遺棄的子民眼中,那足以焚毀一切的憤怒!
3、焚書煮粥一路疾行,我?guī)缀跏翘右菜频碾x開了洛陽那令人窒息的金粉地獄。
帝國心臟的腐爛氣息和城門下的血色車輪,像烙印一樣燙在我的靈魂深處。
那茍且偷生的念頭,已被徹底焚毀,只余下冰冷的灰燼和灰燼之下,熾熱翻騰的巖漿——反!
回到巨鹿那個破敗的院落,張牛角見我臉色鐵青,
眼神里燃燒著一種他從未見過的、令人心悸的火焰,嚇得大氣不敢出。我揮退了他,
獨自一人關(guān)在昏暗的土屋里。沒有點燈,只有窗外慘淡的月光勾勒出屋內(nèi)簡陋的輪廓。
我摸索著,從墻角一個破舊的藤箱底部,取出了那卷用黃綢包裹的《太平清領(lǐng)書》。
入手沉重,帶著紙張和墨跡特有的氣味。我走到屋角那個小小的土灶前。
灶膛里積著冰冷的灰燼。沒有猶豫,我扯開黃綢,
將那卷承載著無數(shù)信徒希望和傳說、被視為“天書”的典籍,直接塞進了冰冷的灶膛。然后,
我拿起火鐮。嚓!嚓!嚓!火星濺落在干燥的引火絨上,一點微弱的橘紅亮起。
我小心地吹著氣,火苗終于顫巍巍地燃起。我將它湊近灶膛里的書卷。
火舌先是試探性地舔舐著書頁的邊緣,隨即猛地躥高,貪婪地吞噬著泛黃的紙張。
黑暗的屋子里,驟然亮起一片跳動的、不祥的紅光,映照著我冰冷而決絕的臉龐。紙張蜷曲,
焦黑,化為片片飛灰,帶著零星的火星向上飄散,如同祭奠的紙錢。
那些玄奧的符咒、宏大的預(yù)言、救世的理想……在火焰中扭曲、呻吟,最終化為虛無。
“天書?”我對著燃燒的火焰,聲音嘶啞低沉,“救不了人。這世上……沒有神仙皇帝!
”火光跳躍,映著我眼中一片荒蕪的決絕。就在書卷即將徹底化為灰燼的那一刻,
我猛地抄起旁邊一個缺了口的陶罐,狠狠舀起旁邊水缸里渾濁的涼水,潑向灶膛!嗤——!
刺耳的聲音響起,濃烈的白煙裹挾著焦糊味猛地騰起,瞬間充滿了狹小的土屋。
我被嗆得劇烈咳嗽起來,眼淚直流。灶膛里只剩下濕漉漉、黑乎乎的一堆殘骸,
冒著最后幾縷青煙。天書的灰燼,被冰冷的現(xiàn)實徹底澆滅。我劇烈地喘息著,胸口起伏。
眼睛被煙霧熏得刺痛,但眼神卻前所未有地銳利和清醒。我抹了一把臉上的煙灰和水漬,
轉(zhuǎn)身走到墻角那個同樣破舊的米缸前。缸里的粟米只剩下淺淺一層底,黃澄澄的,
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珍貴。這是我這個“大賢良師”僅存的口糧。我舀出大半碗米,
又拿起灶臺上幾個已經(jīng)干癟發(fā)黑的野薯——這是張牛角他們省下來孝敬“仙師”的。
我將它們仔細地削去腐爛的部分,切成小塊。然后,我重新往灶膛里塞了些柴火,點燃。
火光再次亮起,這一次,是為了煮食。我將米和薯塊倒入一個更大的陶罐,加上清水,
放在灶火上。很快,水開始冒泡,發(fā)出咕嘟咕嘟的輕響。米粒在滾水中翻騰,
薯塊漸漸變得軟糯。一股久違的、屬于食物的、溫暖而踏實的香氣,
開始在這間充滿了焦糊和煙塵氣息的土屋里彌漫開來,越來越濃。這香氣如此平凡,
卻又如此珍貴。它驅(qū)散了“天書”燃燒留下的最后一絲虛幻氣息,
帶來了某種沉甸甸的、可以握在手中的真實。我找來一疊粗糙的黃麻紙——那是用來畫符的。
又取來一支禿了毛的筆,蘸上灶膛里刮下來的、混著水的黑灰(墨早已用盡)。我的手很穩(wěn),
在黃紙上畫下一道道扭曲的、無人能懂的“符咒”。每一筆落下,
都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冷靜。符水?仙法?不。我要給這些掙扎在死亡線上的信徒的,
不是虛無縹緲的承諾,不是畫餅充饑的幻想。我要給他們的,
是實實在在、能吊住一口氣、能讓人有力氣多走一步路的東西!
是這渾濁的、散發(fā)著薯米香氣的熱粥!我要用這“符水”,
撬動這壓在他們頭頂?shù)摹⒚麨榻^望的巨石!陶罐里的粥越來越稠,香氣四溢。
我將那些畫好的、墨跡未干的“符咒”一張張點燃,投入灶火中。
看著它們在火焰中化為灰燼,飄散。然后,我用一個木勺,
小心翼翼地將那滾燙的、粘稠的米薯粥,舀入一個個同樣粗糙的陶碗里。粥面熱氣蒸騰,
模糊了我的視線?!胺蔽叶⒅胫心菧啙釁s飽含生機的食物,低聲自語,
嘴角扯出一個冰冷而堅硬的弧度,“這就是我張角的‘符水’!是活命的水!
”我端起第一碗“符水”,推開了那扇吱呀作響的破木門。門外,是沉沉的夜色,
和無數(shù)在饑餓與病痛中掙扎的靈魂。而我,要借這“仙法”之名,行這活命之實!
用這最卑微的米粥,去點燃焚天的烈焰!4、米粥點烽火光和六年的冀州,
比光和五年更像一塊被投入煉獄的焦炭。瘟疫如同跗骨之蛆,在干涸的大地上瘋狂蔓延。
巨鹿郡首當(dāng)其沖,無數(shù)村莊十室九空。僥幸活下來的人,也大多面黃肌瘦,眼窩深陷,
咳嗽聲日夜不絕,每一次撕心裂肺的喘息都仿佛要耗盡最后一點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