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翠枝復(fù)雜地看了一眼這個大閨女,她能說你那對象是個短命的?
前世嫁過去沒多久男人就出車禍死了,后來背上了克夫的名聲還被婆家趕了出來。
趕出門沒多久才發(fā)現(xiàn)懷了孕,吳家根本不認(rèn),還說她不檢點(diǎn),吳剛死后跟野男人亂搞搞大了肚子又想賴上他們家。
娘家兄弟這么多人沒一個為她出頭,最后名聲壞了在本地待不下去,大著肚子去了外地打工。
一個孕婦在外闖蕩,其中的艱辛自不必說,她都不敢想那些日子她是怎么過來的。
這么多兒女,她沒啥虧欠的,就是對這個大閨女在這事上絕情了點(diǎn),還有在二閨女的婚事上糊涂了些。
這些都是她上輩子那重男輕女的思想作祟,總覺得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對女兒根本一點(diǎn)都不在乎。
臨老了才知道,這個嫁出去的大閨女比其他兒子兒媳強(qiáng)多了,手里有幾個零花錢都是這個閨女給的,每年添置的新衣服也是大閨女給買的。
只是她那時候嫁遠(yuǎn)了,二婚是嫁到外省的,很少回來。一年到頭能回來一次就不錯了。
可即使這樣,自己臨終前看到的也是這個大閨女帶著二閨女和老二來到了床前,那些個離家近的都沒想過來看看自己。
就憑這,鐘翠枝也希望能改變一下大閨女的命運(yùn)。
想了想她說,“吳剛看著條件不錯,家是鎮(zhèn)子上的,自己還有運(yùn)輸工作,可你有沒有想過,他是家里的老大,下面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聽說他媽身體還不好,一個月吃藥都要不少錢,這負(fù)擔(dān)可不輕?!?/p>
“可他爸也有工作。”秦秀芬辯駁。
“雖然他爸也有工作,但兩個人的工資一大家子花,能留下多少?兩個弟弟和妹妹還在讀書,每年的學(xué)費(fèi)都不少,長大還要娶媳婦嫁人,就算嫁人的不給陪嫁,但娶媳婦要給彩禮吧,娶了媳婦不可能還擠在一起吧,這又要給兩個弟弟修房,這錢從哪里來?家里拿不出還不得是吳剛這個老大的事?”
“其實這還是其次,你想想,她媽一個病秧子,你嫁過去不得還要伺候她,不光要伺候她,還得伺候他們一大家子,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婆婆也幫不了,你還得自己帶著孩子伺候他們一大家子。這哪里是嫁人,你這就是過去給人家當(dāng)保姆的,還是免費(fèi)保姆不花一分錢的那種。”
這一番話下來,所有人突然覺得這吳家還真不是個好去處。
秦秀芬心里也開始打鼓,之前所有對婚后生活的美好憧憬在這一刻轟然崩塌,她媽說的話似乎句句在理。
可是,她和吳剛是自由戀愛,是有感情基礎(chǔ)的,兩人是初中同學(xué),在學(xué)校的時候就互相有好感,現(xiàn)在兩人好不容易定了親,真要退親,她又舍不得。
一時之間,秦秀芬犯了難,不知道該怎么辦。
鐘翠枝也沒將她逼太緊,該說的她說了,態(tài)度也很明確,剩下的就靠她自己做決定。雖然想改變大閨女的命運(yùn),但自己也不會強(qiáng)迫她。
強(qiáng)迫的結(jié)果就是雙方都不愉快,何必呢?
“你自己好好想想,做事別沖動,尤其是婚姻大事,以你的條件,挑個比吳剛好的小伙子并不難?!?/p>
說完又補(bǔ)充,“當(dāng)然,你要是考慮清楚了不嫁,就早點(diǎn)告訴我們,我和你爸也好早點(diǎn)張羅退婚事宜,也不好耽誤人家找下家。”
秦秀芬愣愣地點(diǎn)頭,“我知道了媽?!?/p>
她的心里亂極了,很是糾結(jié),下午去地里干活都無精打采。
“姐,你真不想嫁了嗎?”老六秦秀珍湊過來小聲詢問。
秦秀芬嘆了口氣,“不知道?!?/p>
秦秀珍見她姐這樣愁眉苦臉,好心提建議,“姐,我覺得吳家挺好的,他們給的彩禮可是這十里八鄉(xiāng)獨(dú)一份,家又是鎮(zhèn)子上的,買東西啥的也方便,不像我們?nèi)ペs集還要走半天。
他們家兩個掙工資的人,就算負(fù)擔(dān)再重也肯定比咱們家好,還有伺候人干活這些,咱們女人一輩子不都是這樣嗎?嫁到哪家不干家務(wù)伺候公婆?你嫁去吳家總比現(xiàn)在在娘家下地干活強(qiáng)吧。”
秦秀芬看了一眼真心勸她的老六,又重重嘆了一口氣,“二妹,你不懂?!?/p>
老六哪里知道,自己當(dāng)初就是不想一輩子當(dāng)老媽子伺候人,才想著嫁去鎮(zhèn)子上。
為什么女人一輩子就只能在家干家務(wù)伺候公婆,就不能有自己的工作?他還想著自己嫁去吳家能接吳剛他爸的班,可不是去給他們一家子當(dāng)老媽子的。
要真是嫁給人家家里去當(dāng)老媽子,她當(dāng)初就犯不著要死要活要上初中,去學(xué)校挑個條件好的對象,隨便找個人嫁了就是了。
可挑來挑去,她媽居然又說這家人根本不好,還是逃不掉一輩子吃苦受累伺候人的命運(yùn),那她圖啥?。?/p>
秦秀珍見她根本聽不進(jìn)自己的話,也就沒再勸,又默默地開始掰玉米。
反正這個大姐比她聰明有主見,相信她能處理好這事。
秦秀芬掰了一會兒玉米,實在沒心情干活了,就背著一背簍玉米回了家。
剛到院子,就聽見她媽在罵罵咧咧。
“遭了豬瘟的玩意兒,這大白天的在家躲懶不干活就算了,還敢來偷吃老娘的東西?!?/p>
接著又傳來她三哥的聲音。
“媽,我和梅香還沒吃飯呢,梅香還懷著孕,都快餓暈了?!?/p>
“呵,沒吃飯?家里啥時候吃飯不知道,還需要人三請四請咋滴?告訴你們,錯過了就沒了?!?/p>
王梅香仗著自己肚子大了不依,“媽,我快餓死了,這肚子里懷的可是老秦家的孫子,你就算不心疼我,也得心疼心疼你大孫子吧?!?/p>
“我呸,還大孫子,我大孫子多大了你不知道?甭管你這肚子里是孫子還是孫女,都給老娘滾出廚房。吃飯的時候自己不吃,餓著孩子也是你這個當(dāng)媽的不稱職,怪不到我這個當(dāng)奶的頭上?!?/p>
呵,還以為這肚子里是個男孩,她真想告訴這兩個完蛋玩意兒,他們就沒生兒子的命。
“哎喲,我這是嫁的什么人家啊,不給兒子孫女吃飯就算了,連我一個孕婦也不給飯吃。”王梅香見說不通直接嚎了起來。
她一嚎,才三歲的閨女也跟著哭了起來。
鐘翠枝氣死,抄起燒火棍就開始趕人,“滾滾滾,都給老娘麻利地滾,再不滾去地里干活,今天的晚飯也甭想了?!?/p>
她是真打,燒火棍毫不留情地落在秦大川的身上,疼得他嗷嗷直叫。
兩口子抱頭竄出廚房,連孩子都沒顧上,出來正好還對上了看熱鬧的秦秀芬,給了她一個冷臉。
王梅香也是,大白眼差點(diǎn)翻到天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