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其實,來念卿一直都知道裴懷瑜狠辣,也知道前世的一切他都是始作俑者。
涂然天真到殘忍,趙引章愚蠢到狠辣,唯有裴懷瑜是天性惡毒。
這件事來念卿知道,來父也知道,不然他也不會選擇一個“文弱書生”接下自己的家業(yè)。
這可惜,他們到底將裴懷瑜的狼子野心看輕了。
當眼睜睜看著趙引章“死在”自己面前時,來念卿那已經(jīng)恢復的身體,此時卻是一陣惡心。
她甚至都想過,若是裴懷瑜奮起反抗,將那碗藥灌進自己口中,她都能敬佩面前人還有點血性,卻不想他就這么毫不猶豫地殺掉陪伴自己多年的愛人,也是他“唯一”的親人。
于是,在看著裴懷瑜此時那張殷勤的臉時,來念卿只覺得惡心至極,連多看他一眼都覺得臟了心,只默然揮手,讓人將他們帶下去。
那毒藥自然是假的,趙引章喝完那藥不過是會昏睡幾個時辰,很快就能醒。
而罪魁禍首的裴懷瑜,則是被打了一頓,將人連夜與趙引章一起扔到莊子上,余生做苦力來還這幾年在來府欠下的債。
到那時,心死的趙引章,面對已然前路渺茫的裴懷瑜,二人又會是怎樣一番風雨糾葛便就是他們的事。
處理完這一切的來念卿,大仇得報的來念卿,終于能在終日惴惴不安的夜里,徹底地睡個好覺。
日子過去得飛快,不多時便已然到了幾年后的年下。
此時的來念卿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從父親手中接過一些擔子,經(jīng)過裴懷瑜之事后,來父也看清了外來人的面孔。
說到底為著女兒的未來,不該寄希望于男人身上,不如對女兒好好培養(yǎng),讓她自己扛起一片天。
幸而,來念卿從小耳濡目染,雖說早年間在父親庇護下,頗為天真爛漫,可到底是來家的孩子,稍經(jīng)調(diào)教便成大器,待人接物,進退有度,連宮里的太監(jiān)嬤嬤都對她贊不絕口。
而今邁入年關(guān),來念卿顧忌著父親的身子,便叫他在家中歇息,自己帶著一隊人馬將衣食炭火送入宮中。
許是見到這段時間以來,女兒逐漸能獨當一面,來父只是略作囑咐,便也同意她領(lǐng)隊進京。
自入了冬,日子便是一天一變化,分明昨日還艷陽高照,今日便飄下鵝毛大雪。
她們將貨物送入皇城,安頓好各方后,連一刻也不敢停,為著就是能趕在過節(jié)前回家,卻不想到底被大雪攔住去路,只能暫時停靠在路旁。
來念卿畏寒,雖說因那妖丹身子強健不少,但多年來的習慣到底不曾改變。
她抱著手爐,縮在斗篷披風里,透過雙喜撩起的簾子往外瞧,只覺得路過的地方有些熟悉,卻因著冬日寒潮,透過那些光禿禿的樹,很難記起曾經(jīng)的點滴。
「小姐,您忘了嗎?這是月初山啊,我從前還跟您來這里的觀上過香呢!」
雙喜適時提醒,方才讓來念卿大夢初醒,那些刻意被她掩藏在心底的記憶再次涌上心頭。
那年的花朝節(jié),月色朦朧,鮮花簇擁,她曾在那人的懷中,聽著他許下一生一世的承諾。
胸口涌起的點點煩悶,逐漸化成一次利箭般的刺痛,引得她忍不住看向山野間的某一處,隔著白雪皚皚,她仿佛看到一雙泛著光亮的眸子,正在牢牢地盯著她。
「小姐!您沒事吧?是心口又痛了嗎?」
她家小姐不知從何時起,一向嬌弱的身子忽而變得強健,平日里一點涼風都受不了,而今也能在冬日里押隊進京。
可唯一的問題,就是不知為何落下個容易心痛的毛病,雖說并不厲害,但疼起來總是引得小姐落淚,仿佛是在哭什么人。
她們私底下大膽猜過,有的說是哭裴公子,她卻覺得是哭那位忽然離去的侍衛(wèi)——涂然。
「雙喜!」
來念卿攥緊心口處的衣衫,她從前只是淡淡的悶痛,而今日卻宛如刀刻斧鑿,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來,她只能緊緊握住雙喜的手。
「讓他們干凈離開這里!」
「是!」
……
馬車駛離得飛快,車輪碾過層層白雪,只留下掀起的道道泥濘。
等她們的身影徹底遠去,消失在茫茫的前路,一直躲在樹后的人方才露面。
那張臉一如往常的精致美艷,身上的金絲黑袍嶄新如初,卻將他襯的越發(fā)的破碎妖異。
方才那車上的驚鴻一瞥,他的胸膛再次爆發(fā)怪異,仿佛有東西在狂跳不止。
可是,分明,他已經(jīng)沒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