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箭下血淚公主面首無故失蹤的當天,她將我全家放入了圍獵場。
謝晚宜騎著外域進貢的汗血寶馬,頭上佩環(huán)清脆搖曳,拇指上的翠玉戒面搭著弓弦。
“咻”地一聲。箭矢瞬間刺穿我嫂嫂的后心!“淮之,還不說明軒被你藏哪兒了嗎?
周家可只剩二十人了?!彼Z氣悠哉,隨意從箭囊抽出三支羽箭,再次拉弓,
瞄準圍獵場里慌亂逃竄的周家人。我被人按著跪在她馬下,目眥盡裂卻動彈不得。
我周家書香世家,香火昌盛,四世同堂,足足有三百四十六口人??蓛H僅一炷香的時間,
就被謝晚宜射殺到,只剩二十!“我不知道……”我聲音有些發(fā)抖,“公主,
我真的不知道賀明軒去哪了,我求你,放過周家好不好?”我的父母兄嫂,都已死了。
只剩年邁的祖母,和不足七歲的幼弟,以及那些護著他們的十八個仆人。祖母又有心疾,
再這樣跑下去,即使不死在謝晚宜的箭下,也會死在心疾并發(fā)下?!肮鞯钕?,求求你,
祖母和弟弟是我僅剩的家人了……”我用力磕著頭,額頭血肉模糊?!艾F(xiàn)在知道怕了?
那你送走明軒,怎么沒想過他會不會害怕呢?”謝晚宜語氣冰冷,
居高臨下的眼神像看一只螻蟻。熱血將腳下的土地染的血紅,我死死地盯著她,
血淚不斷涌出。謝晚宜身份尊貴,是皇帝最寵愛的小女兒,剛出生便賜封號“長安”。當年,
宴會上她被人下毒,我僥幸救了她。自此,她對我一見鐘情,
古籍孤本和絕世珍寶如流水般送到我面前,還直接讓我爹擔任了正四品的大理寺卿。
可我爹并不歡喜,因為他知曉,一旦成為駙馬,我的前程就如同被攔腰斬斷,
從此只會困在公主府那一方小天地。但謝晚宜為了讓他們同意,每天雷打不動地來請安。
當時,她不顧自己皇親貴胄的身份,直接入住周家,每日侍奉公婆,毫無怨言。
甚至還發(fā)誓說:“周淮之,我今生只愛你一人?!薄叭粲羞`背,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最終,我一意孤行,爹娘只好同意了這門親事。張燈結(jié)彩,舉國同慶,
我和公主喜結(jié)連理成為了她的駙馬。成親后,她對我更是百依百順。我偶感不適,
謝晚宜會推掉所有安排,親力親為地照顧我。我隨口說江南風景好,她便帶我一路南下,
在江南最繁華的地方住了三個月,只求我不留遺憾。京城之人,無一不夸贊我們是天作之合,
我也以為謝晚宜是良人。直到賀明軒出現(xiàn)。他是謝晚宜的伴讀,但八歲時就回了本家,
兩人只有書信往來。起初,我沒覺得有什么。直到那晚,她跨坐在我的身上,
意亂情迷間吐出的卻是“明軒”二字。難么柔情,那么蜜意。她語氣那么懷念,那么遺憾。
就連夢中都還在難過:“明軒,此生不能和你在一起,死難瞑目?!蹦且?,
我在凳子上枯坐了一整晚,等著謝晚宜醒來,問她:“你和賀明軒有何關(guān)系?
”她只是懶洋洋地靠在我懷里,毫不在意地開口:“自然是兄妹,淮之,我此生只愛你。
”可后來,她待賀明軒的好卻越來越光明正大。不止邀他進府,還特地找來京城的能工巧匠,
按著他的喜好建造了石林清泉。又為他打造了八層的藏書閣,搜集天下古籍孤本。
他的院中更是奴仆成群,連自幼打理公主府的管家,也被派去照顧他的衣食起居,
生怕有所怠慢。就連每次宴會,坐在她身邊的人都是賀明軒,一時之間,眾人只知賀明軒,
無人知我這個駙馬爺。我也曾經(jīng)生氣發(fā)怒,可她再沒哄過我,
反而態(tài)度及其冷淡:“作為駙馬,本該賢良大度,這般小肚雞腸是君子所為嗎?
”我淪為了京城的笑柄,最終,我忍無可忍,想連夜將人送往蠻夷??蛇€沒等做,
賀明軒就消失了。我更是從來沒想過,謝晚宜竟會綁了我家所有人圍獵射殺,
只為打探賀明軒的下落。“我是想將他送去蠻夷?!蔽衣曇纛澏叮?/p>
雙手緊握成拳:“可我還未曾動手,他便自己消失……”話還沒說完,耳旁就響起馬蹄聲。
等我抬頭,謝晚宜勒緊韁繩策馬離去,我強撐著站起身去追?!肮鞯钕拢f過,
只要我說實話,就會放過我的家人?!薄安贿^是圍獵而已,淮之六射都是拔尖,
應(yīng)當不需要旁人幫助吧?”丟下這句話,謝晚宜便頭也不回的離開,帶走了所有的侍衛(wèi)。
她就這樣走了……我手無寸鐵,縱使有一身的本領(lǐng),
也無法將所有人從猛獸重重的圍獵場中救出。即便如此,我也不能放棄,只能忍住疼痛,
一頭扎進圍獵場。好在命運之神眷顧,沒讓我遇見猛獸。只是將剩下的族人救出來時,
我因為耗盡心力,以頭搶地——劇痛襲來,我很快便失去了意識?!俅吻逍褧r,
入目是我在周家從小長大的臥房。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一想起父母兄嫂死時的慘狀,
淚水就無意識往下流淌。“我的淮之……”祖母哽咽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我抬頭,
就看見祖母原本只是花白的頭發(fā),一夜全白。喉嚨像是吞了一萬根針一樣,堵的發(fā)慌。
我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懺悔:“祖母,是我錯了,愛錯了人,
更不該一意孤行……”祖母渾濁的眼里滿是淚水,卻依舊溫柔地寬慰我:“傻孩子,
公主金枝玉葉,喜怒無常,又如何都怪你?”我搖頭,眼睛干涸地再流不出眼淚:“祖母,
我不想再當駙馬了,我想和離……”發(fā)現(xiàn)謝晚宜變心時,我也想過和離。
可我每寫一份和離書,她便撕一份?!盎粗畡e鬧脾氣,說了只是玩玩,我愛的只有你,
我不會讓你走的?!贝螖?shù)多了,我也只能放棄。“祖母,我該怎么辦?”祖母長嘆一聲,
握住我的手:“傻孩子,當初你祖父棄筆從戎,幫著先皇打天下,后來你祖父歸隱,
先皇念情賜給我們家一塊令牌,可換一個要求,如今你便拿去,和公主和離,
我們一家人離開京城?!甭牭竭@話,我心臟疼的更加劇烈。那令牌,是周家的保命底牌,
如今卻用在我和謝晚宜的兒女情長上……但事到如今,已無他法。我怕再不離開,
周家會因為謝晚宜徹底滅門絕戶。接過祖母遞來的純金令牌,沉甸甸地,
好似裝滿了周家的期盼。進宮后,皇帝好像知道自己的女兒胡鬧太過,
很快答應(yīng)了我和離的請求。看著皇帝一筆一劃寫下“和離”二字,
我依稀想起成婚時內(nèi)侍宣讀的圣旨:“惟愿琴瑟和鳴,子孫繁盛,赤繩早系,
白頭永偕……”可如今,我們之間,一條也沒能達到??粗旒t玉璽落在圣旨上的那刻,
我的心竟然有了些許的安定。謝晚宜,這一次,我終于可以離開了。從此,天高海闊,
我們再無瓜葛。第二章 獵場驚魂回府后,祖母收起圣旨,
哆嗦著將我抱進懷里囑咐:“孩子,雖然圣旨已定,但太后壽誕在即,
萬國來朝京城只進不出,得等七日后帶能帶著你父兄的遺體返鄉(xiāng)……”“這七日,
你得回府去穩(wěn)住那個煞星,以免多生變故?!闭f到要我回公主府去,祖母心疼極了,
不斷輕撫我的頭發(fā):“孩子,為了剩下的人,不能讓你在爹娘和兄長靈前守孝,苦了你了。
”我又忍不住落淚,抱緊了眼前我這個唯一的親人。她顫顫巍巍,連背脊都在發(fā)抖,
眼淚落在我的手上,燙到能灼傷我的靈魂。怕祖母擔心,即便我的心酸脹到苦痛,
也強忍著眼淚?!白婺?,我知道的,我不苦。
”“是我對不起爹娘和兄嫂……謝晚宜的事情因我而起,自然該我回去終結(jié)這一切。
”祖母欣慰拍了拍我的肩膀:“回公主府前,先去給你的雙親磕頭?!蔽尹c頭,
從祖母懷中起來,紅著眼對著爹娘和兄長的牌位狠狠磕了三個頭,而后拜別祖母,
回了公主府。一入門,我便知曉,謝晚宜這幾日都沒回來。
因為我前些天為她挑選的送給太后的賀禮,還擺在廳堂。賀禮貴重,她不過目,
自然無人敢收撿。不過,不回來也好。我直奔臥房,開始清理我與謝晚宜的過往。
謝晚宜追求我時寫的‘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山無棱,天地合,
乃敢與君絕’的情詩;謝晚宜為我作的畫,
親手給我刻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木雕;一切的一切,都被我扔進了火盆。火苗猝然升高,
將我和謝晚宜多年的感情吞噬殆盡。第二日,我去了山頂寺廟。和謝晚宜成親的這些年,
每七日,我都會到寺中,為她祈福。是以,祈愿樹上掛滿了我的愿望,
每一條都是希望謝晚宜能平安順遂,喜樂安康。廟里的佛像前還擺著一個荷包,
裝的是我和謝晚宜頭發(fā)。因為謝晚宜說,這樣我和她就會得到神明的祝福,我們會永結(jié)同心,
白頭到老……我嗤笑一聲,吩咐僧人將我的祈愿布條全部扯下,
連同荷包一起剪碎扔進了山間的溪水中。從今天起,我不再期盼和謝晚宜共度余生。
辦完這些,我才回到公主府。不想一進門,就看見謝晚宜坐在院里的石桌旁,衣裳敞開,
臉色潮紅,而賀明軒跪坐在石磚上,頭正埋在她的襦裙之下……兩人在做什么,不言而喻。
我下意識心口一刺,又連忙按下情緒,視若無睹地走向臥房?!罢咀?!
”謝晚宜清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你可知曉,若我再去晚一步,明軒就會出事?
”“周淮之!你理應(yīng)向他道歉?!蔽夷_步一頓,回過頭看向謝晚宜,語氣平靜:“對不起。
”謝晚宜眉頭一皺,正要責難:“周淮之,你什么態(tài)度……”話沒說完,
賀明軒連忙拽住住她的衣袖:“公主,明軒身份低微,哪受得住駙馬爺?shù)牡狼福?/p>
不如就算了吧?!甭牭竭@話,謝晚宜心疼地將他抱緊:“出身卑微不是你的錯,
你不用妄自菲薄。”她命令我:“既然明軒為你求情,你過來伺候他。
”“這石桌也確實粗糙了些,明軒細膩的肌膚蹭在上面,本宮心疼,你過來躺下,
為他墊一墊?!薄八娣?,這件事就算過去了?!蔽译y以置信,猛然抬頭緊盯著她。
我是皇帝欽賜的駙馬,他賀明軒只是個上不得牌面的男寵而已!
她竟然要我當賀明軒的人肉墊子,伺候他們做那事!而且為了賀明軒,
她害死了我爹娘、害死了我那剛中舉入仕哥哥和嫂嫂,她又憑什么要我跪下給賀明軒道歉!
憤怒像火在心口燒,我氣得雙眼發(fā)紅,卻又不得不為了僅剩的家人,走到石桌上躺下,
兩人的重量毫不猶豫地壓了過來。他們的行為也讓我屈辱萬分。甚至最后一下時,
賀明軒故意用力坐在了我的脆弱處,一陣劇痛襲來,我忍不住蜷縮起身子。
兩人也因為我的動作,差點摔下桌子。我捂著胯下,眉頭緊皺。賀明軒卻先發(fā)制人:“唔!
公主息怒,是在是駙馬亂動……”謝晚宜被戳的疼痛,驚叫出聲,猛然低頭看著我,
眼底盛滿怒意!“周淮之!你不道歉就算了,還敢在本公主最舒適的時候使絆子!
”“我沒有?!蔽椅孀⌒目冢澛曓q解。謝晚宜卻不信,
看我的眼眸如同淬了寒冰般冷冽刺骨:“既然你無心道歉,就去水牢里反思罷!
”她一聲令下,侍衛(wèi)當即沖上來鉗住我,將我扭送進了公主府的水牢!這里平時是關(guān)押叛徒,
或者罪奴的地方!水里漆黑一片,血腥和泥垢混在一起,偶爾能看見蜥蜴蛇鼠。
“啪嗒”一聲,侍衛(wèi)將我手腳銬住,然后推進水里。臭水沒過口鼻的那瞬,
咽喉和肺腑火辣的疼?;秀遍g,我又想起謝晚宜說的愛我。我身子弱,素來怕黑又怕冷,
成親后,府里每一處都是燈火通明。每年最寒冷的時候,她會為我備上足量的銀絲碳,
帶我去泡溫泉。甚至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將我的雙腳捂進自己的懷中。
那時她會感慨:“淮之,我定會為你擋住所有風雪?!碧鹈鄣某兄Z一句一句,
可我竟到如今才明白,原來許下的承諾,
全部都是用來打破的……第三章 水牢深淵我在水牢被關(guān)了整整三日。這三日,
謝晚宜不允許任何人給我送水、送食物。水里的蛇蟲鼠蟻餓了咬我,我餓了就喝水牢的臭水。
等被放出來的那一刻,我癱軟在地,根本沒有力氣站起來。侍衛(wèi)站在門口,
漠然警告:“公主說再有下次,處罰就不會這么輕了,明日公主要迎賀公子進府,
還請駙馬盛裝出席。”不會再有下次了。很快,我就會從京城消失。我扶著墻,
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院子,府中丫鬟小廝遍布,紅綢漫天,卻無一人看見我……第二日清早。
喜樂陣陣,全城來恭賀謝晚宜又得新駙馬。喜宴上更是每個人都掛著喜色,
‘佳偶天成’‘喜得貴子’這樣的吉祥話,像是不要錢般往外吐。
而謝晚宜迎賀明軒的排場部署,金銀玉器,書畫筆墨數(shù)不勝數(shù),
甚至比當年我進公主府時還要奢華。我扣緊掌心,僵著臉坐下。
便見謝晚宜與賀明軒一身鮮紅喜服,攜手而來。我呼吸一滯,緊緊握住椅子扶手,
任由木屑嵌入指甲!等謝晚宜到了面前,我才壓低聲音問他:“你給賀明軒穿的什么?
”“你明知道,這件喜服是當年我們成親之時,我娘親親手所繡,
每一針一線都是她的心血……”謝晚宜神色淡淡:“明軒說喜歡,便讓他穿了。
”“本宮平常送你那么多面料,不過一件喜服,何必如此小肚雞腸?”我身子輕顫,
話還沒說出口。府內(nèi)總管上前,先一步打斷:“駙馬爺,您的喜服很和賀公子的身,
今日又是公主大喜,您又何必計較這些,惹公主不快?”責備聲如刀入耳,
他就差指著我的鼻子說我不識禮數(shù)。成親以來,我曾經(jīng)多次照拂這個公主府的總管,
對他敬重有加。我也從不求他怎樣回報,但沒想到今日,
他會落井下石……如若不是擔心惹怒謝晚宜,禍及家人,我現(xiàn)在就想要離開!無奈,
我只能忍下。賀明軒得意挑眉,端著茶水奉上:“周駙馬,請喝茶。”我端過茶杯,
手指被燙的一抖。這分明是剛用煮沸的水燙的,若是喝下去,只怕會燙爛我的唇舌喉管!
而喝下這杯茶,也意味著,我默認了賀明軒與我平起平坐。我端著茶的手微微發(fā)顫,
深深看了眼謝晚宜。她精致的眉眼中盡是柔情,像極了我與她成婚那天,
那天她也是這般牽著我的手,說和我共度余生到白頭。如今,
她萬千冰冷都融化在賀明軒的溫柔陷阱中,她沒有違背承諾,只不過……是我與她之間,
多了一人而已。我自嘲一笑,將手中熱茶一飲而盡!滾燙的水灼傷我的唇舌,
也燙融了我的心……“周駙馬真是寬宏大量,日后,我們共處一府,
伺候殿下有什么不足的地方,還請多多指教!”賀明軒眉開眼笑,倒進謝晚宜懷里,
“只是聽聞當初公主為了和周駙馬成親,準備了不少寶貝,我想……”他話沒說完,
謝晚宜便揮袖下令:“今日明軒想什么都行,周淮之的金庫,你隨意挑選!”“來人,
去金庫點一個單子來!”管家立即應(yīng)聲去點,不過一刻鐘,
單子便列的清清楚楚:“翡翠玉冠一對,焦尾琴一把,南海東珠十斛……”他每念一樣,
賀明軒便要一樣,溫潤的臉龐上滿是得意。這些身外之物,我不在乎。
直到那管家念了句“龍鳳玉佩一對”!這是我爹娘的定情之物,我不允許它落入賀明軒手里!
“這枚玉佩,是我的。”我剛說完,賀明軒瞬間紅了眼眶,下一秒,
他掩面哀傷:“駙馬就算不愿給我,也不用這般心急爭搶,還是說駙馬搶得不是玉佩,
而是殿下這個人?”“公主殿下,駙馬既容不下我跟他一同伺候你,我……我走就是了!
”他別過臉,一滴淚珠不經(jīng)意從面頰劃過,手卻直接掙脫了謝晚宜,離開了婚宴!
謝晚宜臉色驟沉,猛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蔻甲直接扎進肉里,疼得我驚呼出聲。
“本宮說過,他只是本宮的伴讀,不會撼動你駙馬的地位,本宮也會像過去一樣寵你,愛你,
你非得將他逼走嗎?”我眼神平靜,看向他像是在看陌生人:“他的去留與我何干?
”謝晚宜眼里冷意更甚:“那你最好別后悔!”說完,她甩開我的手,大步跟了出去。
我站在原地,接受著眾人隱晦的嘲笑和憐憫。等賓客散去,我片刻不停,
直奔金庫找出那枚玉佩,送回周府?;貋頃r,我還帶上了那份‘和離’的圣旨。
正思索著該將圣旨放在何處,卻好似聽見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皺眉掀開馬車車窗,
便見街邊說書的正在指著一幅畫,對著圍觀的混混流氓講解:“這男人,身姿柔軟,
容貌昳麗,臉色微微泛著紅暈,饒是當紅花魁也略遜一籌!
”“而我這《垂釣圖》中畫的釣魚者,正是當朝駙馬,周淮之!”我呼吸一滯,
看向那幅所謂的《垂釣圖》。那圖中的男人身無寸縷躺在池塘邊,重要物件垂在水面,
仿佛在引魚兒上鉤。畫上每一寸肌膚,每一顆痣都精準無比。是我無疑!而更讓我心痛的是,
以這細致的畫工,和對我身體的了解……作出這畫的,唯有謝晚宜一人!
第四章 畫像之辱我渾身發(fā)顫,臉色發(fā)白不敢再看,連忙吩咐人將那幅《垂釣圖》買回來,
而后令馬車快回公主府!等我回過神來時,已經(jīng)站在了賀明軒別院的門口。
謝晚宜正在湖中涼亭和賀明軒喂魚,見到我也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我按下情緒,
走上前問謝晚宜:“那些畫……都是你畫的?”謝晚宜冷笑一聲:“你不是喜歡針對明軒嗎?
可還喜歡我送給你的禮物?”“你再不去阻止,更晚些,那些畫像可就不止在京城流傳了。
”我垂在身側(cè)的雙手緊握成拳,目眥盡裂地盯著倆人。
賀明軒往謝晚宜的懷里瑟縮了些許:“殿下……駙馬的眼神好恐怖,像是要殺了我!殿下,
我好怕啊……”“別胡說八道。他若敢動你……”謝晚宜冷冷掃了我一眼,看回賀明軒時,
又恢復了溫柔:“在那之前,本宮定叫他和周家死絕。
”“殿下……”賀明軒感動的俯身吻上她的紅唇。兩人旁若無人地糾纏,
根本不在乎我還站在旁邊。我站在原地,如墜冰窟??上氲侥钦f書人手中的畫,
我只得強忍情緒離開。出門的那一刻,我如墜地獄。長街之上,
每個人的手上都拿著我的畫像。有我穿著只穿著褻褲熟睡時的模樣。有我寸縷不沾,
剛出浴的模樣。還有我在床笫之間面紅耳赤的模樣……女子目光的鄙夷輕視,
和男子眼神的猥瑣打量,讓我覺得自己此刻好像正一絲不掛地站在人群中。周圍的竊竊私語,
更是壓垮我的一根根稻草?!皼]想到一本正經(jīng)的駙馬爺私下竟是這般模樣,
難怪能勾搭上公主殿下。”“公主真是大方,這種尤物也拿出來一起欣賞?
”“噓……肯定是玩膩了,沒看到公主一顆心都在那位身上……”一句又一句,
將我的心扎的千瘡百孔。我壓抑著情緒,讓丫鬟和小廝將每一幅畫用銀子收回來,
堵住所有百姓的嘴。每收一張,我對謝晚宜的情誼就淡了一分。
直到最后一幅畫也在火里化成灰燼,我對謝晚宜的所有感情也就到此為止了。
回到公主府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謝晚宜點燈坐在院子里,見到我回來,
嘴角勾起淡淡地弧度:“下次再讓明軒當眾出丑,可不止這點懲罰?!薄爸x晚宜。
”我輕聲呼喚她的名字,語氣里沒有一絲情緒,“我們和離吧?!薄昂?!”謝晚宜嗤笑一聲,
仿佛我說的話是個天大的笑話,“我不同意?!薄盎粗捎H那日我就說過,你我生到白頭,
死亦合棺。無論生死,你都得是我的駙馬?!蔽铱粗x晚宜篤定的模樣,
心口悲涼仿佛寒風肆虐。確實,她身份尊貴,皇親貴胄,若她不放手,我永遠都離不開。
可惜……我手里早就有了和離的圣旨。只等太后壽辰過后,城門大開,我就能離開。
見我沉默不語,謝晚宜只當我服了軟,也放緩了語氣:“好了,別再鬧脾氣了。
我知道過兩天是你娘的生辰,只要你不再為難明軒,我便宴請全京百姓,
一起為她老人家恭賀大壽?!彼谷贿€敢提我娘!?那天她為了逼我說出賀明軒下落的時候,
親手射殺了我娘!我雙眼通紅,正要開口拒絕。她卻已經(jīng)拂袖離去,很快,
身影就消失在墨色之中……之后的幾天,我每天都能聽到謝晚宜的消息。
賀明軒的小廝總會故意來我這兒與下人嚼舌,告訴我賀明軒今日又和謝晚宜做了些什么事。
今日又買了幾方硯臺,明日又買了幾艘花船。甚至還將當時給我準備的溫泉山莊,
記到了賀明軒名下。聽著這些,我一開始還會痛,但次數(shù)多了,心臟就麻木了。
而我娘的死誕日,謝晚宜都沒有回來。估計是連剛許下的承諾,都忘了。不過……這樣也好。
若看到他,我連祭奠,都心堵。卻不想當晚,
謝晚宜還是來了……第五章 湖中復仇難得的是,這次謝晚宜的身邊沒有跟著賀明軒。
我將手里的紙錢盡數(shù)擲入火盆中:“公主這次沒有佳人陪伴在側(cè)了?
”謝晚宜皺眉:“你本就不喜他,這次怎么會主動問起,今日不是你娘生辰嗎?
你怎么沒回去?”可我不喜他,謝晚宜不也迎了他進府?恐怕她是擔心,我借機針對賀明軒,
讓他受傷吧?我抿唇冷笑。謝晚宜招了招手,侍衛(wèi)當即送上玉冠配飾,
古籍名作等等……甚至還在我耳邊輕哄:“淮之,我記得你最愛這些,如今我都為你尋來了,
日后可不要再鬧脾氣了?!边@小心翼翼的態(tài)度,仿佛像回到了從前。謝晚宜每次惹我生氣時,
也會這般放低姿態(tài)哄我,賠禮一箱一箱放在我面前,我也總是心軟原諒他。可如今,
爹娘兄嫂皆死,我還在京城丟盡了顏面,怎么可能還會原諒她?即便她跪在我面前認錯,
也挽回不了這一切。我面無表情,正要開口趕她。賀明軒身著紅袍踏了進來,
徑直走到謝晚宜身旁攬住了她的肩膀。謝晚宜臉色微變,
下意識呵斥:“不是讓你在院中好好待著?來這里做什么?”被她一吼,
賀明軒立馬紅了眼眶:“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親手抄了些佛經(jīng),
想給駙馬道歉罷了……”說完,將手中抄的歪七扭八的佛經(jīng)遞了過來。我沒伸手,
只是冷冷的看著她:“不需要,請你離開。”賀明軒委屈地看向謝晚宜,
她神情立馬有些不忍。斟酌了許久,最后還是湊到我耳邊輕聲開口:“淮之,
作為駙馬你要大度些,明軒都給你臺階了,我看你們之間的不愉快就到此為止吧。
”也不等我回答,強硬地讓我收下佛經(jīng)。我不想再和他繼續(xù)糾纏,起身走往湖邊透氣,
卻沒想到賀明軒也跟了上來。他微微抬著下巴,神情倨傲地看著我:“周淮之,
你現(xiàn)在是駙馬又怎么樣?殿下送你的賠禮可都是我不要的東西?!薄吧踔僚挛覀模?/p>
還說日后會加倍補償我。”我靜靜地看著她,眼神沒有一絲情緒波動:“你開心就好。
”說完,我丟下他,轉(zhuǎn)身準備離開。卻沒想到賀明軒突然暴起抓住我的手,
一把將他自己推到了湖中?!班剡耍 薄懊鬈?!”謝晚宜撕心裂肺地吼聲和落水聲一同響起。
我還未反應(yīng)過來,便被她一腳踹在背上,也落入了湖中。冰冷的湖水立馬嗆進了我的口鼻。
我眼睜睜看著謝晚宜護著賀明軒,從我身邊游過:“本宮說過,你再欺負明軒,
定讓你十倍奉還。”身上衣物吸水后格外沉重,一直拉著我往下墜。我費盡全力爬上岸,
就看見賀明軒正雙目含淚,楚楚可憐地靠在謝晚宜的懷中。
“和駙馬沒關(guān)系……是我沒站穩(wěn)……你不要怪他……”他漏洞百出地污蔑我,
謝晚宜卻溫柔地拭去他眼角的淚:“傻瓜,我看得一清二楚,你不用為她辯解?!薄坝形以?,
我不會讓你白白受到欺負的?!闭f完,在眾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時,又一腳將我揣進了湖中!
“明軒看清楚沒?他怎么推你的,我就替你怎么還回去。
”賀明軒假裝害怕:“我……不敢……”“你敢?!敝x晚宜一錘定音:“看好了,
下次他若再欺負你,你就這樣反擊?!彼鹉_,看準我即將游上岸,又再次將我踹入水中!
“這一腳,是償還他將你推下水?!薄皳渫?!”“這一腳,是告訴你背后有我撐腰。
”“撲通!”第十次,第二十次,我渾身浮腫,面色慘白,漸漸沒有了力氣。
我也知曉自己爬不上去,無助地朝他人伸出雙手,但岸上的人又哪里敢得罪謝晚宜,
全都冷眼旁觀?!肮髡婧荩@可是她的駙馬……”“駙馬?
駙馬也不能欺負了公主的心尖寵!”而謝晚宜只是低頭溫柔地看著賀明軒:“冷不冷,
我馬上去請?zhí)t(yī)……”說完,便帶著賀明軒離去,只留下一個決絕的身影。無人救我,
我亦已精疲力竭,只能閉上雙眼,任憑湖水淹口鼻……第六章 面首之辱再有意識睜開眼時,
天已經(jīng)黑了??粗煜さ拇矌也欧磻?yīng)過來,自己又回到了公主府的臥房,
謝晚宜更是破天荒地守在我身邊?!昂昧?,一個教訓而已,如若不是你先為難明軒,
本宮也不會如此待你?!敝x晚宜敷衍地哄道,仿佛在她眼中,我的命也如草介一般。
“你想要什么補償,本宮都給你安排。”我的喉嚨和心口都火辣辣地痛,完全說不出話。
謝晚宜也沒耐心等我,當即就下了命令?!皬慕袢掌穑鬈幘蜁∵M東院,
你就暫時成為公主府的一個面首,在西院好好養(yǎng)病,公主府上下交給明軒打理。
”“明日一早,你就派人將庫房鑰匙和賬本送過去?!薄懊鬈幹皇菐湍愦蚶恚?/p>
你不能因為這個跟他置氣……”“好?!敝x晚宜的理由還沒說完,我就應(yīng)了下來。
謝晚宜一愣,又放緩了聲音哄我:“你日后若不再針對明軒,這駙馬的位置還會還給你的。
”我點了點頭,神色倦怠。無論她要拿走什么,我都不要了。無論她許諾什么,
我也都不信了。謝晚宜神情晦澀萬分,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她還想開口問些什么,
但賀明軒的小廝已經(jīng)在門外催促:“殿下,賀駙馬昨天落了水,當下又起了高燒!
”謝晚宜登時起身離去,連一個眼神都沒留給我??粗碛跋г陂T口后,
我撐著虛弱的身體往外走。房間昏暗一片,院中一人也沒有。我現(xiàn)在只想回家,回到周府,
待在爹娘和祖母身邊……只是路過正廳時,我聽到里面?zhèn)鱽碣R明軒溫柔的聲音:“爹娘,
殿下待我可好了,甚至還讓我執(zhí)掌公主府,你們大可以放心?!蔽夷_步一頓,
透過半掩的房門,我看見賀父賀母坐在上首,而謝晚宜摟著賀明軒的肩膀,
語氣溫柔:“還請岳父岳母放心,我定不會讓明軒受委屈。”“好好好!
”林母笑得合不攏嘴:“明軒能侍奉在公主左右是他的福氣。
”我兀的有些恍惚……因為當初我與謝晚宜定親之時,她也是這樣跟我的父母承諾的。只是,
今是昨非。同樣的話,她又說給了另一個人聽。原來,謝晚宜的承諾是如此的短暫。
我死死咬著嘴唇,直到嘴里出現(xiàn)濃重的血腥味,才轉(zhuǎn)身離開。抵達公主府門口,隔著大門,
我便遠遠望見周圍商鋪已經(jīng)張燈結(jié)彩,百姓開始為太后壽辰做準備。再等三天,
三天后我就可以離開了。我一步步往大門走,卻被丫鬟突然攔住,架著送回了西院。
“沒有公主吩咐,您不得出府?!蔽乙汇叮€不曾想清楚是為何被禁足,
謝晚宜帶著賀明軒推門而入?!爸芑粗?,你怎么這么惡毒!?”她怒氣沖沖,
看著我的視線里滿是嫌惡:“本宮不讓你傷害明軒,你就包藏禍心,去傷害明軒的母親是嗎!
?”“什么?”我莫名其妙,啞聲反問。謝晚宜清冷的臉上,慍怒更濃:“你還裝什么無辜,
方才有人看見你惡狠狠地出去,用匕首狠狠劃破了明軒母親的臉!
”“那道刀痕由眉心到下唇,若不是太醫(yī)醫(yī)術(shù)了得,不只是容貌盡毀,連命都沒了!
”我眼前一黑,只覺肩上沉甸甸的,好似背著什么重物:“可是,
你們剛剛不是還坐在一起吃飯?”賀明軒不語,只是將臉埋進謝晚宜的頸窩,眼淚無聲滴落,
盡顯可憐。謝晚宜心疼地吻去他臉上的淚珠:“別哭了,你想讓他怎么做,只要不太過分,
我都可以答應(yīng)你?!辟R明軒抬頭飛速地看了我一眼,隨即低下了頭:“我娘雖然已經(jīng)年邁,
但女子終歸是臉面最重要……”他裝出一幅識大體的模樣:“殿下,周公子她好歹是駙馬,
關(guān)進大牢就有些過了?!薄肮识?,我只求公主,能讓駙馬與我娘承受一樣的痛,
便就罷了……”第一次,謝晚宜沒有對他予給予求,反而猶豫。見狀,
賀明軒眼眶紅紅:“殿下若心疼,舍不得……那便算了,只是苦了我娘,若她挨不住尋死,
做兒子的,我也只能隨他一起去了……”“不準說死這種話!”謝晚宜看了我一眼,
猶豫盡消?!皝砣耍瑢⑺醋??!彪S著她一聲令下,外面的小廝迅速進來,按住我雙手,
讓我無法躲避。只能眼睜睜看著謝晚宜抽出七寶匕首,大步走到我的面前,捂住我的雙眼。
冰冷的刀鋒落在我臉上的那刻,我聽見她的聲音竟好像在顫抖?!盎粗?,你放心,
等明軒母親一好,本宮定會尋最好的大夫,為你治傷……第七章 刀鋒之痛皮肉被利器劃開,
皮開肉綻的痛讓我顫抖,嘶喊!因為謝晚宜捂住我的雙眼,我的感覺越發(fā)清晰,
越發(fā)能感受到她握著冰冷的刀刃,從我的額頭,劃過眉心、鼻梁,劃到右臉,
下顎——那是一道貫穿了我整張臉的刀口!血腥氣撲面而來。血流得我渾身都是,
痛的我快要昏死過去,可不管我怎么掙扎,求救,謝晚宜都沒放過我。直到她收手。
被血染紅的視線里,我看到謝晚宜眼里的心疼?!盎粗?,別擔心,我一定會找太醫(yī)為你醫(yī)治!
”她的安慰不痛不癢。賀明軒卻如臨大敵,
立馬挽住謝晚宜的手臂:“這肯定是駙馬的苦肉計,就是想讓你心疼他。
”“如若不想經(jīng)歷這一遭,他一開始就不該傷害我母親!”聞言,
謝晚宜臉上再無擔憂關(guān)懷:“你好自為之,待明軒母親傷好之日,本宮自會令人來為你醫(yī)治!
”她丟下這話,帶著賀明軒揚長而去。按著我的小廝,也松手離開。我無力的癱坐在地上,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連恨的力氣都沒有了,因為我知道,我斗不過!
我永永遠遠沒有賀明軒狠,也沒有謝晚宜薄情!他們把我丟在這里不聞不問三天。
任由我臉上的傷口發(fā)炎,潰爛……直到第三天的晚上,謝晚宜來了。她穿著織金襦裙,
層層疊疊,珠翠盈頭,一副矜貴不可攀的模樣??吹轿夷樕媳戎案鼑乐氐膫麜r,
她微微一愕,隨即皺眉:“我命人送來的金瘡藥,為何不用?”金瘡藥,我沒見過。
我也分不清她此刻是演戲,還是當真有送。但都不重要。我知道,馬上,
她就要進宮給她的祖母,當朝太后慶賀壽辰。這也是我離開的時候。果然,見我不語,
謝晚宜也不再關(guān)心:“今日祖母壽辰,舉國同慶,你這張臉……為防驚嚇到祖母,
今日便無需入宮了?!薄班拧!蔽业c頭。謝晚宜心覺異樣,抬手抓住我的手:“淮之,
別再耍性子了?!薄暗冉袢諒膶m里回來,我便找來神藥谷的神醫(yī)為你治好臉傷,
讓你容貌恢復如初?!薄斑€有駙馬的位置,也一并歸還給你。”“往后,你,我,
還有明軒三個人,一起過平靜,祥和的生活,好不好?”她如今說話的語氣,神態(tài),
像極了當年哄我和她成親時的那人??上А媲椴婚L,總變薄。我抽回手:“好,你去吧。
”“淮之,等我?!敝x晚宜信誓旦旦。但我不會等了。今日,明日,往后日日夜夜,
都不會等了。目送謝晚宜離開,我立刻收拾起來,能帶走的值錢物件,通通塞進包袱。最后,
我將那份和離圣旨,放在了屋子正中央的桌案上。便頭也不回的往外走。一路上,無人阻攔。
每個人都陷在太后壽辰的喜慶中,紛紛攘攘的朝著皇宮擠,想要沾些皇家喜氣。只有我,
逆著人潮,快步走回蘇家。帶著祖母,幼弟,和剩余的仆人上了馬車,朝著京城門外疾馳。
我終于,自由了。我的這一生,再不會有謝晚宜的痕跡。第八章 壽宴風波太后的壽宴上,
歌舞升平。謝晚宜看著賀壽的舞蹈卻生不出一絲興趣。宴席過半,但周淮之不在,
謝晚宜總覺得宴席上少了點趣味。“殿下怎么郁郁寡歡,
是不是因為我的原因讓駙馬參加不了宴席,所以殿下不高興了?
”賀明軒一如既往地趴在謝晚宜的腿上,此刻他頭上竟然戴上了駙馬才能佩戴的玉冠。
謝晚宜一愣,平時她也總是帶著賀明軒一起參加宴會,可都沒有今天的心亂如麻,
仿佛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了一樣,讓她靜不下心。剛剛周淮之看她的眼神實在太冷靜了,
再沒有以前看向她的深情。表演結(jié)束后,是熟悉的賀壽環(huán)節(jié),
朝廷命婦會依次獻上備好的壽禮。最先獻上壽禮的除了皇帝外便是謝晚宜。她忍著不安,
心里將周淮之斥責了好幾遍,才帶著賀明軒來到太后面前。
“這是明軒特意為祖母您準備的佛珠,是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得來的?!辟R明軒輕輕抬起頭,
怯生生地遞上自己的壽禮:“祝太后娘娘福壽康寧,壽與天齊?!闭f完便低下頭,
靜等太后的贊賞。太后卻只吩咐貼身嬤嬤接過壽禮,淡淡地說了句:“有心了。
”便將二人打發(fā)走,轉(zhuǎn)頭接過了別人的壽禮。
回到座位的賀明軒看向謝晚宜立馬紅了眼眶:“殿下,是不是駙馬在太后面前說了什么,
為何太后娘娘對我如此冷漠?!敝x晚宜神情也有些不好看,往常周淮之獻上賀禮時,
母后都會降下賞賜,并且還會讓他坐在他身旁說許久的話。想到這,
她立馬起身朝著太后行禮:“祖母,是晚宜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對惹您生氣了嗎?
為何您對明軒全然無好臉色?!碧竺嫔怀粒骸鞍Ъ易鍪裁葱枰阒绵箚幔?/p>
”“晚宜不是這個意思。”“哼!”太后銳利的目光落在賀明軒的身上,
語氣不善:“倒是個善于鉆營的,玉牌還未入我皇家族譜,玉冠便先一步戴上了,
莫不是在暗示我,讓哀家換一個駙馬?
”賀明軒被太后周身的氣勢嚇得立馬跪下:“明軒沒有這個意思……只是……”“行了,
哀家乏了,就到此為止吧?!碧笳f完便扶著嬤嬤的手準備離開,卻被謝晚宜攔住了。
“祖母,淮之真沒有在您面前胡說八道?”聽到謝晚宜的問題,太后面色不虞,
但強忍著沒有發(fā)作?!拔丛Ъ乙惨呀?jīng)很久沒見過淮之了?!甭牭竭@話,
謝晚宜的心逐漸安定下來,想起了周淮之如今還受著傷,情緒不好也不是什么大事,
遂將他拋到一旁?!肮鳌鬈幷娴臎]有這個意思……”太后走后,賀明軒眼眶含淚,
欲泣未泣,倒顯得楚楚可憐。謝晚宜看著他頭上溫潤通透的玉冠,
心中有一絲不快:“這玉冠是淮之的,你擅自做主從庫房拿了出來,這次本宮不計較,
再有下次,就在府中禁足反省?!辟R明軒神色一僵,這還是第一次在這上面吃癟。
他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是,明軒知道了。”看見他失落的模樣,
謝晚宜又有些心疼:“好了,本宮和淮之說了,以后我們?nèi)撕煤玫倪^日子,
想要什么我都給你買,就別再覬覦淮之的東西?!辟R明軒面上應(yīng)下了,
指甲卻死死地陷進了肉里。第九章 禁足之困從宮里出來后,
謝晚宜本想去西院看望下周淮之,卻在院門停住了腳步。
她想起今天祖母讓明軒在宴席上出丑,無法相信他什么也沒說,不然祖母怎么可能為他出頭。
他竟然欺騙了她!想到這些,她抬起腳轉(zhuǎn)身往東院走去。“今天明軒受了委屈,
心里肯定會難過。淮之竟然敢告狀,就應(yīng)該冷他一段時間?!边@幾天剛好她無事可做,
便留在了府里和賀明軒廝混。在床榻上,書房,湖中亭,
浴池等等地方都留下他們恩愛的痕跡。只是時間久了,花樣也用盡了,她覺得內(nèi)心越發(fā)空虛。
她感覺周淮之已經(jīng)好久沒派人問她的情況了。即便她說要住在東院,
周淮之作為駙馬也該關(guān)心下她的身體吧?“殿下怎么了,是明軒伺候得不好嗎?
”賀明軒不著寸縷,頭埋在她的胸口,胸膛上的汗珠若隱若現(xiàn)。謝晚宜突然感覺有些膩了。
賀明軒看著羞澀,但在房事上格外大膽,圖上的所有花樣,他都陪她嘗試了個遍。
但她的淮之不一樣,每次看圖都會面紅耳赤,即便不習慣變化,但還是會盡力地配合嘗試。
想到這些,她越發(fā)想念周淮之,干脆直接穿上衣服往外走?!暗钕履阋ツ模?/p>
”賀明軒連忙攔住她,手卻不老實地往她下身探。謝晚宜呼吸急促起來,但下一瞬,
還是推開了他?!氨緦m想起還有些公務(wù)未曾處理,需要出門一趟。”賀明軒沒能攔住,
只能看著謝晚宜遠去的身影跺了跺腳。謝晚宜沒有急著去找周淮之,
而是去外面買了最新的發(fā)帶,還帶了周淮之最愛吃的梨花糕。回府時,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
她帶著東西一步步往西院走,卻在門口停了下來。只見院中一片漆黑,寂靜無聲,
連個灑掃的丫鬟都沒有。謝晚宜心中一慌,快步走向內(nèi)室:“淮之你不是最怕黑了嗎?
怎么院子里都不點燈了?!彼崎_臥房大門,手中的梨花糕摔在了地上。房內(nèi)空空蕩蕩,
早沒了生活的痕跡?!盎粗 敝x晚宜不可置信地找遍了整個公主府,
都沒有看到周淮之的身影。即便她派人在城內(nèi)打探,也沒有找到周淮之任何蹤影。
“怎么會呢?淮之你到底去哪了,鬧脾氣就鬧脾氣,為何要玩失蹤?”賀明軒聞訊趕來,
他緊緊地抱住情緒有些崩潰的謝晚宜:“殿下,周公子他可是駙馬啊,他怎么可能離開?
這肯定是他的計謀,他想欲擒故縱讓你后悔?!薄澳缃襁@樣就是中了他的計了。
”謝晚宜雖然很不愿相信周淮之會這么離開,可是她送給他的信件,
她親手為他做的木雕全都不見了,那是他最寶貴的東西。整個臥房已經(jīng)空了,
周淮之將他所有的東西都帶走了,唯獨沒有帶她。想到這,她發(fā)瘋似的來到周府,
想最后確認她是否回了娘家。卻發(fā)現(xiàn)周府的牌匾已經(jīng)取了下來,里面早已空無一人。
謝晚宜無助地蹲在大門的臺階下,她終于意識到,她的淮之真的不要她了。
第十章 皇宮對峙日落日升,謝晚宜在周府門口等了一天一夜,依舊沒有等到她的淮之。
她憤怒地沖進皇宮,來到皇帝面前?!案富剩埥o我一支護衛(wèi)隊,我要去把淮之找回來。
”可是,一直對她言聽計從的皇帝這次卻拒絕了她提出的要求?!爸芑粗热贿x擇離開,
就必定不會再回來了,你還是端正心態(tài),讓母后再為你重新物色新的駙馬。”“我不要,
淮之才是我唯一的駙馬?!敝x晚宜咬緊牙關(guān),雙手也緊緊攥成拳頭:“我沒有簽和離書,
他就永遠是我的駙馬?!被实蹖⒑碗x的圣旨甩在謝晚宜面前,
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早在半個月前,周淮之就已經(jīng)在朕這里求了一份和離書,
朕已經(jīng)同意了,所以你們男婚女嫁,已經(jīng)各不相干。”謝晚宜撿起圣旨,
滿臉不可置信:“父皇你怎么可以拆散我的婚約?”“那是先皇許下的承諾。
”皇帝重重嘆息:“朕也沒想到當初這個諾言能派上用場?!薄叭舨皇悄愫唾R明軒廝混,
也不會到如今這個局面,是朕太過于縱容你了。”謝晚宜從生下來就比別人要體弱些,
每年大病小病不間斷,所以皇帝和太后就對她格外寵愛,只要不威脅到江山社稷,
他們基本任她去了。當初她對周淮之有多認真,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沒想到這才多久,
兩人就鬧到這個局面。“我只要我的淮之,我定要去挽回他?!迸荆?/p>
皇上將桌上的玉盞砸向謝晚宜:“你用什么挽回?周家上下幾百口人,
最后被你殺的只剩二十余人,你甚至還為賀明軒不斷打壓他,侮辱他,
傷害他……”傷害周淮之的事情,全被皇帝一樁樁一件件點明?!澳隳钦磉吶?,
可謂是蛇蝎心腸,作為一國的公主,不能被一個男人蒙蔽了心神,晚宜,你也該清醒清醒了。
”皇帝甩袖離去,留下謝晚宜站在原地,雙手緊握成拳。她出宮后就回了公主府,直奔東院。
此時賀明軒正在試衣庫房的布料,當初新婚賞賜給周淮之的名貴布料,他全都沒有使用,
如今讓他得了漁翁之利。見到謝晚宜臉色沉沉后,
賀明軒立馬換上委屈的表情:“是不是駙馬不愿意回來?”“怪我硬要留在殿下身邊,
也怪我讓殿下把劃傷了駙馬的臉,讓他不高興了,如果可以讓駙馬回來,明軒什么都愿意做。
”賀明軒將自己的姿態(tài)放得很低,每次他說這樣的話,謝晚宜就會心軟和心疼他,屢試不爽。
可這一次,謝晚宜只是冷冷地看著他。看他從頭到腳如同設(shè)計好了般精致,
看他將周淮之留下的東西一點點蠶食殆盡,她仿佛從來沒真正認識過眼前的男人。
“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賀明軒垂著頭沒發(fā)現(xiàn)謝晚宜眼底的冷冽:“只要駙馬能夠高興,
我受點委屈沒什么事的?!薄澳呛谩!敝x晚宜冷冷開口?!盀榱俗尰粗吲d,
不如你就先去大牢待一段時間吧?!薄暗然粗貋恚緦m再放你出來。
”第十一章 牢獄之災謝晚宜不容置喙地將賀明軒送進了大牢,完全不聽他的解釋。
做完這一切后,才派人去查賀明軒接近她的原因,以及她父皇口中那些真相。
她則是將公主府的下人全部聚集在一起。“作為公主府的下人,
駙馬什么時候失蹤竟無一人通知本宮,這是不是你們失職?”眾人膽戰(zhàn)心驚地垂著頭,
大氣也不敢出?!敖o本宮說明情況,駙馬是什么時候不見的?
”常在西院打掃的二等丫鬟抬起頭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回……殿下,奴婢發(fā)現(xiàn),
您那天去給……給太后賀壽……駙馬那天離開了……便再沒回來……”謝晚宜呼吸一窒,
原來那天是她和淮之最后一次見面,難怪他當時表現(xiàn)得那么平靜。想到這,
她恨不得給自己兩拳?!澳菫楹我m著本宮?
”“是……”丫鬟怯生生看了眼謝晚宜才開口:“是賀駙馬吩咐的……說您日理萬機,
周駙馬只是鬧脾氣,氣消了就會回來,讓奴婢不要再去打擾您?!薄岸业钕履f過,
駙馬禁足期間,他的事不要再上報……”又是賀明軒,謝晚宜這才發(fā)現(xiàn),
她和淮之的每一次沖突都有賀明軒在旁邊添油加醋。她揉了揉太陽穴,
身心疲憊不已:“公主府下人辦事不力,罰三月月錢,領(lǐng)十大板。公主府總管罰半年月錢,
領(lǐng)二十大板?!睉土P了所有人后,謝晚宜開始想念周淮之。想念他會在她懲罰下人時,
為他們求情。想念他會在她生氣時,為她揉捏肩膀,給她做蜜桃蓮子羹。可如今什么都沒了。
謝晚宜無神地往外走,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她和周淮之一起避暑的莊子。她記得,
他曾經(jīng)在莊子上種了許多桃樹。早春時,她會帶著淮之來踏青賞桃花,夏天炎熱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