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黑貓錄一、雨夜的低語“這該死的雨,沒完沒了?!?林子笙裹緊外套,
站在老宅閣樓窗前,望著窗外被雨幕籠罩的守夜鎮(zhèn),心里咒罵。守夜鎮(zhèn)的雨,
總透著股滲進骨頭的濕冷,仿佛能將人世間所有的暖意都吞噬干凈。青石板路泛著油光,
滑膩得像條冰冷的蛇,雨水從黑瓦屋頂?shù)温?,在石階上砸出沉悶的聲響,敲打在人心上,
壓得喘不過氣??諝庵袕浡刮杜c壓抑,連呼吸都變得沉重。林子笙打小在城里長大,
十歲那年才被祖父接走。父母早逝,他與祖父相依為命??扇缃瘢B祖父也離他而去,
上個月,就在這樣一個濕冷的雨夜,祖父永遠閉上了眼睛,
留下這棟空蕩蕩的老宅和滿屋子塵封的舊物。幾天前,在小鎮(zhèn)唯一的雜貨鋪,
老板老陳神色凝重地警告他:“雨夜,別出門?!?林子笙滿不在乎地問:“為啥?
” 老陳渾濁的眼珠子轉了轉,掃了眼門外深巷,壓低聲音說:“老話說,雨引路,
引那些心里有事沒了的‘人’。雨點砸石板的時候,陰陽界限最薄…… 它們會回來。
” 林子笙嗤之以鼻,以為是老陳在嚇唬他??衫详惱^續(xù)說道:“最常見就是…… 黑貓。
” 聲音壓得更低,“一身純黑,眼珠子綠得像鬼火。那眼神…… 不像畜生,
倒像藏著人魂兒!碰了,輕則大病,重則…… 嘿嘿,甩不掉的!
你爺爺…… 也最忌諱這個?!弊娓敢布芍M?林子笙心里的疑惑被勾了起來?;氐嚼险?,
他開始翻找祖父的遺物。在祖父抽屜最深處,他發(fā)現(xiàn)了一枚舊徽章:圓形,暗啞的金屬光澤,
正面刻著抽象的眼睛圖案和首尾相銜的圓弧,背面是數(shù)字 “7” 和字母 “A.S.”。
這枚冰冷怪異的徽章,為何會出現(xiàn)在祖父這個木匠手中?窗外的雨勢愈發(fā)洶涌,
天色徹底黑透。林子笙百無聊賴地站在窗前,目光不經(jīng)意掃過對面廢棄的老宅。屋檐下,
雨幕中,靜靜蹲著一只黑貓。那貓渾身濕透,黑毛緊貼身體,像件濕透的斗篷。它一動不動,
只有尾巴尖偶爾甩起水珠。最令林子笙心驚的是它的眼神,隔著雨幕,
那雙幽綠的眼睛如鬼火般,直勾勾盯著他,沒有絲毫野性,
反而透出一種近乎 “人性化” 的專注,仿佛在審視、在等待。寒意順著脊椎爬上。
老陳的話在耳邊炸響:“那眼神…… 倒像藏著人魂兒!” 林子笙屏住呼吸,身體前傾。
黑貓動了,優(yōu)雅地起身,最后看了閣樓一眼,那目光仿佛穿透玻璃。然后,它轉身,
輕盈躍下屋檐,沒入老宅側面一條黑暗的窄巷,消失無蹤。林子笙的心被狠狠撓過。警告?
祖父的徽章?這鬼氣森森的雨夜?所有線索指向一個幽暗的謎團。一股沖動驅使著他,
他沖下樓,抓起一把老舊手電,光柱昏黃微弱。猶豫片刻,又鬼使神差地揣上半包喂貓餅干,
推開了沉重的木門。寒氣裹著雨腥味撲面而來,林子笙踏入這真正的守夜鎮(zhèn)雨夜。
雨水冰冷刺骨,砸在身上,青石板滑膩。手電光在密集雨線中艱難穿透,
光圈外盡是翻滾的濃黑。震耳的雨聲隔絕了一切,只余下他的心跳聲。
他深一腳淺一腳摸向那條窄巷。巷子更窄,兩側高墻剝落,像潰爛的傷口。雨水順墻流下,
墻腳匯成濁流,散發(fā)著濃重的霉味和腐臭。心臟狂跳,手電光在墻壁和污水間掃動。
什么也沒有,貓像蒸發(fā)了。就當他懷疑是錯覺時,
光柱邊緣猛地掃過巷子深處一個轉彎墻角——一個黑影一閃而沒!林子笙心提到嗓子眼,
拔腿就追!顧不上濕滑,顧不上雨水灌進衣領。手電光在狹窄巷弄里狂亂跳動。
黑影時隱時現(xiàn),靈巧得像黑暗里的幽靈,總在光柱捕捉到的瞬間閃入下一個岔路。
林子笙跌跌撞撞,渾身濕透,肺里火辣辣地疼。方向感全失,
被引向鎮(zhèn)子更深處、更破敗的區(qū)域,斷壁殘垣沉默矗立。終于,
在一個堆滿腐朽垃圾的死胡同盡頭,黑影最后一次清晰出現(xiàn)。它蹲在一大堆濕透的雜物前,
背對著他,一動不動。林子笙停下,喘著粗氣,手電光鎖定那黑色背影。
雨聲在死胡同里沉悶壓抑。它為什么不跑了?他試探著向前一步,
濕鞋踩出 “噗嘰” 輕響。黑貓動了,沒回頭,優(yōu)雅起身,向前一躍,
瞬間融入雜物堆投下的最濃重陰影,消失得無影無蹤!林子笙呆住,光柱徒勞掃射那片陰影。
只有垃圾和雨水。荒謬感和被戲耍的憤怒涌上。光柱不甘地逡巡,突然停住——雜物堆角落,
一個被破木板半掩的舊皮箱。深棕色,樣式很老。箱角一片不規(guī)則的暗紅污漬,
在昏黃光下刺眼得像干涸的血跡。老陳的警告和祖父的徽章在腦中尖銳鳴響。危險!
但另一種更強大的力量——被 “選中” 的感覺和燃燒的好奇——釘住了他的腳。
黑貓引他來,就為這個?他喉結滾動,一步步挪近。污水和垃圾發(fā)出擠壓聲。皮箱布滿劃痕,
邊角開裂。暗紅污漬清晰刺目。深吸一口氣,撥開濕漉的爛布條。冰冷的黃銅搭扣沒鎖死。
捏住,用力一掰。咔噠。箱蓋彈開縫隙。一股陳腐的塵土、霉菌、爛紙和淡淡鐵銹味沖出。
他猛地掀開箱蓋。光柱照進去。箱子很空。
只有幾樣被雨水泡透的物件:一堆泛黃稀爛的舊報紙碎片,字跡完全洇開,無法辨認。
一枚金屬徽章。林子笙瞳孔驟縮!他一把抓起它。冰冷的觸感。雨水沖掉污垢——圓形,
暗啞光澤,抽象的眼睛圖案,首尾相銜的圓弧環(huán),微小的符號。背面:數(shù)字 “7”,
字母 “A.S.”。和祖父抽屜里那枚一模一樣!電流竄遍全身!祖父、這個箱子、黑貓,
這些到底什么聯(lián)系?巨大的疑問和恐慌攫住他,死死捏緊冰冷的徽章。
目光掃向箱子角落最后一樣東西:一個筆記本封面。深藍硬殼被泡得發(fā)脹褪色。中央,
褪色的墨水印著兩個繁體字:記錄。記錄什么?他下意識伸手去拿那濕漉漉的封面。
指尖即將觸到的剎那——一股冰冷、帶著強烈惡意的氣息,毫無征兆地從背后猛然襲來!
如同冰錐穿透濕衣,狠狠扎進脊椎!全身汗毛倒豎!極致的恐懼瞬間淹沒他,四肢僵硬!
他猛地轉頭!動作僵硬。二、塵封的陰影手電光柱劇烈晃向身后,
刺破死胡同入口的黑暗雨幕。光柱邊緣——幽綠!橙黃!一雙,兩雙,
三雙…… 數(shù)不清的、冰冷詭異的眼睛,在黑暗中無聲亮起!密密麻麻,懸浮著,
像地獄點亮的燈火!死寂無聲!穿透雨幕,死死鎖定他!林子笙瞳孔縮成針尖!大腦空白!
就在這瞬間——一只冰冷、濕透、帶著鋒利鉤爪的東西,輕輕搭上他裸露的后頸皮膚!
刺骨寒意和尖銳刺痛炸開!一個絕非人聲、如同生銹鐵片摩擦的干澀低語,
… 到… 他… 們……”第二章 塵封的陰影手電筒“哐當”一聲砸在濕滑冰冷的石板上,
昏黃的光柱在墻上搖曳了幾下,最終斜斜地停在墻角那一堆腐敗的垃圾旁。
林子笙的臉在雨幕中瞬間慘白,他僵直地站在原地,后頸那冰冷濕膩的觸感,
如同燒紅的烙鐵,直直燙進骨髓深處。
那非人的低語——“找…到…他…們…”——在耳邊來回盤旋,每個音節(jié)都像是裹著冰碴,
在他耳道里反復刮擦,留下尖銳的疼痛和深入靈魂的戰(zhàn)栗。時間仿佛被無形的大手拉扯,
變得黏稠又漫長。那搭在他后頸上的冰冷濕爪,毫無征兆地消失了。林子笙的身體猛地一顫,
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氣,膝蓋一軟,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泥水里。
渾濁的污水瞬間浸透了他的褲子。他大口大口地喘息,冰冷的空氣夾雜著雨水嗆入肺腑,
引發(fā)劇烈的咳嗽,咳得他眼前發(fā)黑,幾乎要嘔吐出來。他猛地抬頭,
手電光柱指向剛才的位置——死胡同入口處,那片被雨水攪動的濃稠黑暗里,空空蕩蕩。
那些密密麻麻、令人窒息的貓眼,消失了。仿佛剛才的一切,
只是他瀕臨崩潰時產(chǎn)生的集體幻覺。只有手背上那三道淺白色的抓痕,
此刻正傳來一陣陣清晰的、灼熱的刺痛感,不斷地提醒他,這不是幻覺。
林子笙像是被毒蝎蜇了般猛地跳起來,踉蹌著后退幾步,撞在身后那堆散發(fā)著惡臭的垃圾上。
那個敞開的舊皮箱,那枚冰冷的徽章,那個寫著“記錄”的筆記本封面,
還靜靜地躺在泥水里。他再也不顧不上任何線索,任何好奇!活下去!離開這個鬼地方!
他幾乎是手腳并用地從泥水里爬起來,轉身就朝著死胡同唯一的出口,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
冰冷的雨水瘋狂地抽打著臉頰,滑膩的青石板幾次險些將他再次摔倒。他不敢回頭,
只覺得身后那片濃重的黑暗里,無數(shù)雙冰冷的眼睛依然在注視著他,
那非人的低語還在雨聲中若有若無地纏繞。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
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手背灼痛的抓痕。不知跑了多久,
直到熟悉的、自家老宅那歪斜的輪廓在雨幕中隱約浮現(xiàn),他才敢稍稍放慢腳步,
扶著濕漉漉、冰冷刺骨的墻壁劇烈喘息。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干的,沒有一處不是冰涼的,
只有心口和手背在劇烈地跳動、灼燒。他用顫抖的手摸出鑰匙,
哆哆嗦嗦地插了好幾次才對準鎖孔。沉重的木門終于“吱呀”一聲被推開,
他幾乎是滾了進去,用盡最后力氣反手將門死死閂上,背靠著冰冷的門板,
身體不受控制地往下滑,癱坐在同樣冰冷的地板上。閣樓成了他唯一的避難所。
他把自己縮在祖父那張舊木床的角落,用厚實的、帶著樟腦味的舊棉被緊緊裹住身體,
牙齒卻依然不受控制地格格打顫。窗外的雨聲似乎小了些,但依然連綿不絕,
如同無數(shù)細小的爪子,永不停歇地抓撓著窗玻璃。他不敢閉眼。一閉上,
就是那密密麻麻、無聲凝視的貓眼,是后頸上冰冷的觸感,是耳邊那如同地獄傳來的低語。
手背上的灼痛感,像一根燒紅的針,持續(xù)地扎刺著他的神經(jīng),提醒他這一切并非虛幻。
昏暗中,他下意識地摸向口袋。那枚從皮箱里拿到的徽章,還在。
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一個激靈,卻沒有像之前那樣扔掉。他把它緊緊攥在手心,
仿佛它能帶來一絲冰冷的、屬于現(xiàn)實的觸感。祖父抽屜里那枚一模一樣的徽章,
也被他找了出來。兩枚冰冷的圓片躺在他的手心,在窗外透進來的微弱天光下,
泛著同樣暗啞、沉重的光澤。抽象的眼睛圖案,首尾相銜的圓弧,
背面的“7”和“A.S.”。它們冰冷、堅硬,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存在感。
這絕不是巧合。
雨夜…還有那低語中的“他們”…所有的碎片都指向一個被刻意掩蓋的、充滿鐵銹味的過去。
恐懼還在啃噬著他,
但另一種更強烈的情緒在滋生——一種被強行拖入深淵、又被留下線索的不甘和憤怒。
他不能就這么不明不白地被恐懼壓垮。他必須知道真相!知道祖父藏著什么秘密!
知道那些黑貓,那些“亡魂”,到底想讓他“找到”誰!這個念頭像一顆火星,
落進了冰冷的油里,瞬間燃起了微弱卻執(zhí)拗的火苗。天光艱難地刺破厚重的云層和雨幕,
守夜鎮(zhèn)迎來了又一個灰蒙蒙的白天。雨水變小了,卻依舊纏綿,
空氣里那股濕冷的霉味揮之不去。林子笙頂著兩個濃重的黑眼圈,臉色蒼白得像紙,
再次走進了老陳的雜貨鋪。他手里緊緊攥著那枚屬于祖父的徽章,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
“陳伯,”他的聲音帶著一夜未眠的沙啞和刻意壓制的緊繃,“您見過這個嗎?
”老陳正慢悠悠地用一塊臟兮兮的抹布擦拭柜臺,聞言隨意瞥了一眼。下一秒,
他擦拭的動作猛地僵住了!松弛的眼皮瞬間抬起,渾濁的眼珠死死盯住那枚徽章,
瞳孔深處掠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驚懼。他手里的抹布“啪嗒”一聲掉在柜臺上。
“你…你從哪里弄來的這東西?!”老陳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尖銳的驚惶,
與他平日的慢吞吞判若兩人。他甚至下意識地左右看了看空蕩蕩的鋪子,仿佛怕被人聽見。
林子笙的心沉了下去,老陳的反應證實了他的猜測?!拔覡敔?shù)倪z物?!彼⒅详惖难劬?,
不放過一絲波動,“陳伯,這到底是什么?您認識?”老陳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后退一步,
離那枚徽章遠遠的,仿佛那是什么致命的瘟疫?!斑z物?!林老哥他…他…”他語無倫次,
臉上皺紋扭曲著,寫滿了恐懼和一種深重的忌諱,“別問了!笙娃子!聽我一句勸!
把這東西扔了!扔得越遠越好!這不是你能碰的!”“為什么?”林子笙逼近一步,
語氣帶上了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壓迫感,“它代表著什么?‘A.S.’是什么?
‘7’又是什么?您一定知道點什么!”“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老陳猛地揮手,
動作幅度大得帶倒了柜臺上一個裝糖果的玻璃罐。罐子摔在地上,
碎裂的聲響在寂靜的鋪子里格外刺耳。彩色的糖果滾了一地。老陳卻顧不上這些,
他只是死死盯著林子笙,眼神里充滿了警告,甚至帶著一絲哀求:“別問了!也別再去找!
雨夜,黑貓,還有這東西…它們是一起的!沾上了,就甩不掉了!你想步你爺爺?shù)暮髩m嗎?!
”爺爺?shù)暮髩m?林子笙的心猛地一揪。他想繼續(xù)追問,老陳卻已經(jīng)轉過身,背對著他,
肩膀微微發(fā)抖,聲音嘶啞而疲憊:“走吧,笙娃子。今天不做生意了?!本€索在這里斷了,
卻留下更深的疑云和一句沉重的警告——關于祖父的結局。
林子笙失魂落魄地走在濕漉漉的街道上。雨水打在他的臉上,冰冷刺骨。
他下意識地裹緊了外套,目光茫然掃過街邊低矮破舊的房屋。
一個佝僂的身影映入眼簾——裁縫鋪的李婆婆。她正坐在自家門檻后的小馬扎上,
手里拿著一件舊衣服縫補,布滿老年斑的手微微顫抖。她也是鎮(zhèn)上的老人了,
也許…林子笙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他掏出祖父那枚徽章,
盡量讓語氣顯得平靜自然:“李婆婆,您…見過這個嗎?我爺爺留下的。
”李婆婆抬起昏花的老眼,湊近看了看林子笙手里的徽章。
當那抽象的眼睛圖案映入她眼簾時,她渾濁的眼睛驟然睜大,拿著針線的手劇烈地一抖,
針尖瞬間刺破了枯槁的手指!一滴暗紅的血珠迅速滲了出來,滴落在她膝頭的舊衣服上。
“哎喲!”李婆婆低呼一聲,卻顧不上手指的疼痛,只是驚恐地看著那枚徽章,
又猛地抬頭看向林子笙,嘴唇哆嗦著,臉色比剛才更加灰?。骸傲帧旨倚∽??
你…你拿著它做什么?快收起來!快收起來??!”她的聲音又尖又細,充滿了恐懼?!捌牌?,
您認識它?它到底是什么?”林子笙急切地問?!霸炷醯臇|西!造孽的東西??!
”李婆婆慌亂地擺著手,身體往后縮,像是要遠離那枚徽章,
“安寧…安寧…都過去那么多年了…提不得!提不得?。≌瓷纤?,
夜里都睡不安穩(wěn)…會有東西找上門來的!”她語無倫次,眼神驚恐地四處張望,
仿佛周圍潛伏著看不見的恐怖。“聽婆婆的,扔了它!離那些黑貓遠遠的!別去打聽!
別去…!”她猛地低下頭,不再看林子笙,只是神經(jīng)質地、快速地縫著手中的衣服,
針腳凌亂不堪,手指上的血染紅了布料一小片。又是“安寧”!林子笙的心跳加速。
這和老陳無意中透露的那個廢棄的“安寧”療養(yǎng)院(或工廠)有關!而且,
李婆婆的反應比老陳更激烈,更恐懼!這枚徽章,或者說它所代表的東西,
在這些老人心里種下了多么深的陰影!他默默收起徽章,沒再追問。
李婆婆的反應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他轉身離開,能感覺到背后那道驚懼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
線索再次指向同一個地方:安寧。還有那些被刻意遺忘的檔案。守夜鎮(zhèn)的老檔案室,
坐落在鎮(zhèn)公所最偏僻角落的一棟低矮磚房里。看守檔案室的是個姓張的老頭,
鎮(zhèn)上人都叫他張伯。張伯瘦得像根竹竿,常年佝僂著背,
戴著一副斷了腿用膠布粘著的老花鏡,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像蒙著一層灰。
林子笙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坐在檔案室門口的小板凳上,
就著昏暗的天光看一份發(fā)黃的舊報紙。“張伯,”林子笙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恭敬,
“我想查點東西,關于鎮(zhèn)上以前的老地方,‘安寧’療養(yǎng)院的?!薄鞍矊??
”張伯慢吞吞地抬起頭,灰蒙蒙的眼睛透過鏡片審視著林子笙。那目光沒什么溫度,
卻帶著一種洞悉的銳利?!安槟堑胤阶鍪裁??早沒了,拆得渣都不剩。
”“家里老人以前好像在那做過事,想了解點情況?!绷肿芋暇幜藗€理由。張伯沒說話,
只是慢悠悠地折起舊報紙,站起身,打開了檔案室吱呀作響的木門。
一股濃重的、混合著紙張霉爛、灰塵和舊木頭腐朽的氣息撲面而來,嗆得林子笙差點咳嗽。
檔案室里光線極其昏暗,只有一扇蒙著厚厚灰塵的高窗透進一點天光。
一排排高大的、幾乎頂?shù)教旎ò宓纳詈稚举|檔案柜像沉默的巨人矗立在陰影里,
柜子上密密麻麻貼著褪色的標簽??諝庹吵淼萌缤痰哪z水?!澳攴??
”張伯的聲音在空曠的室內(nèi)顯得格外干澀。
林子笙報出了從老陳和李婆婆反應中推測的大致年份范圍——大約二十到三十年前。
張伯佝僂著背,走到一排檔案柜前,手指在落滿灰塵的標簽上慢慢劃過。
他拉開一個沉重的抽屜,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里面塞滿了用牛皮紙袋裝著的、同樣落滿灰塵的文件?!白约嚎窗?。別弄亂了。
”張伯指了指抽屜,自己則慢悠悠地踱到門口的小板凳上坐下,重新攤開那份舊報紙,
仿佛對里面的內(nèi)容漠不關心。林子笙的心提了起來。他屏住呼吸,湊到抽屜前?;璋抵?,
他小心翼翼地翻動著那些散發(fā)著濃烈霉味的文件袋。
大多是些無關緊要的鎮(zhèn)務記錄、通知、賬目。他耐著性子,一袋袋快速瀏覽著標簽。
“安寧療養(yǎng)院職工名錄”?沒有。“安寧療養(yǎng)院建設批文”?沒有。
“安寧療養(yǎng)院事故報告”?更沒有!他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抽屜快翻到底了,
關于“安寧”的只字片語都沒找到!仿佛那個地方從未在守夜鎮(zhèn)存在過!他不死心,
又拉開旁邊幾個年份相近的抽屜。動作越來越急,帶起更多的灰塵在昏暗的光線中飛舞。
依舊一無所獲!關于“安寧”的一切,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徹底從這個檔案室里抹去了!
一股寒意爬上脊背。這不是意外!是刻意的銷毀!就在他幾乎要放棄,
帶著滿腔的憤怒和無力感準備離開時,
他的手指無意中碰到了一個放在抽屜最深處角落、沒有裝在袋子里、卷成一卷的硬紙筒。
紙筒邊緣已經(jīng)破損,沾滿了灰塵。他鬼使神差地把它抽了出來,輕輕展開。
這是一張很大的圖紙,紙質發(fā)黃變脆,邊緣破損嚴重。上面是手繪的建筑平面圖,
線條已經(jīng)有些模糊。圖紙的標題欄位置,
用褪色的墨水寫著幾個字:安寧療養(yǎng)院 - 主樓一層平面圖(195X年)!
林子笙的心臟狂跳起來!他找到了!雖然只是張建筑圖紙!
他急切地辨認著上面模糊的線條和標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