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棲身泥潭我蜷縮在柴房角落,舔舐手臂上的傷口。嫡母的藤條抽得狠,皮開肉綻,
血珠滲出又干結(jié)成痂。柴房里彌漫著霉味,混雜著我身上的血腥氣。
這是宋府給我安排的“閨房”——一間四壁漏風(fēng)的破屋,連下人都嫌棄的地方?!八瓮硖模?/p>
聽說你是宋家最沒用的傻子?”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我渾身一顫。我抬頭望去,陽光刺目,
只能看見墻頭上一個模糊的少年輪廓。他懶散地坐在那里,一條腿隨意地晃蕩著。“誰?
”我警惕地往角落縮了縮。少年輕巧地翻過墻,落地時揚(yáng)起一小片塵土。陽光不再刺眼,
我看清了他的臉——劍眉星目,唇角微揚(yáng),眼中帶著幾分不羈?!俺坛幹??!彼詧蠹议T,
隨手從懷里掏出一枚包著油紙的桂花糖,朝我拋來。我下意識接住,卻不敢吃。
宋府的人從不給我糖果,只有毒打和冷眼?!俺园。瑳]毒?!彼紫律恚c我平視,
“叫聲哥哥,以后我罩你?!蔽要q豫片刻,小心翼翼地剝開油紙,含入口中。
甜味在舌尖化開,甜得發(fā)苦,卻是我嘗過最美味的東西?!案纭绺?。”我怯生生地叫道。
程硯之笑了,眼睛彎成月牙?!肮??!彼焓秩嗔巳辔业念^發(fā),“誰欺負(fù)你,告訴我。
”后來我才知道,那枚桂花糖是他典當(dāng)了隨身玉佩換來的。一個十三歲的少年,
為了給初次見面的陌生女孩帶來一點甜。除夕夜,宋府張燈結(jié)彩。我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舊衣,
躲在角落看著宋家人觥籌交錯。嫡母給每個孩子都準(zhǔn)備了新衣,唯獨我沒有。
嫡姐宋婉儀端著茶盞走過,忽然停在我面前?!巴硖拿妹?,手腕上戴的什么?”她笑容甜美,
眼神卻冰冷。我下意識藏起手腕上的玉鐲。那是母親唯一留給我的東西,素白無紋,
卻能在寒冬里透出暖意?!澳脕砦铱纯础!彼瓮駜x伸手就要搶。我往后退了一步。
“你也配戴暖玉鐲?”她突然變了臉色,將滾燙的茶水潑在我手上。劇痛襲來,
我咬緊嘴唇不敢哭出聲?!百v種就該有賤種的樣子!”宋婉儀冷笑,“你娘不過是個侍妾,
也配留下這等好物?”她一把扯下我手腕上的玉鐲,高高舉起就要摔在地上。就在這時,
一只手穩(wěn)穩(wěn)接住了玉鐲?!八未笮〗?,過年了,何必為難一個小姑娘?
”程硯之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庭院里,手中握著那枚差點碎裂的玉鐲。宋婉儀臉色一變。
“程公子,這是我們宋家的家事,與外人無關(guān)?!背坛幹畬⒂耔C輕輕放回我手中,
笑道:“我與晚棠是朋友,自然關(guān)心她。”宋婉儀面色陰沉,猛地拍手?!皝砣?!
有賊翻墻入府!”幾個家丁聞聲趕來,二話不說就朝程硯之撲去。程硯之身手敏捷,
躲過兩人,卻被第三人從背后偷襲,重重一棍打在肋骨上?!白∈?!”我沖上前去,
卻被宋婉儀一把拽住。程硯之單膝跪地,卻仍掙扎著站起來,擋在我面前?!皾L出去!
”家丁們將他拖到墻邊。程硯之背上挨了兩鞭,衣衫被抽爛,露出血痕。
他被扔出宋府大門時,還不忘回頭對我笑。“晚晚,別哭?!彼寥ノ夷樕系臏I水,
“等我當(dāng)上錦衣衛(wèi),定讓他們跪著給你上藥?!蹦悄曷《?,北風(fēng)刺骨。我偷偷溜出府,
帶著偷來的藥膏找到蜷縮在巷口的程硯之。他背上兩道鞭痕已經(jīng)凍成紫痂。
我用雪水為他清洗傷口,笨拙地敷上藥膏?!疤蹎??”我小聲問。“不疼。”他咬著牙說,
額頭卻冒出細(xì)密的汗珠。月光下,少年清瘦的背影刻進(jìn)我心底。三年后,
程硯之如愿考入錦衣衛(wèi),成為一名小旗。那日他穿著嶄新的飛魚服來找我,
眉眼間盡是意氣風(fēng)發(fā)。“晚晚,給你看樣?xùn)|西?!彼^我的手,
在我掌心放下一對精致的銀鈴鐺。鈴鐺小巧玲瓏,輕輕一晃,便發(fā)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每響一聲,就是我念你一遍?!彼J(rèn)真地說,眼中滿是溫柔。我小心翼翼地系在腰間,
生怕弄壞了這珍貴的禮物?!拔視煤帽4??!背坛幹χ嗔巳辔业陌l(fā)頂。
“等我再升一級,就去向你哥哥提親。”那一刻,我以為苦難終于過去,
未來會像這銀鈴一樣明亮清脆。然而三日后,我在燈市上撞見程硯之與吏部尚書嫡女同行。
女子衣著華貴,珠翠滿頭,挽著程硯之的臂彎,親密無間。程硯之俯身在她耳邊低語,
逗得她掩唇輕笑。我躲在人群中,如墜冰窟。回府后,宋婉儀早已等在門口,
臉上帶著譏諷的笑?!翱吹搅藛幔磕愕某坦诱谂c尚書千金相親?!蔽疫o拳頭,
指甲嵌入掌心?!耙肮方K究要認(rèn)主?!彼瓮駜x冷笑,“他現(xiàn)在是錦衣衛(wèi)了,
怎會記得當(dāng)年一塊桂花糖的情分?你不過是他踏入上流社會前的一塊墊腳石?!碑?dāng)晚,
我將腰間的銀鈴鐺解下,埋進(jìn)后院杏樹下。鈴鐺入土的聲音,像是埋葬了一段青澀的情愫。
我不知道的是,就在那個夜晚,程硯之正跪在程家祠堂,袖中攥著好不容易求來的婚書,
被家族逼著一點點撕碎?!俺幹?,你可知道尚書大人許了你什么?只要你娶了他女兒,
便能直升百戶!”程父怒斥,“你卻為了一個宋家棄女,要放棄這樣的前程?
”“她不是棄女,她是宋晚棠。”程硯之固執(zhí)地說?;貞?yīng)他的是一記響亮的耳光?!鞍V兒!
為父當(dāng)年辛苦把你送入錦衣衛(wèi),是為了什么?是為了讓你有朝一日能光宗耀祖,
而不是娶個沒有背景的丫頭回來!”婚書在程父手中化為碎片,如同那夜被埋入土中的誓言。
杏樹下,銀鈴無聲。第二章:焚心之約離京剿匪前夜,程硯之翻窗而入,
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輪廓?!巴硗怼!彼穆晢疚?,掌心捧著一個精致紅木盒。
我強(qiáng)忍眼淚不讓他看見,只伸手接過那盒子?!按蜷_看看?!焙兄惺且缓邪导t如血的胭脂,
邊緣飾以金粉紋路。“御賜的宮妝,我托人從東西六宮的采買處求來的。
”他指尖輕輕拂過我的發(fā)鬢,“等我三個月,回來就去向你家提親。”那晚風(fēng)聲如泣,
我將他的衣角攥緊又松開。他離去時,窗外一輪殘月如鉤,割碎了我滿腔期盼。三個月很長。
我數(shù)著日子,將那盒未開封的胭脂放在枕畔。三個月又三個月,沉默無音。
我等了九百個日夜。等來的是殘忍現(xiàn)實——母親倒在我懷中,咳血不止。
她最后的叮囑被血沫淹沒,冰冷的手指在我袖口塞入一卷羊皮紙。
“這個…足夠你自由…千萬別給…飛魚服…”話未說完,她便咽了氣。
嫡母的笑容在燈下猙獰?!百v婢死了,你也該有個著落?!蔽疫€未來得及哀悼,
便被嫡兄五花大綁,賣給了城東六十歲的鹽商當(dāng)?shù)谄叻挎?。大婚?dāng)日,
我面無表情地坐在喜床上。鼓樂喧天,紅帳低垂。鹽商肥碩的身軀在帳外晃動,
揮退下人后伸手來掀我的蓋頭。就在這時,大門轟然倒塌。刀光劍影中,
一隊錦衣衛(wèi)涌入洞房。為首之人蟒袍玉帶,面容冷肅。劍尖挑落我的蓋頭,
那人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是程硯之。他眼中竟無半分舊識溫度,只余冰冷與陌生?!八瓮硖?,
涉嫌通敵叛國,押入詔獄?!彼蛔忠活D,聲音寒徹入骨。我冷笑,
任憑錦衣衛(wèi)將我拖出門去。被架上囚車時,透過車窗縫隙,我看見鹽商跪地求饒,
程硯之眼中閃過一絲陰狠。詔獄陰寒刺骨。我被丟入水牢,濕漉漉的稻草散發(fā)腐臭。
腳上鐐銬太重,每走一步都拖出血痕。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
只知道三年的等待竟換來如此下場。夜半三更,牢門被推開。程硯之獨自走入,
手中提著油燈。他已換下蟒袍,一襲黑衣更顯高大挺拔?!肮┏鐾〝匙C據(jù),可免一死。
”他聲音冷冽,捏著我下頜逼我抬頭。我扯動嘴角笑了,任由血水從嘴角流下?!俺檀笕?,
好久不見?!薄氨蓖ッ苄挪卦诤翁??”他逼問。“你抓錯人了,我只是個被賣作妾的棄女。
”他目光如刀,盯著我許久。隨后一聲令下,獄卒端來烙鐵,火光映紅了半邊牢房。
“最后一次機(jī)會,宋晚棠。”他聲音平靜。獄卒舉起烙鐵向我逼近。
滾燙的熱浪距我皮膚只有三寸時,程硯之突然出手,將烙鐵打落在地。“退下。
”獄卒不敢多言,匆忙離去。牢房再度陷入死寂。他背對著我,肩膀繃得筆直。“你瘦了。
”我冷笑不語?!胞}商今早暴斃,你的賣身契我已燒了?!彼D(zhuǎn)身,從袖中取出傷藥,
蹲下身為我包扎腳鐐磨破的傷口。寒氣從他指尖傳來,我掙扎起身,退到墻角。
“程大人是要我謝你毀我全族,還是謝你讓我當(dāng)寡婦?”他手上動作一頓。
我不給他回答的機(jī)會,一把抓住他手腕,狠狠咬下去。鐵銹味在口中蔓延,
我看見他眉頭微皺,卻未掙脫?!耙О?,若能消你心頭恨。”話雖如此,
他眼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三日后,程硯之再次踏入牢房。這次他沒帶火把,
只有一盞微弱油燈。他將一個沾血的小包裹丟在地上,發(fā)出清脆響聲?!靶訕浔豢衬侨?,
我挖了一夜。”我心臟猛然收緊。伸手解開包裹,
兩枚沾滿泥土和血跡的銀鈴鐺安靜躺在掌心。“你竟還記得。”我嘲諷道。
“比你想象得要記得清楚?!彼抗庥纳睿胺纯??!蔽依湫σ宦?,抬手將銀鈴摔在墻上。
“既不是真心,又何必假意。”清脆聲響中,銀鈴碎成兩半。
我愣住了——內(nèi)壁刻著一個小小的“聘”字,字跡已被磨得模糊,卻依稀可辨。
程硯之靜靜看著我,苦澀爬上嘴角?!拔覐奈醋冃??!崩畏坷镬o得可怕。
我不敢相信眼前所見,更不敢相信自己的心跳聲會如此劇烈。“那三年…”“第一年,
邊境戰(zhàn)事吃緊,我被困敵營,差點丟了性命。”他聲音低啞,“第二年回京,你家已毀,
我打聽到你隨母親搬去東城?!薄暗谌?,我被派去追查通敵案,才知宋家被卷其中,
皇上要你們當(dāng)替罪羊。”一言既出,我如遭雷擊?!澳闳鲋e!”“晚晚。”他突然單膝跪地,
有力的雙臂環(huán)住我,“我只能先讓你成'死人',才能救你?!痹捯粑绰?,窗外寒光一閃。
我本能地推開他,卻見他肩頭綻開血花。驚駭之下,我下意識撲向他。“硯之!
”他悶哼一聲,卻迅速起身,將我護(hù)在身后。窗外黑影攢動,弓弩寒光閃爍。“別怕。
”他低語,語氣忽然輕松,“我早有準(zhǔn)備?!痹捯魟偮?,外頭響起一片慘叫。
隨后是熟悉的腳步聲——錦衣衛(wèi)趕到了。程硯之撕開衣衫,包扎肩頭箭傷。
鮮血很快浸透布條,他卻像感覺不到疼痛,只是緊盯著我?!八佬桃讯?,三日后午時問斬。
”我心臟幾乎停跳。他卻露出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拔視才湃藢⒛闶w運(yùn)出城。
”他嘴唇幾乎不動,“相信我,這是唯一能保你性命的辦法。
”我終于明白他的意圖——讓我假死脫獄?!八渭夷??”程硯之沉默片刻?!疤t了。
”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他伸手想為我擦拭,卻又收回?!巴硗恚虐賯€日夜,
我從未一日忘記?!彼D(zhuǎn)身離去,在門口留下最后一句話,“你恨我無妨,只求你活著。
”牢門重重關(guān)上,我撿起地上破碎的銀鈴,指尖描摹那個模糊的“聘”字。那夜,
我在囚牢中翻來覆去,而窗外,一輪殘月懸空。第三章:局中局問斬當(dāng)日,
我吞下程硯之遞來的藥丸。從鼻息微弱到脈搏停滯,只在耳邊聽到獄卒驚慌的呼喊。
“犯人已死!”意識昏沉中,我感到身體被粗布包裹。抬棺入殮時,獄卒咒罵連連,
黑暗中我屏息凝神。棺木隨車轍晃動,我數(shù)著時間。半個時辰后,木板被撬開,
一縷寒風(fēng)灌入。程硯之臉上的汗水泛著微光,眼中是化不開的擔(dān)憂?!巴硗?,醒了?
”他聲音沙啞,將我從棺中抱出,遞來清水。沙啞的喉嚨只能發(fā)出微弱嗚咽,
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涌出。“別哭,我們安全了。”他粗糙的指腹拭去我臉上淚痕。
馬車內(nèi)點著微弱的燭火,照亮他疲憊的面容,眼下兩片青黑,顴骨更加突出。
他掀開馬車地板,取出一個藏在暗格中的錦囊。不知為何,我鬼使神差地伸手?jǐn)r住他。
“怎么了?”程硯之眉頭微皺。順著燭光,我看清了錦囊上的字跡——“尋塞北軍械圖,
可換宋家女”。我心頭一震,不禁退縮。這是他與首輔的密信。夜色掩蓋了我的神情,
程硯之以為我仍在懼怕,手指輕輕撫過我的發(fā)絲?!皠e怕,一切都過去了?!瘪R蹄聲漸遠(yuǎn),
我攥緊衣襟內(nèi)母親臨終縫入的羊皮卷?;秀遍g,腦海里回響起她最后的叮囑:“此物抵萬金,
唯獨不能給穿飛魚服之人?!碑?dāng)時我以為她是說胡話,如今再想,卻覺字字如釘,
釘在我心尖上,讓我遲疑不定。程硯之為我倒了碗熱湯,細(xì)心地掖好毛毯。
“我們會先去城外三十里的荒村,那里我安排了住處?!彼曇艉茌p,
目光卻始終注視著我的衣襟,那里正藏著羊皮卷。城外荒村處處是流離失所的饑民。
我混在其中,頭發(fā)蓬亂,面帶塵垢,已辨不出昔日宋府千金的影子。程硯之去找接頭之人,
留我一人躲在破廟中。手中只有半塊干硬的饃,是他早晨留下的。
饑餓讓我不顧一切地啃咬著,直到一雙臟手猛地?fù)屪吡怂??!八姥绢^,餓死鬼投胎??!
”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大笑著逃開。我無力追趕,只能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咬緊嘴唇,強(qiáng)忍淚水。就在此時,一片樹葉悄然落在我膝上。仔細(xì)一看,
竟是一張血跡斑斑的紙條。“程硯之滅口鹽商實為私仇——其母被鹽商凌虐至死。
”我手指顫抖,心頭猛地一跳。紙條背面還有一行小字:“他要軍械圖,只為復(fù)仇,非為你。
”抬頭尋找,那乞丐已無蹤影。我心亂如麻,竟不知是誰傳遞這消息。紙上血跡尚新,
看來不是謊言。遠(yuǎn)處馬蹄聲陡然響起,越來越近。我慌忙將紙條塞入袖中,退到廟宇最深處。
程硯之疾步奔入破廟,額頭滲著細(xì)密汗珠,眼眶微紅??匆娢业囊豢?,
他緊繃的面容略微舒展?!爸x天謝地,你還在?!彼觳缴锨?,
卻在看到我神情的瞬間停住腳步?!巴硗?,你怎么了?”我不語,
緩緩從袖中抽出一把銹跡斑斑的匕首,頂在他心口。這是從破廟神像后找到的,鋒利依舊。
“你救我,是為軍械圖還是為舊情?”寒光閃動間,他臉上閃過詫異,繼而了然。
“你知道了?!彼麤]有躲閃,任憑鋒刃抵在心口。寒冷的風(fēng)從破敗的窗欞灌入,
吹散了空氣中浮動的塵埃。我握刀的手微微發(fā)顫,他卻紋絲不動?!胞}商李寺之,
與你有何恩怨?”程硯之眼底閃過一絲陰翳,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澳阍趺粗溃?/p>
”“我問你,軍械圖在哪?”他語氣陡然銳利。刀尖刺入衣衫,我聽到布帛撕裂的聲音。
程硯之仍紋絲不動,目光直視我的眼睛?!澳慵戎肋@些,想必知道我為何找它。
”我心頭震顫,不禁加重了手上力道。刀尖刺入皮肉,一絲血痕悄然滲出。“此物抵萬金,
唯獨不能給穿飛魚服之人?!蔽抑貜?fù)母親的遺言。程硯之眼中掠過一絲震驚,
隨即神情復(fù)雜起來。“軍械圖在你手上?”烏云壓境,暴雨將至。破廟內(nèi)只有我們二人對峙,
空氣凝滯得幾乎讓人窒息。程硯之猛地抓住我持刀的手腕,力道之大讓我驚呼出聲。
他卻不顧我的掙扎,直接扯開自己的衣襟?!翱辞宄?/p>
”胸口處一道猙獰的疤痕暴露在我眼前,呈不規(guī)則的星狀,
像是被尖銳物品刺傷后愈合的痕跡。他抓著我的手,讓我指尖觸碰那道傷疤。“八歲那年,
我娘為護(hù)我被鹽商拖走。”他聲音低沉,眼底翻涌著壓抑多年的仇恨。
“這道疤是她用簪子刺的,讓我記住仇恨。”我呆立原地,
指尖傳來他皮膚的溫度與疤痕的凹凸?!袄钏轮畬⑽夷镔I回府后,日日凌辱。
”程硯之咬緊牙關(guān),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她撐了三年,
終于在我十一歲那年,吊死在鹽商府的梁上。”第一滴雨落在破舊的屋頂上,
發(fā)出沉悶的響聲。很快,豆大的雨點傾瀉而下,敲打著殘破的瓦片。
我的手不知何時已經(jīng)放下,匕首跌落在地?!拔仪罅巳赍\衣衛(wèi),就為接近他。
”程硯之苦笑,“又花了三年,才找到證據(jù)將他釘死?!北┯暝较略酱螅?/p>
雨水從屋頂?shù)钠贫绰┫聛?,打濕了他的肩膀?!巴硗?,我多想只是杏樹下的程硯之?/p>
”他聲音嘶啞,竟是第一次在我面前落淚。淚水與雨水交融,順著臉頰滑落?!翱晌也荒?。
那卷圖上記載的不僅是塞北軍防,還有我母親死前留下的鹽商勾結(jié)敵國的罪證。
”我的心如同被利刃劃開,又被雨水浸透?;秀遍g看到少年時的程硯之,
站在杏樹下笑靨如花,唇角掛著桂花糖的甜?!拔抑皇恰彼脑掃€未說完,
我突然瞥見破窗外閃過的寒光。箭矢!“小心!”我猛地?fù)湎蛩?/p>
同時看見一支羽箭從窗口射入,直指他后心。他反應(yīng)極快,抱著我滾向一旁,
箭矢擦過他的肩膀,深深釘入地面。雨幕中響起急促的馬蹄聲,追兵不知何時已經(jīng)趕到。
程硯之抱緊我,眼中滿是決然。“走,從后門走!”暴雨中,我緊握他的手,
衣襟里的羊皮卷貼著心口。無數(shù)問題在心頭盤旋——母親為何有軍械圖?
她與程硯之母親又有何關(guān)聯(lián)?這一刻,我只知道,無論前路多么艱險,
我都不會再放開他的手。第四章:雙面綾“姑娘相貌出眾,不如留在醉仙樓如何?
”老鴇油膩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掩唇輕笑,眼角泛著精心調(diào)配的紅暈,
瞥向廳中那群醉生夢死的男人?!版咀釉敢狻!睘椴檐娦祱D真相,我自愿賣身醉仙樓。
這是京城最繁華的青樓,也是藏污納垢之地,首輔大人時常派心腹來此探聽消息。三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