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沈厭的第 981 天，他頭頂忽然飄來個「60」。這串只有我能看見的數(shù)字，
像游戲血條懸在高嶺之花頭頂。憑著言情經(jīng)驗，我斷定是他對我的好感值。
我竊喜激動決定勇敢出擊，換來的卻是一路暴跌。直到聽見他應(yīng)下校花那句「會處理」。
好感歸零那天，如夢初醒，不過是我的一場臆想?？筛呖己笤僖姡гS久的他卻單膝跪地，
虔誠問詢：「我還能不能繼續(xù)喜歡你？」1「下面請 S 中誓師大會的學生代表沈厭發(fā)言。
」聽到主持人念出名字時，我的鉛筆尖正輕輕蹭過素描本上他的眉骨，條件反射抬頭。沈厭，
三年永遠的榜首，競賽保送預(yù)備役，也是我暗戀了 981 天的少女心事。突然，
我看見遠處的那道身影頭上浮現(xiàn)著一個半透明的數(shù)字：「60」。筆尖咔嚓斷裂，
我使勁眨眼，數(shù)字紋絲不動。沈厭走上主席臺的腳步很穩(wěn)，那個「60」
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晃動，像游戲里的血條，不對，這該不會是……「元小滿！」
藍悠悠狠狠掐我大腿，「哈喇子要流到本子上了?！刮一琶⒛樎襁M腿上的素描本，
里面夾的照片掉了出來，是去年沈厭奧賽獲獎的照片，我偷偷從校園網(wǎng)打印的。
照片上他襯衫袖口露出一截創(chuàng)可貼，我盯著那個小細節(jié)看了不下一百次?！赣朴?，
你有在沈厭頭上看到什么嗎？」我藏好照片后小聲緊張地問?！缚吹绞裁?？」
她認真地瞇了瞇眼，自信作答：「聰明絕頂和盛世容顏?！刮已柿丝诳谒智那挠^察周圍，
大家都很正常。確定只有我能看到，根據(jù)多年狗血小說的經(jīng)驗，難道是……好感度？
居然有 60 分那么高！可問題是……我根本連話都沒敢和他說過幾句啊。
「60/100？」藍悠悠湊過來，看清本上我剛無意識寫的，瞳孔震驚，
低聲控訴：「這是你給他顏值打分？你搞什么，暗戀人家還敢打那么低？你得不到就詆毀嗎？
」我沒理她，豎起耳朵，不愿錯過沈厭好聽到不行的聲音，
哪怕這聽起來冷靜得像在念數(shù)學公式。
同時腦海里飛快檢索我與他上次最近的距離……在周末市圖書館，
隔著一排書架聽他翻《高等數(shù)學》。大屏幕上，細膩的汗珠滑過他的太陽穴，
懸浮的數(shù)字像海市蜃樓般晃動，最后穩(wěn)穩(wěn)懸在那。美術(shù)生班級在最末尾，可莫名地，
如此遙遠的距離我竟能感受到他眼神能透過屏幕鎖定在我身上。這擱以前，
我只會覺得是人生三大錯覺之一：他在看我，他喜歡我，他暗戀我。我想起昨天月底收租時，
媽咪邊搓麻將邊說：「感情跟炒股一樣，要及時止損?！箍墒乾F(xiàn)在，
這個該死的數(shù)字正在對我說：all in。于是當晚，
我偷偷用我媽咪的手機給他學校登記的號碼發(fā)了個高考加油的短信。
2短信沒有得到任何回復(fù)，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第二日我來了個大早，
看到他頭上的數(shù)字已然變成 59。我如遭雷劈，怎么降了，出師不利？！
還是他根本不知道是我，也對……我沒敢用自己的號碼也沒敢署名。或許，
難道他本來期待是我發(fā)的，后面又猜測不是，失落以為我沒發(fā)所以好感度下跌？
自我一頓心理安慰以及鼓勵后，我決定直球出擊，追上那道背影，伸手攔下主人公。「沈，
沈同學早上好！」他腳步停下，沒有開口，但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仿佛自動轉(zhuǎn)換出了「有事？」
二字?！肝沂歉呷?20 班的元小滿，昨晚冒昧打擾了你，
請問你有看到一條高考加油的短信嗎？」我心里直打鼓，一改結(jié)巴，語速飛快，
明明已經(jīng)組織了好幾遍語言，還是沒有說到位?！付绦?？」他頓了一會，「收到很多，
都刪了?！沟任一剡^神，他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一上午我都悶悶不樂，直到中午在食堂，
看到那道俊朗的背影，我瞬間陰轉(zhuǎn)晴。數(shù)字沒有降！證明我一開始的推論是對的！
降低果然是因為他以為我沒發(fā)！我主動問了以后他知道真相開心了！于是第二天，
我繼續(xù)試探。我「偶然」在沈厭面前掉落速寫本，
如預(yù)期般他彎腰撿起時看到了畫上面自己打球的側(cè)影?！钢x謝，是我的?！?/p>
我期待地伸出雙手。只見他指腹在本子上摩挲了幾下后，合上：「別浪費天賦?！?/p>
3「發(fā)咩吽哣？」藍悠悠胳膊肘頂我肋骨，我吃痛回擊。鬧了一陣，我突然問她：「悠悠，
如果你喜歡的人給你畫了畫，你反而不開心是為什么？」她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
隨即意味深長地壞笑：「怎么，你偷畫學神終于被他本人抓包了？」我抿唇，算是承認。
「簡單。」她神秘兮兮地附在我耳邊，「要么他不喜歡你，要么他悶騷?！刮遥骸?？」
鑒于沈厭高嶺之花必不可能悶騷，加之好感度在那，不說不喜歡我也絕不會討厭我。
所以得出結(jié)論就是他喜歡的還不到位！于是我決定為沈厭獻出我的百分百愛意。
第二天大課間，我抱著數(shù)學練習冊屁顛顛上門了。得益于我們班與沈厭班打隔壁，
他的座位又靠窗。走廊外的晨光給他鍍了層金邊，連翻書的指尖都好看得不像話，
我突然看呆了?！干蛲瑢W?！刮夜钠鹩職馇么埃暼粑孟墸骸刚垎柲芟蚰阏埥桃坏李}嗎？」
他簡單抬眼，掃了眼題目，聲音比晨風還冷：「這種基礎(chǔ)題應(yīng)該問你們老師?！顾突仡^，
我清楚地看見他頭上的數(shù)字竟從 58 跳到了 57。我心一咯噔，
果然還是我太笨了嗎……我攥緊練習冊邊緣，還想爭取：「可是——」「沈厭！」
沈靜瑜突然出現(xiàn)在我身后，手里拿著厚厚的競賽題集，「昨天訓練這道題我解出來了，
你看看對不對？」她連個眼神都沒分給我，徑直推開窗戶把本子遞進去。
她是隔壁實驗班的第一，學校榜二，長得好看還是沈厭的競賽隊友。
我印象里倆人經(jīng)常在校園里出雙入對，此前暗戀多年不敢出擊，
就是因為我害怕沈厭是喜歡她。我看見那雙修長白皙的手接過，自覺慚愧，
逃似地退出了他們的空間。中午放學，我不死心，
趁著沒人偷偷把昨晚熬夜做的手工餅干放進沈厭的課桌。為了避開他的花生過敏，
我特意用了杏仁粉。4可翌日，餅干原封不動地出現(xiàn)在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
他身上的數(shù)字也悄然變成了 56?！竸e白費力氣了?！股蜢o瑜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后，
校服袖子上別著學生會徽章，「你知道沈厭的目標是國際奧賽金牌嗎？」
她遞給我一份打印紙，上面是沈厭精確到分鐘的時間表：每天學習 18 小時，
連吃飯都在背單詞?！杆B和我討論題目都只給我 10 分鐘?！股蜢o瑜笑容帶著憐憫，
「你覺得你幾天那么多無聊的小把戲，配占用他的時間嗎？」那天下午的走廊上，
我還聽見了沈靜瑜對沈厭說：「那個藝術(shù)生最近總找你，會影響你狀態(tài)。」
我知道這是故意讓我聽到，腳步還是停下，不由自主屏住呼吸，隱隱期待沈厭會反駁。「嗯。
」沉默片刻后，他說，「我會處理?！固幚怼裁礀|西才會被處理？
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攥住。我低頭快步走過轉(zhuǎn)角，絲毫不敢去看玻璃，
因為反光會有沈厭身上的數(shù)字。我比較從心，就是不想面對好感度降到最低的局面。
放學鈴聲響起時，我才看到悠悠的紙條：「別難過，我在校門口奶茶店等你?！?/p>
路過沈厭班級，習慣性看過去，他的座位已經(jīng)空無一人，但桌洞里突然露出一角白色。
四下無人，我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發(fā)現(xiàn)是張被揉皺的紙條：「杏仁粉過敏，會起疹子。」
我愣在原地，突然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轉(zhuǎn)頭，就看見沈厭站在教室后門。
陽光從他背后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長長的影子。
他頭頂?shù)臄?shù)字依然明晃晃地顯示著 56，居然沒有暴跌。我手足無措，
想藏起來又此地無銀三百兩，同時心底又抑制不住地泛起激動，
像踩到屎卻發(fā)現(xiàn)屎里粘著張彩票。至于是不是大獎，對上那雙比任何時候都要復(fù)雜的眼神，
我又有些怵。概率 56%，大概、多少不會是謝謝惠顧吧……5解謎還是失敗，
秦意不適時地出現(xiàn)。「喂，藍悠悠說你半天不出來，擔心你跌落屎坑，央求我來撈你。」
他手里提溜著奶茶，吊兒郎當?shù)刈哌^來攬著我的肩，硬塞到我手上。我第一反應(yīng)看向沈厭，
哪怕他僅僅只是淡淡的視線掃了一眼后快速移開，我還是心虛的覺得手里的是炸彈。
只見他目不斜視，徑直走向講臺，很快彎下腰好像在翻找什么。
我趁此時機把紙條丟回了抽屜，拽著臉上還掛著壞笑的秦意準備離開現(xiàn)場。
「你不是都準備好出國不高考了，怎么又回來了？」我咬牙切齒，
對這個一起長大、小時候穿過同一條開襠褲的發(fā)小深感頭疼。我媽與他媽一直想撮合我倆，
甚至名字都是取自「意得小滿」，寓意天造地設(shè)，簡直封建糟粕！
「嗯……咱媽擔心你考前緊張，叫我回來開導開導你，調(diào)整心態(tài)?！骨匾怄移ばδ?，
他是唯二知曉我暗戀沈厭的人，老是看熱鬧不嫌事大。我剛想罵他，身后卻傳來咚的一聲，
清脆的保熟。我沒敢回頭，腳步生風，嘴里下意識反駁：「什么咱媽，那是你干媽！」
哪怕我和沈厭未來渺茫，我也不愿意他誤會我分毫。6那天過后果然降了，
于是我好幾天都不敢出現(xiàn)在他眼前。事實證明，秦意天生就是來克我的，
因為今天的數(shù)字已經(jīng)降到 45 了。于是我陷入了惡性循環(huán)。眼見著日漸掉落的好感度，
我愈發(fā)焦慮，就越不敢去找他，不敢想是沒去找他掉的，還是去找了掉的。寢食難安。
僵局在會考這天打破，很幸運，我和沈厭分到一個考場，很不幸，好感只剩下 40 了。
小時候六十分及格就已經(jīng)非常滿足，不曾想高中要九十分才及格，而我，不論哪條都不合格。
學業(yè)愛情，雙卒。成績公布那天，卒的四次方。會考成績單像塊烙鐵燙在我手心。
數(shù)學 35 分，通紅的數(shù)字刺得眼睛生疼，跟好感度一樣。但我保證，
這是我數(shù)學最后一次史低，而好感度……絕不是。「元小滿，你以為聯(lián)考過了萬事大吉了？
你文化課不過線照樣上不去！」班主任兼數(shù)學老師把成績單拍在桌上，
「你最近到底在干什么？怎么突然下降那么多？平時好好的，難道越逼近高考越松懈了？
你回去給我好好反省！」我垂頭不語，
盯著他辦公桌玻璃板下壓著的去年期末年級前十的合照。沈厭站在最中間，
白襯衫干凈得像另一個世界的人。「下面請年級第一沈厭分享備考經(jīng)驗。」廣播突然響起，
我抱著試卷站在走廊上。雖然這次是廣播分享，
可我仿佛又看到主席臺那天的熠熠生輝的沈厭。如果，回到那天就好了，如果，
還是 60 就好了。「最后階段，請杜絕一切無謂社交?！箯V播里他的聲音一如往常清冽。
明明他是對所有人說的，我卻覺得這是在體面地警告我。視線掃過對面樓的廣播室，
門突然打開，沈厭和沈靜瑜的身影走出，我下意識蹲下躲了起來。7畫室里，
我自虐似的撕著素描本。沈厭的側(cè)臉、背影、手指特寫，一張張在指間粉碎。「果然，
你的喜歡就是讓他分心陪你玩所謂的……暗戀藝術(shù)？」抬頭，沈靜瑜站在門口，
懷里抱著競賽資料，她走近了，自顧自彎腰撿起地上撕得僅剩半張、還沒畫完的素描。
上面赫然是沈厭那天突然回到教室，披著斜陽的身影。「你知道他高考目標是清華嗎？」
她輕輕撣去紙屑，「你知道他甚至早早就把人生規(guī)劃到博士了，包括——」
她涂著透明指甲油的指尖在資料夾上輕點，那里露出一張照片邊角，
是沈厭和她站在競賽頒獎臺上的合影?！肝磥淼慕Y(jié)婚對象?！?/p>
我低頭看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形血痕?！肝颐靼琢恕！刮野炎詈笠粡埶孛枞M碎紙機，
看著沈厭的眉眼被鋸齒碾成碎末。夜幕降臨，走出畫室時，秦意靠在走廊等我。
他難得沒嬉皮笑臉，只是遞給我一罐冰可樂?！肝覌屪屛腋嬖V你?！顾_易拉罐，
「那邊的藝術(shù)院校資料她一直準備的是雙份，就是你當初非要堅持高考完?！顾麐屖歉咧?，
近幾年在生意場風生水起，有時候我會很不理解她怎么和我家那尊雀神玩在一起的。
我接過可樂，氣泡在舌尖炸開的刺痛讓我想起沈厭桌上，
我放過的那罐永遠不會被他打開的汽水。是啊，為什么非要高考呢？因為高考好啊。好吧，
怪我癡心妄想，夢里和沈厭上同一所大學，現(xiàn)實就被狠狠教做人。轉(zhuǎn)頭看向遠處的操場，
那抹熟悉的身影手里拿著厚厚的資料，身邊沈靜瑜正和他邊走邊比劃。
今天數(shù)字已經(jīng)變成了 15?！盖匾狻！刮彝蝗婚_口，「幫我個忙吧?！顾裘伎次摇?/p>
「把我畫室里的東西都清空?！刮已鲱^灌完剩下的可樂，「包括……所有關(guān)于他的?！巩斖?，
我收到秦意發(fā)來的照片，早就空蕩蕩的畫室里，只剩墻角一堆灰燼。他附言：【燒得很干凈，
連你藏在畫架后的那沓都沒留。】我盯著手機屏幕，直到眼淚把火光折射成模糊的光斑。
點開相冊，開始刪掉相冊里所有關(guān)于沈厭的照片，
都是我偷偷在官網(wǎng)以及論壇下載或者截圖下來的。刪到最后一張，日期顯示上周五，
這位校友拍得很好，他難得在圖書館瞇著，睫毛很長，鼻子很高，嘴巴粉粉的，
一看就很好親——廢料突然變成今天的數(shù)字，一下澆滅了我的所有幻想，利落按下刪除鍵，
標著沈厭的手機號碼也被我拉黑，哪怕他不可能給我發(fā)短信。剩下的時間，我沒有回校，
選擇留在了家里靜心復(fù)習，等待高考的到來。因為媽咪那天晚上打牌雖然輸了，
卻還是笑瞇瞇地發(fā)給我一個超大紅包，同時彈出語音：「女女，
唔好將人哋得到嘅嘢視作失去?！埂阜彩氯∠?，以前你邊次落過一本線？」8高考順利結(jié)束，
剛下到樓梯拐角，同一層的悠悠飄飄然來到我身邊：「其實，沈厭上周五晚上來找我了?！?/p>
再聽到這個名字，我心臟不免漏跳一拍。「他居然……問你是不是生病了?！顾D了頓，
「我說你準備出國，騙他說不參加高考了，還有——」她停住，輕輕撞了撞我肩膀。我扭頭，
看見下方佇立的身影，沈厭不知何時站在了樓梯盡頭。人潮涌動，他背著光，看不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