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秋，月色格外皎潔清冷，泠泠灑下一片月光。
她想起一句古詩詞。
玉顆珊珊下月輪，殿前拾得露華新。
季明荔看著眼前的梁宥深，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他比月光迷人。
被自己的想法嚇到，趕忙低下頭，雙手合十，對著桂花閉眼許愿。
梁宥深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
果然是長大了不好騙了，許愿都不叫他知道了。
許完愿睜開眼，面前多了一個精美的鐵盒子。
“杏仁糖？”季明荔有些驚喜，“好久沒吃過了?！?/p>
她住在傅家的時候，總是偷吃梁宥深母親寄給他的杏仁糖。
小明荔每次偷吃完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覺得梁宥深沒發(fā)現(xiàn)，就又會去偷，還暗喜自己的技術(shù)高明。
現(xiàn)在想想，一盒糖每天都少一顆，月初打開到了月底剛好吃完，梁宥深怎么可能沒發(fā)覺？
是他愿意縱容罷了。
天色不早，季明荔回到家，發(fā)覺家里的氣氛很怪。
大哥把她叫到房間，告訴她曼盈回來后發(fā)了好大脾氣，還和沈若蘭大吵了一架。
“為了什么？”
“估計是傅斯越惹她不高興了，你不用管，叫你來只是提醒你避著她點兒，早點回房休息?！?/p>
雖然大哥含糊其辭，但她心里多少能猜到幾分，是因為晚餐的事鬧的不愉快。
“放心吧大哥?！奔久骼蠊郧尚π?。
其實她也覺得古怪，從前不論她做什么，傅斯越都不放在眼里，怎么現(xiàn)在她的一舉一動都這么讓他看不順眼？
拿上換洗衣物，先到浴室洗了個澡，不經(jīng)意看見腕上的紅繩，季明荔猛地想起梁宥深的那條忘記給他戴了。
她輕輕嘆息，感慨美色誤人。
聞見桂花香的緣故，她有點想吃香甜軟糯的桂花糕了，正準備下樓，透過門縫聽見季曼盈的哭聲。
“媽媽，我不想讓季明荔和小叔那么親近，成天在我眼前晃，斯越哥哥都不在乎我了，晚飯的時候還兇我呢！”
她聲音本就細軟，加上又帶了哭腔，更惹人疼了。
從小她就懂得如何撒嬌討好，這點和季明荔簡直天差地別。
從前季淮安下班以后，經(jīng)常會帶些小零食回來，季曼盈總會爬到他背上，親他的臉，甜甜笑著說爸爸好厲害。
每當(dāng)這時候，是季明荔最尷尬的時候。
她無措地站在原地，抓著裙擺攪啊攪，就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就算頭頂有幾道打量的目光，她也無法開口說一句討好的話，謝謝兩個字已經(jīng)是她的極限了。
她好像天生就無法與父母親近。
會哭的孩子總有糖吃，聽季曼盈委屈哭訴，沈若蘭心就軟了。
“的確不成體統(tǒng)，這孩子也太不把季家的名聲當(dāng)回事了，和前未婚夫的小叔拉拉扯扯，真是不像話。”
季曼盈附和著重重點頭。
“明天你哥哥和爸爸出差，到時候媽媽和明荔好好聊聊?！?/p>
“真的？”
沈若蘭輕笑，抹掉小女兒眼角的淚花，慈愛溫柔，“媽媽什么時候騙過你？”
“媽媽最好了?！奔韭瘬溥M沈若蘭懷里。
季明荔斂眸，退回房間，默默關(guān)上了房門。
她無意識握住紅繩，虛盯著房間里的一角，眼底的漠然漸漸被另一種情緒取代。
第二天中午吃過飯，季云盛就準備出發(fā)去趕飛機。
季淮安昨天半夜就走了，季云盛放心不下明荔，推了半天再去。
“有什么事別都憋在心里，要是有人欺負你就打電話跟我告狀，別當(dāng)受氣包，知道嗎？”
頓了頓，他道，“要是有什么急事，就給梁宥深打電話?！?/p>
明荔的事，梁宥深不會含糊。
季明荔乖巧應(yīng)聲，“知道的大哥，一路順風(fēng)，早點回來，別忘了給我?guī)ФY物呀?！?/p>
“少不了你的。”他看了眼腕表，“走了?！?/p>
“大哥再見?！?/p>
季云盛剛走沒多久，沈若蘭敲門喊她下樓，“明荔，有空嗎？媽媽想和你聊聊天?！?/p>
像是早就在等著一樣，季明荔拉開房門，攏了攏身上的針織長衫，“嗯，剛好我也有話想和媽媽說?！?/p>
恰時季曼盈的舞蹈老師上門，她和沈若蘭交換了幾個眼神，就帶老師去舞蹈室了。
季曼盈穿著昂貴的舞裙，她腳上那雙芭蕾舞鞋是私人定制，這身行頭加起來就要六位數(shù)。
沈若蘭很舍得給她花錢，尤其在舞蹈這方面，還專門請了退役首席舞蹈演員一對一輔導(dǎo)。
看妹妹蹦蹦跳跳，宛若天鵝般高貴驕傲，季明荔不否認她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
“明荔，最近身體怎么樣？”沈若蘭笑著問。
來自母親的關(guān)懷，實在是久違了。
盡管知道她要說什么，但還是私心希望她不要開口，希望媽媽只是單純在關(guān)心她的身體。
季明荔坐在沙發(fā)上，乖巧端莊。
和媽媽單獨相處的時光像是偷來的，真是難得。
“梁宥深帶我看了中醫(yī)，最近在喝中藥，維持得不錯。”
提起梁宥深，沈若蘭臉上的笑容便僵住了。
“咱們是一家人，媽媽就干脆和你直說了，明荔，和他分手吧?！?/p>
沈若蘭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心虛地端看著女兒的表情。
她神情很淡，長睫微垂辨不出喜怒。
眉眼之間，能看出幾分她年輕時的影子。其實兩個女兒，曼盈像爸爸，明荔才是這個家里最像她的孩子。
連脾氣秉性也像，溫柔喜靜。
若是她是個正常的孩子......
“能給我一個理由嗎？”至少要是個能讓她接受的理由。
問出這話以后，季明荔的手心微微攥緊，指骨都泛了白。
她好像在緊張。
沈若蘭凝眉，躊躇幾秒才開口。
“曼盈她......最近總是哭。”
季明荔沒說話，靜靜注視她良久，自嘲似的扯起一抹笑。
嘴里嚼了顆杏仁糖也不覺得甜，含在舌尖，苦澀得要命。
“只是這個理由嗎？”季明荔淡淡看著她，“媽媽？”
沈若蘭抿唇，攥著披肩領(lǐng)子，猶豫了幾秒鐘，還是說，“曼盈年紀小，既然你都讓了一次了，就再讓一次吧，你一定也不愿看到妹妹掉眼淚吧？”
季明荔別開臉，不再看她。
眼淚而已，她流得不比妹妹少。
“我知道了?！?/p>
沈若蘭聽著她的回答，心頭一喜，卻見到她拿出手機，撥通了不知道是誰的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季明荔微微揚起下巴，不怒自威的氣場讓沈若蘭有些愣神。
“梁宥深?！?/p>
“是我。”
“你現(xiàn)在有空嗎？”她盯著媽媽的臉，一字一句問。
那頭似乎在忙，她聽見梁宥深低“噓”了聲，周圍有紙張翻頁摩擦的聲音，應(yīng)該是在開會。
“有空，出什么事了？”他聽出季明荔的語氣不太好。
低沉磁性的聲音傳進耳朵，給了她踏實的底氣。
季明荔緩緩勾起唇，淡聲說，“我想結(jié)個婚，你有空嗎？”
“現(xiàn)，在?！彼粗赣H震驚的表情，一字一頓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