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調(diào)冷氣混著茅臺酒味粘在我的校服領(lǐng)口時,林棟正把龍蝦殼吐到我盤子里?!敖悖瑤臀覄?。
”他油乎乎的指頭戳著我728分的高考成績單,那三個數(shù)字在水晶燈下像三道新鮮的傷疤。
“自己剝?!蔽彝崎_盤子。而下一秒,我的左臉就撞上了父親剛切好的烤乳豬,
油脂混著腮紅在顴骨上發(fā)燙?!霸趺锤艿苷f話的?”周雅收回戴著婚戒的手,
那枚鉆戒本該屬于我母親。她今天特意做了美甲,水鉆在我臉上刮出細小的血痕。
“要不是我們培養(yǎng),你能考狀元?”我舔到嘴角的咸腥味,
和五歲那年母親化療嘔吐物的味道一模一樣。餐桌下,
我的球鞋正碾著林棟掉落的游戲機卡帶——昨天他砸碎了我的臺燈,
因為“光影響他打游戲”?!袄狭?!”教育局王局長醉醺醺地舉杯,
“你們家小滿可是十年來第一個數(shù)學滿分......”“女孩子嘛,死讀書罷了。
”父親打斷他,突然按住我肩膀,“趁各位領(lǐng)導都在,我宣布個事。
”他無名指上的婚戒硌得我鎖骨生疼,“等小滿去北京后,公司股份和兩套學區(qū)房都歸棟棟。
”我手里握著的叉子扎進掌心。血珠滾到餐布上,像極了母親臨終時監(jiān)護儀跳動的紅點。
那天暴雨,周雅“恰好”又來送自制阿膠糕,母親吃下半小時后開始嘔血。
“媽...別睡...”我跪在急救室門口數(shù)瓷磚,第204塊裂著蜈蚣狀的縫。
護士推門出來時,周雅正用涂著玫紅指甲油的手給我梳頭:“小滿要堅強哦。
”現(xiàn)在那雙手在給我倒橙汁,冰塊撞著杯壁像骨灰盒搖晃的聲音?!氨贝箐浫⊥ㄖ獣?/p>
”她從愛馬仕包里抽出文件,監(jiān)護人簽名欄里“周雅”三個字正在啃食我的骨髓,
“校長說你可以提前住校?!蔽姨ь^看向包廂墻上的“教子有方”錦旗,
旗桿陰影投在林棟臉上——他左耳后的月牙胎記,和母親尸檢報告上標注的形狀分毫不差。
“砰!”林棟突然點燃了我的錄取通知書?;鹈纭班汀钡馗Z上來時,
我的瞳孔猛地收縮——那簇橙紅色的焰尖,像極了母親咽氣前監(jiān)護儀上最后跳動的數(shù)字。
林棟咧著嘴,打火機的火舌貪婪地舔舐著燙金的“京北大學”四個字,紙頁蜷曲發(fā)黑,
邊緣化作細碎的灰燼飄落。“反正你要滾了,燒了省地方?!彼瘟嘶稳紵募垙?,
火星濺到我手背上,燙出一粒鮮紅的點。我沒躲?;覡a落在我的白裙上,像一塊塊丑陋的疤。
我的指尖微微發(fā)抖,但不是因為恐懼——是興奮。嘴角無意識地上揚,
就好像是看到了一場荒誕喜劇終于演到高潮。喉嚨里滾出一聲極輕的笑,
輕到只有我自己聽見:“燒得好。”燃燒的紙灰飄向紅燒鰣魚的眼珠,
死魚眼正對著父親腕表——那是用母親保險金買的百達翡麗。我伸手接住一片未燃盡的紙角,
指腹摩挲著殘存的“錄取”二字,突然想起,周雅曾撕碎我的奧賽獎狀,
笑著說:“女孩子別太張揚?!?父親曾燒掉我的小說手稿,冷聲道:“沒用的事少做。
”全場寂靜,所有人都盯著我,等我崩潰、哭鬧、像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發(fā)瘋。"小滿?
"周雅皺眉。以往這時我該低頭說"對不起"了,可我只是一點點碾碎掌心的灰燼,
然后抬眼看向周雅,輕聲說:“謝謝周阿姨?!蔽彝蝗恍ζ饋恚?/p>
聲音甜得像是她逼我喝的潤喉糖漿,“棟棟說得對,燒了干凈。這些年...辛苦您了。
”刀尖在桌布上劃出728的凹痕,正好是母親死亡時的血小板數(shù)值。
而周雅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丶业穆飞媳┯耆缱?。父親的車濺起水花淋透我時,
周雅正給林棟撐著傘:"淋雨會感冒的,你姐皮實沒事。"當夜,
閣樓地板在我腳下再次發(fā)出了呻吟。五年來我每晚蜷在這里背書,
墻上的"正"字記錄著周雅抽我的次數(shù)。第327道劃痕旁,
母親的照片在月光下泛黃——那是我藏起來的,周雅書柜里那本《毒理學》就壓在相框上。
嘩啦——暴雨掀開松動的窗板,一本硬皮筆記本砸在我腳邊。閣樓的燈泡忽明忽暗,
我蜷在霉味刺鼻的毯子里,指尖死死摳著母親日記的皮革封面。
母親娟秀的字跡在霉斑間掙扎:「5月12日,小雅送來的“補血口服液”喝完后牙齦出血,
她說這是排毒反應(yīng)……」 「7月16日,
小雅給的"補血口服液"喝完又開始頭暈了...」
最后那頁被血漬暈開:「她不是要救我...是讓我死得更慢...」
樓下傳來周雅的笑聲:“棟棟放心,她翻不出花樣...”窗外閃電劈過,
照亮夾在扉頁的化驗單——血砷含量超標37倍,
也照亮我手腕上即將拆線的傷口——上周周雅說這是“自殘”,其實是她用修眉刀劃的。
現(xiàn)在這道疤正對著母親字跡里“小雅”兩個字,像一把拉開的弓?!皣I——”我猛地捂住嘴,
喉嚨里泛起鐵銹味。原來母親臨終前死死攥住我校服,不是舍不得,是警告。
日記里夾著母親一縷頭發(fā),發(fā)根處有詭異的藍綠色澤——和周雅實驗室的砷標本一模一樣。
我看著最后一頁被血跡暈染的字跡:「小滿,別喝她給的牛奶……」那扭曲,
像掙扎著寫下的話語,一個字一個字的鑿進了我的腦子。
周雅高跟鞋的“咔噠”聲突然從樓梯處傳來,我迅速把日記塞進書包夾層。門被推開時,
我正“乖巧”地整理著京大住宿的行李清單?!斑€沒睡呢?”她紅唇彎著,手里端著熱牛奶,
“明天電視臺就來采訪了,可別頂著黑眼圈給我們丟人哦?!迸D瘫砻娓≈梢傻陌咨印?/p>
我看著周雅手里的杯子,沒有猶豫的雙手接過,
當著她的面一飲而盡——反正待會兒要催吐,但這次,我要留證據(jù)。鏡頭前,
周雅親熱地摟著我肩膀:“我們小滿每天都是學習到凌晨,
我心疼得直掉眼淚……”她的話隨著指甲一起掐進了我后頸的淤青里。
我對著鏡頭露出標準微笑:“是的,周阿姨每晚給我燉補品。
” 或許是周雅十分滿意我今天的乖巧,我提出在此時喝水她也同意了。
我不露破綻的“不小心”打翻了水杯,一臉保險的開始收拾桌子上的殘局,
然后不經(jīng)意間把濕透的袖口下露出結(jié)痂的割傷展現(xiàn)給前面那個十分年輕的記者,
她眼神的凝滯讓我知道,她看見了。采訪結(jié)束后,周雅一如既往的讓我去送客,
我偷偷的給那個那個記者塞了一張折疊的十分小巧的紙條:「求您查下7月16日醫(yī)院監(jiān)控」
。回家路上,父親突然剎車:“我聽你你媽說你想打工賺學費?我們還能虧待你不成?
讓媒體知道了傳出去,我們的臉面往哪放?”他把車停在周雅的美容院門口,
“那么想賺學費,就在這刷廁所吧,你媽會給你錢的?!边M到廁所里,
那漂白水混著經(jīng)血的味道嗆得我睜不開眼,難以想象這時個高檔的美容院的廁所。
而家里的林棟此時正用我的牙刷給狗刷牙:“姐,你的嘴也只配舔馬桶。”凌晨三點,
我正打著手電在被窩里翻看周雅的《臨床毒理學》,書頁間夾著一張母親化療時的照片,
背面寫著:「劑量:0.2mg/kg/日」我剛想用手機拍下,
突然走廊里就傳來了腳步聲。我迅速把書塞到枕頭底下,閉上眼睛假裝熟睡。
而周雅進門以后就站在床邊,冰涼的手指撫過我喉嚨,
尖銳的美甲刺痛著我:“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她一把抽走我藏在枕下的母親照片,
走出我屋后就把照片撕成碎片,扔進了垃圾桶。我本想著第二天再去找回那張照片的時候,
就在樓下的垃圾桶里發(fā)現(xiàn)被碾碎的相片殘骸—唯獨缺失了母親眼睛的部分。我沖回屋子里,
發(fā)現(xiàn)書桌的抽屜里,多了一瓶貼著“維生素”標簽的藥瓶。我倒出兩粒藥狠狠的碾碎開,
粉末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珍珠光澤。我轉(zhuǎn)身間吞下真正的維生素片,
把毒藥換成外觀相似的鈣片。然后,在日記本上寫下第328個“正”字。凌晨兩點,
刺耳的鳴笛聲撕裂夜幕。我猛地從書桌前抬頭,窗外刺眼的紅光閃爍,我起身往樓下看去,
發(fā)現(xiàn)院子里停著一輛救護車,車身上隱約能看出印著的「青山精神病院」的黑色字樣。
“小滿最近情緒不穩(wěn)定,可能是高考的壓力太大了,我真是太自責了。
”周雅的聲音從樓下傳來,帶著虛假的啜泣,“但是她……她晚上拿著刀說要殺了棟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