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天山的雪頂在月光下泛著幽藍(lán)，林驚鴻的狐裘披風(fēng)結(jié)著冰棱，手中血劍劍鞘上的驚鴻紋卻始終溫?zé)?，像盞引路的燈。蘇婉兒攥著從陳破霄處得來的半塊蝴蝶佩，佩飾在極寒中發(fā)出微光，映出前方冰窟洞口刻著的八個大字：“入者斷念，出者忘生”。
“鬼莫神醫(yī)的規(guī)矩果然古怪，”蘇婉兒跺了跺凍僵的腳尖，突然指著冰面驚呼，“你看！”月光折射下，冰層里竟凍著成百上千只金縷梅，花瓣呈冰晶狀，每朵花蕊中都封著片血劍殘片的虛影。林驚鴻腕間驚鴻紋突然發(fā)燙，竟與冰下金縷梅的紋路一一對應(yīng)。
洞口無風(fēng)自動，吹出的寒氣里混著草藥清香。兩人剛踏進(jìn)去，頭頂冰棱突然如利箭攢射而下，目標(biāo)皆是膻中、氣海等要害。林驚鴻斷刀橫揮，刀風(fēng)震碎冰棱，卻見碎冰落地后竟拼成“醫(yī)”“蠱”二字——正是鬼莫神醫(yī)的拿手好戲。
“小友刀法有斷刀客的影子，”洞深處傳來沙啞的笑聲，冰墻突然浮現(xiàn)出個佝僂身影，“但進(jìn)我‘冰魄洞’，靠的不是刀，是心。”話音未落，蘇婉兒突然抱住頭跪倒，耳中響起萬蠱齊鳴，正是血煞閣“蝕骨音蠱”的前兆。
林驚鴻急忙按住她腕脈，發(fā)現(xiàn)她掌心已泛起紫斑——是在凌云宗冰湖時被血煞衛(wèi)抓傷所致。他想起秘典中記載：“冰魄草可鎮(zhèn)萬蠱”，立刻翻出從萬花谷帶出的金縷梅藥膏，卻見冰墻突然裂開，伸出一只纏著冰蠶絲的藥勺，盛著半勺碧綠藥汁。
“喂她喝。”沙啞聲音再次響起，“這是用天山雪頂百年冰魄草熬的汁，可壓制你體內(nèi)的分魂煞氣?！绷煮@鴻怔住——對方竟看穿他體內(nèi)雙生分魂的秘密。藥汁入喉的瞬間，蘇婉兒紫斑消退，他自己左腕驚鴻紋也褪去幾分赤紅。
冰洞深處豁然開朗，中央冰臺上坐著個白發(fā)垂地的老者，面上覆著冰晶面具，唯有唇畔痣上掛著滴凍成冰的血珠。他腳邊堆著上百具冰棺，每具棺中都躺著被蠱蟲侵蝕的尸體，心口處都嵌著與林驚鴻相同的驚鴻紋殘片。
“我是鬼莫，”老者抬手，冰臺上浮出第三塊血劍殘片，“二十年前，你父親冷軒曾用半片金縷梅花瓣，換我救回你母親的半條命。現(xiàn)在，該你用東西換了。”他指向冰棺群：“替我醫(yī)好這些被血煞蠱侵蝕的人，殘片便是你的?！?/p>
蘇婉兒突然指著老者的冰晶面具驚呼：“你的痣！和蝶影婆婆的一模一樣！你也是萬花谷的——”話未說完，冰棺中突然有尸體坐起，赤金瞳孔中爬出黑色蟲豸，正是蝕心蠱的成蟲。鬼莫冷笑：“當(dāng)年血煞閣安插十八個蝶影使者，我是唯一沒背叛的?！?/p>
林驚鴻翻開秘典，發(fā)現(xiàn)其中一頁畫著冰魄草與金縷梅的共生圖，注解寫著：“雙生蠱需雙生藥，冰魄鎮(zhèn)煞，金縷引魂。”他恍然大悟，從懷中掏出母親的小玉瓶，將最后一點金縷梅粉末灑在冰臺上。剎那間，所有冰棺發(fā)出清鳴，尸體心口的驚鴻紋殘片同時亮起。
“好個冷軒的兒子，”鬼莫的冰晶面具出現(xiàn)裂紋，露出底下三道從眉心到下頜的疤痕，“當(dāng)年他帶走主魂，我便在天山培育冰魄草，就是為了等這一天——血煞閣的蝕心蠱，需要宿主的血來解，而你的血，能讓這些被操控的分魂重歸清明?！?/p>
林驚鴻咬牙割破掌心，鮮血滴在第一具冰棺上。赤金瞳孔應(yīng)聲褪色，尸體胸口殘片飛回他劍鞘，冰棺內(nèi)竟浮現(xiàn)出父親的字跡：“第三殘片藏在冰魄洞底，需以血祭劍，以醫(yī)問心?！彼ь^，看見洞頂?shù)箲抑烁?，每根都刻著不同的醫(yī)道難題。
“第一問：血煞蠱入肺，是該攻其蟲還是養(yǎng)其肺？”鬼莫的聲音混著冰裂聲，“答不出，便留血不留人。”林驚鴻想起父親藥廬的《蟲蠱經(jīng)》：“血煞為陰，肺屬金，金生水而克木，當(dāng)以桑白皮泄肺，引蠱蟲入肝?！痹捯粑绰?，最近的冰柱轟然倒塌，露出后面刻著“醫(yī)心”二字的石壁。
第二問接踵而至：“雙生蠱共生，斬一能否存一？”蘇婉兒突然握住他的手：“不能！就像你和弟弟，分魂本為一體，斬了分魂，主魂也會受損?！北鶓?yīng)聲裂開，露出通往洞底的階梯，每級臺階都嵌著歷代醫(yī)圣的頭骨，眼窩中燃著冰魄火。
洞底中央，第三塊殘片懸浮在冰井中，井壁刻滿血煞閣的蝕心蠱咒。林驚鴻剛要觸碰，冰井突然沸騰，無數(shù)黑色蟲豸順著他的腿爬上來，啃噬著驚鴻紋。鬼莫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最后一問——若你知道集齊殘片會讓血煞殿重生，是毀劍還是繼續(xù)？”
他望著劍身上的小字：“血劍宿主，生則血煞興，死則天下亂。”想起弟弟臨終的微笑、顧缺的斷刀、陳破霄的悔恨，突然明白：“我既握劍，便要斬盡血煞；我既學(xué)醫(yī)，便要救盡世人。毀劍可止一時，醫(yī)心才能萬世。”
殘片應(yīng)聲落入掌心，劍鞘上的驚鴻紋此刻已凝聚成三分之二，尾羽處多了片冰晶狀的金縷梅。鬼莫的冰晶面具徹底碎裂，露出與林驚鴻母親相似的面容：“不錯，你父親當(dāng)年也是這么說。他留下秘典時說，真正的破局之法，不在殘片，而在人心?！?/p>
冰洞突然震動，血煞閣的鬼面殺手竟破冰而入，身后跟著十八具由冰魄草制成的血傀，胸口殘片與林驚鴻的相互排斥。殺手大笑：“鬼莫，你以為培育冰魄草就能對抗血煞蠱？當(dāng)年冷軒能從劍冢帶出主魂，全靠我們故意放水——十八個分魂，本就是為了讓宿主以為自己能反抗！”
林驚鴻揮劍斬向血傀，卻發(fā)現(xiàn)冰魄草制成的身體竟能吸收血劍光芒。鬼莫突然將畢生冰魄草精華注入他劍中：“用驚鴻紋引動天山雪脈！”他腕間紋路與洞頂冰棱共鳴，整座冰窟的雪水突然化作巨劍，斬向殺手的赤金瞳孔。
“你以為殺了我就能阻止血煞殿？”殺手在崩塌中冷笑，“第十九層血煞殿，需要的是宿主自愿獻(xiàn)祭——下月十五，你若不到，姑蘇城便會成為第一個血祭之地！”話音未落，他的身體化作萬千蟲豸，順著冰縫鉆入林驚鴻體內(nèi)，卻被冰魄草汁逼出，凝成一枚刻著“十九”的血珠。
危機(jī)解除后，鬼莫遞給林驚鴻一個冰玉瓶：“瓶中是你弟弟的分魂殘念，若遇絕境，可喚醒他?！碧K婉兒發(fā)現(xiàn)瓶底刻著母親的字跡：“驚鴻，當(dāng)你看見這行字時，我已去了蝴蝶泉底。別恨你爹，他當(dāng)年在劍冢，用自己的半條命，換了你們兄弟的生路。”
離開冰魄洞時，朝陽正染紅天山雪頂。林驚鴻望著手中三塊殘片，劍鞘上的驚鴻紋已能展翅，尾羽上的冰晶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正是母親蝴蝶佩的顏色。蘇婉兒突然指著他的眼睛笑：“你的瞳孔里有冰魄草的藍(lán)光，像裝著整個天山的雪?！?/p>
山風(fēng)掠過，帶來遠(yuǎn)處的駝鈴聲。林驚鴻知道，下一站是南疆的十萬大山，那里藏著第四塊殘片，還有血煞閣設(shè)下的更大陷阱。但此刻他掌心的溫度，是鬼莫給的冰魄草汁，是蘇婉兒的手，是弟弟的分魂殘念，更是父親留下的“仁心”二字——原來這柄驚鴻血劍，從來不是殺人的劍，而是讓江湖重見天日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