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若兮蹲在竹樓后的石洞前，指尖輕輕劃過青石上斑駁的刻痕。
那些蜿蜒的符號是藍家先祖留下的禁制，只有藍氏血脈才能開啟。她咬破食指，
將一滴血珠按在石縫中央，低聲念誦著古老的咒語。
“嗡嘛呢叭咪吽…”石壁發(fā)出沉悶的轟鳴，緩緩裂開一道縫隙。
潮濕的霉味混合著某種奇異的甜香撲面而來，藍若兮瞇起眼睛，
等適應了洞內(nèi)的昏暗才彎腰走進去。這是藍家的煉蠱洞，傳承了十七代。
洞壁上嵌著數(shù)十個陶罐，每個罐口都用紅布封著，系著不同顏色的絲線。
藍若兮輕車熟路地走到最深處，那里放著一個暗紅色的漆盒，盒蓋上雕刻著一條盤繞的金蠶。
“小金，該吃飯了?！彼p聲說，打開盒子。盒底盤踞著一只通體金黃的蠶蟲，有拇指粗細，
聽到聲音懶洋洋地昂起頭。藍若兮從腰間取下一個小竹筒，倒出幾只通體碧綠的毒蜘蛛。
金蠶立刻來了精神，閃電般撲上去，毒蜘蛛還沒來得及掙扎就被吞入腹中?！奥c吃，
沒人和你搶?！彼{若兮嘴角微揚，指尖輕撫金蠶光滑的背部。這是藍家世代供奉的金蠶蠱，
已經(jīng)活了近兩百年，只認藍氏血脈為主。洞外突然傳來腳步聲，藍若兮猛地合上盒蓋。
她迅速在洞口撒了一把白色粉末，那粉末落地即隱，卻會在有人經(jīng)過時發(fā)出熒光?！八{姑娘？
你在嗎？”是個男人的聲音，普通話帶著點北方口音。藍若兮皺眉，寨子里很少有外人來，
更不會有人知道她在這里煉蠱。她將漆盒藏入袖中，整了整衣襟走出洞外。
陽光下站著一個穿沖鋒衣的年輕男人，約莫二十七八歲，鼻梁上架著副黑框眼鏡，
看起來文質(zhì)彬彬。見藍若兮出來，他明顯松了口氣。“你好，我是省中醫(yī)藥研究所的程遠。
”他遞上一張名片，“聽說藍家是這一帶最了解草藥和...特殊療法的家族，特地來請教。
”藍若兮沒接名片，只是冷冷打量他。程遠的手尷尬地懸在半空，最后收了回去。
“誰告訴你我在這里的？”“啊，是寨子口的阿婆指的路?！背踢h推了推眼鏡，
“她說藍姑娘每天這個時候都會來后山采藥?！彼{若兮在心里記下要找阿婆算賬。
她轉(zhuǎn)身鎖上石門，語氣冷淡：“藍家不外傳醫(yī)術，你請回吧?！薄暗鹊龋 背踢h急忙攔住她，
“我不是要偷學什么，只是研究所最近在研究少數(shù)民族醫(yī)藥遺產(chǎn)，想請藍家作為顧問。
有報酬的！”藍若兮腳步不停：“不需要?！薄爸辽僮屛艺埬愠灶D飯吧？”程遠小跑著跟上，
“我在縣城最好的飯店訂了位置，就當交個朋友?！彼{若兮突然停步，程遠差點撞上她。
她轉(zhuǎn)身，眼神銳利如刀：“再跟著我，你會后悔的?！背踢h愣住了，隨即苦笑：“好吧，
我明天再來?！彼{若兮沒再理他，徑直下山。袖中的金蠶蠱不安分地蠕動著，
似乎對那個陌生人很感興趣。這很少見，金蠶蠱通常對外人毫無反應，
除非…除非那人身上帶著蠱蟲感興趣的東西。接下來的三天，程遠每天都來寨子里報到。
他不直接找藍若兮，而是在寨子里四處轉(zhuǎn)悠，幫老人挑水，陪小孩玩耍，
甚至跟著學了幾句蹩腳的苗語。第四天傍晚，藍若兮在溪邊洗藥材時，他又出現(xiàn)了。
“這種紫背天葵要陰干，不能曬?！背踢h蹲在她旁邊，突然說。
藍若兮手上一頓：“你懂草藥？”“略懂一二?！背踢h微笑，“我爺爺是中醫(yī)，
從小耳濡目染。不過比起你們苗醫(yī)，還是差遠了。”他說話時眼神真誠，
沒有城里人常見的虛偽。藍若兮緊繃的表情稍稍松動：“為什么執(zhí)著于找藍家？
”“因為傳說藍家掌握著最古老的蠱術。”程遠直視她的眼睛，“不是那些害人的邪術，
而是治病救人的真?zhèn)?。我讀過民國時期一個法國傳教士的筆記，
說藍家曾用蠱術治好過當時西醫(yī)束手無策的頑疾?！彼{若兮驚訝于他的見識。
大多數(shù)外人提到蠱術，要么恐懼要么獵奇，很少有人知道蠱最初是醫(yī)者的工具。
“蠱毒不分家。”她低聲說，“能治病，也能殺人?！薄拔抑??！背踢h點頭，
“就像手術刀可以救人也可以傷人，關鍵在使用的人?！毕﹃枌⑾境山鹕?/p>
藍若兮突然覺得這個外來者或許沒那么討厭。她站起身：“明天早上來我家，帶你看些東西。
”程遠眼睛一亮：“真的？太感謝了！”“別高興太早?！彼{若兮警告他，
“看到什么都不能外傳，否則?！薄拔颐靼住！背踢h做了個封口的手勢，“守口如瓶。
”當晚，藍若兮在煉蠱洞待到很晚。她取出《千蠱譜》，那是一部用苗文寫在羊皮上的古籍，
記錄了藍家歷代收集的蠱方。其中大部分是治病救人的良方，也有少量致命毒蠱的煉制方法。
“阿爸說過不能給外人看。”藍若兮輕撫書頁，猶豫不決。
但程遠眼中的熱切讓她想起小時候跟隨父親學醫(yī)的自己，那種對知識的純粹渴望。
第二天清晨，程遠如約而至。藍若兮帶他參觀了藥園，講解了幾種特殊草藥的用法。
程遠認真地做筆記，不時提出專業(yè)的問題，讓藍若兮刮目相看?！斑@些只是皮毛?！蔽顼埡螅?/p>
藍若兮終于下定決心，“跟我來?！彼龓е踢h來到煉蠱洞前。程遠看到洞口刻痕時，
眼睛瞪大了：“這是...某種符文？”“禁制?！彼{若兮簡短解釋，再次用血開啟石門。
這次她沒有提前收起金蠶蠱，而是大方地展示給程遠看?！疤彀?！”程遠盯著金蠶蠱，
聲音發(fā)顫，“我以為這只是傳說！《本草綱目》里提到過金蠶蠱，說它能解百毒。
”“也能種百毒。”藍若兮警告道，但語氣已經(jīng)柔和許多。
她開始講解各種蠱蟲的習性和用途，程遠像個求知若渴的學生，全神貫注地聽著。
接下來的兩周，程遠幾乎成了藍若兮的影子。他們一起上山采藥，研究《千蠱譜》中的配方，
甚至嘗試改良了幾種治療風濕的藥蠱。藍若兮發(fā)現(xiàn)自己開始期待每天的相處，
程遠的幽默和學識讓她封閉已久的心漸漸松動?！叭糍?，你看這個?！币惶彀?，
程遠興奮地跑進院子，手里捧著一本舊書，“我在縣城舊書店找到的！
”那是一本民國時期的醫(yī)書，里面竟然記載了幾種苗疆蠱術，雖然粗淺，但確實是真?zhèn)鳌?/p>
藍若兮翻閱著，突然在最后一頁看到一個熟悉的簽名——藍景天，她曾祖父的名字。
“這...這是曾祖父的筆跡！”她驚呼，“這本書怎么會在外面？”“緣分吧。
”程遠微笑，“送給你?！彼{若兮抬頭看他，夕陽給程遠的側(cè)臉鍍上一層金邊，
眼鏡后的眼睛溫柔而真誠。那一刻，她感覺心里有什么東西悄然改變。當晚，
藍若兮夢見父親臨終前的場景。老人干枯的手緊握著她，聲音嘶?。骸叭糍?，
記住.藍家的蠱術決不能外傳，尤其是金蠶蠱會引來殺身之禍...”她驚醒時，
窗外月光如水。一種莫名的不安縈繞心頭，但她告訴自己程遠不一樣，
他是真心熱愛這門古老醫(yī)術。第二天，程遠沒來。藍若兮等到日落也不見人影，
心里空落落的。第三天清晨，她決定去縣城找他。剛出寨子，她就感覺不對勁。
林間太安靜了，連鳥叫聲都沒有。藍若兮警覺地停下腳步，從腰間摸出一包藥粉?！俺鰜戆?。
”她冷聲道。樹后走出三個陌生男人，穿著普通但眼神銳利。領頭的是個疤臉漢子，
手里把玩著一把蝴蝶刀?！八{姑娘，久仰大名。”疤臉咧嘴一笑，“我們老板想請你去做客。
”“沒興趣。”藍若兮后退一步，暗中捏碎了藥包。“這可由不得你?！卑棠樢粨]手，
另外兩人包抄過來，“聽說藍家的金蠶蠱能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們老板很想見識見識。
”藍若兮心一沉，知道金蠶蠱的外人屈指可數(shù)?！俺踢h在哪？”她厲聲問。
疤臉大笑：“程博士？他正帶著你家的秘方回公司領賞呢！多虧他這半個月的深情演出，
我們才能知道《千蠱譜》的下落?！彼{若兮如遭雷擊。所有溫暖回憶瞬間化為尖刀，
將她的心扎得千瘡百孔。憤怒如潮水般涌來，她不再猶豫，揚手撒出藥粉。那三人剛想躲避，
卻發(fā)現(xiàn)藥粉飄過毫無反應。疤臉譏笑道：“就這點本事？
”藍若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是引子?！彼龔男渲腥〕銎岷?，打開盒蓋。
金蠶蠱昂首嘶鳴，聲音尖銳刺耳。下一秒，三個男人突然倒地抽搐，
口吐白沫——他們體內(nèi)早已被藍若兮下了慢蠱，只是等待引子激活?！俺踢h！
”藍若兮咬牙切齒，眼中泛起淚光。她取出一根銀針，在金蠶蠱背上輕輕一刺，
蠱蟲發(fā)出痛苦的嘶叫?！罢业剿??！彼畹?，“讓他嘗嘗背叛的代價。
”金蠶蠱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林間。藍若兮跪倒在地，終于哭了出來。她不僅被欺騙了感情，
更辜負了祖先的囑托。憤怒和羞愧交織，她決定親自追回《千蠱譜》。三天后，
藍若兮在省城一家五星級酒店找到了程遠。確切地說，是金蠶蠱找到了他。當她破門而入時，
程遠正蜷縮在浴室角落，面色慘白，身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潰爛的痕跡。
“若...若兮...”看到她，程遠眼中閃過恐懼和愧疚，
“對不起...我...”藍若兮冷冷地看著他：“《千蠱譜》在哪？
”“被...被公司拿走了...”程遠痛苦地咳嗽，
..說只是學術研究...結(jié)果是要賣給國外制藥集團...”他伸手想抓住藍若兮的衣角，
錯了...求你給我解藥...他們...他們還要殺我滅口...”藍若兮本想轉(zhuǎn)身就走，
但看到程遠眼中的絕望，她突然想起父親的話：蠱術本為救人，殺戮是最后的選擇。
她嘆了口氣，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喝下去，能暫時壓制蠱毒。告訴我公司地址，
我去拿回《千蠱譜》?！背踢h顫抖著接過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