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十分鐘后，車停在了目的地。
我睡了一路，所以也就不知道，宋言述看了我一路。
直播再次開始。
其他人陸陸續(xù)續(xù)從大門進入學校。
只有宋言述。
作為「差生」，連進校門都需要闖關。
完成一道解謎題，或者做五十個俯臥撐，二選一。
彈幕心疼了宋言述一波。
【選解謎題吧，做了俯臥撐，體力消耗太多后面沒法玩了?！?/p>
【但是解謎很耗費時間啊，老宋體力好，還是選俯臥撐吧！】
攝像頭對準宋言述，這似乎是個影響重大的抉擇。
但宋言述……一個也不選。
他掃了一圈，爬上了學校側邊的圍墻。
「差生當然要用差生的辦法?！?/p>
鏡頭里的他坐在墻上，張揚恣肆，一如當年。
轉眼，他看向我，目光閃了一下。
「手給我?！顾f。
作為他的跟拍，我好像別無選擇。
雙手緊握的一瞬間。
「夏老師，你讓我想起來一個人?！?/p>
我茫然抬眸：「什么？」
他看著我，眼睛里吹過溫柔的舊風：「沒什么，只是覺得，今天也許會很幸運?！?/p>
？他抽什么風？
身體一輕。
我已經(jīng)被他拉了上去。
導演組的人被他搞懵了，過了好一會兒，扮演保安的 NPC 才追過來。
我們跳下圍墻，躲進了水房，在逼仄的空間里等了很久。
NPC 晃了好久才離開，我輕輕松了口氣。
一扭頭，發(fā)現(xiàn)宋言述正看著我，像是在思索什么。
昏暗中，我們靠得很近，幾乎能聽到彼此的心跳。
我咽了咽口水。
「……宋老師，怎么了？」
他安靜地笑笑，然后伸手。
摘下粘在我頭頂柜體上的秘寶。
「夏老師，我就說了吧，今天會很幸運。」
彈幕在這時發(fā)了瘋。
【啊啊啊救命，怎么會這么曖昧??？】
【笑暈了，老宋第一次上綜藝啥也不懂，跟 VJ 互動上了！】
【我都有點磕他倆了，這對嗎？】
8
我不知道宋言述怎么回事。
只能解釋為，他抽風了。
危機解除后，我們離開水房，好巧不巧，在路口遇到了林杉杉。
她本來是要去圖書館的。
但發(fā)現(xiàn)宋言述的跟拍是我后，改了主意，決定跟宋言述一起走。
教學樓的走廊里，她擠開我，有意無意地擋我鏡頭。
「言述，其實我還是你的粉絲呢，你每首歌我都聽過好多遍！」
胡編亂造的一句話，她根本不愛聽歌，不知道算哪門子粉絲。
「是嗎?！?/p>
「是?。∠麓闻?MV 可以找我呀，我又能演又能拍，你不知道吧？我以前也做過幕后哦！」
「好啊。」宋言述禮貌笑笑：「有合適的機會一定找你。」
他走到一間教室前，停頓了一下，推門而入。
林杉杉卻沒有跟上，趁另一個 VJ 拍空鏡時，故意卡住我。
然后關掉了胸前的麥克風。
悄聲：
「我記得你是宋言述粉絲吧？為了搶他的七周年演唱會門票，蹲了好多天？」
她勾唇笑笑：「怎么辦呢，我現(xiàn)在隨隨便便就能跟他聊上，你卻只能遠遠看著，好可憐啊?！?/p>
「要不這樣吧，你向我道個歉，說你錯了，我就幫你跟他說一聲，讓他送你一張演唱會門票，怎么樣？」
不怎么樣。
我靜靜將鏡頭對準了她的臉。
這么愛說話，對著鏡頭說好了。
她表情一僵，不動聲色地打開麥克風，笑笑：「你這個小跟拍專不專業(yè)??？跟錯人了吧？我又不是宋言述！」
說完，就小跑著進了教室。
宋言述正在翻找可疑的角落，很認真。
林杉杉轉了轉，百無聊賴地坐在一張課桌上：「欸，言述，你一看就是好學生，讀書的時候肯定很受老師喜歡吧？」
「錯了。」
宋言述沒有抬頭。
「是出了名的差生，狗都不待見的那種，后來才好一點的。」
「真的？」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那后來為什么就變了？不會真是因為傳說中那個得了白血病的女生吧？」
宋言述的手忽地一僵。
誰都沒想到林杉杉會突然這樣問。
宋言述對這個傳言一直諱莫如深，這個問題的冒犯程度，堪稱貼臉開大。
林杉杉自己也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自己問了什么蠢話，連忙捂住嘴巴：「對不起……」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看向宋言述。
但……
他沉默了一下，眸光閃了閃，回答道：「是?！?/p>
像是要像是要確認剛才的話一般，他直起身，看著鏡頭，緩緩道：
「如果沒有她，我也許會一直墮落下去，變成廢人?！?/p>
「所以，我很感謝她。」
彈幕瞬間被引爆。
【天吶，老宋！居然是真的！】
【老宋太可憐了，為了喜歡的人努力變好，但那個人再也看不到了?。∥冶?！】
【這些年他一直為白血病人捐錢，都是為了她啊！他肯定很自責當初沒能留住她，我受不了了，嗚嗚嗚……】
直播熱度在這一秒后，漲到了前所未有的高點。
我驚訝良久，心臟輕輕抽了一下。
真的是為了那個女生啊。
他終于成為了我期待的樣子，可惜，與我無關。
回憶不可控制地涌入腦海。
我好像又回到了那天，昏暗的教室。
「宋言述，今天是我生日哦。」
他語氣散漫：「你生日?。吭趺床辉缯f？那就祝你永遠十八歲咯。禮物明天補給你?！?/p>
「我不要別的。我想要你從今天以后好好學習，行嗎？」
「就這個？」
「就這個?！?/p>
十八歲的宋言述看了我很久，然后點頭：「好?！?/p>
我無法形容那一刻，我有多高興。
……可約好一起學習的時間，他卻出現(xiàn)在了臺球廳，練習冊撕得粉碎。
我哭著求他：「宋言述，別打架了，作業(yè)寫完再打，行嗎？」
他只是厭煩。
他說，你以為你是誰？
對啊，我以為我是誰呢？
我算個什么啊。
日光閃了幾下，宋言述垂眸，打開手機屏保。
「可她已經(jīng)不在了?！?/p>
「早知道，就不祝她永遠十八歲了?！?/p>
我抬眸，額角突突跳了一下。
他說什么？
耳機里傳來 PD 的聲音：「快給個鏡頭，等什么呢！」
我回過神，連忙拉近鏡頭，掃過他的手機屏幕。
卻在看清照片的那一刻，愣住了。
宋言述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眼底一片潮濕。
「夏老師，我聽說你也在這里讀過書，你有沒有見過她？」
空氣死一般的寂靜。
林杉杉好奇地湊過去看了看照片。
「咦？你以前鼻尖有顆痣呀？什么時候點掉的？這個女生的臉好模糊啊，看不清呢，不過仔細看的話，倒是有點像……」
她看著看著，瞳孔驟然放大，好像白日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