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時我給江荊送傘;匿名給他講笑話;默默關注著他;可是他卻把我刪除了。我出國后,
他知道真相后悔了。直到閨蜜婚禮上重逢。他堵住我,“當年匿名的人是你,對不對?
”1倫敦的雨,總是下得這么不痛快。不像家鄉(xiāng)夏天那種劈頭蓋臉、酣暢淋漓的暴雨,
這里的雨更像是一場漫無止境的低泣。我蜷在哥哥公寓的舊沙發(fā)里,
指尖無意識地劃過手機屏幕??諝饫飶浡蛎团f紙張的沉悶氣味。
屏幕上的對話框里頭像還是和十年前一樣黑漆漆一片,而底部顯示的紅色感嘆號,
時刻提醒著我的不自量力。“有一天螃蟹出門不小心撞到了泥鰍,
泥鰍很生氣的說:你是不是瞎(蝦)??!螃蟹說:不是啊,我是螃蟹!”“諸葛亮說:風啊,
你向西刮。風說:你才像西瓜?!薄呷龝r,這樣的笑話我收集了很多,
后來熟練到自己都能隨手編來,像是刻進骨子里的習慣。而笑話的收件人那頭,
是那個黑色的頭像。江荊。這么多年這個名字就像我一個隱秘的傷口,
總是在異國的陰雨里隱隱作痛?!叭钐?,你又縮在這兒發(fā)霉?行李收拾好了沒?
明天一早的飛機。”哥哥的聲音很無奈。我被驚醒,猛地一顫,手機差點滑落。
指尖停留在那個鮮紅的感嘆號上?!爸懒烁纭!蔽覑瀽灥貞艘宦?。
2飛機巨大的引擎轟鳴聲在頭頂炸開,我下意識地攥緊了扶手,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我閉上眼,腦海里卻不受控制地閃過那個灰蒙蒙的下午。高一的教學樓下,風很大,
吹得校服衣角獵獵作響,伴隨著大顆大顆的雨滴砸下。我手里緊緊攥著一把明黃色的折疊傘,
手心里全是汗。旁邊的角落,那個熟悉又遙遠的身影靠墻坐著,低著頭,
額發(fā)垂落遮住了眉眼,周身籠罩著一層濃得化不開的陰郁。
和我第一次見到江荊時意氣風發(fā)意氣風發(fā)的模樣完全兩樣。
自從他父親與帶著私生子的小三結婚的消息傳開,聽說他就和家里大吵了一架。
所以最近我發(fā)現(xiàn)他好像每天都是一個人回家,沒有像之前一樣有司機接送了。
并且我發(fā)現(xiàn)江荊從來都不帶傘,每次下雨都是縮在角落里等著雨停。
所以我開始每天都關注天氣預報,每次雨天都會在發(fā)小不理解的眼神下帶著兩把傘來學校。
而今天,我鼓足了畢生的勇氣,一步,兩步……直到能聞到他校服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
我屏住呼吸,飛快地把傘放在他腳邊,又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縮回手,轉身就跑,
只留下一張小小的、疊成方塊的紙條嵌在傘里。紙條上只有幾個字:“下雨了,
借你用*^____^*。”那是我離他最近的一次,
近到能看清他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一小片陰影。3后來無數(shù)次,
我隔著教室窗戶看他;下雨天把傘放在角落里借給他,
他也放回角落還給我;而在放學的洶涌人潮里我也會遠遠跟在他身后,像一個無聲的影子。
不過他還是那么的孤寂,直到有一天,有個同學耍寶在講笑話,
讓我再次在他眼里看到了笑意。之后的我就開始收集了非常多的笑話段子,
每天匿名往江荊的賬號上發(fā)送一條笑話。雖然他從來沒有回復過,
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看到,但對此我一直樂此不疲。直到一個陰沉的下午,
豆大的雨滴劈里啪啦打在玻璃上,我本來打算像往常一樣,偷偷把明黃的折疊傘放下就離開,
還沒有走近,就看見扎著高高馬尾的季雪,她洋溢著明艷張揚的笑容,站在江荊的身邊,
把手里的明黃折疊傘遞給他。江荊抬起眼,看向她,也看向她手里的傘,
雨水順著他略長的額發(fā),高挺的鼻梁滴落下來。他眼神淡漠,沒有什么情緒,
并未伸手接下季雪的傘,轉身融入雨幕里。我看著季雪的好意被拒絕,
想到了自己與季雪之間的差距,不由自卑,自己的默默靠近是不是一種不自量力。
但我還是抱著一絲僥幸,畢竟江荊接了我的傘,我還可以默默給他發(fā)笑話不是。
5把我徹底擊垮是在一天傍晚,放學的鈴聲剛響過,空氣里還彌漫著粉筆灰的熟悉氣味。
我剛走出教學樓,就季雪堵在了自行車棚的陰影里。她眼神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輕蔑,
上下打量我,像在看一件不合時宜的廉價物品?!半x江荊遠點?!彼穆曇舨桓?,
卻冷得像冰,“別做些沒用的小動作,惹人煩?!薄皯{什么?
”我擲地有聲的回應著她的輕蔑,拿出了我所有的勇氣。季雪像是沒想到我會這么不自量力,
愣了一下,最后冷冷的看著我拋下一句“你會知道憑什么的!”我不甚在意,
一如既往的回家打算把自己收集到的笑話發(fā)給江荊,打開對話框,
里面卻冷冰冰的躺著一句“不用浪費時間”這句話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我渾身僵硬,
血液似乎都凝固了?!盀槭裁矗俊逼聊簧硝r紅的感嘆號提醒著我,我和江荊之間的差距。
那一瞬間,我所有隱秘的、小心翼翼的靠近那些午夜夢回時心底泛起的甜澀,
都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羞恥的笑話。想起季雪今天的挑釁,原來在他的眼里,我的存在本身,
也是一種不自量力的打擾。那天之后,我徹底縮回了自己的殼里。
書包里再也沒出現(xiàn)過第二把傘。只是那個黑色頭像的對話框像染上毒癮一樣,
被我保留了下來,成了唯一隱秘的出口。在每一個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夜晚,
手指會不受控制地在鍵盤上敲出一個個或許并不好笑的句子,然后發(fā)送過去,
只留下一串紅色的感嘆號。直到高考結束,收到哥哥從英國寄來的大學推薦函,逃離,
成了我唯一的選擇。6“嗡——”機艙內(nèi)的廣播響起空乘柔和的聲音,
提醒飛機即將開始下降。我猛地睜開眼,窗外,
故鄉(xiāng)熟悉的燈火在沉沉暮色中連成一片璀璨的星河。十年光陰,倏忽而過。我終于回來了。
那天婚禮現(xiàn)場巨大的水晶吊燈折射著耀眼的光斑,空氣中浮動著各種昂貴香水和鮮花的氣味。
我穿著伴娘統(tǒng)一的香檳色緞面長裙,像一枚被強行嵌入華麗背景的格格不入的碎鉆,
局促地站在鋪著厚厚地毯的走廊邊緣。人群中心,今天最美的新娘林薇,
正被一群盛裝的男女簇擁著?!稗鞭保 蔽液貌蝗菀讛D過幾個端著酒杯寒暄的賓客,
朝她揮手。林薇聞聲回頭,妝容精致的臉上洋溢起燦爛的笑容,
提著厚重的婚紗裙擺就朝我小跑過來?!疤翘?!你終于到啦!”她一把抱住我,
聲音里滿是興奮,“哇,這裙子果然好襯你!我就說嘛!”我也用力回抱她,鼻尖有點發(fā)酸。
十年未見她眉眼間的神采依舊,只是多了幾分成熟的風韻?!靶履镒咏裉烀勒耍?/p>
”我真心實意地贊嘆,目光不經(jīng)意地掃過她身邊那位儒雅含笑的新郎,
以及新郎身后幾步之外,那個正與人低聲交談的挺拔側影。只一眼。
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心臟驟然停止了跳動,又在下一秒瘋狂地擂動起來,
撞得胸腔生疼。江荊。7十年時光,足以將少年抽枝拔骨,
昔日單薄的身形已經(jīng)變得挺拔而充滿力量感,剪裁精良的黑色禮服襯得他身姿越發(fā)頎長。
曾經(jīng)在雨幕里覆蓋在額前的柔軟碎發(fā)一絲不茍地向后梳攏,
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和深邃的眉眼。少年時那種籠罩周身的陰郁沉默,
被一種更深沉、更內(nèi)斂的氣場所取代,像是經(jīng)過千錘百煉的寒鐵,沉靜卻帶著無形的壓迫感。
他微微側著頭聽旁邊的人說話,唇角習慣性地抿著,眼神專注而銳利,
仿佛能穿透這滿場浮華,洞悉人心最深處的隱秘。是他,真的是他。
那個被倫敦陰雨勉強掩蓋的傷口,暴露在聚光燈下。十年前自行車棚陰影里那冰冷的警告,
以及那紅色的感嘆號,如同海嘯般轟然回卷,瞬間將我淹沒。我猛地低下頭,幾乎是同時,
腳下踉蹌著向后退了一步,只想立刻、馬上把自己藏起來,藏進任何一個沒有他目光的角落。
“糖糖?”林薇被我突然的僵硬和后退弄得一愣。
順著我瞬間蒼白的臉色和失焦的視線望過去。隨即了然,臉上露出一絲狡黠又促狹的笑意,
湊到我耳邊,壓低聲音,帶著點惡作劇般的得意:“嘿嘿,嚇到了吧?驚喜不?
伴郎名單可是我精挑細選的哦!江荊可是特意提前從歐洲飛回來的!夠意思吧?”驚喜?
這簡直是驚嚇!不,是審判!8我腦子里嗡嗡作響,林薇后面的話像隔著一層水,模糊不清。
精挑細選?特意飛回來?巨大的荒謬感和無處可逃的恐慌緊緊扼住了我的喉嚨。
我甚至不敢去想,江荊是否也看到了我?
是否認出了我這個當年不自量力、惹人厭煩的“影子”?“我……我去下洗手間!
”我?guī)缀跏敲摽诙?,聲音干澀得厲害,帶著無法掩飾的顫抖。
不等林薇回應,倉惶地撥開身邊幾個還在談笑的賓客,只想逃離這個中心地帶,
逃離那道可能投射過來的目光。香檳色的裙擺絆住了我的腳踝,我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我狼狽地穩(wěn)住身形,我頭也不敢回,幾乎是跌跌撞撞地朝著遠離人群的方向沖去,
高跟鞋敲打在地墊上,發(fā)出沉悶而急促的聲響,像是我失控的心跳。
宴會廳喧囂的人聲漸漸被厚重的雕花木門隔絕在身后。我背靠著冰冷的大理石墻壁,
大口喘著氣,試圖平復擂鼓般的心跳和指尖的顫抖。休息區(qū)柔和的燈光下,
只有幾個侍應生安靜地穿梭。安全了……暫時安全了。緊繃的神經(jīng)稍微松懈了一瞬,
我抬起頭,想辨認一下方向。然而,就在視線抬起的剎那,前方走廊盡頭,
連接著另一側宴會廳的拱形門廊下,一個身影靜靜地立在那里。
仿佛一道無聲的驚雷在腦中炸開。9江荊。他看著我,沒有說話,慢慢向我走來。
休息區(qū)柔和的光線從他身后漫射過來,將他的輪廓鍍上一層虛化的光暈,
卻讓他的面容在逆光中顯得更加深邃難測。只有那眼神,銳利得像手術刀,
剖開了我所有的偽裝和倉惶。空氣凝滯。走廊里只剩下我無法控制的喘息聲,一下,又一下,
敲打著我自己的耳膜,也敲打在這令人窒息的寂靜里。他向前踏了一步。僅僅一步。
距離瞬間被拉近。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混合著淡淡煙草的氣息,帶著一種無形的侵略感,
強勢地侵入我的呼吸。我驚得猛地向后縮去,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退無可退。
他停住了,目光依舊鎖著我,那深邃的眼底,清晰地映出我此刻狼狽不堪、驚恐萬分的倒影。
然后,他開口了。聲音不高,低沉而平緩,像大提琴最低沉的那根弦被輕輕撥動,
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在我的耳膜上,也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
“當年在辦公室外,偷偷看我做題的人,是你吧?”10我的瞳孔驟然收縮,呼吸瞬間停滯。
塵封的記憶被粗暴地掀開一角——高二那年,我因為想分去理科班,
瘋狂的補習了數(shù)學和物理,結果雖然沒有如愿分到理科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