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凰的指尖微微一顫，金色法陣泛起漣漪。她懸在半空的身形凝滯了一瞬，九鳳腰封上的明珠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
"哦？"她忽然低笑起來，眼尾那道箭疤在光影中若隱若現(xiàn)，"這倒是萬年來頭一遭。"白袍翻涌間緩緩落地，繡著山河紋的廣袖拂過葉燃肩頭，"能告訴朕...不，能告訴我原因嗎？"
葉燃直視女皇的眼睛。此刻的火凰收斂了威壓，連眉心的凰紋都黯淡下來，仿佛真是鄰家溫柔的長姐。她深吸一口氣，靈力在經(jīng)脈里轉過三周天，終于開口："我敬重您為子民焚盡神魂的壯舉，但..."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衣襟上干涸的血跡，"我的道不在犧牲。"
殿頂垂落的紗幔突然無風自動?；鸹颂纸幼∫黄h落的金箔，在掌心揉碎成細沙："你以為傳承意味著赴死？"沙粒從她指縫漏下，在空中凝成小小的天策疆域圖，"看清楚了。"
沙圖突然炸開，化作七百二十顆光點散布四周。每顆光點里都浮現(xiàn)出人影——有在田間施展云雨訣的老農(nóng)，有在爐前鍛造法器的少女，甚至還有抱著酒壇酣睡的乞丐。
"這些才是真正的傳承。"火凰彈指擊碎最近的光點，里面的樵夫影像立刻沒入葉燃眉心。霎時間，她識海里多了套名叫《青霖劍法》，招式間竟帶著雨后青竹的清新之氣。
"天策國真正的瑰寶從來不是我的神火。"火凰的白袍漸漸染上霞光，"而是這些平凡子民創(chuàng)造的道。"她忽然貼近葉燃耳畔，帶著金梧清香的吐息拂過少女耳垂，"我要你繼承的，是守護這些星火的意志。"
葉燃瞳孔驟縮。她看見自己元嬰心口的裂痕正在緩慢愈合，纏繞周身的血煞之氣被點點金光中和。原來在踏入宮殿那刻起，火凰的考驗就已經(jīng)開始——不是測試她能否赴死，而是觀察她是否懂得生的珍貴。
"現(xiàn)在。"火凰退后三步，雙手交疊按在《天策紀年》封面上，"要接受這份比山河更重的托付嗎？"
葉燃單膝跪地，染血的衣擺鋪開如紅蓮："弟子葉燃，請陛下賜教。"
"好！"火凰突然將古籍拋向高空。書頁嘩啦翻動間，無數(shù)金色文字瀑布般傾瀉而下，在葉燃周身形成繭狀光幕。女皇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天策傳承有三重——"
第一重光華沒入天靈蓋時，葉燃看見萬千修士在云間結陣。他們的功法運行軌跡化作金色溪流，在她經(jīng)脈里開辟出全新路徑。第二重光華沉入丹田，元嬰小人突然穿上金線白袍，眉心血痕被鳳翎紋取代。
當?shù)谌毓馊A降臨時，火凰的身影已近透明。她將最后一點精血按在葉燃眉心："這是伴生神火的本源。"熾熱的溫度卻讓葉燃想起幼時祖母溫暖的掌心，"它會隨你成長而覺醒..."
傳承殿突然劇烈震動。青銅燈臺接連倒塌，那個叫阿川的男子聲音穿透墻壁："時辰到了！"鎖鏈碰撞聲如暴雨襲來。
火凰的虛影開始消散，卻用最后靈力凝出一枚金印按在《天策紀年》扉頁。泛黃紙張上浮現(xiàn)出血色小字："我的第三任繼承者葉燃"。她笑著將古籍塞進少女懷中："現(xiàn)在，帶著我們的星火..."
余音未落，整座宮殿突然坍縮成金色光點。葉燃只覺得后領一緊，已被鎖鏈拽出崩塌的空間。最后映入眼簾的，是火凰化作漫天金雨的身姿，和那句隨風飄散的——
"你可以通過手中的書看見天策國所有的歷史和傳承，你以后去往更加寬闊的世界時，如果見到了侵略者，不要手下留情。"
葉燃緊緊抱住懷中的《天策紀年》，古籍上還殘留著火凰指尖的溫度。她朝著女皇消散的方向深深叩首，額頭抵在冰冷的玉磚上："葉燃，謝陛下傳承之恩。"
金雨紛揚中，她看見火凰最后回眸一瞥——那目光越過她肩頭，落在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青銅面具男子身上。女皇的唇瓣輕輕開合，終究什么也沒說。白袍化作萬千光粒，其中一縷拂過紀寒川的鎖鏈，發(fā)出風鈴般的脆響。
"?！?
鎖鏈應聲斷裂，九道玄鐵重鏈砸落地面，震起細碎的金色塵埃。紀寒川伸手接住飄散的靈力光點，那些光芒在他掌心停留片刻，便如流沙般從指縫漏盡。青銅面具下的喉結滾動了幾下，最終只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沒想到..."他摩挲著腰間佩劍的缺口，那是七百年前某場大戰(zhàn)留下的痕跡，"她竟真的承認了你。"突然反手抽出長劍，劍鋒割裂空氣發(fā)出龍吟般的清嘯，"接著！"
葉燃下意識接住拋來的長劍，劍柄入手剎那，她看到無數(shù)戰(zhàn)場畫面在眼前閃回——血火中列陣的玄甲軍，城墻上獵獵作響的凰旗，還有站在尸山血海中央的...年輕時的紀寒川。那時的他還沒有戴面具，左眼下方綴著顆淚痣。
"此劍名'不渡'。"紀寒川的鎖鏈開始寸寸碎裂，"當年我用它斬過三百上界修士。"他忽然并指按在自己眉心，硬生生抽出一道泛著青光的本源靈力，"既是她選中的繼承人..."
靈力在空中扭曲變形，漸漸凝成與紀寒川一模一樣的人形。靈體睜開眼的瞬間，整座宮殿殘余的燭火齊齊爆亮。
"此物可擋化神巔峰一擊。"靈體開口時，聲音卻比本尊溫和許多，"不過..."真正的紀寒川突然輕笑出聲，這是葉燃第一次聽見他帶著笑意的聲音，"希望你別用到。"
葉燃發(fā)現(xiàn)他面具邊緣開始剝落細小的光塵。她急忙上前兩步："前輩！您..."話到嘴邊又哽住，最終化作一句，"能否告知您的名諱？"
"咔嚓。"
青銅面具突然裂成兩半。露出的面容讓葉燃呼吸一滯——劍眉之下，本該是眼睛的位置卻橫貫著兩道猙獰的舊傷，像是被什么猛禽的利爪撕扯過。但此刻這張可怖的臉卻帶著釋然的笑意。
"記好了。"他殘破的鎧甲上浮現(xiàn)出天策國徽記，"火凰陛下第二弟子，天策鎮(zhèn)國將軍紀寒川。"身影已經(jīng)透明到能看見身后的斷壁殘垣，卻仍挺直脊背如標槍，"至于第一弟子..."
靈體突然接過話頭："殷九邪。"向來溫和的聲音此刻浸滿寒意，"七百年前背叛天策，用噬魂蠱奪舍了三百童男童女。"紀寒川的本體在消散前最后警告，"他如今應當...還活著。"
葉燃突然想起什么，手中《天策紀年》自動翻開。泛黃的扉頁上，火凰留下的金印旁不知何時多出一行血字：“九邪擅傀儡術，見之即走，切莫與之對視?！?/p>
再抬頭時，紀寒川的身影已化作青色流螢。那些光點繞著葉燃手中的"不渡劍"盤旋三周，最終沒入劍身的缺口處。靈體對她拱手一禮，化作青煙鉆入她天官之中。
空蕩蕩的宮殿里，只剩葉燃獨自站在滿地青銅碎片中央。她輕輕撫過劍鋒，突然在劍鍔處摸到凹凸的刻痕——那是兩個極小極小的字：
——阿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