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好。”我扯下浸透血的紗布,任由血滴在走廊的地磚上。
“但在走之前,我想跟明川說句話。”
父親的眼神驟冷,母親慌忙說:“硯辭,別打擾你哥哥......…”
“讓他說。”顧明川的聲音從急診室里傳來。
他倚在門框上,左臂纏著繃帶,“畢竟是出國前的道別?!?/p>
道別?這個詞從他嘴里說出來,像塊沾了屎的糖。
我走進(jìn)急診室,聞到他身上混著的消毒水味。
和上一世他來看我時一樣,都是我最討厭的薄荷味。
“什么事?”他關(guān)上門,笑意不達(dá)眼底。
我盯著他的眼睛,那是雙和我一模一樣的眼睛。
卻藏著我永遠(yuǎn)學(xué)不會的陰鷙:“你右耳后的痣,是用激光洗掉的吧?”
顧明川的瞳孔猛地收縮,指尖在身側(cè)攥成拳。
上一世蘇晚棠曾摸著我的耳朵說:“阿辭,你右耳后的痣像顆小月亮?!焙髞眍櫭鞔ň驮僖矝]讓我見過蘇晚棠。
再后來,他的耳朵上,再也沒有那顆“小月亮”。
“你想說什么?”他向前半步,壓迫感撲面而來。
“沒什么。”我笑了笑,“只是想告訴你,有些東西,偷來的終究是偷來的?!?/p>
偷來的!這個詞讓他的臉色瞬間鐵青。
我轉(zhuǎn)身要走,卻聽見他在身后說。
“顧硯辭,就算你告訴蘇晚棠真相,她也不會信你。“
畢竟——”
他頓了頓,聲音里帶著殘忍的笑,“她現(xiàn)在連碰都不想碰你?!?/p>
碰都不想碰我,這句話像把刀,扎進(jìn)我心里最柔軟的地方。
上一世蘇晚棠看見我時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蟑螂,連握手都要拿酒精濕巾擦三遍。
走出醫(yī)院時,管家已經(jīng)在門口等我。
黑色轎車的后備廂開著,像張等著吞人的嘴。
我坐進(jìn)后座,看見母親站在醫(yī)院門口,手里攥著我的病歷本。
我知道那上面寫著啥?
不過就是確保我這個移動器官庫的健康而已。
管家發(fā)動車子,后視鏡里映出我蒼白的臉。
我摸出手機(jī),點開蘇晚棠的朋友圈。
最新一條是半小時前發(fā)的。
謝謝明川的玫瑰,希望某些人不要再糾纏我們。
配圖是一大束紅玫瑰,花束里藏著枚藍(lán)水晶吊墜。
——那是我精心設(shè)計送她的生日禮物,后來被顧明川搶走了。
糾纏?我關(guān)掉手機(jī),望著窗外的雨。
車子路過一家珠寶店,櫥窗里擺著“永恒之心”系列珠寶。
那是我設(shè)計的第一款作品,現(xiàn)在屬于顧明川的品牌。
“少爺,到機(jī)場了。”管家停好車,替我拿出行李箱。
飛機(jī)起飛時,我望著窗外的城市。
顧明川,等我回來時,欠我的,都要還回來。
公寓很小,墻皮剝落的地方露出紅磚,像道永遠(yuǎn)不會愈合的疤。
我打開行李箱,里面除了換洗衣物,還有本被撕爛的日記。
——顧明川在壁爐里沒燒干凈的殘頁。
我在殘頁上看見自己的字跡。
棠棠說她喜歡向日葵。、
因為看不見太陽的時候,能靠觸感知道花盤的方向。
我偷偷在她窗臺上種了一盆,等她復(fù)明就能看見了。
向日葵,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種子。
把他們埋在公寓的小陽臺上,像埋下一顆不會發(fā)芽的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