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位女老板聽白展盈講完,倒也爽快,又重復了一遍:“行,會做菜就成,工資一個月四千,一直做到工期結(jié)束”。
白展盈問道:“工地在哪個位置?”。
胡雁霏:“城邊上,我們一天做三頓,那邊有做飯的地方,都是打工的,所以地方簡陋些,晚上回城里住,第二天早上過去就行”。
“不過得早起,一般八點鐘左右得把早點做好,從這里出發(fā)到工地半小時,六點多鐘就得出發(fā)了”。
白展盈思索了片刻,隨后點點頭說:“行”。
既然什么工作都要當牛做馬,那不如選自己喜歡的。
跟蔬菜食物打交道,總比跟人打交道好。
一個月四千塊,雖然不算多,但在永藺也夠生活了。
白展盈身上的存款不多,如果一直不工作耗著,很快就沒錢用了。
胡雁霏掏出手機,跟白展盈加了個聯(lián)系方式。
還把工地的位置給白展盈發(fā)了過去,距離確實不算遠,白展盈打算提前過去看一看,總不至于上當受騙。
事情就這么定了,白展盈出來一趟,沒想到還給自己找了份工作。
工地那邊還沒動工,白展盈還可以休息幾天。
晚上,周世惠打電話過來,讓白展盈回去吃飯。
每次手機鈴聲響起,白展盈就覺得有一股隱隱的窒息感纏上喉嚨,心中有說不出的煩悶。
她不想回去,也不能說回,畢竟那里并不是她的家。
都說血濃于水,可在白展盈這里,親情似乎也跟偷工減料的紙張沒有什么分別,淺薄又脆弱不堪。
周世惠打了兩次電話,白展盈只好回去。
家里小孩子生病,嚴佳榕請假帶孩子上醫(yī)院去了,一直到吃飯的時候才回來。
“回來了,趕緊過來吃飯吧,小孫孫怎么樣了?”,周世惠系著圍裙,忙不迭地過去看看孩子。
嚴佳榕面色不大好看,為孩子操心,平日里總要帶妝的她現(xiàn)在卻一臉素凈,看著也有些疲憊。
“沒事了,醫(yī)生說著涼了,以后多注意”。
今天早上她去上班了,孩子留在家里給周世惠帶,沒想到中午就接到了周世惠的電話,說孩子一直哭鬧,像是生病了。
嚴佳榕急匆匆趕回來,發(fā)現(xiàn)孩子都發(fā)燒了,臉憋得通紅,回來的時候周世惠還只知道抱著孩子,完全沒有要帶孩子看醫(yī)生的想法。
本來因為兩個老人擠在這個家里,嚴佳榕就心里不舒服,這房子面積不大,自從兩個老人搬過來后,更是擁擠。
讓他們帶孩子也帶不好,嚴佳榕板著一張臉,一時間也不想多說話。
周世惠還一直追問,孩子要不要喝奶粉,要不要換個尿布,全然沒看見嚴佳榕的臉色似的。
等白遠鴻到家,菜也上齊了。
“孩子生病了?”,飯桌上,白遠鴻吃了兩口菜才開口問道。
嚴佳榕目不斜視,也不說話,只是夾菜吃。
周世惠趕緊說:“沒事了,就是著涼又發(fā)燒,哎喲,這么大的小孩,總是難免生病的,你們做父母的也不要太操心”。
“你小時候也是的,經(jīng)常拉肚子發(fā)燒,吃了好多藥”。
白遠鴻點點頭:“那倒是,不過現(xiàn)在的小孩體質(zhì)差一些,不操心也不行”。
嚴佳榕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
每次孩子生病,周世惠都只把電話打到她那里,有時候就算上著課,也得厚著臉皮請假,要不是主任那邊跟嚴家有點關(guān)系,按嚴佳榕這么請假,早就被帶去談話了。
孩子的話題暫時擺下了,白展盈上桌以后一直沒說話,自己一個人默默地吃飯。
白齊祿指著餐盤里的羊肉,對她說:“不是喜歡吃羊肉嗎?今天我出門前燉的,味道不錯”。
“對啊,多吃點,羊肉補氣血的”,周世惠夾了一塊肥瘦相間的羊肉放到白展盈碗里。
她年過六十,額角的皺紋越發(fā)深了,花白的頭發(fā)會刻意遮一遮,可仔細一看也不少,沒遮住。
白展盈愣了愣,最終還是把那塊羊肉吃了。
一旁的白遠鴻也在吃羊肉,一塊接著一塊。
白家最喜歡吃羊肉的是白遠鴻,而不是覺得羊肉膻味重,基本不碰的白展盈。
“對了,你今天出去找工作了沒?”,白遠鴻伸手推了推眼鏡,對著白展盈問道。
三十歲的男人,長相卻跟白展盈有很大差別,白遠鴻畢業(yè)之后就發(fā)福,乍一看跟白展盈完全不像。
白展盈就猜到會被問起這個事,她不打算說,“沒有,找不到合適的”。
這話落到白齊祿耳朵里,就有些刺耳。
他臉色變了變,語氣嚴肅地說:“還沒找就說沒有合適的,我看你就是太挑了,在濱淮都有工作,怎么回來永藺會找不到合適的?”。
白遠鴻:“實在不行去我朋友公司那里,當助理,總比沒工作好”。
他口中的這位朋友白展盈也見過,歪心思比本人頭上的頭發(fā)還多,慣愛吹牛說空話,家里有妻子也喜歡在外面亂搞。
白遠鴻還總覺得自己身邊的人脈廣,其實都是些酒肉之輩。
“當初不聽我的,非要跑到濱淮那么遠的地方去上學,現(xiàn)在還不是一樣要回來,你大學的時候就松懈了,也沒提早做準備,好不容易有個工作又任性辭職了,你們這一代真是,吃不了一點苦啊”。
白遠鴻邊吃邊說,他跟白齊祿父子倆一人一句,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開思想批斗大會。
周世惠不說話,就在一旁聽著。
從白展盈記事起,這樣的場面幾乎會出現(xiàn)在每一次飯桌上。
周世惠沉默,白遠鴻是家里第一個大學生,被白齊祿當成頂梁柱,對他言聽計從,父子倆從小到大給白展盈的批評只多不少。
白展盈不說話,低垂著眼眸靜靜吃飯。
白齊祿看她這樣,最后嘆了一聲也沒再繼續(xù)說了。
周世惠看這事聊完了,她才笑著提起一件事情:“小區(qū)里那個李大姐,她有個外甥,年紀跟展盈差不多,也是大學畢業(yè)的,家里條件好”。
“展盈,有空你去跟人家吃頓飯,見一見”。
一直沉默的白展盈忽然出聲:“不去,我沒時間”。
白遠鴻:“你又不上班,去見一面哪里沒空了?年紀也不小了,是該考慮考慮了”。
白展盈抬頭看了眼這位哥哥,平靜的眼神卻帶著一股淡淡的凌厲,似乎想知道白遠鴻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