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完流產(chǎn)手術(shù)的第二天，凌青云又跟我提了分手。
這已經(jīng)是第三十二次了。
原因是視頻的時候他喝了酒，我勸他喝酒傷身，少喝點。
他當(dāng)場甩了臉，消失了整整三天。
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的脾氣，畢竟每次鬧脾氣都是我先低頭。
肚子還隱隱作痛的我，站著做了五小時的蛋糕，又坐了五小時的綠皮火車去找他。
他卻不顧我的胃疼，做好一桌辣菜。
在我委婉表示想吃些清淡的食物時，他黑著臉給加班的女同事打包。
“真是矯情，愛吃不吃。如果你接受不了我的飲食習(xí)慣，那我們的婚禮也沒有必要舉辦下去了?！?/p>
我看著他的背影沒說話。
現(xiàn)在抱著被子哭，和以后抱著孩子哭，我還是分得清的。
于是，婚禮當(dāng)天，我選擇徹底消失在他的世界。
1.
“喝酒傷身，你的胃……”
嘟嘟嘟。
話還沒說話，視頻已經(jīng)掛斷。
我抿唇，呼出一口氣。
剛準(zhǔn)備再次撥打視頻，肚子卻傳來一陣陣痛。
像是帶倒刺的大鐵錘在腹部肆虐，冷汗浸濕，四肢痙攣。
我抖著手給他打電話。
但不出所料，已經(jīng)被拉黑了。
其他的聯(lián)系方式也全部被拉黑。
這是凌青云的慣用招數(shù)，只要他一不高興就玩失蹤。
而我也不厭其煩地哄著他的脾氣，每次都低聲下氣，哭著哄他求他。
他就會像戰(zhàn)勝的公雞，高高昂起雞冠。
“知道錯了吧？下次不要這樣了。”
而后又會變成粘人的小奶狗，對我溫柔體貼。
這好像已經(jīng)成為我們之間略帶畸形的相處模式。
前不久他去外地出差，臨行前我們恩愛一夜。
我甚至不知道我懷孕了。
可因為那一夜，我在醫(yī)院保胎十天也沒留下孩子。
這回他的脾氣比以往都兇。
我只休息了一天，強(qiáng)撐著做好他最喜歡的蛋糕，可買票時才發(fā)現(xiàn)只有綠皮火車了。
顛簸、發(fā)臭的車廂，我下車時臉都白了一圈。
可一想到馬上見到他，我又忍不住心情愉悅。
正好是下班時間，我直接到他公司門口等待。
等他出來，我揚(yáng)起笑容想打招呼。
可視線一轉(zhuǎn)，才發(fā)現(xiàn)他身邊站著一個打扮妖嬈的女人，語氣曖昧。
“今天我們?nèi)ツ闼奚?？?/p>
我小心了一路的蛋糕盒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我卻沒有心思去管蛋糕。
動靜吸引了他，他并沒有驚訝，反而是皺眉看著我。
“你這次怎么這么慢？一天多了才找來！”
“青云，我剛出院……”
他不耐煩地打斷我。
“你那壯如牛的身體能有什么問題？對了，這是我同事葉青青，我們宿舍一條路，就一塊走。你那個飛醋不要飛到青青頭上，到時候給我丟人?！?/p>
隨后緩和了語氣，朝葉青青揚(yáng)唇。
“這是我女朋友蘇……”
而后又?jǐn)[手。
“算了，不重要。你們又不需要認(rèn)識?！?/p>
我垂在身側(cè)的手指蜷縮，但還是禮貌地點頭。
葉青青上下打量我樸素的著裝，眼里露出不屑，但表面還是笑瞇瞇的模樣。
他們誰也沒想接應(yīng)我，默契地轉(zhuǎn)身，肩并肩，有說有笑。
偶爾他還打趣葉青青，羞得她舉起手捶他的肩膀，活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到了他的臨時宿舍，我才發(fā)現(xiàn)他們不僅是宿舍一條路，還是一墻之隔的鄰居。
2.
肚子上的傷口隱隱作痛，我額頭滲出冷汗，想讓他煮點粥。
抬頭一看，凌青云已經(jīng)開始做飯了。
等我醒來，飯菜香氣撲鼻。
而他站在鏡子前打理自己的頭發(fā)，還噴上香水。
見我醒來，他轉(zhuǎn)身朝我展示。
他這張臉的確出眾，而且性格也毫不遜色。
一想到他這么重視我的生日，我忍不住埋怨自己剛剛怎么會懷疑他劈腿。
“做了什么呀今天？”
凌青云廚藝一絕，我忍不住期待他為我做了什么好吃的。
可視線剛轉(zhuǎn)到桌子上，我臉色一僵。
滿桌通紅，沒一道清淡的。
與此同時，敲門聲想起。
“青云，你好了沒有?。吭趺幢任乙粋€女生還慢呢？”
葉青青站在門口，明顯看出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她直接拉起凌青云的手撒嬌。
“哎呀，快點啦?！?/p>
凌青云手上抓起筷子，拿起我曾經(jīng)給他買的保溫盒。
把我往外一拉，我踉蹌了兩步。
“讓青青吃的做的第一口，你等后面吃剩下的?！?/p>
他有些急促地夾菜，但動作亂中有序。
他帶著盒子想出門，卻被我攔住了去路。
“凌青云，我剛出院，你讓我吃這么辣的菜？”
他一把撇開我的手。
“真是矯情，愛吃不吃。如果你接受不了我的飲食習(xí)慣，那我們的婚禮也沒有必要舉辦下去了?！?/p>
“而且我們半個月沒見，誰知道你住院是不是騙我的苦情戲？今晚我跟青青要加班，你自己看著辦。實在不想吃就點外賣，沒有腦子嗎，這也要我教？”
“……我不能陪你一起去嗎？”
葉青青聽見我的話，忍不住挑眉，輕笑出聲。
“這位小姐，你上過班嗎？我們公司是隨便什么貓貓狗狗就能進(jìn)去的嗎？而且大家都是去加班的，你到底在摻和什么？你可別因為你的任性，害青云少了工作進(jìn)度哦。”
說完她聳聳肩，作勢要走。
凌青云把我往外一推。
肚子撞到了墻角，我眼角瞬間沁出淚水，疼得蹲在地上。
“蘇小小，我是去工作，你到底在無理取鬧什么？我看你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哪里有錯，也不是真心實意來找我道歉的。既然如此，你就在家好好反省吧?！?/p>
他甩上門，帶起一陣風(fēng)。
可沒兩秒，他又折返腳步，定定地站在我面前。
3.
我雙眼朦朧看向他。
他卻朝我伸出手。
“上回你在寺廟磕頭給我求的平安福呢？”
我一手捂住肚子，一邊顫抖地告訴他，在我放在床頭的包里。
找到平安福的他順手遞給葉青青一枚。
“這個平安福也挺好看的，磕頭求來的應(yīng)該有點靈驗。”
那是我半年前在寺廟底下，頂著大雨磕頭為我們求來的平安福。
結(jié)果，他現(xiàn)在分給女同事，兩人一人一枚！
看著空蕩蕩的走廊與被關(guān)上的房門，再低頭看著自己僅有的手機(jī)。
我忍不住自嘲一笑。
光顧著和美女同事離開，都忘了把我鎖在門外了！
可肚子的劇痛讓我動彈不得。
想著他應(yīng)該還在電梯里。
我只能抱希望在他接電話。
第一個，掛斷。
第二個，掛斷。
第三個，終于接了。
我立刻虛弱道：“青云，我被你鎖在門外，你能不能回來……”
電話那頭傳來了葉青青嘲諷的聲音。
“青云，你女朋友可想盡辦法留下你呢~她說被你鎖在門外了，快去英雄救美吧！作為朋友，今晚的工作我會幫你分?jǐn)傄稽c點的~”
“那怎么行，我們說好一舉拿下這個項目的。你別管她了，矯情得要死?！?/p>
我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但還是強(qiáng)撐著一口氣。
“要不你等等我，我馬上下去……”
可后面的話隨著電話掛斷而戛然而止。
再發(fā)信息，也沒有得到一點回應(yīng)。
我已經(jīng)數(shù)不清，這是我的說話被他打斷的第幾次。
我捂著肚子，靠在墻壁上，能隱約看到樓下有一對身影走出。
只要他們抬頭，就能看到我趴在地上的身影。
可是沒有人回頭。
劇烈的疼痛在冰涼的地面上加劇，我倒在地上，深深喘氣。
我看著手機(jī)僅剩的電量也消耗殆盡，心里涌上一股絕望。
身下有液體流動，可是再也沒有力氣去確認(rèn)。
我昏死過去。
再醒來，是靠葉青青的一聲尖叫。
4.
已經(jīng)是深夜。
凌青云的腳尖觸碰我的肚子。
“你在門口裝什么死？不說嚇人，來來往往看見一個跟鬼一樣的女人躺在我門口，背后議論我你才開心嗎？”
肚子已經(jīng)不痛了，但暈死太久還有些頭痛，腿間粘稠感也沒有消去。
我也沒想到，凌青云第一時間不是扶起我，而是劈頭蓋臉一頓罵。
“我當(dāng)時給你打電話說我被鎖在門外，可是你把電話掛斷了，不聽我說?！?/p>
我的聲音還很虛弱，凌青云聽后臉上也泛起不自然的心虛，但還是揚(yáng)起音調(diào)。
“你腦子長來干什么用的？你不會多打幾個電話嗎？”
我捏緊手機(jī)，但連提出看看他手機(jī)里有多少未讀信息的力氣都沒有。
我只想好好休息。
肚子又泛起細(xì)密的疼痛，我有些站不穩(wěn)。
凌青云見我低頭不說話，以為我是知道自己錯了。
他伸手撫摸我的頭頂，帶來一陣酒氣。
“小小，這才乖。以后不敢這么笨了，到時候臉都被你丟光了！”
他打開了門就要進(jìn)去。
但葉青青伸手扯住他的袖子，眼神曖昧。
“青云，剛剛我還有個金額一直確定不了，你來我房間，教教我，很快的啦~”
凌青云不由看了我?guī)籽郏杂种埂?/p>
他以為我會阻止。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會撲到他身上宣示主權(quán)，叫囂著他敢出去就打斷他的狗腿。
但現(xiàn)在，我真的好累。
我只是側(cè)眸看了葉青青一眼，直接進(jìn)了門。
原來真的有人可以厚顏無恥到這種地步，當(dāng)著別人女朋友的面也能發(fā)騷。
但是，跟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
我走進(jìn)房間找到了包和身份證。
客廳傳來一陣動靜。
等我走出去，房子里已經(jīng)沒有人了，敞開的大門早已經(jīng)被悄悄關(guān)上。
哈。
我剛剛竟然可笑地以為他會留下來。
我捂住肚子，臉色慘白地打車去醫(yī)院。
凌晨五點，我被隔壁陪床推醒。
她指了指我不停響鈴的電話，眼神怨懟。
我連忙道歉，接通電話。
“蘇小小，你人呢？我特意去外面給你買了你最愛的小餛飩，快點回來吃?！?/p>
“一個剛出院的人瞎鬧騰什么？乖乖在家里躺著。”
我冷笑，現(xiàn)在想起來我剛出院了？
“你知道昨天是什么日子嗎？”
我淡淡問。
可在凌青云眼中，我是在質(zhì)問他。
“不就一個破生日嗎？你到底在斤斤計較什么？我回頭給你補(bǔ)上行了吧？你又不工作，懂工作的重要性嗎？”
原來他知道啊。
可是對他來說，陪伴葉青青，還是比我的生日更重要。
“好了。別生氣了，我記著呢，給你準(zhǔn)備了生日禮物?！?/p>
說著，他發(fā)來了一張圖片。
是一枚愛心胸針。
可是，如果是新的，為什么胸針右上角有一枚劃痕？
而且如果沒記錯的話，我昨天在葉青青的胸口處看到過它。
我微微一笑。
“青云，我不喜歡二手貨。跟撿破爛一樣，你還是送給葉小姐吧?！?/p>
凌青云嗤笑一聲。
“你天天看那些爽文看得腦子有病了吧？我給你送禮物也不是，不送也不是。你到底要怎么樣？難道還要我給你道歉嗎？”
“昨晚我去青青家，只是為了給予工作上的指導(dǎo)，什么時候輪到你陰陽怪氣了？”
“而且我們馬上就要結(jié)婚了，我又不是不愛你。你如果非要這樣，我會重新考慮你是不是我新娘的最佳人選。”
面對他的指責(zé)，我腦袋有些凌亂。
所以……在他看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錯？
如果是以前，我真的會在質(zhì)問中慌了神，再不停地自我反省、內(nèi)耗。
可現(xiàn)在，我對他的愛，早已經(jīng)在一次又一次的傷害中消失殆盡。
那個在我腦中充滿濾鏡的風(fēng)光霽月的人，早已經(jīng)慢慢破碎。
見我沒有說話，他莫名有些慌張。
5.
“反正我也解釋清楚了，能不能接受是你的事。小小，你要記住我愛你。好好考慮，不要這么任性了?！?/p>
沒有等到我的答復(fù)，電話又被掛斷。
我自嘲一笑，坐上了回程的高鐵。
修養(yǎng)了將近一個月，我才又感覺身子是自己的。
只是有時候，肚子還是隱隱作痛。
凌青云也終于按捺不住給我打電話。
“都二十多天了，你什么意思？到底結(jié)不結(jié)婚？”
在他眼里，我根本不可能拒絕他這種香餑餑。
我被氣笑了。
但轉(zhuǎn)念一想，我為什么不能順?biāo)浦勰兀?/p>
“要結(jié)，要結(jié)的?！?/p>
“這還差不多。這兩天我就回來了，好好打扮打扮?；槎Y上可別再丟我的臉了。”
通知下達(dá)后，電話又被掛斷。
以前他總是嫌棄我農(nóng)村出身，老叫我農(nóng)村妹。
可現(xiàn)在對他祛媚后，才發(fā)現(xiàn)他現(xiàn)在比我這種鄉(xiāng)下來的還更無禮。
結(jié)婚宴？這可要好好讓你出個風(fēng)頭了。
在凌青云的跟前又忍了兩天，終于來到婚禮這天。
一大早起床，我就聽到凌青云在陽臺打電話。
“對，還是蘇小小。呵，她那種人怎么可能離得開我？可不得死死抱緊我的大腿啊？啊？你說她？結(jié)婚后她怎么可能管得住我，老子家里家外可以爽透了！”
這些亂七八糟的話已經(jīng)不能引起我心底的任何波瀾。
反而我覺得很輕松。
還好我不會真的和這種人過一輩子。
我雇傭了一個人替我出席婚禮，并把婚禮現(xiàn)場發(fā)生的事實時錄像給我。
新娘沒有到場，現(xiàn)場略微有些慌亂。
這時候雇員站起身，朝凌青云微笑。
“蘇小姐請我播放一段視頻，播完您就知道了?！?/p>
他恍然大悟，撫掌大笑。
“對，小小最喜歡準(zhǔn)備驚喜了?！?/p>
就在這時，身后的投影儀開始播放我精心準(zhǔn)備的視頻。
視頻的第一段，是一片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