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是?”
余安按下心中訝異,閉目探識,僅是意念微動,那部書籍便自動翻開。
【夫仙者,非身具靈竅而不可為之,今本座南海陰墟證道,成就仙君之位,特撰功法一卷,力求為凡體俗軀卻穎悟絕倫者強開一線天機,鑿竅啟靈,橫破仙凡之隔......】
開篇是閃耀金芒的端正楷字,行間仿若有靈炁流轉(zhuǎn),神異非常。
古籍有言,南海之南有大壑焉,其下無底,名為陰墟,天地靈機于此匯聚。其間多大獸、螭蛟,人族大修多于此地證道........
余安眉頭微皺,“陰墟.....這地方不是在萬年前便消散了么,另外這仙君又是?”
雖說身無靈竅仙緣,但余安十多年來好歹也聽過許多仙奇?zhèn)髀?,關(guān)于仙人的境界劃分也是十分熟悉。
那些仙人們將境界分為胎息、練氣、筑基、絳宮、黃庭、紫府、金丹、道胎.......
強如正元仙朝的國主正元真君,也僅是于五十年前才堪堪成就金丹果位,至于更上一層樓的道胎境,整個玉京天都未曾聽聞有人證得。
這部功法上所說的仙君,倒不知是一種境界還是名號,正元立朝兩千余年,竟毫無記載。
“玄靈鑿竅......世間真有這樣的仙法么?”
雖說去年得知身無靈竅的消息令余安心灰意冷,但若有機會求仙,誰又愿一生庸碌,茍安于鄉(xiāng)野田間,終日在土里刨食?
余安聽過許多仙奇異事,諸如岐南山上有大蛇,枯修三百年,方證得人形。
又諸如青帝湖上有仙宗,終日云遮霧繞,忽隱忽現(xiàn),其間有紫府真人,壽五百,神通如意。
但從古至今,仙凡殊途便是定數(shù),凡俗之輩又豈能開竅?
帶著懷疑態(tài)度,余安心念微動,識海中書籍再度翻頁,正是那艱深法訣:
【天地氤氳,一炁潛生而化萬物,故鑿竅之要在炁。炁運腎水為淥嬰,心火為姹女,使火降水升,萬神不散,靈竅發(fā)動,得窺長生久視......】
“降火升水......說得玄妙,還不就是顛陰倒陽?”
余安并不覺得這法咒晦澀難明,仿佛有自然體悟,一眼便通。
依《鑿竅訣》上所載,當(dāng)即盤腿調(diào)息,凝神探尋自己體內(nèi)那一縷先天炁。
先天一炁,人皆有之,不論是否身具靈竅。
下丹田內(nèi),一縷白毫竄動,在余安神念的控制下朝腰間緩移,最終鉆入腎臟,周行不止。
脹痛感霎時襲來,好似銳物插入并不停攪動,余安疼得臉色發(fā)白,冷汗如豆滑落,卻抑制不住興奮起來。
“忒~哈哈哈~看來這仙訣真的有些說法!”
既然能令他生疼,想必是功法奏效了。
在先天炁的運轉(zhuǎn)下,約莫盞茶功夫,腎水便滾滾如沸,已然到了訣中所說的火候。
腎水攀升,余安又引著那縷白毫繞行周天,來到心臟處。
心火燥亂熾盛,卻在與先天炁相觸那一剎沉寂下來,仿若鳴琴長嘯,焦灼驟消,心火也隨之沉入丹田。
“如此應(yīng)算作火降水升了吧,卻怎不見身體有什么異樣?”
見仙訣毫無作用,余安不免有些失望,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柴渣,拿起木勺攪動著快要溢鍋的沸粥,低低嘟囔著:
“罷了,終歸是做凡人的命數(shù),與其寄望于什么仙訣,倒不如明日多撈些魚換錢,好給爺爺添補伙食,說來似乎很久未吃肉了,爺爺近日都消瘦了許多......”
“這珠子倒還神異,說不準(zhǔn)是哪位仙家的法寶靈物一類,我拿在手里用處不大,趕明兒給鎮(zhèn)里白先生掌掌眼,他關(guān)系多,看能否找個識貨的買家......”
如此念著,余安鏟灰將灶中火撲滅,又盛了兩碗稠粥,從米缸旁的陶罐中摸出兩個咸鴨蛋,這便是爺孫倆的日常飯食。
“爺,吃飯了?!?/p>
“好!”
院里,眉間愁云密布,正發(fā)呆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目盲老人應(yīng)了一聲,伸手探向身側(cè)的小桌。
熟練地擺好桌凳,余烈并未急于動箸,他頓了頓,小心開口:
“安兒,方才......夏家那妮子來過了。”
余安眼眸微動,將剛剝好的咸鴨蛋輕輕放入余烈碗中,自顧喝了兩口粥,回應(yīng)道:
“水蘇來過?她要嫁人了,是個殷實戶,聽聞那男子開了兩竅,日后不可限量?!?/p>
余烈端著粥,點點頭苦笑一聲:“做爹娘的,不求兒女尊榮,但求無妄無災(zāi)。據(jù)說那黃家家主已成胎息境界,夏家與其聯(lián)姻,往后無人敢惹了......”
“你與水蘇兩情相悅,這是我與那夏家夫婦都心知肚明的事兒,不過倒怪不上人家,換我也會這樣做。”
“倒是苦了安兒你,聰穎過人,卻生在了祖上八輩都未曾出過靈竅的余家!”
所謂雞窩里飛不出金鳳凰,玉京天中,修士修為越高,則后代生出靈竅的幾率越大。
然而仙道渺茫,像余家這種上下八代皆無靈竅的家庭占了十之八九,是絕大多數(shù)。
這類家庭仿佛陷入了死循環(huán),幾乎是求仙無望,只能代代為凡,永不能觸及大道。
余烈這番話聽得余安心中酸楚,雖說他資質(zhì)庸劣,但爺爺卻不曾短他衣食。
年幼時他在鎮(zhèn)上私塾受學(xué),爺爺每日天不亮便要采茶摘菜,用農(nóng)蔬換得銀錢,以供他念學(xué)。
多行夜路,久而久之便落下了肉障眼眸的疾病,再后來,又成了如今這幅模樣,完全看不見了。
余安也隨之退學(xué),挑起了擔(dān)子。
“人有人的命,這世間豈有不求仙便求死的說法,我不也一樣的活?”
“爺,你就多余想這些,待會兒將藥喝了,早些上榻歇息......”
余烈本還想再說些什么,卻又喉嚨微動咽了回去,只是微一點頭,不再言語。
此刻兔升烏落,夜色彌天,周遭都蒙上一層晦暗。
院外草木中,可聞蛇蟲窸窣,鴉雀鳴啼。
正欲起身扶爺爺進屋休憩的余安卻發(fā)覺了異常。
他揉揉眼眸,不可置信地望向天上月亮,再環(huán)顧四周。
皎月高懸,分明已經(jīng)入夜,視線中卻光明大放如白晝,一切都顯得格外清晰,連遠(yuǎn)處樹上黑鴉的翅羽都纖毫畢現(xiàn)。
“感知清明了許多,竟還能夜視了?”
如此奇異的現(xiàn)象令余安不由腳步一頓,呆呆立在原地。
“莫非是那仙訣......”
正當(dāng)心中訝然之際,眉心處又傳來鈍痛,好似有甚東西呼之欲出,想要沖破額骨。
“咯~咯~”
一陣如黃豆嘣響的聲音在余安腦海回蕩,他頭痛欲絕,顱骨都被壓裂了。
忽一聲巨響,泥丸宮金光一動。
靈竅…被鑿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