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軍兵臨城下,黑云壓城,城欲摧。
身為守將的夫君卻在陪他的青梅賞花。
知府讓我去請夫君守城,我輕笑一聲,揮手向城外撒下數箱金銀。
“兒郎們,金銀有的是!破城自?。 ?/p>
上一世,身懷六甲的我滿城尋夫,甚至動了胎氣,才把他拉回城頭。
可他的青梅卻被潛入城中的細作擄走,受盡凌辱,尸骨不存。
夫君痛不欲生下,帶領全城老少守住了城池。
而后,在滿城歡呼中,他將自己關在祠堂三日三夜。
再出來時,他放下芥蒂,與我舉案齊眉。
直到朝廷因我護城有功,不但給我諸多賞賜,還要為我立牌坊。
那日恰逢我剛生產完,夫君拖著虛弱的我進了亂葬崗。
他親手打斷我的腿,剖開我的肚子,將我折磨致死。
“你說!是不是你因妒成恨,才勾結敵軍,害死了她!”
“你還有臉受賞!還給你立牌坊!你也配?”
再睜眼,我回到了敵軍攻城這一天。
這一世,他既然要護著他的青梅,那便護吧。
護他個國破家亡,護他個生靈涂炭!
1.
黑云壓城,旌旗獵獵。
我站在城樓上,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這痛楚如此真實,提醒著我這一切不是夢。
我竟真的重生了,重生在敵軍兵臨城下的這一天。
就在我慶幸之時,身后夢的傳來一聲驚呼。
“夫人!”
青禾慌慌張張跑上城樓。
“知府大人請您速去尋將軍回城!敵軍先鋒距城門已不足十里!”
我望向城外的滾滾煙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前世此時,我挺著七個月的身孕跑遍全城。
在城外梅林找到正與柳棠賞花的沈譽。
那日我動了胎氣,硬撐著將他拽回城頭。
我撫過城墻上的箭痕。
眼神逐漸變得冰冷,腦中閃過前世敵軍進攻時的種種故事。
些許疑惑以及問題逐漸浮上心頭的同時,我迅速想出緩兵之計。
“告訴知府大人,將軍與柳棠私會城南賞花,無法歸來?!?/p>
青禾瞪大眼睛。
“可城中守軍群龍無首。”
我未做回應,而是吩咐道。
“開府庫!”
我轉身大步走向城墻,拔出父親臨終前留給我的寶劍。
上一世沈譽能戰(zhàn)勝敵軍,我亦未嘗不可。
我從小跟隨父親熟讀兵書,更何況鄰城不過五十里。
只要撐到傍晚,援軍就能抵達。
“把里面的二十箱金銀全搬上城樓?!?/p>
當沉甸甸的檀木箱在城墻上一字排開時,守城校尉趙毅額頭沁出冷汗。
他眼神略帶狐疑,下意識的捏緊了手中的長槍。
“夫人,這是要?”
我笑著看向他未做回應,而是親手掀開第一個箱子。
陽光下,金錠反射的光刺得人睜不開眼。
“兒郎們看好了!”
我抓起一把金葉子揚向城外。
城外因著這個動作而傳出了一片驚叫之聲。
“今日破敵者,銀兩任?。∥窇?zhàn)者!”
話音未落,我已抽劍斬斷案角。
“如同此案!”
滿城嘩然中,我瞥見青禾悄悄溜下城樓。
很好,這丫頭還是這般機靈,定是去點烽火向鄰城求援了。
“開箱!”
隨著我一聲令下,數萬兩金銀如雨傾瀉。
城外敵軍先是一靜,繼而爆發(fā)出更加震天的吼聲。
那些本要撞城的士兵竟開始爭搶散落的財寶,陣型大亂。
“弓箭手準備?!?/p>
我搭箭上弦。
“瞄準那些撿錢的,放!”
幾波箭雨落下后,敵軍頓時亂作一團。
我站在城頭上,看向城下的敵軍,心中安穩(wěn)了不少。
但城中弓箭有限,很快便不足千簇。
此時殘陽如血,正在所有人都內心焦急之時。
趙毅突然拽了拽我的衣袖。
“夫人快看!”
2.
城南小道上,一襲白衣的柳棠正提著裙擺奔向城門。
而她身后我的丈夫沈譽竟穿著常服,連佩劍都沒帶。
當真實閑情雅致的很。
他看見我站在城墻上,眸光一亮,對著我大喊道。
“清歌!”
“快開城門!棠兒受了驚嚇!”
我凝視著他焦急的面容,前世記憶如潮水涌來。
那日亂葬崗,他也是這般神情。
手中的匕首卻毫不留情地劃開我的肚腹。
“將軍好雅興?!?/p>
我冷笑著將手中的長劍指向他。
“敵軍壓境還有心思賞花?”
“延誤軍機者,當論如何!”
沈譽臉色驟變,他抓緊衣袖,強行狡辯著。
“你胡說什么!棠兒發(fā)現敵軍蹤跡,我們正要回城報信?!?/p>
“報信?”
我指向他空空如也的腰間。
“連令牌都不帶,是去給敵軍報信么?”
就在我質問之時,柳棠突然嚶嚀一聲軟倒,沈譽慌忙去扶。
“快開門!棠兒快暈倒了,她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要你陪葬!”
我嗤笑一聲,對于他的話只覺得好笑。
如今他身無寸甲的站于城下,盡管這個位置暫時安全。
長時間作戰(zhàn)后,他遲早成為待宰魚肉。
我還沒來得及反駁,就聽到一聲大呼。
“不好!”
趙毅突然厲喝。
“有奸細混進城了!”
我猛地回頭,只見糧倉方向騰起黑煙。
城中百姓更是亂作一團。
電光火石間,前世未解的謎團突然明朗。
為何敵軍總能精準找到薄弱處?
為何每次偷襲都恰逢守軍換防?
“趙校尉,帶人去糧倉?!?/p>
我壓低聲音。
“若遇見穿灰衣的,格殺勿論?!?/p>
沈譽還在城下叫嚷,我卻已轉身走向弩機。
“傳令,三息之內不歸隊的守軍,以逃兵論處。”
當第三聲鼓響時,我親手按下機關。
巨大的弩箭破空而出,將一名正在搶奪金錠的敵將釘在地上。
城上守軍爆發(fā)歡呼,而沈譽的表情活像見了鬼。
“林清歌,你瘋了!”
他怒吼。
“棠兒還在這里!”
我俯視著柳棠慘白的臉,忽然想起前世她尸骨無存后。
沈譽在祠堂找到的那方染血手帕,針腳與我慣用的截然不同。
“柳姑娘。”
我柔聲道。
“你裙角沾的是桂花香粉吧?城南梅林可沒有桂花。"
柳棠身子一顫,沈譽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
“林清歌!大敵當前你還有心思拈酸吃醋?”
“趕快放我進城,若無指揮導致城破,那你就是戰(zhàn)犯!”
我大笑出聲,笑聲混著城外廝殺聲格外瘆人。
“沈譽,你可知當年我父親為何反對這門親事?”
我猛地斂了笑。
“因為他早看出你是個蠢貨!”
一箭突然擦著我耳畔飛過。
3.
轉頭望去,城外敵軍已重整陣型,一架云梯正搭上城墻。
“倒油!”
滾燙的火油傾瀉而下,慘叫聲中,我奪過鼓槌親自擂響戰(zhàn)鼓。
每一聲都像砸在從前的記憶上。
洞房花燭他醉喊柳棠的名字。
我難產時他在柳家守夜。
慶功宴上他接過圣旨時眼中的怨毒。
臨死前那剜向我肌膚之上的每一刀。
我那還未多見幾面便慘死的孩子。
“夫人小心!”
趙毅的驚呼與破空聲同時襲來。
我側身閃避,箭矢仍劃過手臂。
鮮血順著手腕滴在戰(zhàn)鼓上,我卻未有停頓,反而更用力地擊鼓。
沈譽終于變了臉色。
“林清歌!你到底要鬧到什么時候,快開城門讓我們進去!”
我充耳不聞,抓起令旗揮舞。
“西城墻增援!弓手換火箭!”
當第一支火箭射中敵軍帥旗時,大地突然震顫起來。
遠處塵煙滾滾,鄰城的援軍終于趕到。
我脫力般靠在草堞上,看著沈譽徒勞地拍打城門。
“將軍不是最愛說事有輕重緩急之分嗎?”
我擦去臉上血污冷笑道。
“如今城外充斥敵軍,為了城中的百姓。”
“你便緩一緩自身的生死吧?!?/p>
這時柳棠突然掙脫沈譽,撲到城門前哭喊。
她衣裙紛飛
“林姐姐開恩!我懷了沈譽哥哥的骨肉啊!”
城墻上的守將們手中皆是一頓。
我望著沈譽瞬間慘白的臉,忽然想起前世我那死去的孩子。
那是個男嬰,被他父親親手扔進了亂葬崗。
“那又怎樣?野種而已。”
我輕撫染血的裙裾。
“傳我命令,援軍不到絕不開城門!”
沈譽如遭雷擊。
“林清歌!你當真是個冷血無情的妒婦!”
“當初迫于壓力娶你,真是我做過最錯的決定!”
我并未再看向他,而是淡淡的看向城墻樓梯處。
沉重的腳步傳來,趙毅押著幾個灰衣人登上城樓。
“夫人!果然抓到奸細!”
“他們皆是北狄人。”
這時其中一人抬頭,與柳棠四目相對。
電光火石間,那人竟用我聽不懂的胡語喊了句什么。
“原來如此。”
我輕笑出聲,拍著手看向城下。
“柳姑娘這官話說得字正腔圓,沒想到竟是北狄人。”
沈譽不可置信地望向柳棠。
“這時怎么回事?”
柳棠突然變了臉色,從袖中掏出一柄匕首抵住自己喉嚨。
“沈哥哥你相信我啊,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怎么可能是北狄人!”
“清歌姐姐,我知道你嫉妒我與沈哥哥的情誼,但我真不是奸細啊?!?/p>
沈譽冷著臉看向我,眼神中的怒火仿佛即將噴出。
“林清歌,這城下如此多的敵軍,你憑什么污蔑棠兒!”
“血口噴人,嫉妒成性!”
我冷哼一聲,早就放棄了對他的感情。
如今他無論怎樣不顧大局的護著柳棠我都不會再為他難過了。
我嗤笑一聲,懶得與這蠢貨浪費口舌。
我猛地搶過身旁士兵的弓箭,拉滿弓弦。
嗖的一聲。
箭矢擦著沈譽鬢角飛過,精準射中柳棠發(fā)髻。
玉簪應聲而碎,柳棠的烏發(fā)散開。
隨著她發(fā)髻一同落下的還有截金屬物件。
叮當的落地聲響起的同時。
沈譽怒視著我,脫口大罵。
“妒婦!你要做什么!”
我揚了揚下巴,示意他看向地面上的物什。
“虎符?。俊?/p>
就在眾人驚呼之時,我輕笑一聲。
“看看你的好棠兒吧,連你的虎符都偷走了!”
“你猜她是要把這個交給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