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黃飛鴻無處可去，就暫時住在林小月的出租房的客廳里。林小月去便利店上班走后。黃飛鴻決定自己去大街上逛逛，走在柏油路上，鞋底還能感受到地下通道傳來的陣陣熱風，恍惚間像是踩在寶芝林的青磚上，卻少了雨后青苔的涼沁。
“叮 ——”
外賣電動車的提示音刺破熱浪。黃飛鴻循聲望去，只見路口的遮陽棚下，一個穿著熒光黃背心的年輕人突然從車上栽下來，頭盔滾出兩米遠，手機和保溫箱里的餐盒散落一地。周圍行人驚呼著后退，有人舉著手機拍攝，卻沒人敢上前。
黃飛鴻心頭一緊，三步并作兩步?jīng)_過去。外賣員面色慘白，嘴唇發(fā)紫，喉結急促顫動，顯然是中暑暈厥。他想起寶芝林常收治的挑夫，每到伏天就有類似癥狀，當下二話不說，從袖中摸出銀針 —— 這還是林小月帶他去中藥店買的，店員看他堅持要 “三寸九分純銀針” 時，眼神像在看古董。
“得罪了?！?他低聲道，指尖輕彈銀針消音，手腕一抖，已在人中、內關、十宣穴連扎數(shù)針。圍觀人群發(fā)出驚呼，有人竊竊私語：“這不是直播里那個古裝男嗎？怎么跑這兒扎人來了？”
黃飛鴻充耳不聞，專注觀察外賣員的反應。銀針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忽然讓他想起嚴振東外骨骼上的電弧 —— 同樣是金屬，一個救人，一個傷人。正想著，外賣員突然咳嗽一聲，眼皮顫動著睜開了。
“小伙子，感覺如何？” 黃飛鴻拔出銀針，用袖口擦去他額角的冷汗。
“我…… 我這是……” 外賣員掙扎著坐起，看著周圍的人群和散落的餐盒，忽然抓住黃飛鴻的手腕，“我的外賣！超時要扣錢的！”
黃飛鴻愣了愣，想起林小月說過 “未來人賺錢比練武還拼命”，不禁搖頭失笑：“先顧著身子，飯菜涼了能再熱，人命沒了可就……”
話未說完，遠處傳來救護車的鳴笛聲。人群中有人喊道：“剛才有人打 120 了！” 黃飛鴻這才注意到，不知何時來了個穿沖鋒衣的中年男子，正舉著手機拍攝，鏡頭不時掃過他的長衫和銀針。
“讓讓！讓讓！” 醫(yī)護人員推著擔架擠進來，看見黃飛鴻時卻愣住了 —— 眼前人穿著對襟唐裝，腰間別著個繡著葫蘆的荷包，手里還攥著幾枚銀針，怎么看都像從博物館里跑出來的 “老古董”。
“你是……” 護士長皺眉，“患者是你救的？用的什么方法？”
“回夫人，” 黃飛鴻下意識用舊稱，“不過是針灸急救，刺了人中、內關諸穴……”
“針灸？” 護士長高聲重復，周圍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議論。穿沖鋒衣的男子眼睛一亮，鏡頭對準黃飛鴻的銀針：“先生，能說說你這針灸的原理嗎？是不是傳統(tǒng)醫(yī)學的某種……”
“先救人要緊。” 黃飛鴻打斷他，側身讓出位置。醫(yī)護人員檢查外賣員的生命體征，驚訝地發(fā)現(xiàn)各項指標竟已趨于正常，方才的暈厥仿佛只是錯覺。
“這……” 護士長難以置信，“中暑昏迷能在十分鐘內恢復？你確定沒用藥物？”
外賣員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嘟囔道：“我就記得有人扎針，然后就醒了……”
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他就是那個直播里的黃飛鴻！會無影腳的那個！” 此話一出，圍觀者紛紛掏出手機，鏡頭閃爍間，黃飛鴻看見自己的倒影在無數(shù)塊 “黑色板子” 上晃動，像極了嚴振東蒸汽機關車上的銅制儀表盤。
“先生，能談談你的救人經(jīng)歷嗎？” 穿沖鋒衣的男子擠到前排，“我是《科技前沿》的記者，想做個專訪……”
“抱歉，在下還有事。” 黃飛鴻抱拳致意，轉身要走，卻被護士長叫?。骸暗鹊龋∧愕闹委煼绞讲环霞本纫?guī)范，萬一出了問題……”
“護士長，” 外賣員突然開口，“這位先生真的救了我，我現(xiàn)在感覺很好，要不……”
“不行！” 護士長掏出手機，“必須按流程記錄在案。對了，你有醫(yī)師資格證嗎？”
這句話如同一記悶棍。黃飛鴻想起寶芝林的藥柜，想起父親臨終前傳給自己的《黃帝內經(jīng)》手抄本，喉間忽然發(fā)緊。他知道，在這個時代，沒有那一張紙片，就算救活百人，也不過是 “江湖郎中”。
“我……” 他剛要開口，忽然聽見空中傳來 “嗡嗡” 聲。抬頭望去，只見一架無人機正低空盤旋，機身下方投射出 “嚴氏科技急救無人機” 的字樣。
“急救無人機已到達現(xiàn)場?！?電子音響起，無人機下方彈出一個透明艙室，里面裝著自動除顫器和急救藥品。圍觀人群發(fā)出驚呼，穿沖鋒衣的記者眼睛發(fā)亮：“快看！嚴氏科技最新的 AI 急救系統(tǒng)！”
黃飛鴻看著無人機精準降落在外賣員身旁，艙門自動打開，機械臂伸出貼在患者胸口。他忽然想起嚴振東在寶芝林展示的心臟起搏器，想起那些纏繞在血肉中的銅管與線束，掌心的齒輪碎片突然發(fā)燙。
“心率正常，無休克風險。” 電子音再次響起，無人機完成檢查后升空，“已通知附近醫(yī)院準備接收?！?/p>
護士長松了口氣，瞪了黃飛鴻一眼：“算你走運。下次再這么胡來，我一定……”
“護士長，” 外賣員突然指著黃飛鴻的袖口，“您看那是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黃飛鴻袖口露出的齒輪碎片上。那碎片泛著微弱的藍光，在陽光下流轉，竟與嚴氏科技無人機的指示燈顏色一模一樣。黃飛鴻心中警鈴大作，慌忙用長衫遮住，卻被穿沖鋒衣的記者抓拍個正著。
“這是……” 記者湊近，“嚴氏科技的納米材料？先生，你和嚴氏科技是什么關系？”
黃飛鴻后退半步，撞上身后的自動販賣機。機器發(fā)出嗡鳴，“吐” 出一罐功能飲料，正好砸在他腳面上。圍觀人群哄笑起來，緊張的氣氛稍有緩和。
“各位，” 黃飛鴻深吸一口氣，“在下不過是個行醫(yī)的，與什么科技公司并無瓜葛。這位小哥既已無礙，在下就先行告退?！?/p>
他趁亂擠出人群，聽見身后記者仍在追問：“那你的針灸技術是從哪兒學的？有沒有興趣參加嚴氏科技的傳統(tǒng)醫(yī)學數(shù)字化項目……”
正午的陽光曬得人頭暈。黃飛鴻躲進一條小巷，靠著斑駁的磚墻坐下，望著掌心的銀針發(fā)呆。遠處傳來便利店的電子門鈴音效，竟與寶芝林的銅鈴響有幾分相似。他想起林小月說過 “未來的醫(yī)院都用 AI 看病”，想起剛才無人機機械臂的冰冷觸感，忽然覺得手里的銀針重如千鈞。
“黃師傅！” 林小月的聲音從巷口傳來，“可算找到你了！剛才網(wǎng)上都傳瘋了，說你當街扎針救人……”
她突然止住話頭，看見黃飛鴻低落的神情。這個總是腰背挺直如青松的武者，此刻竟像被暴雨打濕的紙鳶，倚著墻根閉目養(yǎng)神，發(fā)辮上的銀色發(fā)夾歪向一邊，說不出的蕭索。
“怎么了？” 林小月輕聲問，在他身邊坐下。
黃飛鴻睜開眼，將銀針一枚枚收入荷包：“林姑娘，你說…… 在這個用鐵鳥救人的時代，還有咱們這種‘老古董’的容身之地嗎？”
林小月一愣。她想起方才在便利店看到的新聞：嚴氏科技的急救無人機已覆蓋全城，AI 診斷系統(tǒng)準確率超過 98%。可她又想起昨晚直播時，有觀眾留言說 “看黃師傅扎針，比看救護車來得心安”。
“當然有??！” 她突然伸手，指著遠處的高樓，“你看那些大廈，再高也得有地基。傳統(tǒng)醫(yī)學就像地基，AI 和無人機不過是往上蓋的樓。要是沒了地基……”
“就像木人巷 VR 沒了樁子，只剩一堆齒輪？” 黃飛鴻接口。
“對！” 林小月眼睛發(fā)亮，“而且你不覺得嗎？剛才那個外賣小哥，看見無人機時眼神都發(fā)憷，反倒是你扎針的時候，他攥著你的袖子像攥著救命稻草?！?/p>
黃飛鴻低頭看著自己的袖子，那里還留著外賣員攥出的褶皺。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寶芝林里，病人們攥著他的袖口求藥方；穿越當晚，藍發(fā)青年攥著他的胳膊喊 “大俠”；就連嚴振東，在懷表藍光爆發(fā)時，不也下意識地伸手抓向他？
“或許……” 他喃喃道，“在下不該把傳統(tǒng)和科技分得太清楚。就像木人巷 VR 里的光點，看似限制步法，實則暗合拳理。”
林小月笑了：“所以啊，黃師傅，咱們明天的直播就去嚴氏科技大樓前！你現(xiàn)場展示針灸，我負責解說穴位，再請那個外賣小哥當嘉賓，絕對爆火！”
“且慢，” 黃飛鴻挑眉，“為何要去嚴氏科技門前？”
林小月神秘兮兮地掏出手機，屏幕上是嚴氏科技的招聘頁面：“你看，他們正在招‘傳統(tǒng)醫(yī)學顧問’，年薪百萬！咱們一邊直播，一邊應聘，用嚴振東的錢弘揚傳統(tǒng)醫(yī)術，豈不是一舉兩得？”
黃飛鴻盯著 “年薪百萬” 四個字，想起寶芝林舊址上的停車場，想起十三姨總說 “藥材貴如金”。他忽然站起身，整理好長衫，將銀針荷包系緊在腰間：“好，明日便去會會這嚴氏科技。不過……”
“不過什么？”
“若他們敢用科技曲解武學，” 黃飛鴻眼神堅定，“在下必當街拆穿，以正視聽?！?/p>
巷口的風卷起一片落葉，掠過黃飛鴻的鞋面。他忽然想起父親說過的話：“醫(yī)武同源，皆為濟世?！?或許在這個鐵鳥橫飛的時代，武者的戰(zhàn)場早已不再是拳腳相交，而是用一顆仁心，在科技的浪潮中守住那份 “醫(yī)者父母心”。
林小月看著他重新挺直的背影，忽然想起第一次見他時，那個從共享單車籃里坐起的 “古裝乞丐”。此刻的他，長衫雖舊，眼神卻如利刃出鞘，仿佛下一秒就要劈開這鋼筋水泥的 “銅墻鐵壁”。
“對了，” 她追上兩步，“剛才記者拍的視頻里，你袖口的齒輪碎片曝光了。嚴氏科技的人要是找上門……”
“來得正好。” 黃飛鴻摸了摸袖口的碎片，“在下正想問問嚴振東，這跨越百年的‘禮物’，究竟藏著什么秘密?！?/p>
陽光穿過小巷的縫隙，在他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光影。遠處的便利店飄來魚蛋的香氣，混著汽車尾氣，竟比記憶中的藥香更讓人安心。黃飛鴻深吸一口氣，任由林小月拽著走向熙攘的街道，腰間的積分卡與銀針荷包碰撞出細碎的響，像是兩個時代在輕聲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