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屏幕光像一層薄薄的、帶有腐蝕性的霜,覆蓋在林晚蒼白的臉上。
監(jiān)控畫面無聲地循環(huán)播放著,每一次回放都像一把鈍銹的刀子,在她心口緩慢而殘忍地切割。
畫面里,是程越。她的丈夫,
那個被譽為“焦慮克星”、永遠能撫平他人內(nèi)心波瀾的頂尖心理醫(yī)生,
此刻卻坐在他引以為傲的、象征著安全與治愈的診所辦公室里,瀕臨崩潰。
他深陷在寬大的黑色皮質(zhì)辦公椅里,仿佛被無形的重物壓垮。
那雙曾經(jīng)深邃、睿智、充滿安撫力量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如同被挖去了靈魂的深井。
他雙手深深插進濃密的黑發(fā)里,手背因為過度用力而繃起道道青筋,
每一次撕扯都帶著一種要將自己從內(nèi)部徹底撕裂的絕望?!拔沂钦l?
”他的嘴唇機械地翕動著,聲音通過監(jiān)控系統(tǒng)劣質(zhì)的麥克風傳出來,
被電流扭曲成一種非人的嘶啞和空洞,一遍,又一遍?!拔沂钦l?”“我是誰?”“我是誰?
”整整十七次。冰冷的計數(shù)像十七根鋼釘,狠狠釘在林晚的神經(jīng)上。
她死死盯著屏幕下方猩紅色的時間戳:2024年5月30日,下午3:17。她的生日。
一個本應(yīng)被玫瑰、奶油蛋糕的甜香、燭光搖曳的溫暖和他堅實懷抱填滿的日子,
如今只剩下這十七次來自地獄的叩問,在死寂的房間里反復回蕩,
每一次都撞擊著她搖搖欲墜的世界。然后,畫面猛地一跳。
程越像是被一股無形的、來自深淵的力量攫住,猛地抬起頭。布滿蛛網(wǎng)般血絲的眼球,
帶著一種非人的、純粹的恐懼,直勾勾地刺向攝像頭的方向——那目光穿透了屏幕,
仿佛正死死地盯著一年后此刻觀看錄像的林晚!下一秒,
監(jiān)控鏡頭仿佛被一只看不見的巨手粗暴地扳動,畫面劇烈地傾斜、旋轉(zhuǎn),
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在無聲的錄像中,這動作本身就充滿了無聲的尖叫)。最后定格的,
不再是程越那張因極度恐懼而扭曲變形的臉,
而是診所那扇厚重的玻璃門反射出的影像——林晚自己。那是一年前的影像。她站在門外,
手里小心翼翼地拎著一個包裝精美、系著金色絲帶的方形蛋糕盒,
臉上帶著一絲即將見到丈夫的、混合著期待和小小惡作劇的甜蜜笑意。
夕陽的金輝勾勒著她的側(cè)影,那個笑容在定格的屏幕上凝固著,天真、幸福,
對門內(nèi)正在上演的恐怖戲劇毫無所知。門內(nèi)丈夫瀕臨崩潰的絕望眼神,
與門外妻子凝固的幸福笑容,
在同一個畫面里形成了一種尖銳到令人心臟驟停、荒謬到極致的殘酷對比。
“嗬……”林晚猛地閉上眼睛,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畫面消失了,
但那十七遍“我是誰”的嘶啞回音,
還有玻璃門上自己那凝固的、刺眼的、帶著死亡預(yù)告意味的笑臉,
卻像無數(shù)條帶著倒刺的毒蟲,鉆進她的腦海深處,瘋狂噬咬,永不停止。一年了。
365個日夜,這錐心刺骨的痛楚和巨大的謎團,從未因時間流逝而有絲毫減弱,
反而像藤蔓一樣纏繞得越來越緊,汲取著她生命的養(yǎng)分。程越,
那個像山一樣沉穩(wěn)可靠、像港灣一樣包容她所有脆弱與不安的男人,就在她生日這天,
在這個屬于他的、本應(yīng)最安全的精神堡壘里,像一縷被強風吹散的青煙,徹底消散于無形。
警方沿著蜿蜒渾濁的河岸展開了地毯式的搜索??諝庵袕浡葰夂透癄€植物的味道。
幾天后,在河流下游一處布滿嶙峋亂石的淺灘旁,找到了程越那輛熟悉的黑色奔馳轎車。
車門像瀕死巨獸的嘴巴般洞開著,任由渾濁的河水拍打著門檻。駕駛座上,
散落著他失蹤當天穿著的深灰色杰尼亞西裝外套和一件白色埃及棉襯衫。觸目驚心的是,
襯衫的前襟和袖口,
浸染著大片大片早已凝固、呈現(xiàn)出不祥黑褐色的污跡——那是屬于人血的不祥痕跡。
經(jīng)過嚴苛的DNA比對,冰冷的數(shù)據(jù)確認,那就是程越的血。沒有掙扎痕跡,沒有打斗線索,
沒有目擊者,沒有遺書。湍急的河水像最無情的清道夫,沖刷掉了一切可能的痕跡。
物證、血跡、地點、動機缺失……所有的線索都冰冷地、不容置疑地指向同一個結(jié)論:自殺。
一個正值事業(yè)巔峰、備受尊敬和愛戴的心理醫(yī)生,在妻子生日當天,
因不明原因的突發(fā)性精神崩潰,驅(qū)車來到荒涼的河邊,選擇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尸骨無存,
只留下滿車狼藉和一灘凝固的血跡。警方合上了厚重的案卷,蓋上了“自殺”的印章。
世界也似乎為程越合上了蓋子,只剩下報紙角落一篇簡短的報道和人們茶余飯后短暫的唏噓。
只有林晚,被活生生地困在這個沒有尸體的墳?zāi)估铮氉跃捉乐麨椤耙苍S”的毒藥。
也許他失憶了?也許他被某種無法抗拒的力量脅迫了?
也許……那冰冷的、深不見底的河水深處,真的藏著她連想都不敢深想的、最黑暗的答案?
無數(shù)個“也許”在寂靜得令人發(fā)瘋的深夜里織成一張巨大的、黏稠的絕望之網(wǎng),
將她越纏越緊,幾乎窒息。日子變成了一種麻木的、僅憑本能維持的鈍痛。
她辭掉了出版社編輯的工作,那個曾經(jīng)充滿書香和希望的環(huán)境讓她窒息。
她賣掉了承載著太多甜蜜與痛苦回憶的婚房,搬離了熟悉的一切,
在城市另一端一個老舊社區(qū)租下了一間狹小的公寓。墻壁是剝落的蒼白,
家具是房東留下的、帶著陌生人氣息的簡陋物件。時間在這里仿佛也凝滯了,
只余下窗外晝夜更替的光影,在空蕩的墻壁上無聲地移動,像一個巨大的、緩慢的鐘擺,
精確地提醒著她,程越已經(jīng)離開多久了。她開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盯著天花板上的裂紋,
那些裂紋在她眼中有時會扭曲成程越最后定格時那張驚恐的臉。她變得害怕人群,害怕喧鬧,
甚至害怕電話鈴聲。唯一陪伴她的,是那只程越送她的、已經(jīng)有些褪色的舊泰迪熊,
它唯一的紐扣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仿佛也帶著一絲洞悉秘密的詭異。
直到那個陰沉的下午。天空是沉重的鉛灰色,像一塊巨大的、吸飽了水的臟抹布,
低低地壓在頭頂。一場醞釀中的暴雨讓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悶的濕意,讓人胸口發(fā)堵?!岸_恕遍T鈴突兀地響起,
短促、尖銳、毫無預(yù)兆,像一根冰冷的鋼針,瞬間刺破了房間里死寂的泡沫。
林晚蜷縮在沙發(fā)上的身體猛地一顫,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驟然停止了跳動,
隨即又以失控的速度瘋狂撞擊著胸腔,發(fā)出沉悶的巨響。這棟廉價的、住戶稀少的公寓樓,
鮮少有訪客。推銷員?快遞?她早已斷絕了幾乎所有的社交。
一種本能的、毛骨悚然的寒意順著脊椎爬升。她幾乎是拖著灌了鉛的雙腿,挪到門邊,
屏住呼吸,將眼睛貼近冰冷的貓眼。狹窄的魚眼視野里,
只有對面墻壁斑駁脫落的油漆和空蕩蕩的、光線昏暗的樓道??諢o一人。只有死寂。
她皺緊眉頭,一種強烈的不安攫住了她。遲疑了幾秒,她顫抖著擰動門把手,
拉開一道僅容一只手伸出的縫隙。門口粗糙的水泥地上,
靜靜地躺著一個巴掌大小的牛皮紙信封。沒有署名,沒有地址,沒有郵戳,
沒有任何能表明來源的多余標記。它就這樣憑空出現(xiàn),
像一個不懷好意的幽靈留下的、無聲的死亡請柬。林晚的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撞擊,
每一次搏動都帶來眩暈。她飛快地彎腰拾起信封,指尖傳來粗糲廉價的質(zhì)感。很輕,
輕得像一片羽毛,卻又重如千鈞。她猛地關(guān)上門,反鎖,背靠著冰冷堅硬的門板,
仿佛那能給她一絲微弱的安全感。她撕開封口,動作因為恐懼而顯得僵硬笨拙。
里面沒有信紙,沒有只言片語。只有一把鑰匙。黃銅質(zhì)地,沉甸甸的,
帶著金屬特有的冰冷觸感。鑰匙柄的形狀很獨特,像一枚小小的、抽象的羽毛,
邊緣因為長期使用而磨得光滑圓潤。林晚的呼吸瞬間停滯了,血液似乎在這一刻沖上頭頂,
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成冰。這把鑰匙……她認識!刻骨銘心地認識!這是程越診所里,
他私人辦公室那個巨大書柜后面、隱藏在墻壁里的那個小型嵌入式保險柜的鑰匙!
那個位置極其隱蔽,他曾在一次慶祝她生日的微醺夜晚,帶著一絲神秘的炫耀,
半開玩笑地給她看過一次。他說,
里面鎖著他職業(yè)生涯最重要的秘密手稿和一些“極其危險、不適合見光的思想實驗記錄”,
是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和她知道的秘密。“只有我們倆,晚晚。這是我靈魂最深處的一扇門。
”他當時這樣說著,眼神在燭光下閃爍不定。一年了,這把象征著絕對秘密和信任的鑰匙,
早已隨著主人的“死亡”而被遺忘在記憶的塵埃里。它怎么會以這種幽靈般的方式出現(xiàn)?
是誰送來的?那個躲在暗處的人,到底想讓她看到什么?是程越遺留的懺悔?
還是……一個更可怕的、足以將她徹底摧毀的真相?無數(shù)個疑問像冰冷的毒蛇,
帶著滑膩的鱗片纏繞上心頭,勒得她喘不過氣??謶秩缤瑢嵸|(zhì)的潮水般涌來,
幾乎要將她淹沒。然而,在恐懼的深處,
一種近乎病態(tài)的、無法抗拒的牽引力也在滋生——那是關(guān)于程越消失真相的最后一絲微光,
哪怕那光芒來自地獄之火,她也必須去看一看。她不能永遠活在這個沒有答案的墳?zāi)估铩?/p>
程越的診所位于市中心一棟頗有名氣的寫字樓頂層。一年過去,物是人非。
曾經(jīng)光潔明亮的走廊如今落滿灰塵,
彌漫著一股紙張霉變、灰塵和陳舊地毯混合的、令人窒息的腐朽氣味。空氣凝滯不動。
幾盞壞掉的頂燈讓走廊的光線昏暗而斑駁,只有安全出口的綠色指示燈在盡頭幽幽地亮著,
像野獸的眼睛。林晚踩在厚厚灰塵的地毯上,腳步聲被空曠的環(huán)境無限放大,
每一步都沉重地踩在自己的心跳上,發(fā)出“咚、咚”的悶響。憑著記憶,
她摸索到程越辦公室那扇熟悉的深胡桃木門前。門把手上積了厚厚一層灰,摸上去感覺粗糙。
她深吸一口氣,從包里掏出另一把備用鑰匙——那是程越曾經(jīng)給她的,
象征著信任和共享生活的鑰匙之一,此刻握在手中卻冰冷刺骨。她顫抖著將鑰匙插進鎖孔。
“咔噠?!币宦曒p響,在死寂中卻如同驚雷。門開了。
一股更濃烈、更陳腐的塵埃和紙張霉變的氣味撲面而來,嗆得她劇烈咳嗽起來,
眼淚都咳了出來。辦公室里的一切都被蒙上了厚厚的白色防塵布,
桌椅、沙發(fā)、巨大的書柜……在白布的覆蓋下,勾勒出模糊而詭異的輪廓,
如同停尸間里一排排蓋著白布的尸體,無聲地訴說著時間的流逝和死亡的沉寂。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每一次跳動都牽扯著劇烈的疼痛,幾乎要破膛而出。
林晚的目光穿透彌漫的灰塵,死死鎖定在靠墻的那個巨大紅木書柜上。那里,
藏著最后的秘密,也可能是最后的審判。她深吸一口氣,那腐朽的空氣幾乎讓她嘔吐,
但她強忍著,屏住呼吸,走上前。雙手用力抵住沉重的書柜邊緣,冰冷堅硬的觸感傳來。
她咬緊牙關(guān),用盡全身力氣,一點點將書柜向旁邊推開。灰塵如同雪崩般簌簌落下,
在昏暗的光線中狂亂飛舞,形成一道迷蒙的屏障。書柜后面,墻壁上,
一個嵌入式的、約莫半米高的灰色金屬保險柜終于顯露出來,柜門緊閉,
冰冷的金屬表面也覆蓋著一層灰,密碼鍵盤上的數(shù)字鍵模糊不清。就是它。
那個只有她和程越知道的秘密之所。林晚掏出那把沉甸甸的羽毛柄黃銅鑰匙,
冰涼的金屬觸感讓她指尖微微顫抖,幾乎握不住。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zhèn)定,
將鑰匙對準鎖孔,緩緩插入,然后,用盡全身力氣,向右擰動?!斑恰辏?/p>
”一聲清脆而響亮的機械咬合聲在死寂的房間里驟然炸開,如同開啟地獄之門的宣告,
刺耳得讓她渾身一顫。柜門彈開了。
沒有預(yù)想中成捆的現(xiàn)金、閃閃發(fā)光的珠寶或是重要的商業(yè)文件。里面空間不大,
只靜靜地躺著一只老舊的、深褐色硬牛皮紙材質(zhì)的檔案盒。盒蓋中央,
貼著一張邊緣微微卷曲泛黃的白色標簽紙。上面,
是程越那熟悉得令人心碎、又在此刻顯得無比猙獰的、力透紙背的字跡,
只有三個冷冰冰的黑字:患者檔案。林晚伸出手,指尖觸碰到冰冷粗糙的檔案盒外殼,
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九幽之下的寒意順著指尖瞬間蔓延至全身,凍僵了她的血液。
她小心翼翼地捧出盒子,分量不輕,像捧著一塊墓碑。拂去盒蓋上一層厚厚的積灰,
她屏住呼吸,仿佛即將開啟潘多拉的魔盒,用顫抖的手指掀開了盒蓋。
里面整整齊齊地碼放著七份檔案夾。每一份都用厚實的牛皮紙袋封裝著,
側(cè)面貼著打印的標簽,像七塊排列整齊的墓志銘。林晚拿起最上面一份,
灰塵沾滿了她的指尖。標簽上打印著姓名:陳默。下面是日期:2018年4月。
她抽出里面的文件。第一頁是標準的精神科病歷格式。姓名:陳默。年齡:35歲。
職業(yè)一欄是空的。主訴癥狀欄里,
是程越那剛勁有力、帶著一種冷酷理性美的手寫體:“間歇性身份認知混亂,
伴有嚴重暴力傾向及強迫性記憶閃回。自述常被‘另一個聲音’控制行動。
”診斷意見:“解離性身份障礙(DID)傾向顯著,
伴隨反社會人格特質(zhì)及嚴重的現(xiàn)實感喪失?!绷滞戆欀?,快速翻頁。
后面是詳細的問診記錄。字跡,全是程越的。條理清晰,措辭專業(yè)冷靜,
像是在記錄一份珍貴的實驗數(shù)據(jù)?!?018年4月15日:患者陳默描述,
上周五深夜(4月13日),強烈的‘被占據(jù)感’再次襲來?!莻€聲音’異常清晰,
命令他前往城西廢棄化工廠‘清除障礙’。自述意識模糊,行動不受控制。
過程記憶片段化:濃烈的鐵銹混合著……甜腥味(患者描述為‘鐵銹味’),
手中粘稠滑膩的觸感(疑似血液),以及某種……撕裂重物的聲音。
約凌晨3點左右恢復部分意識,身處家中浴室,正瘋狂沖洗雙手及衣物。
衣物(深色夾克及牛仔褲)沾染大量無法解釋的深色污漬(經(jīng)患者確認,非油污,
高度疑似血跡)。患者對此表現(xiàn)出極度困惑與恐懼,強烈否認自身具備暴力行為能力,
但無法合理解釋污漬來源及時間空白。情緒激動,有自毀傾向(需密切監(jiān)控)。
”林晚的胃猛地一抽,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擰了一把。城西廢棄化工廠?去年初夏,
也就是2018年5月初,那里確實發(fā)現(xiàn)了一具被殘忍肢解、丟棄在廢棄反應(yīng)罐里的男尸!
死者身份是附近一個流浪漢,案件轟動一時,兇手手段極其兇殘,卻至今逍遙法外!
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間爬上她的脊背,讓她激靈靈打了個冷顫。這僅僅是巧合嗎?
她放下陳默的檔案,手指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拿起第二份。
檔案袋上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陳舊氣息。標簽:張揚。2018年7月。病歷:張揚,
28歲。職業(yè):自由插畫師(?)。主訴:“無法控制破壞沖動,
頻繁出現(xiàn)關(guān)于‘清理污穢’的極端暴力幻想,伴隨強烈快感。
對‘骯臟’(包括特定人群、環(huán)境)極度敏感。
”診斷:“重度強迫癥(污穢/污染恐懼核心)伴顯著施虐傾向及反社會人格障礙,
存在極高的現(xiàn)實行為轉(zhuǎn)化風險?!眴栐\記錄:“2018年7月22日:患者張揚自述,
當晚在市中心‘暗夜’酒吧與朋友聚會后獨自離開。于酒吧后巷取車時,
發(fā)現(xiàn)一名衣衫襤褸的流浪漢靠坐在其車輛后輪旁。
患者描述該流浪漢‘渾身散發(fā)著惡臭’、‘玷污’了他的私人空間(停車位)。瞬間,
‘凈化沖動’達到頂峰,完全無法遏制。
詳細描述:隨手拾起巷口消防栓旁一根廢棄的、約一米長的鍍鋅鋼管,
從背后多次、猛烈擊打?qū)Ψ筋^部(原話:‘那聲音很悶,很沉,
像砸開一個熟透的爛西瓜’)。過程持續(xù)約一分鐘,直至目標完全不動。
事后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與潔凈感’,‘世界仿佛被擦亮了’?;颊邔ψ陨硇袨闊o悔意,
僅表現(xiàn)出對可能暴露及法律后果的擔憂。強烈要求‘保密’,
并支付額外費用要求‘深度清潔’心理疏導。”林晚的呼吸變得急促而淺薄,胸口劇烈起伏。
暗夜酒吧后巷的流浪漢兇殺案!就是那段時間發(fā)生的!新聞鋪天蓋地,兇手手段極其殘忍,
現(xiàn)場慘不忍睹,遺留的唯一兇器正是一根沾滿指紋和噴濺血跡的廢棄鋼管!
警方排查了酒吧所有員工、當晚顧客,甚至周邊店鋪,一無所獲,成為懸案。
那個兇手…叫張揚?一個…插畫師?檔案里程越冷靜的記錄,
與兇案現(xiàn)場的照片在她腦海中重疊,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冷汗開始從她的額頭滲出,
沿著鬢角滑落,帶來冰涼的觸感。她幾乎是撲向第三份檔案,動作帶著一種歇斯底里的急切。
吳念。2019年1月。病歷:吳念,41歲。職業(yè):無業(yè)(自稱‘神諭執(zhí)行者’)。
主訴:“周期性陷入‘獵人’角色,接收到‘神諭’,
產(chǎn)生狩獵‘特定目標’(被其判定為‘不潔者’或‘褻瀆者’)的強烈欲望與使命感。
行動后獲得巨大滿足與神圣感?!痹\斷:“嚴重的妄想型精神分裂癥(宗教/迫害主題),
伴有極端攻擊性及強烈的夸大妄想。社會危害性:極高。
”記錄:“2019年1月10日:患者吳念于南山公園觀景臺附近‘執(zhí)行任務(wù)’。
詳細描繪選定目標過程(一名獨行年輕女性,特征:紅色長款羊毛大衣,黑色及腰長發(fā),
肩背米白色帆布挎包)。描述尾隨約十五分鐘至觀景臺人跡罕至的懸崖邊。趁其不備,
從背后猛力推出(原話:‘她飛出去的樣子,輕盈得像只斷了翅膀的紅鳥,
墜落的過程是獻給神的絕美獻祭’)。患者聲稱此行為是‘執(zhí)行至高意志,清除世間污穢’。
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邏輯混亂,情緒亢奮,堅稱自己是‘被選中的清道夫’,
并預(yù)言將有更多‘凈化儀式’?!蹦仙焦珗@觀景臺墜崖案!
那個穿著紅色大衣的年輕女大學生!林晚記得清清楚楚,當時警方最初傾向于意外失足,
因為現(xiàn)場沒有明顯打斗痕跡。但女孩的父母悲痛欲絕,堅稱是他殺,
因為女孩隨身的米白色挎包和新買的手機不翼而飛,女孩性格謹慎,不可能靠近危險邊緣。
案子最終懸而未決。難道……吳念的描述……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