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受不住這一推,直接摔倒在地!只覺喉頭一股腥甜,壓了又壓,一口血還是噴了出來。
沈長青的靴子、衣擺被濺上血點,像冬日里的純白雪地綻開了幾朵紅梅。
沈長青徹底愣住了。
他明明只是輕輕推了一把,她怎么就摔了?還吐了血?
他想上前去扶暮云開,關(guān)心的話就在嘴邊,可是剛走一步,他沉默了一瞬,又停了下來。
沈長青逼迫自己不去看暮云開,口中說道:“你自己起來。”
暮云開艱難地爬起來,膝行著退后幾步,低下頭,“不好意思,還是弄臟了你?!?/p>
沈長青身子一顫,胸口憋悶的幾乎要炸掉,這時天邊傳來一道聲音。
“三師兄。”
一柄飛劍緩緩落下,一身黑色勁裝的男人跳了下來。
是四師兄謝西棠,暮云開沒想到一向冷冰冰的四師兄會來接她。
四師兄是天縱奇才,法術(shù)高強,生的劍眉星目,可性情卻冷漠至極,甚至與師兄弟們也不怎么說話。
可唯獨對她,卻頻頻照拂。
她想食凡間的桂花糖糕,四師兄便不遠(yuǎn)萬里去買來,在某一天忽然放在她的桌上。
她被兇獸所傷,他提劍便去斬了那頭兇獸,掏出兇獸的內(nèi)丹送給她。
他總是一言不發(fā),卻悄悄地為她做了這許多事。
謝西棠對三師兄行禮道:“師兄遲遲未歸,師尊命我來看看怎么回事?!?/p>
三師兄沒好氣地瞥了一眼暮云開,“還不都是她,磨磨嘰嘰?!?/p>
暮云開沒有說話,只是垂下了頭。
謝西棠這才注意到了兩個人身上的血跡。
“你們同妖魔交手了?”
說著,他捏緊長劍。
沈長青忍著一絲不耐:“沒有,不小心沾上的?!?/p>
他不想在這件事上多做糾纏,可這語氣聽在暮云開耳朵里,卻像是埋怨。
暮云開心中一顫,細(xì)弱的聲音響起:“三師兄,我…我可以幫你洗干凈的?!?/p>
“洗什么洗?我說過讓你洗了嗎?你擺出這么一副委屈的樣子給誰看?怎么?難不成你還是覺得當(dāng)初冤枉你了,在這里借題發(fā)揮?”
暮云開眼神一怔,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最終卻只是垂下頭,不再言語。
“行了?!敝x西棠壓下心頭不適,冷硬地打斷二人,“師尊還在等你們?!?/p>
他踏上長劍,回頭冷漠道:“上來。”
暮云開幾乎法力盡失,靠自己是回不去的
她便沒有推辭,站在了劍上,只是刻意與謝西棠保持著距離。
因為從自始至終,謝西棠的目光都沒有落在她身上,哪怕一眼,暮云開便知道,她和四師兄也回不去了。
三個人一路無言,很快便到了玄天宗山門。
沈長青怕小師妹憂心,獨自去處理衣裳。
謝西棠便帶著她前往大殿。
想到即將要見到師尊,暮云開的腳步恍然慢了下來。
大殿之中,高臺之上,清冷的白衣仙人端坐上方,一雙冰雪般的眼眸居高臨下地落到她身上,仿佛萬年古潭,無波無瀾。
她仰頭看去,這是她曾經(jīng)傾慕的人,也是她的師尊——孤塵仙尊。
因著孤塵仙尊是迄今為止仙界修為最高的人,所以年歲看上去同他們這些弟子并無差別,反而多了幾分深不可測的沉穩(wěn)。
當(dāng)年,爹爹身為宗門大長老,下人間斬妖除魔時為宗門戰(zhàn)死,臨死前將自己托付給孤塵仙尊。
孤塵仙尊在爹爹面前將她收做關(guān)門弟子,將她捧成了宗門之中最受寵愛的小師妹。
可最后,他為了暮蓁蓁,也親手將自己打入幽冥煉獄。
“罪奴拜見師尊?!?/p>
暮云開屈膝,長而卷翹的睫羽一顫一顫地,卑微至極地低垂著脖頸,跪在地上。
大殿上原本還有些許嬉鬧的聲音,在這一刻,突然靜止。
詭異的沉默里,眾人的目光都落在跪著的暮云開身上。
最終,還是仙尊打破了沉默,溫潤的聲音如玉:“三年過去了,云開果然規(guī)矩了許多,只不過不似從前活潑了,也瘦了許多。”
三年未見,這些話落在耳朵里,暮云開竟有一瞬想哭。
師尊還是那個師尊,可她,卻不是從前那個她了。
“起來吧,不必一直跪著,我們玄天宗沒有這許多規(guī)矩。”
暮云開身子輕顫,玄天宗沒有,可煉獄有。
“六師姐?!?/p>
正當(dāng)她掙扎著要起身,暮蓁蓁咬著唇上前扶她:“你是宗門弟子,不是什么罪奴,何必自輕自賤?你這話......莫不是在怪師尊......”
暮云開在她的手搭在自己手上一瞬間,渾身一顫,下意識就甩開,拼盡全力地往后退。
過去的三年,午夜夢回,她總會想起暮蓁蓁這張臉。
只要暮蓁蓁出現(xiàn)在她面前,她就會想起那些算計和偽裝。她的委屈和恨都無處伸張,她不可能當(dāng)做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
三年前,暮蓁蓁搶走了她的一切不說,又戳破她對師尊的心思讓她當(dāng)眾難堪,不容于仙界,最終被打入煉獄。
她甚至不能為自己辯白一句。
只因為那時的暮蓁蓁,受盡師門上下眾人的喜愛。在所有人眼中,暮蓁蓁乖巧懂事,聽話體貼,而她是叛逆散漫的那個。
兩相對比之下,眾人會相信誰,都不用想。
暮云開承認(rèn),她怕了。
沒想到她躲得這么快,暮蓁蓁眼底暗芒閃爍,白皙的小手僵在半空,粉唇顫抖,一雙清亮的大眼睛里也迅速蓄上一層淚水,倔強地含在眼眶里將落未落。
“六師姐是不是還在怨我怪我?六師姐,我不是故意戳破你的心思的,我以為大家都明白你對師尊......師姐,既然你回來了,就不要與我生分,從前的事我都忘了,你也忘了好不好?”
忘了?她每呼吸一寸就會牽扯肺腑,攪得痛苦不堪,如何能忘?
暮蓁蓁這話說的言辭懇切,不知道的還以為當(dāng)初受委屈的是她,被關(guān)進(jìn)煉獄三年的人也是她!
暮云開沒有說話,只是盯著暮蓁蓁的雙眼,那蓄滿淚水的樣子,的確楚楚可憐。
暮蓁蓁哽咽著,“六師姐,實在不行我給你跪下,你就原諒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