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聾啞妹妹的糖紙本五月的陽光曬得教室玻璃發(fā)燙，我盯著黑板上的數(shù)學公式，
耳朵里全是周珊的嘀咕聲："林小夏，你妹妹又在操場撿糖紙了，跟個乞丐似的。
"周圍傳來壓抑的笑聲，我攥緊鋼筆，墨水滴在草稿紙上，暈開個難看的黑團。"小夏，
這道題你來答。"張老師的粉筆頭砸在我桌上。我慌忙起身，
聽見后排傳來"聾啞鬼的姐姐"的嗤笑。黑板上的函數(shù)圖像晃成模糊的波浪，
我想起今早出門時，妹妹小雨蹲在操場角落，校服褲腿沾著草屑，手里攥著五顏六色的糖紙。
"坐下吧，課后去辦公室。"張老師的聲音帶著失望。我低頭坐下，
看見周珊用圓珠筆在課桌上畫了個聾啞人標志，旁邊寫著"小雨是啞巴，小夏是跟班"。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我告訴自己，還有一個月就中考了，忍忍就好。放學時暴雨突至。
我躲在教學樓門口，看見小雨舉著塑料雨衣跑過來，頭發(fā)和衣服都濕透了，
懷里緊緊抱著個鐵皮盒。"姐！"她比劃著手勢，嘴角沾著泥點，顯然是摔了跤。
周圍同學發(fā)出驚呼，我看見周珊捂著鼻子后退："林小夏，你妹妹怎么總撿垃圾？
""誰讓你過來的？"我沖她吼，聲音比雷聲還大。小雨愣住了，手語停在半空，
雨水從她發(fā)梢滴下來，落在鐵皮盒上。那是個印著牡丹花紋的舊鐵盒，
我知道里面裝著她攢了三年的糖紙，每張都按顏色分類，像寶貝似的藏著。"走?。?/p>
"我拽著她往家跑，鐵皮盒在她懷里晃得叮當響。路過文具店時，周珊和幾個同學擠在傘下，
指著我們笑："快看，她們家是不是開糖紙回收站的？"小雨突然停下，轉身對著她們比劃，
我知道她在說"姐姐很好"，可在別人眼里，不過是聾啞人的亂揮手臂。"別比劃了！
"我終于爆發(fā)，一把奪過鐵皮盒扔在地上。彩色糖紙散落一地，被雨水泡得皺巴巴的。
小雨發(fā)出含混的嗚咽，蹲下去撿糖紙，手指被地上的碎石劃破了，鮮血混著雨水，
在糖紙上暈開小紅花。"林小夏！"身后傳來張老師的喊聲。我轉頭看見她撐著傘跑過來，
懷里抱著摞作業(yè)本："怎么能這么對妹妹？她每天放學都幫我整理辦公室，
那么懂事......"話沒說完，小雨已經(jīng)撿完糖紙，把濕噠噠的鐵盒塞回我懷里，
轉身跑了。"她聽不見，可她不傻。"張老師嘆著氣，把傘遞給我，"下周學校有文藝匯演，
小雨主動報名疊糖紙花，你知道她為了攢這些糖紙......"我握著鐵盒的手發(fā)抖，
忽然想起每晚寫作業(yè)時，她坐在旁邊安靜地折糖紙，臺燈把她的影子投在墻上，
像只展翅的蝴蝶。家里靜得可怕。小雨縮在廚房角落，正在用毛巾擦糖紙。
她的校服褲腿破了個洞，露出膝蓋上的舊傷疤——那是去年她為了撿我掉的鋼筆，
摔在臺階上留的。"姐，"她用手語比劃，"糖紙干了就漂亮了。
"我看見她指尖纏著創(chuàng)可貼，是今天撿糖紙時劃破的。"以后別去學校了，行嗎？
"我聲音發(fā)顫，打開鐵盒。里面的糖紙分成幾疊，橘色的是橘子味，粉色的是草莓味，
還有少見的藍色薄荷糖紙。每張?zhí)羌埍趁娑加勉U筆寫著字，我拿起一張粉色的，
上面歪歪扭扭寫著"姐姐加油"，拼音拼錯了三個。眼淚大顆大顆掉在糖紙上。
原來她每天在操場撿糖紙，不是因為喜歡，而是為了給我加油。那些被我嫌棄的彩色紙片，
每一張都寫著她笨拙的愛。"對不起，小雨。"我比劃著手語，
這是我們小時候學的簡單手語，她卻紅了眼眶，搖搖頭，又開始認真地擦糖紙。深夜，
我被客廳的動靜驚醒。透過門縫，看見小雨坐在臺燈下，手里拿著膠水，
正在粘補一張撕破的糖紙。她面前擺著本破舊的拼音字典，每查一個字都要花很長時間，
筆尖在糖紙上顫抖，像只受傷的蝴蝶。"姐，你看！"她看見我，眼睛亮起來，
舉起粘好的糖紙。那是我今天撕碎的那張，上面寫著"姐姐數(shù)學考第一"，
拼音雖然歪歪扭扭，卻一筆一劃寫得很認真。我注意到她黑眼圈很重，
手指上全是膠水的痕跡，指甲縫里還嵌著糖紙的碎屑。"早點睡吧，明天還要上課。
"我?guī)退P上字典，觸到她手腕上的紅痕——那是今天我拽她時留下的。小雨搖搖頭，
從抽屜里拿出個筆記本，上面貼著各種糖紙，
著日期："2005.3.1 姐姐第一次夸我" "2006.6.1 姐姐送我發(fā)卡"。
我再也忍不住，把她摟進懷里。她身上帶著廉價洗發(fā)水的味道，和糖紙的甜香混在一起，
像小時候母親哄我們睡覺時的味道。"以后我陪你一起撿糖紙，"我在紙上寫，
"我們疊最漂亮的糖紙花，去參加文藝匯演。"小雨笑了，露出缺了顆牙的酒窩。
她從鐵盒最底層拿出張泛黃的糖紙，上面寫著"姐姐別怕"，那是母親去世那年她撿的，
已經(jīng)攢了十年。月光透過紗窗照進來，落在糖紙上，那些被我嫌棄過的彩色紙片，
此刻卻泛著溫柔的光，像撒了一地的星星。第二天清晨，我主動牽起小雨的手。她愣了愣，
把鐵盒遞給我，里面的糖紙整整齊齊，還帶著陽光的味道。路過操場時，周珊又想開口，
我大聲說："這是我妹妹疊的糖紙花，比你的電子表漂亮多了。"教室里響起驚呼。
小雨掏出鐵盒里的糖紙花，有玫瑰、百合、康乃馨，每朵花都用不同顏色的糖紙疊成，
花蕊里還別著小亮片——那是她用廢作業(yè)本上的釘書針做的。
張老師舉起糖紙花："這是我見過最漂亮的手工，林小雨同學值得我們學習。
"周珊的臉漲得通紅。小雨輕輕拽拽我袖子，比劃著"姐姐勇敢"。我點點頭，
拿出自己疊的糖紙花，那是昨晚跟著她學的，雖然歪歪扭扭，卻疊了整整二十朵。
陽光穿過教室窗戶，照在我們的糖紙花上，映出五彩斑斕的光斑，像誰在天空撒了把糖果。
文藝匯演那天，小雨的糖紙花得了一等獎。她站在領獎臺上，手里捧著獎狀，
眼睛笑得彎成月牙。我在臺下拼命鼓掌，看見她對著我比劃"謝謝姐姐"，
臺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再也沒有人笑她是聾啞鬼。散場后，小雨從兜里摸出顆水果糖，
糖紙是少見的紫色葡萄味。"給你，"她比劃著，"小賣部阿姨送的，說我們的花好看。
"我剝開糖放進嘴里，甜味混著酸澀在舌尖蔓延，忽然想起十年前那個雨天，
母親抱著我們說："糖紙能疊成星星，愿望就能實現(xiàn)。"如今，母親的愿望實現(xiàn)了嗎？
我看著手里的糖紙花，上面的每一道折痕都藏著小雨的努力，每一種顏色都裹著她無聲的愛。
原來有些美好，從來不需要聲音，就像糖紙花會綻放，星星會發(fā)亮，而我的妹妹，
終會在自己的世界里，開出最絢爛的花。暮色浸透校園時，我們手牽手走在回家路上。
小雨忽然停下，指著天邊的火燒云，興奮地比劃著。我抬頭望去，只見云朵被染成了彩色，
像極了我們的糖紙花，在風里輕輕搖曳。那一刻，我終于明白，真正的勇敢不是逃避嘲笑，
而是牽著愛的人，一起走向陽光。第二章 被撕碎的大學錄取書蟬鳴聲里，
我收到了市重點高中的錄取通知書。小雨舉著通知書又蹦又跳，手語比劃著"姐姐真棒"，
袖口露出的疤痕在陽光下格外醒目——那是上個月她在快餐店打工時被油濺到的。"小夏，
學費......"父親坐在八仙桌前，吧嗒著旱煙袋，煙灰掉在補丁摞補丁的褲腿上，
"你弟還小，你媽又走得早......"我攥著通知書的手發(fā)抖，
聽見里屋傳來小雨的動靜，她正在用膠水粘補我穿舊的運動鞋。開學前一周，
我在抽屜里發(fā)現(xiàn)了小雨的初中畢業(yè)證。發(fā)證日期是2008年7月，
而她本該和我一起參加中考。"小雨，你怎么......"我舉著畢業(yè)證沖進廚房，
看見她正在蒸饅頭，臉上沾著面粉，圍裙下露出半截工裝褲——那是快餐店發(fā)的制服。
她愣了愣，手語比劃著"我不想讀書"。我注意到她指尖的裂痕，
那是長期泡在洗潔精里的結果，指甲縫里還嵌著薯條碎屑。"說實話！"我大聲喊，
聲音在狹小的廚房里回蕩。小雨低下頭，從圍裙口袋里摸出張皺巴巴的紙，是她的工資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