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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的條件很簡單。
當年,我出嫁時,陪嫁豐厚,四轉一響都齊全。
嫁到窮苦的陳家后,我賣掉大半,只為了能供陳霖繼續(xù)念書,后來又想盡辦法才替他謀求到中學老師的職位。
現(xiàn)如今,只剩下一輛自行車,平時還只有侄子陳升上下學能騎,我碰一下都要被罵不知好歹。
而我的要求,就是收回屬于我的自行車。
話音剛落,陳霖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婆婆就惱了,抬手就給我一耳光:
“自私自利的丑婆娘,那自行車是要留著給升子娶媳婦用的!”
我剛出月子,十分體弱,躲閃不急,被這一耳光打得嘴角流血,但卻看著陳霖,語氣堅定:
“沒有自行車,我進城不方便,做不了工?!?/p>
陳霖沉吟許久,阻止了婆婆的咒罵:“行,還給你,免得你來回步行辛苦。”
他臉上似乎有隱忍的愧疚之色。
我以為他良心未泯,心中正因自己的計劃而有所不忍,卻在當天晚上起夜時,聽到后院的葡萄架下傳來異響。
悄聲走近,卻見寡嫂蔣敏正趴在陳霖胸口撒嬌
“霖子,我不依,那輛自行車可是洋牌子,買都買不到!再說了,升兒的腳那么嬌嫩,怎么能走著去上學呢?”
陳霖滿臉愧疚地安慰著她:
“對不起,得辛苦升兒勞累兩天了?!?/p>
“你放心,就兩天,等程紅梅進監(jiān)獄,難不成還能帶著自行車進去?終歸還是我們升兒的。”
那一刻,如雪水灌頂。
原來他不是因為算計入獄我愧疚。
是因為他和寡嫂的奸生子上學需要走路而愧疚。
可他明明知道,這個年代的監(jiān)獄,是最混亂的。
前世,我因為成分不好,又無權無勢,在監(jiān)獄里干著最累的活,洗馬糞、刷廁所,被人欺壓,連個床位都沒有,每晚只能倚在柵欄旁,一邊守夜一邊打著瞌睡……
我的心早已經(jīng)不會疼了,唯余心寒。
次日一早,我面色淡然地接過陳霖給我的推薦信。
“一定要去這個地方找工頭報道啊。”陳霖千叮嚀萬囑咐。
我深深地看他一眼,輕笑一聲,點點頭,推上自行車就進了城。
當然,我沒去他所說的那條街,而是徑直來到舊貨店,賣掉了那輛自行車。
然后,拿著錢去到火車站,買了兩張最早的去首都的車票,這才將剩下的錢藏好,慢悠悠地走回家。
本以為,解釋自行車的去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卻沒想到,陳霖根本沒有注意到自行車消失了,他死死地盯著完好無損的我,目眥欲裂地驚呼:
“你……你怎么回來了!”
他應該驚訝的,畢竟,前世的我,這會兒已經(jīng)被當做投機倒把分子抓起來了。
“哦?!蔽逸p描淡寫道,“路上摔了一跤,我看天色晚了就先回來了?!?/p>
陳霖額頭上青筋暴起:“你沒去那條街?你沒去,怎么給敏敏……”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老牛一樣穿著粗氣看著我,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你知不知道,家里沒糧了!既然你賺不到糧票,那就餓著吧,這都是你自找的!”
他說著,不由分說,將我和女兒推進柴房,關了起來。
我奔波了一整天,水米未進,早已經(jīng)精疲力盡,根本無法反抗,直接被他推倒在地。
我不怕沒有飯吃。
可是,我不吃飯,就沒有奶水。
沒有奶水,我的女兒就會受餓。
整整一晚上的時間,女兒餓得哭鬧不已。
我實在沒辦法,只能用柴刀割開手腕,將血一滴一滴喂到她口中。
再忍忍,我的孩子。
再忍幾天,媽媽就會帶著你,遠走高飛。
因為饑餓,我昏昏沉沉睡了很久。
次日醒來時,已是天近正午。
我正想撬開柴房的門,向鄰居借點小米,給女兒熬米油。
卻見大門突然被打開,婆婆沖進來,拽著我的頭發(fā),就把我拖出去,口中高喊:
“警察同志,這個就是你們拍到的那個投機倒把分子!”
“快,把她抓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