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重生后，我主動切斷了和顧弘毅的一切聯(lián)系。他接到東北軍區(qū)的調令，
我就下海去深圳打拼。他給我送禮，我轉手給他的白月光。他在村口蹲守我?guī)滋欤?/p>
我連夜去縣城買了套房，確保不和他沾邊。前世我跟著他遠嫁外地，生兒育女操勞一生。
可七十歲時，我病床前空無一人。一手拉扯大的兒女親熱喊她母親，
顧弘毅在醫(yī)院廣發(fā)婚宴請?zhí)Ｎ夜铝懔愕睾乃涝诓〈采?。這次，我不會再錯付給悲慘婚姻。
只剩五天，他就該收拾包袱走人了?！巴?，這是你的火車票。
”我摩挲著那張深圳的硬座票，手還顫抖著，心卻落到了實處。上輩子，
顧弘毅收到去往東北軍區(qū)的調令。我和顧弘毅青梅竹馬還有娃娃親，
于是兩家人商量好把婚結了再讓我跟著一塊遠調。但顧弘毅一直喜歡白落梅這個高知分子，
甚至想帶著白落梅一塊奔赴東北。我知曉后直接鬧到顧弘毅的單位，兩人計劃泡湯，
我順利跟著顧弘毅去了東北?；楹笪迨d，外人都說我們是模范夫婦，家庭美滿，子女孝順。
直到我病倒住院、身邊無人時才發(fā)現(xiàn)這都只是假象。我在茍延殘喘，
我丈夫卻在火車站迎接白落梅，一雙兒女朝白落梅一口一個媽叫得利索。
原來從一開始他們就沒分開，顧弘毅每晚都會在我睡著后給白落梅寫信。
甚至孩子出生后顧弘毅帶著一家子回來探親，他大半時間都是和白落梅在一塊。
熬了這么多年，他們都盼著我趕緊死了，好讓白落梅嫁進門。
眼下我重生在顧弘毅調任前五天。這輩子我不會嫁給顧弘毅，成全他們，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老死不相往來。我收好火車票回了家，路過張嬸含笑拽住我胳膊。“盈枝你咋還在這兒？
顧長官都扛著縫紉機去你家下聘了！”一抬頭，我遠遠看見家門口停著輛嶄新自行車，
車把上系著紅綢。我耳邊嗡的一下，頓時暗叫不好，連忙跑回家。經(jīng)過老槐樹時，
我聽到一道熟悉的男聲?！啊惴判?，我都安排好了，到時候我們坐同一趟火車。
”我停下腳步，看見兩道身影站在槐樹后面。顧弘毅穿著筆挺的軍裝，
濃眉下的眼睛滿是笑意，往白落梅手里塞了一紅絲巾。供銷社的新貨，要五塊錢一條。
跟了顧弘毅一輩子，他都沒送過我什么，更不曾對我露出這樣溫柔的表情。
我只恨自己豬油蒙了心，當初為什么非要嫁給不愛自己的男人。院子里，
兩家人已經(jīng)商量得差不多了。顧伯伯嘆了口氣：“委屈盈枝丫頭了，得跟著去東北受苦。
”我爸扇著蒲扇：“這丫頭，你就算不讓她去她怕都不樂意……”“我不嫁！”我跨進門檻，
聲音傳遍整個院子。我爸最先反應過來：“胡鬧，這次是說正經(jīng)事，你不嫁，
難道要在家里一直當老姑娘嗎？”顧嬸三步并作兩步過來，握著我的手半開玩笑道。
“林丫頭怕是第一次要出遠門怕了，但是你想啊，你不在，弘毅在東北連口熱飯都吃不上，
你平時不是最心疼他嗎，你舍得？”我不動聲色地抽回手?！邦櫞蟾缡侨ソüαI(yè)的，
部隊也不缺炊事班，缺的是白知青那樣會俄語能幫上忙的知識分子，讓她跟去好了。
”她笑容僵住：“好端端提那個狐媚子干什么？你是嬸子我看著長大的，
我就中意你當我兒媳婦，別多想哈?！卑茁涿吩谖覀冞@片大院風評并不好。雖然是知青，
但絲毫沒有男女大防，經(jīng)常見她和別的男人拉拉扯扯。顧家父母和我掰扯半天，
后知后覺顧弘毅這個準新郎人不見了。“顧弘毅這小子又跑哪去了，媳婦都要跑了！
”顧嬸子氣不打一處來，往門外去找。院門沒關，下一秒，
她就看見白落梅和顧弘毅在遠處墻角拉扯。第二章顧嬸子臉色鐵青，抄起掃把就沖了出去。
“你這個不要臉的賤蹄子，又來勾引我兒子！”我淡淡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
上輩子顧嬸子正是看穿白落梅對顧弘毅的心思，催促顧弘毅娶我，用我斷了他們的念想。
但沒想到白落梅依舊不死心，想勾引顧弘毅違背紀律。
顧嬸子一怒之下跑去白落梅所在的院校鬧事，說她作風有問題。白落梅也就此被辭退，
遣送去貧苦鄉(xiāng)下避風頭。顧嬸子嗓門大，動作利索，周邊的街坊鄰居全都出來湊熱鬧。
白落梅兩根麻花辮被扯散開，狼狽地往顧弘毅身后躲。
顧弘毅死死攔住顧嬸子：“媽你干什么？落梅沒有勾引我！”“我還想問問你要干什么？
今天說好的來林家把婚定下，結果你這個正主在外面和這個女人摟摟抱抱，
本來林丫頭就不愿意……”顧弘毅聞言側頭看到我，冷聲呵斥：“林盈枝，
你現(xiàn)在真是為了針對落梅什么事都做得出來，居然用結婚來威脅我！”我眉毛擰成一團，
他哪只眼睛看到我在威脅他？我這副表情落在顧弘毅眼里變成了心虛。
他沖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林盈枝，我說過我會娶你，你沒必要這樣，
趕緊跟我媽他們解釋清楚，不要毀了落梅的清白！”我用力推開他：“顧弘毅，我不嫁你了，
你愛跟誰好跟誰好，少跟我動手動腳的。”顧弘毅愣了下，眉頭逐漸擰成疙瘩。
之前我在他面前，都是細聲細語生怕說錯一個字，如今卻當眾下他的面子。
顧弘毅責怪地看著我：“你還嫌這不夠亂嗎？鬧脾氣也要看場合。
”我爸媽也看出幾分不對勁，瞬間改了口：“既然弘毅有喜歡的人，
我們盈枝也沒到硬塞到你們家的道理，這事就算了吧。
”顧嬸子見狀連忙安撫我：“盈枝你別氣著自己，弘毅只是糊涂了。
”她拽著顧弘毅往人群中央拖，逼著他跪下?！敖裉炷銓μ彀l(fā)誓，跟這破鞋斷干凈！
不然我就一頭撞死在這！”顧弘毅額角青筋暴起，目光掃過哭得發(fā)抖的白落梅，
又停在我面無表情的臉上。他深吸一口氣：“好，我發(fā)誓，再也不跟白落梅同志來往，
但是媽，以后你不要再為難她……”話音剛落，白落梅就叫了一聲。顧弘毅瞬間慌了神，
儼然忘了自己剛發(fā)的誓，將人打橫抱起。“落梅！我?guī)闳バl(wèi)生所！”他匆匆離開，
留下一群人在原地，目光復雜地看著我。我媽氣得不行，把我拉回屋，
用所有人都聽得見的嗓音訓我?！敖心愠商熨N在別人身上，現(xiàn)在好了，人家把你當備胎！
”這番指桑罵槐讓顧家父母臊得臉通紅。顧嬸子忙說會給我一個交代就匆匆離開，
帶來的聘禮卻沒一塊拿回去。次日上午，我挎著布包準備趕集。剛走出院門，
就被蹲在墻根的顧弘毅喊住?！爸χ?，昨天向著白同志是我不對，我給你道歉。
”我詫異了一瞬，但也只是繞過他，目不斜視地往前走。顧弘毅卻橫跨一步攔住我。
他從軍裝內(nèi)袋掏出一個油紙包，甜香氣立刻飄散開來。他聲音軟下來：“你最愛吃的芝麻糖，
我一早特意跑去城里買的，給你賠罪?！钡谌挛铱粗馉N燦的糖塊緩緩出神。
前世顧弘毅也常這樣哄我開心，我舍不得吃，一塊糖能含上半天。我推了回去，
淡道：“不用了，你拿去給白落梅吧?！鳖櫤胍隳樕怀粒骸澳惴且@樣陰陽怪氣？
她差點受傷，我總不能干看著！”他執(zhí)拗地把糖塞進我手里：“別耍脾氣了，
我保證婚后不再見白落梅，行嗎？”我一時間看不懂他到底想干什么。他的確風塵仆仆，
可脖子上曖昧的紅痕衣領都遮不住。大家又不是傻子，昨晚發(fā)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只是我沒想到這次顧弘毅會那么迫不及待，這事要鬧大了他的帽子可保不住。我深吸一口氣，
耐著性子又解釋了一遍?！邦櫤胍悖艺f了會成全你們，井水不犯河水的，
你用不著跟我報備?！鳖櫤胍阋瞾砹嘶饸狻！澳慵移付Y收了，誓也發(fā)了，
全村都知道我們的婚事，你現(xiàn)在反悔我家臉往哪擱？他說得言辭鑿鑿，我不由得發(fā)笑。
“你要真在乎臉面，就該管好你的白落梅，別讓她滿村子嘚瑟你們那點破事……”下一秒，
顧弘毅一把扣住我的后腦勺。他的唇壓了下來，短暫又粗暴地吻上我，
身上盡是白落梅雪花膏的香氣。我反省過來時渾身發(fā)抖，一巴掌打了上去：“顧弘毅，
你混蛋！”他皺著眉頭，仿佛我十分不可理喻。
“說來說去你一直鬧不就是嫉妒她和我親近嗎，現(xiàn)在裝什么？”原來在顧弘毅眼里，
我的一片癡心是自輕自賤。我眼眶通紅，再次揚起手，卻被他死死攥住手腕。“林盈枝，
哭喊著要嫁給我的也是你，村里哪個不知道你那點心思？”“擠破頭要嫁給我的人多了，
我給你時間好好冷靜?！笨粗櫤胍汶x開的背影，我狠狠擦著嘴唇，嘗到血腥才停手。
就當是被狗咬了！調整好心情，我擠進供銷社的柜臺前的人群，挑選著布料。剛付完錢，
身后就傳來白落梅的聲音?！坝悖阋瞾碣I東西？”她故意擺弄著荷包，
是我之前點燈繡了幾個晚上送給顧弘毅的禮物?！邦櫷咀蛲頁奈?，又守了我一夜，
你別生氣……”對她這種低級的炫耀我現(xiàn)在只當個笑話看。
我面色平靜：“這有什么好生氣的？祝你們早生貴子哈?！卑茁涿纺樕话?，正要解釋什么，
周圍響起此起彼伏的喊聲?！皝G東西了，有扒手！”人群瞬間亂了，白落梅撞了我好幾下，
我險些栽跟頭。很快幾個售貨員一個個搜過來。
一個包在手帕里的手表從我的布包里被搜了出來?！昂冒。阋粋€女同志也敢偷東西，
害不害臊？走！跟我們?nèi)ゾ炀?！”我看著那手帕，越看越眼熟?/p>
上輩子好像從白落梅那見過。想到剛剛白落梅剛剛的動作，我恍然大悟。白落梅躲在人群后，
嘴角噙著得意的笑。我努力解釋：“同志，這不是我偷的，是有人強塞給我的，
這帕子分明是……”“物證都在這，你還想狡辯？看來得讓你關禁閉接受幾天教育！
”我頓時慌了。如果真的被關禁閉了，怎么趕得上火車？更別說還得挨批斗，
成了壞分子上哪都找不到活計。就在這時，顧弘毅從人群中擠進來。
他大步走到我面前：“怎么回事？”我求救地看向他，就聽白落梅搶先一步急道?！邦欉B長，
你快勸勸盈枝姐，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偷手表?！鳖櫤胍憧次野肷?，眼里滿是失望。
“林盈枝，就算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也不會包庇你?！薄笆前茁涿啡o我的！
”我不可置信地抬頭，咬牙爭辯。顧弘毅怎么會看不穿她拙劣的把戲？可回應我的，
是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我踉蹌著撞在柜臺上，臉頰火辣辣地燒起來。
顧弘毅打完自己先愣住了，從前他再惱，也沒對我動過手。他眼里閃過一絲慌亂，
但在看到楚楚可憐的白落梅后很快被更深的怒意覆蓋?！鞍淄臼菐湍愀恼e誤，
你還反咬一口？”他冷聲吩咐：“把她帶走！”第四章公安局里，我蜷縮在長凳上數(shù)著時間，
就聽鐵門吱呀一聲打開。顧弘毅高大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拿著我的布包?！白甙?。
”我坐著沒動：“事情查清楚了嗎？”他壓低聲音：“盈枝，現(xiàn)在不是你耍脾氣的時候，
要不是我作保，你現(xiàn)在還得蹲著?！蔽依湫Γ骸耙皇悄銈円怀缓停視谶@？
”顧弘毅目光躲閃了一下，隨即不耐煩地別開臉?！笆直硪呀?jīng)還回去了，
人家百貨大樓的同志不追究，你也沒吃虧，你還想怎樣？”也是，在他看來，
我的尊嚴輕如草芥。一輩子都可以輕描淡寫用一句“沒吃虧”帶過。我掩去嘲諷的眼神，
起身時猛地一踉蹌，腿上傳來尖銳刺痛。顧弘毅看著我一瘸一拐的樣子，過來扶我。
“你現(xiàn)在的名聲，除了我都不會有第二個人要你了?！彼Z氣高高在上，
理所應當?shù)赜X得我該感恩戴德。我側身避開他的手，扶著墻往外走。
村口三三兩兩圍著納涼的村民，一路上異樣的眼光不斷，唾沫星子都快飛到我臉上。
“聽說是被人從公安局領回來的，老林家怎么養(yǎng)了這么個女兒？
”“就這樣之前還鬧著不嫁呢，要我說，顧家還肯要都是燒高香了！”我低頭走到家門口，
院門虛掩著，外面是一群看熱鬧的人。我爸見到我眼眶一紅，抄起扁擔就要打。
“丟人現(xiàn)眼的東西！老林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我媽在一旁直抹眼淚：“枝啊，
你咋能干這種事，這不是讓人戳著脊梁骨罵??！”抿了抿唇，側身擋住我?！笆鍕饎e生氣，
盈枝已經(jīng)知道錯了，我都處理好了。”我爸佝僂著腰去握顧弘毅的手?！昂胍惆。?/p>
是叔對不住你，你對這丫頭有情意，這婚事說什么我們也不能退?！鳖櫤胍闫澄乙谎?，
嘴角勾起一抹笑。顧嬸子從人群里擠出來，假意嘆了口氣：“但盈枝這名聲，
婚宴怕是不能辦了……”我爸連忙點頭附和：“都聽親家的，過門一切從簡，辦桌席就行。
”我被推進房里，門從外面拴上，還落了鎖。依稀還聽到爸媽商量著退一半聘禮，
希望顧家好好待我。兩天后，我媽拿著新做的紅襖子進來。她像從前一樣給我梳頭，
眉眼間愁緒不散。我握住她拿梳子的手：“媽，我不想嫁，你能不能幫幫我？
”我媽一把捂住我的嘴：“你這孩子胡說什么呢，小顧條件這么好，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我從貼身的里衣掏出那張車票，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頭重重磕在地上。“就這一次，
女兒求您了，你們嫌我名聲不好我可以走，可嫁給他就是往火坑里跳！”我媽定睛看去，
臉色一變，顫聲道：“你這丫頭當深圳是什么好地方？那邊亂得很，
姑娘家一個人怎么能跑那么遠！”屋外傳來我爸和顧家親戚的談笑聲，她匆匆拉起我，
狠狠掐了我一把?！澳憷侠蠈崒嵈诎謰屔磉?，爸媽還能幫襯你一把，我警告你，
不要再動歪腦筋了！”她擦了眼淚，鐵了心給我系上嫁衣。“枝枝，媽知道你委屈，
男人總會收心的，別折騰了。”可前世我就是喜歡他喜歡到死，又有什么好下場？
對上我媽那雙通宵做衣服熬紅的眼，我沉默地任她擺布。院子里連鞭炮都沒放，
接親的人只有顧家?guī)讉€親戚。顧弘毅穿著軍裝，胸前別著朵紅花，遠遠朝我笑。吉時一到，
我被他們推搡著進了顧弘毅的屋里。夜里，顧弘毅醉眼朦朧地進了洞房，
笑著抱住床上端坐的人。扯下蓋頭時，他猛地站起身?！霸趺词悄?？！”第五章蓋頭被掀開，
露出白落梅的臉。她正想倚在顧弘毅懷里，卻被一把推開。
顧弘毅聲音陡然拔高：“林盈枝人呢？”白落梅吃痛地皺眉，眼睛彌漫上霧氣，
淚水在她臉頰上劃出兩道脂粉的痕跡，有些難堪。
“我……我不知道……”顧弘毅厭惡地皺了眉，腦海里卻全是另一張笑臉，心里又急又惱。
他一把掀翻了桌上的交杯酒，瓷杯摔得四分五裂?！鞍茁涿?，我最后問一次，林盈枝在哪？
”她嚇得一哆嗦，顫抖著從背后抱住盛怒的男人，啜泣道?！澳愫鹗裁囱?，
是盈枝姐剛剛求我替她的！她早知道你心里的人是我，一心要成全我們啊！”“放屁！
”聞言顧弘毅氣得爆了粗口，猛地甩開她的手。他沒收力，白落梅一下跌坐在床上，
她不可置信地抬頭。顧弘毅喘息的間隙，白落梅咬著嘴唇，扯著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往下脫。
“弘毅哥，反正也只有村里的人知道，過兩天我們就走了，今晚我陪你不好嗎？
你非找她干什么？！”顧弘毅胸膛起伏個不停，眼里哪還有半分柔情，連她的影子都沒有。
他看都沒看她一眼，厲聲道：“你不想被遣回原籍，我是答應幫你安置，你敢逼走林盈枝？！
”屋外的狗被怒吼嚇得狂吠，襯得新房內(nèi)更加壓抑。白落梅赤條條地躺在床上流著眼淚，
在顧弘毅駭人的目光下逐漸崩潰。
“是她自己說要去趕火車……不是我……”顧弘毅的臉色瞬間變白，
難怪這段時間我都怪怪的，總躲著他。他轉身就往外沖，被白落梅拽住胳膊?！邦櫤胍?，
我到底哪點比不上她？她都不要你了……”顧弘毅回頭，眼神冷得可怕：“松手。
”白落梅被駭?shù)盟砷_，眼睜睜看他摔門而去。她呆坐了片刻，發(fā)瘋似的又摔又哭，
卻沒有再得到他的回頭。一小時前。酒過三巡，沒有人記得我這個新娘子。
叫來白落梅替我后，我把嫁衣留下來了，她立刻欣喜地穿上。我趕緊系上包袱，
貓著腰從酒席后方溜過。院墻邊堆著幾個空酒壇，我踩著它們翻上墻頭，出了院子。
穿過田埂，卻聽見身后一聲輕喚。“枝枝……”轉身時，看到我媽站在月光，面容疲倦。
“媽……”我渾身一僵，緊張地往后退了好幾步，下意識想離她遠些。
女兒逃婚不是什么光彩事，只要她喊一嗓子，立刻就會有民兵過來。她看著我害怕的樣子，
止不住地掉眼淚。出乎意料的是，她松開手，把緊攥的藍布包遞給我?！澳弥?/p>
里面有糧票和給你攢的錢，你從小性子犟，媽知道攔不住你……”我接過包袱，
摸到里面硬邦邦的觸感。是我媽嫁妝里的一對銀鐲子，外婆的遺物，我媽從來不舍得戴。
“乖女，一個人在外不容易，不行就當了，別苦了自己?！彼屏宋乙话眩骸翱烊ィ?/p>
再耽擱該被人發(fā)現(xiàn)了?！彼坪踉趪诟朗裁?，可聲音很輕，我只聽見一句。“枝兒，
往前走吧?！蔽宜浪酪ё∽齑剑乱婚_口就會哭出來。最后看了她一眼，我轉身離開，
漸漸走入夜色中。搭上去火車站的摩托，我回頭看著遠去的村落，終于長舒一口氣。
我甚至遠遠聽到了顧弘毅的吼聲，不由得搖頭。他發(fā)現(xiàn)自己被騙，知道我根本不想嫁他，
生氣也是自然的?？杀绕鹎笆浪闹e言，我這些無傷大雅的把戲，又能算什么呢？
顧弘毅的調任也就這兩天了。他忽悠完我結婚，就準備帶著白落梅出發(fā)去東北，
連車票都安排好了。正好往后天南地北，再無關聯(lián)。趕到縣城火車站時，
天邊已經(jīng)泛起魚肚白，月臺上擠滿了南下的打工人?！巴?，請出示您的車票。
”列車員攔住我。我手忙腳亂地掏票，卻聽見一陣騷動?；仡^望去，
顧弘毅正瘋狂地撥開人群往這邊沖來?！傲钟?！你在哪？”我手一抖，車票掉在了地上。
列車員彎腰幫我撿起，恰好擋住了顧弘毅的視線。我接過車票，道謝后趕緊擠上列車，
閃身鉆進了車廂。列車緩緩啟動。鳴笛聲中，顧弘毅終于沖到了月臺邊緣。
我和他四目相對了片刻，沉默地轉過頭。任憑他聲嘶力竭地喊我，讓我別走，也沒應一聲。
后方的身影越來越小，變成一個黑點，最終淡出我的視野里。第六章“姑娘，你沒事吧？
”身旁的大嬸遞來一塊手帕，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流了許久眼淚。我垂眸接過手帕?！爸x謝嬸子，
就是有點舍不得家?！边@眼淚是為我生長近二十年的村子，跟顧弘毅沒有任何關系。
也是我第一次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逃出了命運，由衷地慨然。大嬸了然地點點頭。
“第一次出遠門吧？去深圳做什么？”我擦了眼淚笑道：“找找工作，還沒想好呢，
我現(xiàn)在會縫紉，其他的也可以學。”前排一個戴眼鏡的中年女人聞言，饒有興趣地轉過頭。
“縫紉？同志，你是裁縫？”我點點頭：“會做些簡單的衣裳?！毖坨R女人眼前一亮，
從公文包里掏出一張紙?！拔沂菑S里招工辦主任，我們服裝廠正在招熟練車工，包吃住，
有興趣嗎？”我接過招工簡章，激動道：“有興趣！”前世我為了給顧弘毅做衣裳，
苦練了一手好針線，沒想到今生還能成了安身立命的本事?！澳闾钜幌卤?，明天招工考試，
可以直接來。”火車到站時，我被洶涌的人潮推搡著下了車。女人給了我廠里的地址，
和我揮手再見。八十年代初的深圳還只是個小漁村，但建設不停，塵土飛揚中透著勃勃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