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村里流傳著一個說法,凡是趕在過年去世的人都被稱作年豬。
年豬到了陰曹地府是要被綁住四肢受折磨的。今年過年,輪到大伯一家照顧九十二歲的爺爺。
除夕夜,爺爺餓死在了床上。大伯一家卻喜氣洋洋,念叨著【要發(fā)財了!
】但是后來被捆住四肢,要被宰殺的年豬卻變成了大伯。
......我是爺爺從山里撿來的孤兒,那時候爺爺還年輕,不用別人照顧。
【老頭子我啊,終于有伴咯!】爺爺有一子一女,女兒嫁去了隔壁村,一年難回來一次。
唯一的兒子不愿意和爺爺住在一起早早的就分了家,留下爺爺一個人孤孤單單守著草胚房。
爺爺雙手高高的捧起了我,笑得眼角的褶子都粘在一起了。我也瞇著眼睛笑,我有爺爺嘍!
可是爺爺死了。大伯家聚滿了看熱鬧的人,他們捂著鼻子都在吹噓爺爺?shù)乃老啵?/p>
卻沒有一個人指責大伯一家,這已經(jīng)是村里人盡皆知的習俗了。我偷偷藏在人群里往里擠,
終于看見了屋子里的景象。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撲鼻而來,屋子里的氣味很難聞,有屎尿味,
有汗臭味......唯獨沒有食物腐爛的味道。爺爺死的真慘呀,
瘦的只剩一副骨架躺在鋪著爛棉花被的木架子上,四肢蜷縮著捂著肚子,
他的嘴邊還殘留著發(fā)霉的棉絮。大伯抽著旱煙噓噓噓的驅趕著圍觀的人,
他憨厚的臉上是難以掩蓋的高興,【要發(fā)財了,要發(fā)財了......】快過年了。
我們村流傳著一個說法,但凡是趕在過年前死去的老人,都叫做年豬。老人害怕變成年豬,
因為年豬到了陰曹地府也沒有好下場,是要被綁住四肢宰殺供給判官大人作添菜的。
但是陽間的活人往往會得到判官的‘買肉錢’,從此衣食無憂。這些年,
我們村子里的老人幾乎都是趕在年前死去,一戶又一戶人家搬出了村子去了大城市,
把剩下的人看得眼紅極了。大伯一家喪心病狂趕在年前餓死了爺爺,只為得到‘買肉錢’。
村里的人很高興,因為這意味著又可以吃席了。只有我看著房間的某個角落驚恐的搖著頭,
【爺爺回來了,他回來報仇了!】沒有人聽到我的話,
即便是我慌張的扯著他們的衣角想要說話,他們依舊毫不留情的驅趕著我,更甚者一腳踹來,
我的臉埋在泥土里無助的哀嚎著。我流著淚在心里一遍一遍叫著爺爺,
但是沒有人把我從地上抱起來拍拍灰再親一口安慰我。我費力的抬起腦袋,
把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爺爺被抬了出來,身上蓋了一塊白布。我好像,再也沒有爺爺了。
大人們喜氣洋洋的忙碌著準備酒席,據(jù)說這酒席要擺上七天七夜才能沾上判官大人的光。
只有大伯注意到了人群外的我,倒是眼睛一亮,【老頭子生前最喜歡的就是狗蛋了,
干脆讓他給老爺子守靈吧?!看蟛肆艘煌胧o埵2私o我,里面居然還有小魚干。聞到香味,
我的眼睛冒起了綠光。我顧不得身上的疼痛連忙狼吞虎咽的吃著,
自從爺爺生病要被照顧之后我就成了沒人管的野孩子,好久沒有吃得這么飽過了。
大伯嫌棄的拍了拍我的頭,聲音里透著詭異的興奮,【吃吧吃吧,吃飽了好好陪老爺子。
】我聽不懂他在說什么,但是給爺爺守靈我是愿意的,爺爺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了。
大伯做夢也想不到,這是他不幸的開端。大伯請來的嗩吶呼啦啦吹著,
外面時不時傳來熱鬧的說笑聲,爺爺安安靜靜的躺在了棺材里。我蹲在了棺材上面,
輕輕把臉貼在了棺材蓋上閉上了眼睛,只想離爺爺近一點,再近一點。
為什么人類這么貪婪呢?為了區(qū)區(qū)一點金銀財寶不惜把自己的親人送上黃泉,我不能理解。
朦朦朧朧,也許是太想爺爺了,我夢見了爺爺。但是為什么大伯也在夢里?四周黑漆漆的,
我不停的走啊走,走啊走。終于看見了亮光。夢里大伯和我被關在了爺爺生前住的小房間里,
臭氣熏天。房門變成了高高的柵欄,就像是豬圈一樣。天灰蒙蒙的,
爺爺穿著汗衫在外面用石頭磨刀,哼哧哼哧。大伯被捆住了手腳動彈不得,他四處張望。
旁邊不知道什么時候壘起了高高的灶臺,大大的鍋里咕嘟咕嘟冒著熱氣。熱氣熏在大伯臉上,
他不停的流著汗。周圍的一切是那么的反常,原本在吃席的大伯居然出現(xiàn)在了夢里。
大伯看見爺爺?shù)哪且豢掏孜⒖s,那表情就像是見了鬼。大伯驚恐的大聲吼叫,
卻只發(fā)出了嗯嗯嗯的豬叫,我聽懂了大伯在喊著爺爺放他出去。但是大伯,爺爺耳背呀!
我興奮的眼冒綠光,【一定是爺爺,爺爺回來報仇了!】天亮了,周圍逐漸熱鬧了起來,
我看見陸陸續(xù)續(xù)有村民進來大院,村民們擺桌子的擺桌子,切輔菜的切輔菜。
村里有名的屠夫也來了,爺爺客氣的遞了一根紙煙過去,【勞駕了?!看蟛疵鼟暝?,
【爸,爸,是我啊,我是水根啊!快把我放出去啊!】屠夫滿臉橫肉,【這年豬也太吵了點,
干脆早點宰了清凈?!恐車烁胶?,【是啊,大清早的吵得我頭都暈了,殺了罷,
殺了罷......】屠夫帶著兩三個強壯的漢子,打開了柵欄門,
粗粗的竹子穿過大伯捆住的手腳,大伯四腳朝天被扛出去,他凄厲的叫出了聲,
不停的發(fā)著抖搖著頭,但是沒有人理會他。所有人吸溜著口水眼珠貪婪的黏在了大伯身上。
爺爺卻搖搖頭,念叨著:【不成不成,未到吉時,大人會不滿意的。
】這句話就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樣,叫囂著要趁早宰殺了的村民瞬間緘口不言,
空氣中彌漫著詭異沉默的氛圍,數(shù)十雙眼睛齊刷刷的等了過來,讓人頭皮發(fā)麻。
大伯這才惶惶然的低頭一看,雙手雙腳都變成了肥碩的豬蹄。
村民們嘴巴一寸一寸咧的大大的,吸溜著口水不停重復,【到吉時,宰年豬。到吉時,
宰年豬......】2大伯發(fā)著抖,肥碩的大肚腩劇烈的上下起伏,
屁股底下逐漸流出了一灘透明的液體,和空氣里各種氣味混合在一起讓人作嘔。
我一點都不害怕,興奮極了蹲在大伯身邊朝他笑,他沒有搭理我。爺爺看見我把我拎了起來,
【怎么跑到里面去了?】他拍拍我身上的草屑,笑瞇瞇的親了我一口,【狗蛋乖,
爺爺帶你吃好的?!看蟛缓莺輥G了回去,他哀哀的叫喚著。
刺耳的豬叫幾乎要把人的饞蟲勾起來,我吸溜著口水撇過了頭,沒有人理會大伯的吼叫,
我埋在爺爺懷里舒服的瞇著眼,【吃肉肉,吃肉肉!】嗩吶聲由遠忽近,
我慢慢的睜開了眼睛,靈堂里似乎不只有我。我借著微弱的燭光,終于看清了,
原來是大伯直挺挺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被汗水完全浸濕。
他深吸一口氣,驚駭?shù)陌l(fā)現(xiàn)自己置身靈堂后,驚叫一聲,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原來夢境也會照進現(xiàn)實。被驚醒,我預感要出事了,連忙躲到了角落的大籃子里。果然,
不一會兒嘈雜聲逐漸變大,大伯浩浩蕩蕩帶著人又回來了。只見大伯驚魂未定,
指著爺爺?shù)墓啄敬舐暯腥?,【老頭子沒死,他還活著!】隔壁王麻子醉醺醺的打著酒嗝,
這話一出一個激靈,【咋可能,那天我都看著老爺子咽了氣。我說水根,
你該不會是因為...心虛吧?】他的手在喉間比劃了一下,看著賤兮兮的。
大伯聲音打著抖,【我沒開玩笑,老頭子來找我尋仇了!】這話一出,周圍一靜。有人嘀咕,
【昨天我們哥幾個親眼看見那老爺子死的不能再死了,這不能吧。
】在座的或多或少手上都沾了些關系,被大伯這一說不免心里發(fā)毛?!灸悄阆朐鯓樱?/p>
】有人問。我一雙眼睛死死頂盯著那群人,心中涌起了熊熊怒火,大伯究竟想做什么?
【開館,我要驗尸!】為了求個心安,跟著進來的幾人幫忙撬開長長的鐵釘子,
棺木被一點點打開了。爺爺安安靜靜的躺在里面,還保持著那天的死亡姿勢,
軀干被四肢死死環(huán)抱著,身體下面只墊了一張破草席。一股難言的味道也彌漫開來,
有人松了一口氣,【行了,別大驚小怪了,臭死了快蓋上。】只有大伯雙腿發(fā)抖,
盯著棺木一動不動。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爺爺?shù)难劬Σ恢朗裁磿r候打開了一條縫,
漆黑的眼珠死死的黏著大伯。下一秒大伯指著爺爺爆發(fā)出銳利的尖叫:【老爺子壓根沒死!
】所有人包括我在內被大伯嚇了一跳,他們膽戰(zhàn)心驚的往里看:爺爺雙目緊閉,
還是那副樣子,但是干枯的手指詭異的彎曲著比劃出一個七的數(shù)字。靈堂內陷入了沉默,
一股涼意竄上脊背。【怨靈怒火要至親平息??!】王麻子哆哆嗦嗦吐出一句話,
接著我的喉嚨一緊,大伯把我從角落提了出來。【那就讓狗蛋平息老爺子的怒火吧。
】密密麻麻的目光如針扎,砰的一聲我被丟到了爺爺旁邊,接著棺材蓋被緩緩合上。
空氣逐漸稀薄,我摸索著拼命抓撓著板蓋喉間發(fā)出嗬嗬嗬的粗喘。暈眩的最后一刻,
我被摟進了一個干枯的懷抱,
對方一下一下?lián)嶂业念^......一雙小小的手小心翼翼把我抱進懷里,
稚聲稚氣安慰著我不要怕。我渾身毛發(fā)豎起,狠狠咬了對方一口,濕 潤的血液流進嘴巴,
又香又甜。把我扔進棺材后,大伯像是松了口氣,只當剛才的夢是幻覺,
招呼著王麻子們繼續(xù)喝酒吃肉。在他看來,村子里不成文的規(guī)定就是老人給自己的子孫鋪路,
又不是他一個人這么干。之前也出過事,但好在村里的半仙拿出了解決辦法,
要至親獻祭平息冤魂怒火。一身漆黑過后,我神奇的發(fā)現(xiàn)我能跟著大伯看清周圍了?!舅?,
別想恁多了,半仙可是我們村第一個帶頭...他活了這么久都沒事,咱應該也不會有事。
】王麻子說的隱晦,但在場的人都知道他說的是什么。大伯沒有接話,
但我依稀知道他們在說什么。之前聽爺爺說過,我們村叫做幸福村,
鄰里之間幾乎沒有紅過臉,更別提什么年豬習俗了。直到半仙從城里回村,
據(jù)說是坑蒙拐騙混不下去了。但我們村的事半仙一說一個準,在村里一傳十十傳百,
逐漸建立起了威信。十年前,半仙剛娶的老婆秀梅在年前死了,
據(jù)說是夫妻倆鬧矛盾頭不小心磕在了桌角,沒一會人就涼透了。這事第二天就傳遍了整個村,
大伙都是熱心腸的人,哪看得下去這檔子事發(fā)生在村里?
家家戶戶抄起了家伙什就堵在了半仙家門口,一定要他給個交代。半仙雖然看著神色萎靡,
但絲毫不見慌張,他振振有詞:【這都是命吶!天要人死,人不得不死。
】接著他把年豬一習俗細細解釋,側了側身讓出了屋子里的一箱金銀珠寶。
大家都是窮苦百姓,哪里見過那么多的財寶?半仙把財寶捐給村里,
家家戶戶都得到了不少好處,過了幾十年來第一個豐收年,就也不追究他說的是真是假。
于是這件事就這么揭了過去。發(fā)生轉折的是在第二年,
村里寡婦的兒子在臘月受風救不回來了,村里的老中醫(yī)年紀大了耳背,寡婦在外面敲門,
硬生生等到兒子沒氣了。給兒子挖墳的時候,居然挖到了一箱珠寶。
寡婦成了村里第一戶遷走的人家,據(jù)說到城里之后迅速用著手里的錢開了一家店鋪,
日子那叫一個蒸蒸日上。這么一來,村里的人或多或少都紅了眼,但到底有道德感,
沒敢干出過分的事情來。一年年過去,村里年年都有老人去世,有人打了歪主意。
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干脆讓自家老人為子孫后代作最后一點貢獻。
家家戶戶都派了一個人來吃席,但我們村年前喪席不一樣,辦白事的要倒給禮錢給客人。
3大娘用紅布包裹著一個一個小籃子,上面用紅線打著漂亮的蝴蝶結,
沉甸甸的包裹提在手里,一個個的不由得露出了真心實意的微笑。
可以說整個村子的人都來了,除了村長。村長一直不贊同村里的習俗,一心禮佛。
他說判官大人喜歡誠意,而不是血腥氣,這不又去參加縣里一月一次的禮佛。
大家都嗤之以鼻,那要是村長說的有用的話,為啥他沒有發(fā)財?【節(jié)哀啊,嬸子。
】大娘胡亂點著頭,還沒從發(fā)財?shù)男老仓芯忂^來。這老爺子死的值啊,
當天晚上自家菜地里就挖到了一箱寶貝,改明兒下葬了搬到城里,給大小子轉個好點的學校。
我跟著大伯,只見他喪著臉招呼著人坐下,雖然已經(jīng)按照大仙的方法做了,
但不知道為什么還是感覺心里毛毛的。我趴在大伯頭上好奇的看向周圍:一共擺了八桌席,
六道葷菜三道素菜,露天下是一片喜氣洋洋。說來奇怪,輕輕一踩我的腳印就留在了菜盤上。
有人傳來一聲驚呼,接著是碗掉在地上劈里啪啦。大娘心疼的破口大罵,【要死啊,
砸壞了老娘的碗改明兒上你家拿回來?!繘]人理會大娘,只聽見一聲尖叫,
接著所有人炸開了鍋?!居泄戆?!】大伯也白了臉,
直愣愣的看著桌上的慘象:只見桌上幾乎所有白瓷的碗的邊緣都扣了一個漆黑的爪印,
就像是某種爪子尖銳的動物留下的。但是在場的幾乎都見過老爺子慘死的樣子,
對他那雙瘦的漆黑、干枯的手有著深刻的印象。在這一瞬間,仿佛是腦電波同頻,
所有人腦海中浮現(xiàn)的都是爺爺干枯尖銳的手指?!菊埌胂?!快去請半仙!
】所有人忍不住頭皮發(fā)麻,涼意從尾椎竄上來。王麻子碰翻了椅子,連滾帶爬吼著。
鬧鬼的事情傳開了,半仙被人從床上挖起來,趕到的時候人幾乎都都走 光了。對他們來說,
今天的席面錢已經(jīng)拿到了,他們只不過是為了‘封口費’而來,現(xiàn)下鬧出了事情,
再留下來圍觀簡直就是吃力不討好。偌大的院子里就剩下三三兩兩膽子大看熱鬧的人,
只見大伯也白著臉遞給半仙一支旱煙卑微的彎著腰,【您可得救救我啊!
】大伯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股腦把今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倒豆子似的說了個遍。他一邊說,
我一邊笑??尚φ媸强尚?,自己做了壞人害人卻還害怕成這樣。半仙捋著假胡須,
一擺手:【小事一樁!】【阿媽,是爺爺回來了嗎?】大兒子躲在門后問大娘。
大娘眼皮一跳,不由得瘆得慌,一拍自家兒子的腦門?!鹃L生,不要亂說話。
】娘倆偷偷看著,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那個小孩能看見我。
我好奇的看著半仙要來一碗黑狗血,嘴巴里念叨著什么,接著從衣襟掏出了一張黃符。
也不知怎得黃符開始自己開始燃燒,半仙用食指和中指并攏快速攪勻紙灰,
和黑狗血均勻后變成了一碗黑乎乎,粘稠的液體。半仙說把它喝了冤魂就不會起殺心,
只要熬過頭七就好了。我輕輕跳到半仙手腕聞了聞,忍不住腦袋一陣眩暈。
王麻子也捏著鼻子喝了一碗,這下幾個人的心終于可以放回肚子里了。他們沒發(fā)現(xiàn),
喝下去的黑狗血里面拌著我的毛發(fā)。已經(jīng)將近半夜,大家散的散回家的回家,
大伯恭恭敬敬把半仙送走終于松了口氣,我趴在了大伯旁邊目送著他入睡,忍不住興奮起來。
滾燙的熱氣澆在身上,暖洋洋的。只見大伯被抓著四肢強行洗涮,
爺爺沒有一絲眼白的眼睛黏在大伯身上?!鞠翠谈蓛?,多吃點好上路?!看蟛_始發(fā)抖,
環(huán)顧四周有些絕望,【怎么又來了!】他被翻了個面,看見旁邊的王麻子。
王麻子比大伯壯了不少,洗涮干凈之后王麻子才敢問,【這是什么情況?
】他們被關在了豬圈里面,一起的還有喝了黑狗血的幾個。漆黑的豬食倒入食槽,
對他們而言就像是有巨大的誘惑力一樣,吭哧吭哧大口吃著,肚皮肉眼可見的鼓了起來。
【大仙的方法不管用?。 亢迷跔敔斨皇墙o他們洗涮干凈,并沒有要宰殺的意思。
我也入夢了,蹲在爺爺肩膀上冷冷的看著這幾人,一個也別想跑。吃飽喝足,
有人陪著大伯鎮(zhèn)定了不少,【老爺子的冤魂作祟,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王麻子親自被拉進了夢里,這下他終于相信大伯說的話了。
平日里熟悉的村莊變成了吃人的地獄,他驚駭?shù)陌l(fā)現(xiàn)外面來來往往的人,
都是這些年家家戶戶供奉上去的‘年豬’。爺爺每天蒙蒙亮就開始在外邊磨刀,
聽的大伯一行人頭皮發(fā)麻。我默默跟著他們,老鼠反抗起來才好玩呀。
他們計劃著不吃飯?zhí)优?,但是明明烏漆嘛黑的豬食卻對他們有著致命的吸引力。短短兩天,
大伯已經(jīng)胖了一圈,王麻子更加是走不動路。夢里的作息時間很規(guī)律,
只要入夜就不會有任何人煙,任憑他們怎么嚎叫都沒有人搭理他們。
大伯氣哼哼的用頭拱著王麻子,【醒醒,再不跑就要上桌了!
】王麻子等人呼聲震天毫無動靜,大伯上下眼皮也在打架,
但是求生的欲 望迫使他強行保持清醒。拖著沉重的軀體往后倒退蓄力,
大伯一鼓作氣砰的一聲撞在了柵欄上,眼冒金星。我蹲在柵欄上冷冷的看著,
一個不留神掉了下去,正好砸在了大伯的腦袋上。大伯甩了甩頭,
我往后一跳蹲在角落朝大伯齜牙。大伯看見我有些難以置信,驚恐的往后縮:【狗蛋,
你難不成死了之后也被拉進這地方了?】見我沒有傷害他的跡象,大著膽子湊近了我,
我沉默的盯著他。大伯徹底放下了心,或許是有些心虛對我做過的事,他苦口婆心的解釋著,
【老爺子生前最稀罕的就是你了,連我家那小子都比不過,我這也是為了你好,
離了老爺子你也只能流浪,你也不愿意和老爺子分開吧?
正好也能替老爺子給我們做出最后一點貢獻。】4大伯一句接一句說著,
我的眼睛開始閃爍著綠光,喉嚨里發(fā)出了危險的咕嚕聲,但是大伯已經(jīng)確定了我沒有危險,
憋了好久的話匣子打開滔滔不絕。提到爺爺,我的心里不可避免的涌起了巨大的悲傷與仇恨,
眼淚吧嗒一聲掉在了地上。大伯嘀咕著,【真是奇了怪了,這畜生也會掉眼淚。
】憋了許久的話終于說了個痛快,大伯想起了正事,不再理會我再一次蓄力撞向了柵欄。
我沉默的蹲在大伯身邊看著他努力,在一次又一次的沖撞下,柵欄終于不堪重負,
哐的一聲砸在了地上。大伯喘著氣,提著沉重的四條豬蹄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他的眼睛里閃爍著瘋狂的喜悅。我也跟了上去,尾巴豎了起來,一步一步從容又優(yōu)雅。
哦對了,忘記自我介紹,我是九命貓妖。大伯也不知道往哪走,四周的平方漆黑一片,
沒有一點人聲。他似乎料定了我不會傷害他,任由我跟著?!境龃?。
】眼看大伯就像是無頭蒼蠅一樣亂竄,我終于忍不住出聲提醒。大伯嚇得渾身一抖,
【你你你...成精了?】我懶得理他,頭撇過一邊。大伯怎么詢問都得不到答案,
終于放棄,但也聽我的往村口走。踏出村門的一瞬間,大伯被一陣白光籠罩,
我看準機會往里一跳。迷糊的意識逐漸清醒,我睜開了眼睛,旁邊睡著光著膀子的大伯。
伸伸腿伸伸腳,忍住內心的激動,我和睜開眼睛的大伯對上了眼,他的眼睛里還殘留著恐懼。
我看見他瞳孔里印射出的是一個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并不是黑貓,內心安定了下來。
我看著大伯,緩緩勾勒出一個甜蜜的微笑,【阿爸。
】一個稚嫩的男孩子聲音從我嘴巴里傳出。昏暗的屋里,大伯的身形肉眼可見的胖了一圈,
他還沒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的變化,艱難的翻了個身就忍不住氣喘吁吁?!緝鹤樱?/p>
太好了我終于出來了。】大伯慶幸著,這時大娘掀開簾子,難掩喜色?!井敿业模?/p>
今天第三天,外邊的客人已經(jīng)來的差不多了,
再熬幾天咱們就可以帶著兒子去城里......】她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大伯這樣一幅慘象,
忍不住尖叫出聲。才一個晚上,原本只是略顯肥胖的大伯完全臃腫了起來,
黝黑的皮膚鼓鼓囊囊,不知道藏了多少肥肉??雌饋砭拖袷秦i圈里已經(jīng)養(yǎng)熟了的肥豬。
我惡意滿滿的嘲笑,【阿爸,你好像一只大胖豬哦。】大伯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變化,
忍不住驚恐的抓起床邊的鏡子,待看到鏡子里那張油膩肥胖的臉之后,
發(fā)出和大娘如出一轍的尖叫。他們的驚慌持續(xù)不了多久,因為麻煩很快就找上門來了。
前些天來吃席的人闖入了我們的院子,要大伯給個說法。自從吃完席回去之后,
他們總是感覺很餓,肚子就像是個無底洞一樣填不滿。為首者的肚子高高拱起,
看著嚇人極了。大娘攔不住把我擋在了身后,我探出半個腦袋看著熱鬧。
闖進房間來的人看見大伯的慘象,也忍不住沉默住了,大伯哼哼唧唧的,
沒有一絲說話的力氣。旁邊放著的早餐已經(jīng)涼透了,普通的食物似乎不能激起他的食欲,
大伯開始撕扯著棉被里的棉花瘋狂往嘴里塞。棉花太干噎得他直翻白眼。【嬸子,
你說怎么辦?我們這么多人總的給個說法吧?】為首的漢子看找大伯已經(jīng)沒用了,
于是把矛頭對準了大娘。大娘已經(jīng)被嚇壞了,我在旁邊幽幽開口:【都是報應啊,
你們一個也跑不掉。】這話一出,屋內所有人變了臉色,大娘連忙把我的嘴捂住,干笑著,
【我這兒子就愛亂說話?!恐荒艽饝o他們每人五十塊錢醫(yī)藥費,他們才黑著臉走了。
大伯雙眼無神,看上去狀態(tài)很不好,大娘急得喊我去找半仙。一路上,
村民們看著我的眼神很怪異?!韭犝f了嗎,李水根遭報應了,
他和王麻子那事半仙也解決不了。
老爺子的冤魂來報仇了!】【下一個該不會是...遭殃吧?】也許是看我年幼,
他們說話并不避著我。我彎著嘴唇笑,露出可愛的虎牙?!緦Π?,爺爺不會放過他們的,
每一個哦!】那些人跟看怪物一樣看著我,噤聲了。我找半仙找到了張麻子家,
他變得比大伯還慘,是大伯體型的兩倍大。半仙愁的一直薅著假胡須,他踱步轉來轉去,
【不可能呀,書上是這樣寫的,難不成有別的東西作祟?】張麻子的父親已經(jīng)年過半百了,
他顫顫巍巍伏在床邊,連連喊著,【兒啊,快醒醒吧...簡直造孽??!
造孽啊......】我不由得有些好奇,【伯伯,倘若他不出事,明年的年豬就是你,
你為什么還這么不高興?】王麻子的父親眼角含淚,【再怎么樣,
做父母的能怪自己的子女嗎?】我撇了撇嘴有些無趣,搞不懂人類這些奇奇怪怪的感情。
半仙已經(jīng)在翻隨身攜帶的書了,看上去已經(jīng)有些年頭,邊角有些卷邊。他眼睛一亮,
似乎找到了方法,只見中指放到嘴邊一咬,兩只眼皮各點一下。半仙先是看王麻子,
【三魂七魄都在,但他的魂魄怎的隱隱有些像...豬?!坎还职胂煽床怀鰜恚?/p>
就他這半吊子水平能知道這些比較淺顯的法子就不錯了。接著視線不經(jīng)意掃過我,凝固住了。
只見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快和我的真身有得一比了。我甜甜的笑了笑,
哪知道半仙怪叫一聲,撲通就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我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好像很怕我。我喊半仙去我家里看看大伯,他不敢推拒。
就一會功夫,炕旁邊的墻皮已經(jīng)被大伯撓下來,留下一條又一條恐怖的痕跡?!攫I啊,
我好餓啊?!看蟛悦院?,捂著肚子一個勁往嘴里塞著墻皮,
但絲毫緩解不了胃里火燒的饑餓感。大娘急得喂給他白米飯,但是大伯全部嘔吐出來了,
正常的食物對他來說沒有任何作用,甚至還排斥。5大娘面色煞白,她跌坐在地喃喃自語,
【這不就是老爺子生前的樣子嗎?】我看見大娘頭頂上的回憶變成了一個小圓圈。
我瞪著圓圈終于知道他們是怎么對待爺爺?shù)牧耍滩蛔∠霊嵟呢Q起尾巴。
大娘把爺爺接來那會她也曾經(jīng)好吃好喝供著,爺爺不想拖累兒子也保證會在年前主動離開,
給子孫謀個富貴。但是眼見爺爺胃口極好,身體健朗甚至還有精神去外邊鋤地種菜,
距離年關越來越近,大娘心里越來越不平衡。反正村子里又不止他們一戶人家這么干,
這幾個月好吃好喝供著老爺子也算是仁至義盡。于是在一個夜晚,
夫妻倆一合計決定把爺爺關起來開始斷了吃食。爺爺一身單薄坐在炕上,
只披著一床潮濕的爛棉被,對他們的決定只是嘆息一聲并沒有抗拒?!疚抑挥幸粋€要求,
替我照顧好狗蛋,等它死了埋在我旁邊?!繝敔敍]能力養(yǎng)著我,但大伯家已經(jīng)快揭不開鍋了,
哪有精力去喂養(yǎng)一只野貓?沒有按照爺爺?shù)囊笞?,大娘每天都會去看爺爺?shù)臓顟B(tài)。
如她所愿,斷了吃食,爺爺逐漸虛弱。但是有一天她居然撞見爺爺在啃一個肉包子,
她明明記得每天鎖好了房門只留一扇窗戶透氣,
咋可能還憑空變出吃的來?她把這事告訴了大伯,大伯也上了心,在窗戶旁邊蹲守著。
終于有一回,我叼著小孩扔給我的饅頭靈活的跳到了窗戶上,正要朝里面喵喵叫,
就被人擰著脖子重重扔在地上。【原來是你這個小畜生在壞我好事。
】大伯憋著怒火狠狠踩在我的后腿上,劇烈的疼痛讓我慘叫出聲,我的后腿被踩斷了。
大伯把我扔在了山上自生自滅,好不容易等我找回了村里,就傳來了爺爺?shù)乃烙崱?/p>
我忍不住諷刺道,【這都是你們咎由自取?!看竽餂]有聽到我說的話,
看見半仙就像是看見了救命稻草,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扯著他的褲腳,【半仙,
求求你救救我當家的!求求你了?!堪胂陕犚娏宋业脑挘钌畹貒@了一口氣,語氣沉重,
【這一次大羅神仙來了也沒辦法,我們村子,要完了?!堪胂蛇@么說等于是給大伯判了死刑,
大娘跌坐在地不敢相信,【咋可能,我的好日子才開始呢,我還沒進城,我不相信!
】【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那九命貓妖的真身,用它或許還能壓上一壓。
】我看著房間里沉默的氛圍,想了了一會,緩緩開口。沒料到我接話,
房間里兩個人都驚愕的看著我。半仙一看我開口,眸子里浮現(xiàn)深深的恐懼,但他不敢反駁。
大娘仿佛點燃了希望,也沒管我一個小孩怎么會知道,她急切的追問,【乖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