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破碎的顏料
水晶燈折射出細碎的光斑,人群掠過畢加索真跡時泛起藍調的反光。
我攥緊顏料剛跨進展廳,迎面撞上林寒硯拽著蘇嬈大步而來。
林寒硯眉目凌厲,衣獵翻飛,蘇嬈被他拉著踉蹌幾步,耳墜搖碎一池光影。
他們盯著我手里的顏料,林寒硯皺著眉頭,語氣不善:
“顏料不是早就到了,你剛才怎么不給我,現(xiàn)在才磨磨蹭蹭地送過來,耽誤了我們嬈嬈畫畫,你賠得起嗎?
“就是啊,見星姐命真好呀~,幾年不出一幅新作品的過氣畫家,也能靠著爸媽有錢,在藝術圈的人脈來參加**雙年展?!?/p>
“那像我們寒硯哥哥呀,全靠自己打拼?!碧K嬈轉身依偎進他懷里,故作天真地補充。
我望著林寒硯瞬間挺直的脊背,胃里一陣翻涌。
卻見他正寵溺地望著阮見微,眼中滿是溫柔。
打拼?靠剽竊我的畫作打拼嗎?
我這下終于明白過來,林寒硯完全沒把我的話當真,還依舊認定我喜歡他。
“人確實該靠自己,所以顏料我不會給你們,別再找我了?!?/p>
林寒硯指節(jié)一抬,輕蔑地將蘇嬈往身后一撥,居高臨下地睨著我,唇角扯出一絲冷笑:
“嬈嬈只是我朋友,家境貧寒,哪能跟你比?”
“我不過贊助她一點,反正你又不缺?!彼讣怆S意撣了撣袖口不存在的灰,語氣譏誚。
見我臉色難看,他忽地傾身逼近,眼底寒光一閃:
“靠父母混進畫展的過氣畫家,也配瞧不起她?”
帶著毫不掩飾的嘲弄,“嬈嬈好心提醒你——真當自己還是當年那個蘇見星呀?”
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箭矢,狠狠扎進我的心臟。
最可笑的是,他比誰都清楚——我能站在這靠的是實打實的《湖中的少女》,是驚艷整個歐洲的《暮色湖畔的藍調》。
“林寒硯?!蔽衣曇纛澏叮拔覍δ愕南矚g到此為止了。”
林寒硯冷嗤一聲,漫不經心地罵完,目光掃到我手中的顏料時驟然陰沉。
他一把將蘇嬈攬入懷中,指腹輕擦過她眼角并不存在的淚。
聲音溫柔得刺耳:“嬈嬈別怕,不就是一點顏料嗎?我肯定讓她給你?!?/p>
蘇嬈順勢往他懷里縮了縮,仰起臉時睫毛輕顫,聲音軟得像浸了蜜。
“見星姐別生氣......我和寒硯哥哥從小一起長大,他只是一時心急......”
說著忽然咬唇偏過頭,露出一截纖細脖頸,“算了......我不要了,二十年的情誼,何必為這點東西傷和氣......”
我看著他指尖曖昧地摩挲她肩頭,又瞥見她藏在林寒硯臂彎里對我挑釁的勾唇,忽然覺得荒謬。
“演夠了嗎?”我掂了掂顏料瓶。
面對他們兩個人自導自演的戲碼,失去耐心的我,懶得繼續(xù)這場無意義的爭辯。
不得已最后重申一次:“不管你們信不信,顏料不可能給,心意也早收回了?!?/p>
我轉身欲走。
林寒硯卻突然像被戳中了死穴,瞬間暴跳如雷:“蘇見星,你果然是在一直羞辱我,看不起我!裝什么裝!”
“砰!”
我手中的顏料被他一把奪走,狠狠摔在地上,猩紅的顏料濺上我的裙擺,像極了前世割腕時噴涌的鮮血。
“別以為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
林寒硯甩下這句話,摟著蘇嬈揚長而去。
我望著地上支離破碎的顏料管,笑出了眼淚。
原來——
是我看不起他們,是我羞辱他。
我傾盡所有的付出,原來在他眼里全是居高臨下的施舍。
最可笑的是,這些“施舍”最終換來的是什么呢?
是上輩子的敲骨榨髓!
全家慘死!
到底是誰被吃干抹凈!
我狠狠抹去臉上的淚痕,大步往外走去。
——那就讓這灘破碎的顏料。
——祭奠我們粉身碎骨的前世。
林寒硯,這一次,我們的感情就像這些被打碎的顏料。
粉身碎骨。
永不回頭。
——
“蘇見星瘋了吧,不就是一瓶顏料嗎?至于搞得這么興師動眾嗎?”
“就是,誰還買不起了,這么小氣,她不就是個幾年都沒個像樣作品的過氣畫家,難不成還以為自己多厲害呢?”
“那可不是普通的顏料,那可是1868年就停產的名家收藏級天然版本茜素紅顏料。”
“只有蘇富比、佳士得這種等級的藝術材料專場才能弄到,每克價格是黃金的350多倍不止,那一小瓶怎么也有個10多克?!?/p>
“要不然林寒硯怎么舍不得呢?也就蘇見星能弄到這種級別的顏料了?!?/p>
“那…那怎么了,寄生蟲?!庇腥诉艘豢?。
“仗著爹媽混進畫展,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也不看看自己還剩幾斤幾兩?!?/p>
“竟然還敢得罪當前圈內青年畫家中最有天賦的林寒硯,他不知道林寒硯新拜了個厲害師父嗎?人家那個師父可不鳥她的背景。”
議論聲像毒蛇般鉆進耳朵,我死死掐住掌心。
地上的破碎的顏料,是我熬了三個通宵才從蘇富比拍來的。
他們不知道林寒硯那些所謂“天賦異稟”的作品,全部都是用的我的顏料、我的技法、我的......心血。
至于那個林寒硯那個所謂新拜的老師......
既然決定斬斷糾葛,自然不會再讓他從我這里得到半分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