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舍彥谷睡了個懶覺,起床梳妝更衣后,見外頭的天氣晴朗、萬里無云的,便吩咐了在她這蘅蕪苑里頭伺候小太監(jiān)們搬了個軟椅放在窗前,窩在窗前沐浴著暖洋洋的陽光。
不經(jīng)意間,目光與外頭回廊下,一臉神色哀傷幽怨的李玉對上。
愣了一下后,舍彥谷眼神閃躲的避開了,心里頭則是暗暗思量著,是她什么地方讓李玉誤會了嗎?如今她遇喜有孕,懷了龍?zhí)?,李玉應該替她高興,而不是如此的哀怨。
仿佛、
她是‘拋夫棄子’的負心女子,辜負了李玉對她的一片癡心一般。
夜深人靜之時。
窗戶‘吱嘎’一聲被推開,舍彥谷頓時從睡夢中驚醒,警惕的朝著窗戶方向望去,只見在皎潔的月光之下,李玉翻過窗戶已經(jīng)進了屋里,在窗前面露躊躇之色,猶豫著要不要上前。
“李玉?”
“夜深了,你來做什么?”
“格格……”
李玉聲音里頭充滿了哀怨,低著頭望著腳尖,像是做錯了事情,害怕被責罰、打罵的小孩一樣,只做委屈巴巴的樣子,不敢抬頭與舍彥谷目光對視。
夜色之中,兩人就這么僵持著。
許久。
舍彥谷低聲,細若蚊蠅道:“李玉,我如今已是皇上后宮里的妃嬪,懷著皇上的孩子?!?/p>
“而你、”
“你的心意,我知道,只是你我之間,注定有緣無份。”
“李玉,這些日子,我仔細想過了,你這樣并不適合在宮里頭,你應該出宮去,找個沒有人認識你的地方,娶妻生子,而不是在宮里頭做一個擔驚受怕、隨時都可能被人發(fā)現(xiàn)、性命朝不保夕的小太監(jiān)?!?/p>
“宮里頭人多眼雜的,難免有一天就……”
咽下到了嘴邊不該說出口的話,舍彥谷在夜色之中,長長的嘆息了一聲。
這一世?
和上一世終歸是不一樣的。
上一世,這個時候,她已經(jīng)失了孩子,已經(jīng)徹底失了寵,住在偏僻狹窄的宮室里頭,上一世不得寵,宮中妃嬪們甚少關注她,李玉假太監(jiān)的身份,這才得以瞞了許多年。
而這一世,她頗得皇上的恩寵,又懷了龍?zhí)?,李玉繼續(xù)留在她身邊,遲早會被人發(fā)現(xiàn)端倪的,到時候不僅李玉性命不保,便是她和肚子里頭的孩子,也會被牽連。
“格格?”
“奴才不想出宮,奴才想一直在您身邊伺候,哪怕、哪怕奴才成為真正的太監(jiān),也在所不惜?!?/p>
“奴才……”
李玉抬起頭來,眼中滿滿的委屈。
“罷了罷了,你不愿意出宮也行?!?/p>
“也不必成為真正的太監(jiān)?!?/p>
舍彥谷不知道自己怎么鬼使神差的,就說出了這樣的話來,蹙眉沉思了片刻后,輕聲又道:“從今以后,你要學會低調,宮里頭的小太監(jiān)們,平日里頭行走的時候,都是低眉頷首、彎著腰的?!?/p>
“還有宮里頭的小太監(jiān)們,都會用一些香料,你也要學著用?!?/p>
“是,格格?!?/p>
“奴才記住了!”
李玉眼中狂喜,趁著夜色,又翻窗離開了。
從這一夜之后,李玉便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總是彎著腰,面上帶著宮中其它小太監(jiān)們諂媚、討好的笑,不再是身形挺拔、器宇軒昂的。
甚至,李玉還和其它的小太監(jiān)們一樣,用了香料,在臉上擦了脂粉。
舍彥谷看著這樣的李玉,內心里頭有些自責,但是在這一絲絲的自責之后,便將全部身心放在肚子里頭的孩子,以及自身的生命安危上了。
她這一胎,如果按照懷胎十月算,應該會生在八月底、九月初的時候。
眼下,距離肚子里孩子呱呱墜地、瓜熟蒂落,還有八個多月的時間,八個多月里,會發(fā)生很多的事情,她如今根本沒有更多的心思,去安慰李玉。
康熙每隔五六日,便會來翊坤宮西配殿里。
或是陪著舍彥谷用膳,或是關心舍彥谷腹中龍?zhí)デ闆r如何,與舍彥谷說一說話,但是卻并未在舍彥谷這里留宿。
其一,舍彥谷懷著身孕,尚未滿三個月坐穩(wěn)胎,不方便伺候康熙;
其二,后宮妃嬪多,舍彥谷懷著身孕,不能再繼續(xù)霸占著康熙。
康熙十四年的正月里,元宵佳節(jié)剛過沒幾日,永壽宮里的鈕祜祿氏森吉里格格,平安產(chǎn)下一女,是康熙的皇六女,宮中稱之為六公主。
六公主前腳出生,尚未滿月。
二月中旬,宮中請平安脈的時候,佟佳氏佛拉娜格格、覺爾察氏烏那希格格,以及吶喇小格格,都被診斷出遇喜有了一個月左右的身孕。
二月底的時候,瓜爾佳氏舒魯格格,生下了皇七女。
皇七女,宮中稱之為七公主,舒魯格格在已經(jīng)過了預產(chǎn)期七八日后,才生下來的,外表瞧著是個壯實的公主,但是擅長兒科的太醫(yī)卻診斷出七公主脈象偏弱,先天不足。
陽春三月。
舍彥谷這一胎已經(jīng)快滿四個月,坐穩(wěn)了胎。
深居簡出兩個多月,坐穩(wěn)胎后,舍彥谷的第一件事,就是帶著汀蘭姑姑、碧荷前去慈寧宮,向太皇太后、太后娘娘請安,讓太皇太后、太后娘娘也見一見她肚子里頭的孩子。
慈寧宮里,太皇太后慈眉善目坐在主位上,太后陪坐在一旁。
清了清嗓子,太皇太后目光落在舍彥谷微微隆起的肚子上:“你這一胎,哀家記得才三個多月,不滿四個月的,怎么瞧著和宮里頭其余妃嬪有孕時,五個月的一半大小呢?”
“負責為你保胎的太醫(yī),怎么說?”
“回太皇太后,太醫(yī)說嬪妾是頭胎,嬪妾已經(jīng)年近十八了,才懷了這一胎,嬪妾身子康健,平日里頭飯量大,所以胎兒初期發(fā)育得好,長得快一些,才會顯得嬪妾的肚子大?!?/p>
“太醫(yī)讓嬪妾從這個月開始合理、均衡飲食,以防將來將腹中胎兒養(yǎng)得過大,不好生產(chǎn)?!?/p>
舍彥谷此刻,心里頭想到的是前世那個才三個月大小,就不慎被人算計,小產(chǎn)、與這個世界無緣的孩子,故意隱瞞了為她保胎的太醫(yī)的猜測。
宮中之事,不到最后時刻,誰都不知道結果會怎樣。
如今若坦言相告,萬一到最后只是自己這幾個月山珍海味、燕窩魚翅吃得太多,長胖了,將肚子里頭孩子養(yǎng)的過大了,而非太醫(yī)的猜測呢?
“嗯?!?/p>
“胎兒過大,的確不好生產(chǎn),但是也不能為了保持纖細的身材,便節(jié)衣縮食、影響你腹中龍?zhí)??!?/p>
“皇家以皇嗣為重,你身為后宮妃嬪,最重要的職責是伺候皇帝,為皇帝綿延子嗣、開枝散葉。你誕下了健康的一子半女,將來你的后半輩子也就有了依靠,你是個聰明人,輕重緩急,哀家相信你心里頭明白?!?/p>
“是,嬪妾謹遵太皇太后教誨。”
舍彥谷微微低著頭,望著腳尖。
皇家,的確以皇嗣為重,所以才會在一些妃嬪生產(chǎn)、胎位不正、或是胎大難產(chǎn)的時候,選擇舍大保小,不顧妃嬪的死活,強行取出腹中皇嗣。
太皇太后端起手邊的茶盞,淺茗了一口茶水后。
“哀家聽蘇麻說,鐘粹宮的烏拉那拉氏,從年初開始就病了,病情一直反反復復的不見好。烏拉那拉氏雖說行事有些糊涂,但畢竟是保清(皇五子)的生母?!?/p>
“保清是皇帝膝下,如今唯二的皇子。保清還小,烏拉那拉氏若是一病不起,早早的玉殞香消了,保清一個垂髫孩童,在這宮里頭該如何是好呢?”
“哀家年紀大了,總是希望皇帝膝下的阿哥、公主們,一個個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長大成人?!?/p>
絮絮叨叨的,太皇太后說著不著邊際的話。
舍彥谷低頭望著腳尖。
太皇太后這些話的意思,因為五阿哥(皇五子),宮里頭皇上如今只有兩個活在世上阿哥,烏拉那拉氏是五阿哥生母的緣故,要保鐘粹宮烏拉那拉氏了?
皇嗣為重?
果真是皇嗣為重啊,為了已經(jīng)五歲,健康有望立住、將來順利養(yǎng)大成人的五阿哥,太皇太后昧著良心,要保屢次對她肚子里頭孩子下毒手的烏拉那拉氏性命。
烏拉那拉氏的五阿哥是皇嗣,她肚子里頭的就不是嗎?
還是因為,五阿哥是個阿哥,已經(jīng)五歲了,而她肚子里頭的,四個月不到,如今還不知道是阿哥,還是公主,將來生下來后,能否立得?。?/p>
“皇額娘,烏拉那拉氏只是春日里頭,季節(jié)交替,不慎染了風寒而已。”
“烏拉那拉氏病情反反復復,不至于到香消玉殞的程度。至于保清,有乳母、宮人們照顧,還有皇帝的皇恩庇佑,列祖列宗保佑,一定會健康、平安的長大成人的?!?/p>
語畢,太后抬眸,看了一眼舍彥谷,眼中迅速閃過一抹驚艷,輕聲又道:“皇額娘,舍彥谷格格懷著身孕,身子重,不如讓舍彥谷格格早些回翊坤宮,安心養(yǎng)胎?!?/p>
“嗯?!?/p>
“琪琪格你言之有理?!?/p>
“舍彥谷格格,你回翊坤宮去吧!”
舍彥谷在汀蘭、碧荷的攙扶下站起身來,躬身向太皇太后、太后行了一禮,告辭出了慈寧宮。
在慈寧宮外,舍彥谷停下了腳步,仰頭望了一眼蔚藍的天空,唇角上揚噙著一抹若有似無,冰冷的冷笑。
鐘粹宮,烏拉那拉氏?
本就沒有想要了你的命,只是要讓你吃些苦頭、受些罪而已,否則你豈會在鐘粹宮里,病情反反復復的不見好,但是卻又吊著最后一口氣呢。
有時候,活著,其實比死了更痛苦!
又過了一些時日,在桃花盛開里,與舍彥谷同住在這翊坤宮里頭的,前頭西偏殿,即元和殿里的董鄂氏豐克里格格,懷胎十月后,生下了皇八女。
上午,舍彥谷睡到了巳時才醒,在碧荷、春蓮的服侍下,換上了一件秋香色的宮裝,梳了簡單的一字頭發(fā)髻,慵懶的靠在軟榻上不愿意起身來走動。
“格格,乾清宮的李德全公公,剛才來傳話?!?/p>
“皇上今兒個要來陪格格您用午膳?!?/p>
舍彥谷點了點頭,沉吟片刻后,吩咐碧荷、春蓮前去叮囑御膳房,準備一些康熙愛吃的菜肴,以及她有孕后,總是吃不夠的,又酸又辣的那些食物。
宮中妃嬪,份例有數(shù),若沒有銀錢打點,御膳房也不好太過偏頗。
康熙來用午膳,舍彥谷也沾了康熙的光,能痛痛快快吃上一頓平日里頭,即便是打點了銀子,御膳房依舊摳摳搜搜,份量少得可憐的那些愛吃的飯菜。
康熙邁著矯健的步子進了翊坤宮舍彥谷的這西配殿里頭。
看著舍彥谷,大快朵頤的吃著酸辣的食物,康熙示意梁九功給他夾了一筷子,但是剛嘗了一口,又辣又酸的味道,讓康熙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皇上……”
舍彥谷抬起頭來,面露不解的看向康熙。
“皇上,這些是嬪妾有孕后愛吃的,嬪妾特意讓御膳房放了雙倍的醋、辣椒,可能不合皇上您的口味?!?/p>
“皇上您吃這邊的,不酸、不辣的?!?/p>
一邊說著,舍彥谷一邊又夾了一筷子酸酸辣辣的菜,美美的吃了起來。
“愛妃?”
“你吃著不辣,不酸嗎?”
“回、回皇上,一點都不酸,一點都不辣?!?/p>
“嬪妾,還覺得御膳房的廚子,是不是、偷奸?;耍室?、故意少放了些醋、少放了些辣椒呢。”
舍彥谷含糊不清的說完,渾然沒有發(fā)現(xiàn)康熙擠在一起,滿臉糾結的表情。
康熙出了翊坤宮,沉聲對梁九功吩咐道:“梁九功,你即刻去太醫(yī)院問一問太醫(yī),舍彥谷格格懷著身孕,愛吃又酸又辣的飯菜,對龍?zhí)タ捎杏绊???/p>
“若是有影響,就再去御膳房一趟,讓御膳房不可縱著舍彥谷格格?!?/p>
“是,奴才遵旨?!?/p>
梁九功去了一趟太醫(yī)院,然后回了乾清宮,向看著手中史書《資治通鑒》的康熙稟報,孕婦口味獨特,愛吃酸的、辣的,都是正常的。
時間慢慢悠悠的過著。
四月的時候,佟佳氏瑚圖里格格生了皇九女,太極殿的徐小格格生了皇八子。
同時、
生下來,先天不足的七公主(皇七女),在一日夜里頭,著了風寒,不慎夭折了。
八阿哥(皇八子)洗三這一日,康熙下旨,八阿哥賜名保寧,六公主、八公主和九公主,沾了八阿哥的光,也得了康熙賜名,分別是雅利奇、菲銀珠、布順達。
翊坤宮西配殿里。
氣氛有些凝重,舍彥谷側臥在拔步搖床上,肚子高高的隆起,像極了宮中旁的妃嬪,懷胎八九個月的樣子。
須知、
舍彥谷這一胎,才五個多月。
康熙緊張的握著舍彥谷的手,看向跪在地上的孫株合,沉聲開口:“有幾分把握,確定舍彥谷格格懷的是雙胎?”
“回皇上的話,微臣有八成把握。”
舍彥谷聽著,心里頭也繃緊了。
宮中妃嬪,懷了單胎,尚且生產(chǎn)不容易,而她,之前負責為她保胎的太醫(yī),猜測懷了雙胎,如今太醫(yī)院院使孫太醫(yī)親口證實,的確是懷了雙胎。
她有些擔心,生產(chǎn)的時候、
女子生產(chǎn),從來都是半只腳邁進鬼門關的。
雖然她有一千三百一十四號系統(tǒng)知乎被毀滅后,那什么主系統(tǒng)給她的補償,無痛生產(chǎn)丸,有產(chǎn)后修復丸,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生產(chǎn)的時候,有個三長兩短,那如何是好呢?
【機器人笨笨?】
【我這一胎,懷的是雙胎,能平安生產(chǎn)嗎?】
【無痛生產(chǎn)丸,對我懷了雙胎,也有作用嗎?】
【覺爾察·舍彥谷請放心,你這一胎,能平安生產(chǎn)的。無痛生產(chǎn)丸絕對有效,能讓覺爾察·舍彥谷你生產(chǎn)的時候,毫無疼痛的感覺,就跟母雞下個蛋一樣,絲滑、順暢。】
【機器人笨笨……】
【覺爾察·舍彥谷請放心,只是雙胎而已,三胎、四胎、五胞胎,都是能夠平安生產(chǎn)的?!?/p>
“孫株合,能看出是阿哥、公主嗎?”
“回皇上,微臣無能,只能感受到舍彥谷格格脈象里,兩條強勁有力的心脈,并不能確定是兩個阿哥,還是兩個公主,亦或者是一個阿哥、一個公主。”
康熙頷了頷首。
“孫株合,從今日起,你負責舍彥谷格格這一胎,務必要保證母子平安?!?/p>
“是,微臣定當竭盡全力?!?/p>
太醫(yī)躬身退出去后,舍彥谷緊張的抓著康熙的衣袖,仰著頭:“皇上,嬪妾、嬪妾有些害怕,之前嬪妾只當是嬪妾吃的多了一些,將孩子養(yǎng)得大了些?!?/p>
“嬪妾沒有想到,竟然懷的是雙胎。”
“皇上,如果是兩個生的一模一樣的阿哥……”
康熙握住舍彥谷的手。
“愛妃不必擔心,太醫(yī)醫(yī)術精湛,定會保愛妃和朕的皇兒,母子三人都平平安安的。”
“至于兩個一模一樣的阿哥?不妨事的,咱們滿人,沒有漢人那么多的規(guī)矩,他們并非朕的長子、嫡子,即便是生的一模一樣,那也是不影響的?!?/p>
“是?!?/p>
舍彥谷微微低低著頭。
呵!
皇上的意思,她肚子里頭的孩子,將來注定與大位無緣嗎?非嫡非長,將來即便是能力出眾、才華橫溢,也只能碌碌無為,平庸的做個閑散親王嗎?
可是。
嫡子?
長子?
上一世的嫡子、長子,下場又如何呢?
上一世皇上的長子,被圈禁多年,嫡子兩立兩廢,上一世她年邁老矣、‘含恨而終’之時,宮里頭眾位阿哥里,如日中天的哪一位,非嫡非長的。
而且,那位阿哥的生母,還是內務府包衣出身。
、、
舍彥谷懷了雙胎,康熙并未吩咐太醫(yī)院院使孫株合,刻意的瞞著后宮妃嬪們。
永和宮。
早在去年被降位為小格格,禁足、罰俸之時,就已經(jīng)從東偏殿搬出來,搬到了暖閣里的哈姬蘭小格格,扔下手中貼著生辰八字、扎滿了亮晶晶繡花針的布娃娃。
“賤人,善惡到頭終有報。”
“卑賤之身,狐媚勾引了皇上,懷了龍?zhí)ビ秩绾文???/p>
“運氣不好,懷了雙胎,如果將來生下來的時候,是兩個一模一樣的小阿哥,那就有意思了?!?/p>
“如果……”
哈姬蘭小格格想著想著,再次撿起地上的布娃娃,捏著繡花針,惡狠狠的朝著布娃娃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扎去,心里頭暗暗想著,賤人將來總不會那么好命,生了一個阿哥一個公主吧!
永和宮西偏殿,同樣懷著四個月身孕的烏那希格格,沉下了臉。
雙胎?
那位,她們覺爾察氏一族的旁支之女,舍彥谷格格,從入宮開始便頗得皇上的恩寵,皇上即便是沒有讓那位侍寢,也會隔三差五的召那位去乾清宮伴駕。
這一次,哪位懷了雙胎,若生了兩個阿哥?
烏那希格格不敢往下想,同時低頭撫摸著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輕嘆了一聲,自言自語道:“孩子啊孩子,你可一定要是個小阿哥?。 ?/p>
“額娘我是嫡系嫡女,入了宮卻處處被一個旁支女壓一頭,額娘的以后全靠你了?!?/p>
“孩子,你可一定要做爭氣??!”
東配殿里頭,去年八月被哈姬蘭小格格推倒,見紅小產(chǎn)后,在喪子之痛中沉靜了小半年之久的哈宜呼格格,仰著頭苦笑一聲,滿臉的凄苦。
如果、
如果去年八月的時候呢,她沒有因身懷龍?zhí)ィ岩粫r風光,和哈姬蘭那賤人爭那一匹料子,她就不會被推倒,不會見紅小產(chǎn)。
如果她沒有小產(chǎn),這個時候她的孩子早已經(jīng)平安出生了。
都怪哈姬蘭那賤人,害了她的孩子!
延禧宮。
伊哈娜小格格,抱著已經(jīng)有八個月的肚子,笑呵呵的。
“雙胎?。俊?/p>
“她這一胎,生下來后,若是兩個一模一樣的阿哥,恐怕連我肚子里頭的這個小阿哥都不如。若是運氣不好,是兩個公主,那就更沒什么威脅了?!?/p>
“孩子,額娘出身寒微,是走內務府的路子入宮的,入了宮后伺候了你皇阿瑪,也只是個人微言輕的小格格,還處處受制于人,但你不一樣,你是皇子,是金尊玉貴的皇家血脈。”
“孩子,額娘一定會給你爭一條康莊大道的。”
煙雨蒙蒙五月里。
住在景陽宮的,瓜爾佳氏一族旁支出身的敖克多禮宜爾哈格格在月中旬,每月例行請平安脈的時候,被太醫(yī)診斷出遇喜有了一個月的身孕。
緊跟著。
翊坤宮東偏殿,延洪殿里頭,懷胎十月的遏必隆之嫡女,鈕祜祿氏尼楚賀格格經(jīng)過兩天兩夜,艱難、漫長的產(chǎn)程,終于生下了一個小公主,皇十女。
尼楚賀格格生十公主(皇十女)的時候,胎位不正、又難產(chǎn),太醫(yī)開了雙倍劑量的催產(chǎn)藥,強行將尼楚賀格格的十公主催生下來,尼楚賀格格雖然沒有產(chǎn)后崩逝,但是卻有礙壽數(shù)。
“格格,小心腳下!”
“嗯?!?/p>
舍彥谷挺著碩大的肚子,由碧荷、春蓮扶著,在西配殿蘅蕪苑的門口處翹首以盼張望著。
太醫(yī)說,她懷了雙胎,不會懷胎到十個月,大概八九個月的時候就會生產(chǎn)了,因此在她懷孕七個半月的時候,太皇太后提前下了懿旨準許她的額娘瓜爾佳氏入宮陪產(chǎn)。
今日,是額娘入宮的日子。
臨近辰時,瓜爾佳氏挎著一個包袱,被內務府的一個小太監(jiān)領著來了舍彥谷這翊坤宮西配殿。
“額娘……”
舍彥谷語氣有幾分哽咽。
一年多了,她終于是見到了額娘,見到了日思夜想的家人了。
額娘富態(tài)了許多,想來是她入宮后,頗得皇上的恩寵,彩云成了家里頭的義女,嫁與了御前侍衛(wèi)魏東亭為妾,二妹妹朵顏珠進了純親王的緣故,家里頭日子好過了許多。
“民婦給格格小主請安?!?/p>
“額娘快起來!”
舍彥谷要彎腰去扶額娘,奈何肚子太大了,根本就無法彎腰,只能示意春蓮去將額娘從地上扶起來,母女二人牽著手進了西配殿里頭。
“額娘,家里頭一切可好?”
“阿瑪身體好嗎?”
“家里頭的弟弟妹妹們,都好嗎?”
“二妹妹、彩云在宮外頭,都還好嗎?前些日子,二妹妹來信說是已經(jīng)遇喜有了月余的身孕,彩云去年年底的時候來信說是有了身孕,算算時間快要生產(chǎn)了吧?”
“都好。”
“家里頭一切都好,你阿瑪身體好得很。 ”
“你弟弟妹妹也好?!?/p>
“朵顏珠如今已經(jīng)滿三個月了,坐穩(wěn)了胎,彩云的預產(chǎn)期在月底,只是可惜了彩云這一胎大夫說十有八九是個女兒?!?/p>
“小主,你呢?在宮里頭好不好?”
“額娘,女兒在宮中一切都好,皇上待女兒很好?!?/p>
“嗯?!?/p>
舍彥谷和額娘,母女二人寒暄了片刻后,舍彥谷揮退了伺候的宮女太監(jiān),等到整個西配殿里頭,只有她和額娘后,才沉聲看向額娘道。
“額娘,女兒聽說阿瑪又納了兩個妾室,年歲和女兒差不多,是地方鄉(xiāng)紳送的?”
“還有、”
“三妹妹究竟是怎么回事?”
瓜爾佳氏苦笑了一下,輕輕拍了拍舍彥谷的手:“勞小主您費心了,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你阿瑪納的那兩個妾室,小門小戶的出身,額娘已經(jīng)讓她們簽了賣身契,翻不起多大風浪的。”
“至于哈拉哈齊,她在鈕祜祿家,過得好與壞,與咱們并沒有多大的關系?!?/p>
“世上沒有后悔藥,當初的路是她自己選的,如今、以后如何,是她咎由自取,即便是跪著、爬著,那也是要一條道,硬著頭皮走下去的?!?/p>
停頓了一下后,瓜爾佳氏擔憂的目光落在舍彥谷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額娘聽說,你這一胎是雙胎?”
“太醫(yī)們,可診斷出是兩個小阿哥,還是兩個小公主呢?”
“額娘,太醫(yī)并不能確定,只說兩條脈象都強健有力?!?/p>
“女兒、”
壓低了聲音,舍彥谷細若蚊蠅,輕聲低語。
“額娘,女兒私心里頭,希望是兩個小阿哥?!?/p>
“雖說兩個小阿哥,可能長得一模一樣,但是女兒生的兩個小阿哥,非嫡非長,將來只要不犯錯,是可以做閑散親王、郡王的,而若是兩個小公主的話、”
“滿蒙聯(lián)姻……”
“嗯?!?/p>
“你想得通便好?!?/p>
額娘瓜爾佳氏進宮后,康熙來過了一次后,避諱著瓜爾佳氏雖然是長輩,但畢竟是女眷,因此后面只是讓御前伺候的李德全公公,每隔三五日送來了一些賞賜,詢問舍彥谷腹中龍?zhí)ト绾巍?/p>
有了額娘的陪伴,舍彥谷整個人都透著歡喜,母女二人總是圍繞著肚子里頭的雙胞胎,有著說不完的話題。
六月中旬,宮中請平安脈的時候,鈕祜祿氏的琪娜格格,被診斷出遇喜有了一個月的身孕。
春蓮稟報的時候,額娘瓜爾佳氏正好陪著舍彥谷說話,略微遲疑了一下后,瓜爾佳氏壓低了聲音,輕聲道:“小主,這宮里頭遇喜有孕的妃嬪?”
“額娘不必想太多,宮里頭妃嬪多,皇上又正是年輕、精力旺盛、身強力壯的年紀,妃嬪們承寵、侍寢伺候皇上后,遇喜有孕的多一些,也是正常的?!?/p>
“嗯。”
“是這樣的,宮門王府里頭,歷來都是這樣的。”
瓜爾佳氏想到了,她在宮外,知曉的比較清楚的,‘二女兒’朵顏珠進的純親王府的情況,心中無奈,宮門王府千家寵,看似風光無限,可是背地里頭卻是充滿了心酸無奈。
宮外的純親王府,有嫡福晉尚佳氏,是和順公主之女。
另外還有十余個格格侍妾。
宮里頭,皇上是天子,宮里頭的情況,絕對比宮外的純親王府,還要復雜十倍、百倍、千倍,難為她的寶貝女兒,在宮里頭硬生生的爭出了這么一條路來。
“小主您放心,待您平安生產(chǎn),額娘出宮后,一定督促你大弟弟認真讀書,將來參加科舉入仕,幫襯小主您?!?/p>
“額娘、”
舍彥谷看了一眼額娘的肚子。
“額娘就沒有想過,再生一個弟弟嗎?”
“或者額娘有沒有想過,將蘇姨娘所生的二弟弟記在名下,充作半個嫡子?!?/p>
“女兒就兩個弟弟,自然希望他們相互扶持著?!?/p>
“小主您放心,額娘回去后,便將您二弟弟記在名下,以后家里頭的妾室生的庶子,額娘都記在名下,讓他們好好讀書識字、將來幫襯小主您。”
六月十六。
午后,舍彥谷正躺在拔步搖床上午睡。
突然感覺身下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身下也有些濕漉漉的,頓時猛地從半睡半醒中驚醒過來,朝著身下看去。
她、
這是提前半個月要生了嗎?
強忍著等第一陣劇烈的疼痛過去后,舍彥谷言簡意賅的詢問了機器人笨笨,借著衣袖的遮掩,悄悄的服下了系統(tǒng)出品,無痛生產(chǎn)丸后,這才抬高了聲音。
“額娘…額娘…”
“碧荷…春蓮…”
“我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