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太咬咬牙，最后還是走進(jìn)了堂屋。
一家人的目光齊齊射向她。
“死老婆子，你還知道回來？我們家今天成了全村的笑柄！”張平安指著沈老太劈頭蓋臉就開罵，手里還舉著一根木棍。
沈老太看都沒看張平安，直接沖進(jìn)廚房，拿了兩把刀出來，一把塞到了張沛柔手里。
張沛柔差點(diǎn)沒拿穩(wěn)。
“沛柔，看好了，媽今天要教你，爭取自己的利益！以后結(jié)婚了也要硬氣點(diǎn)，女人不工作，并不是不掙錢，只不過是沒有工資，在家做免費(fèi)的保姆而已，但是男人在外頭掙的錢，是有咱們的一半的?！?/p>
張沛柔似懂非懂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深呼吸了一口，穩(wěn)穩(wěn)握住了刀。
沈老太定了定，這才轉(zhuǎn)身看著張平安。
屋里其他人看到她手里的刀，嚇得往后退了幾步。
可是沒人敢上來搶沈老太手里的刀。
沈老太是桃花村里力氣最大的女人，撂倒張平安不在話下。
沈老太眼里流露出悲痛、恨意、殺意，一步步走近張平安，“笑柄？張家何止今天是笑柄，簡直每天都是村里的笑柄。難道你們不知道嗎？”
吳三妹坐在椅子上，翹著她的三寸金蓮，吐了一個眼煙圈。
她可不怕沈老太，她的媳婦她可是最了解了，就是個紙老虎，這么多年，跟張平安說話都是細(xì)聲細(xì)氣的，她敢殺人？
別人都往后退，只有吳三妹還坐在椅子上，敲著煙斗問沈老太：“每天都是笑柄？幾個意思？”
沈老太沒有順著吳三妹的話回答，橫起了臉，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菜刀哐當(dāng)響：“今天這笑柄怪誰？莫不是想怪我？你們倒是說說，我哪里沒做到位？”
馬家人還沒走，馬素芬的哥嫂，弟妹都在，打算繼續(xù)鬧，最好能從沈老太那里再撈點(diǎn)好處。
可是看到張家這陣仗，有點(diǎn)后悔留下來了。
自家妹子確實(shí)不懂事，張家給彩禮，聘禮，已經(jīng)讓馬素芬在十里八鄉(xiāng)都出了名了。
不過馬家的族親都走了，丟不起那個臉。
沈老太刀不離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襟，這大補(bǔ)丁似乎在嘲笑她，喜婆婆竟然都沒有資格穿一件好點(diǎn)的衣服！
一屋子的張家人，沒一個人注意到她身上穿的還是二十二年前，沈老太生張沛柔的時候，她娘家媽給她做的衣服。
沈老太環(huán)顧一周，馬家人挪啊挪的，已經(jīng)到了門口，眼看就要挪出去了。
“馬家嫂子，別走，留下來做個見證吧！”沈老太開口留人。
馬家人不敢動了，直愣愣地站著。
沈老太將粗瓷茶碗重重地蹾在八仙桌上，碗底與桌面相撞發(fā)出脆響，濺出的茶水在斑駁的木紋上洇開暗痕。
她扯過袖口抹了把嘴，依稀可以看到她的指甲縫里還沾著今早干活時留下的污泥。
堂屋的窗戶沒關(guān)嚴(yán)，穿堂風(fēng)卷著酒席散后特有的腐味撲進(jìn)來，讓沈老太覺得有些難聞。
沈老太定了定神，開始打嘴仗。
“張平安！”她突然拔高嗓門，右手的菜刀“咣當(dāng)”砍在桌沿，刀刃嵌入老舊的棗木桌面半寸有余。
刀刃映出她通紅的怒意，那抹紅從眼尾漫到顴骨，像灶膛里濺出的火星子。
沈老太右手拔刀，左手指著張平安，“今天這事被村里人看笑話，是我沒給彩禮？是我沒給布置新房？是我沒給置辦三轉(zhuǎn)一響？還是我的金鐲子丟了你拿著給劉小茹的金鐲子頂上了你心疼？？”
沈老太壓根不帶喘氣的，跟機(jī)關(guān)槍一樣，突突突射擊個沒完。
“想當(dāng)初我嫁進(jìn)張家，”她忽然壓低聲音，指節(jié)敲了敲桌面，“你娘攥著我的金鐲子不松手，是我跪在你們張家的祖宗牌位前磕了二十個響頭才換回來的。”
沈老太喝了一口茶水，繼續(xù)噴，“這鐲子于我而言有多重要，每一個張家人都知道！你們空口白牙就來要我的東西？你們也配？”
她猛地直起腰，菜刀在陽光下劃出冷光，“我的鐲子今天丟了，我還沒找你們算賬呢，你們倒把賬算在我頭上？”
“咱們今天就來掰扯掰扯，今早是誰讓我暈倒的？我告訴你們，就是你們這群吸血的王八羔子，天天指使我干這個做那個，我的身體撐不住了才暈倒的！”
沈老太手指指著張家人，一個一個，指了一圈，眼里的怒意讓每個張家人哆嗦著不敢動。
“老娘嫁進(jìn)張家二十五年，桃花村的人都知道，我沈?qū)幊跏谭罟?，人前盡孝，人后帶小叔子跟小姑子二話不說，還養(yǎng)大了一群娃子，我可享過一天清閑？今兒起，家里的活誰愛干誰干，不干拉倒！”
院子里，忽然又聚集了一群人，都是來看熱鬧的。
聽到沈老太振振有詞的話，村民們也高聲支援沈老太：“桃花村沈?qū)幊趿庾畲螅傻幕钭疃?，掙錢也是一把好手！”
“當(dāng)年她公公癱在床上，可不就是她一個人打點(diǎn)，讓老人安詳?shù)刈叩?？吳三妹可沒伺候過半天！”
沈老太耳尖，聽到了外頭村民們的議論，就更加理直氣壯為自己討回公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