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給當朝太傅兩年,始終是完璧之身。直到發(fā)現(xiàn)他前妻的婚書,我才知自己是繼室。
竹馬邀我去獵場散心時,我故意挽了他的手臂。當晚太傅將我抵在房門后,
扯開衣襟露出滿身疤痕:“那年被敵軍擄去,拖住看守讓你先逃的是我,
替你擋下所有刀箭鞭笞的也是我。
”他咬著我耳垂低笑:“若早知你根本不愛端莊那套……”“我何必忍著不碰你?
”1.窗外那株老梅又開了,暗香絲絲縷縷滲進房內,夾雜著寒冬的涼意。
我裹緊了身上的銀狐裘,指尖無意識地在袖中那方冰涼的玉牌上摩挲。玉是好玉,觸手生溫,
可這兩年貼身帶著,也沒能焐熱它分毫。就像這偌大的太傅府,暖爐燒得再旺,
也暖不到我骨頭縫里?!胺蛉?,”貼身丫鬟春桃端著紅漆托盤進來,
盤里擱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該用藥了?!焙诤值乃幹?,氣味濃烈苦澀,
在暖閣里彌漫開來。一年多了,每日一碗,雷打不動。說是顧珩祖母,
那位深居簡出的老封君,特意尋來的古方,專為調理女子體寒宮弱,利于子嗣。
老人家盼重孫心切,這藥便成了我每日必嘗的苦楚。我端起碗,那溫熱的瓷壁貼著掌心。
春桃垂著眼,目光卻飛快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掃過我平坦的小腹。我仰頭,
藥汁滾過喉嚨,苦得舌根發(fā)木。這藥喝下去,不過是徒勞地暖一暖腸胃罷了。
一個從未被夫君真正碰觸過的女人,怎么要子嗣?顧珩,我的夫君,當朝太傅,天子近臣。
他待我極好,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每月總有幾日會宿在我這“知微堂”,
但也僅止于宿在同一錦被之下,界限分明,他永遠側身而臥,留給我一個清冷疏離的背影。
起初我以為他是君子端方,重禮守節(jié)。后來,那點微末的期待也在這日復一日的“禮遇”里,
凍成了冰?!敖袢盏乃帲坪醺裢饪嘈?。”我放下空碗,指尖沾了點藥汁的殘漬。
春桃慌忙遞上蜜餞碟子,聲音壓得低低的:“許是換了方子?
老封君那邊遣人送了幾味新藥材來,吩咐廚房添進去的?!弊婺傅男囊猓抑讣庖活D,
心里那點死水微瀾了一下,旋即又沉了下去。“知道了。”我捻起一顆蜜漬金桔,
甜膩瞬間沖淡了苦澀,卻更顯得方才那碗藥的滋味,荒謬又諷刺。午后,
顧珩遣了身邊的長隨顧忠過來,說新得了幾卷前朝孤本,請夫人得空去書房一觀。
這又是他“相敬如賓”的把戲之一。他知我愛書,常尋些珍本孤籍來,親自與我品評。書房,
成了我們之間除了冰冷臥榻外,另一處有機會共處的地方。
我踏入他那間彌漫著松煙墨和舊書卷氣息的書房時,他正臨窗而立,負著手在看庭中積雪。
天青色的直裰襯得他身形愈發(fā)挺拔清瘦。聽見腳步聲,他回轉身,
唇邊噙著一抹恰到好處的溫潤笑意:“夫人來了?!薄胺蚓龑ち耸裁春脮??”我走過去,
目光掠過他寬大的紫檀木書案。“是幾卷《山堂肆考》的殘本,”他引我到書架前,
親自取下一個錦盒打開,“雖殘缺,但其中幾篇論及前朝秘聞,頗有些意思。
”他清越的聲音在寂靜的書房里流淌,帶著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若在從前,
足以讓我沉醉其中??扇缃?,這溫潤的聲音聽在耳中,只覺得帶著股不真實的朦朧感。
我看著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翻開泛黃的書頁,我心頭卻是一片荒蕪的平靜。
他講得很認真,間或抬眼看我,眸光專注。我強迫自己聽著,應和著,心思卻飄得老遠。
目光漫無目的地掃過這間熟悉又陌生的書房,最終落在他身后那排巨大書柜上。其中一格,
似乎比旁邊的顏色略深一點,像是長時間未曾被打理過。我以前便曾注意到過,
只是出于對他的尊重,從未細看。顧珩正講到一處關鍵,起身去案前取筆想要批注。
他背對著我,挺拔的身影恰好擋住了窗外的光線。鬼使神差地,
我的腳步不受控制地挪向那個書柜。心跳得有些快。那格書柜沒有鎖,只虛虛掩著。
我屏住呼吸,伸手輕輕一拉。柜門無聲滑開。里面并非書卷,
只孤零零地放著一個扁長的木匣子。匣子樣式古樸,邊角有些磨損。心底有個聲音阻止著我,
可手卻像不是自己的,顫抖著,搭上了那冰涼的銅扣?!斑菄}”一聲輕響,銅扣彈開。
匣內沒有珍寶,只靜靜躺著一卷大紅的綢布。綢布邊緣,
用金線密密地繡著繁復的鸞鳳和鳴圖樣。這是一卷婚書。我的血液似乎在瞬間凝固,
又猛地沸騰起來,直沖頭頂。指尖冰冷得沒有知覺,僵硬地捻起那卷紅綢,一點點展開。
觸目驚心的字跡撞入眼簾:“兩姓聯(lián)姻,一堂締約……謹以白頭之約,
書向鴻箋……顧珩柳氏霜華……”新郎的名字,是顧珩。新娘的名字,是柳霜華。
一個我從未聽過的陌生名字。而落款處,那鮮紅的官印日期,像燒紅的烙鐵,
狠狠燙在我的眼上,燙在我的心上——“景和十六年,六月”。
景和十六年六月……我的目光慢慢下移,心口狂跳,幾乎要沖破胸膛。在婚書末尾,
一行極其細小的、墨色稍新的批注:“柳霜華歿于景和十八年正月廿三。
顧珩續(xù)娶沈氏女知微于同年四月十八。
”景和十六年六月到景和十八年正月廿三……一年零七個月!他與那柳霜華,
做了近兩年的夫妻!而柳霜華亡故僅僅三個月后……景和十八年四月十八,我沈知微,
十里紅妝,風光嫁入太傅府,成為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三個月!僅僅三個月!他娶我時,
那柳霜華的尸骨……怕是還未寒透吧?所以,這兩年,他待我的“好”,他所謂的“體諒”,
他不近我身的“君子之風”……原來都只是對著一個影子!一個他心尖上早逝白月光的影子!
而我,不過是頂著“顧夫人”名頭、被他擺放在這精致牢籠里的繼室?
一個用來慰藉他思念的、活生生的牌位?胃里翻江倒海,
那碗苦澀的藥汁和甜膩的蜜餞在喉嚨里灼燒。我猛地捂住嘴,干嘔起來,卻什么也吐不出,
只有冰冷的絕望和鋪天蓋地的屈辱?!爸ⅲ俊鳖欑駵睾偷穆曇魪纳砗髠鱽?,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我猛地轉身,將那卷刺目的婚書狠狠摔向他腳邊!紅綢展開,
鸞鳳刺眼,那“柳霜華”三個字,和末尾那行冰冷的批注,像淬了毒的針,
密密麻麻地扎在我和他之間。顧珩臉上的溫潤笑意瞬間凍結。他看著地上的婚書,
又抬眼看向我,那雙總是沉靜如古井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震驚,
隨即是一種被猝然撕裂偽裝的狼狽和一絲難以言喻的痛楚?“知微,
你聽我……”他上前一步,聲音艱澀?!皠e碰我!”我厲聲喊道,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
踉蹌著后退,撞在冰冷的書架上,震得幾卷書冊嘩啦落下?!邦櫶?,
”我看著他瞬間蒼白的臉,每一個字都帶著徹骨的寒意和譏諷?!昂靡粋€情深義重!
好一個‘一生一世一雙人’!原來我沈知微,從頭到尾,都只是個填房的!
一個擺在明面上、給你心尖上那位尸骨未寒的白月光守墳的替代品!”“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急急辯解,素來沉穩(wěn)的聲音竟有一絲罕見的慌亂和痛意,“霜華她……”“霜華?
”我尖聲打斷,眼淚終于不受控制地洶涌而出,混合著巨大的屈辱和憤怒,“叫得可真親近!
顧珩,你真讓我惡心!”我再也不看他一眼,撞開他伸過來的手,
逃離了這間令人窒息的書房。身后,似乎傳來他低低的、破碎的呼喚,但我已聽不清,
也不想聽。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刺得生疼。我一路跑回知微堂,撲倒在床榻上,渾身發(fā)抖。
兩年來的溫存假象被徹底撕碎,露出底下血淋淋、丑陋不堪的真相。
心口像是被剜開了一個大洞,呼呼地灌著冷風,空得發(fā)疼,又疼得麻木。
那婚書……像一根恥辱的刺,深深扎進我的血肉里。不知過了多久,
外間傳來春桃小心翼翼的通稟:“夫人……謝小將軍府上遞了帖子來,
邀您明日去西郊獵場散心?!敝x凜?這個名字像一根微弱的火柴,
在無邊無際的黑暗和冰冷里,擦亮了一瞬。謝凜,我的竹馬。從小一起掏鳥窩、打彈弓,
在護城河邊追逐打鬧長大的謝凜。他看我的眼神,永遠坦蕩熾熱,
帶著少年人毫不掩飾的歡喜。不像顧珩,永遠隔著一層看不透的迷霧。從前,
我恪守著為人妻的本分,對謝凜刻意的親近避之唯恐不及,生怕引來半點閑言碎語,
玷污了顧珩清貴的名聲。每每收到謝凜的邀約,心中總會涌起一絲愧疚,
仿佛背著顧珩做了什么虧心事?,F(xiàn)在想來,真是可笑至極!我那個情深不渝的夫君,
心里裝著個死去的白月光,在我之前娶妻近兩年,尸骨未寒便急急續(xù)弦把我當成個擺設。
而我,卻還在為他守著一份可笑的“貞潔”?憑什么?
一股帶著毀滅意味的戾氣猛地沖上心頭,壓過了心口的劇痛和屈辱。我猛地站起身,
抬手擦掉臉上的淚痕,“告訴來人,明日巳時,西郊獵場,我準時赴約!
”春桃似乎被我眼中的決絕和戾氣嚇住了,愣了一瞬才喏喏應下。2.第二日,西郊獵場。
天空湛藍,陽光毫無遮攔地潑灑下來,給枯黃的草場和遠處疏朗的樹林鍍上一層刺目的金邊。
風很大,卷著塵土和干草的氣息,獵獵地吹拂著旌旗和人的衣袍。謝凜一身利落的玄色騎裝,
勒馬立在獵場入口,身姿挺拔如標槍。陽光落在他年輕英挺的臉上,
眉宇間是少年將軍特有的飛揚意氣。看到我的馬車,他眼睛驟然一亮,策馬迎了上來,
笑容燦爛得晃眼?!爸?!”他翻身下馬,幾步走到車前,聲音里是毫不掩飾的喜悅,
“我還以為你又不來了!”車簾掀開,我扶著春桃的手下車。
身上特意換了一身從前絕不會穿的茜紅色騎裝,窄袖束腰,
勾勒出幾分久被端莊衣裙掩蓋的利落線條。臉上薄施脂粉,掩去了眼底的憔悴,
唇上點了艷麗的胭脂。“謝小將軍相邀,豈敢不來?”我微微揚起下巴,對他展顏一笑。
那笑容,是我對著顧珩時絕不會有的明媚,甚至帶著一絲刻意的張揚。
謝凜顯然被我這不同尋常的打扮和笑容晃了神,眼中掠過驚艷,隨即是更深的歡喜。
他伸出手,想要扶我上馬:“走!今日定要讓你看看我的騎射功夫!我讓人放了紙鳶,
看我能射下幾個金鈴給你聽響兒!”我沒有絲毫猶豫,甚至帶著一種破罐破摔般的叛逆,
伸出手,輕輕搭在了他伸過來的手臂上。指尖隔著衣料,
能感受到他手臂緊實有力的肌肉線條?!昂冒?,”我聲音輕快,尾音微微上揚,
“那就拭目以待了?!敝x凜先是一愣,隨即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帶著一種受寵若驚的驚喜。
他手臂穩(wěn)穩(wěn)地托著我,將我送上他特意為我挑選的溫順母馬。那小心翼翼又珍視的模樣,
與顧珩永遠保持距離的“君子之風”截然不同。馬鞭揚起,駿馬嘶鳴。我夾緊馬腹,
跟著謝凜沖入獵場。風聲在耳邊呼嘯,卷起我的長發(fā)和衣袂。我伏低身體,
感受著馬匹奔跑時帶來的劇烈顛簸,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卻不再是死寂的冰冷和屈辱,
而是一種久違的、近乎發(fā)泄的暢快!什么端莊嫻雅!什么太傅夫人!統(tǒng)統(tǒng)見鬼去吧!
遠處的天空飄著幾只色彩鮮艷的紙鳶,下面綴著小巧的金鈴,在風中發(fā)出細碎的叮當聲。
謝凜果然箭術精絕。弓弦響處,箭似流星,一只紙鳶應聲而落,金鈴叮叮當當滾落草叢。
謝凜意氣風發(fā),策馬過去,俯身精準地撈起那只紙鳶,揚手朝我得意地晃了晃,
陽光下金鈴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他策馬靠近,將金鈴遞給我。我笑著伸手去接,
指尖觸到那微涼的金屬,帶著他掌心的溫度。就在這一瞬間,一道冰冷銳利的視線,
如同淬了寒冰的箭矢,猛地從獵場入口的方向射來!我渾身一僵,
幾乎是本能地順著那道視線望去。獵場入口的土坡上,一人一馬,靜靜佇立。顧珩。
他不知何時來的。身上依舊是那身清貴的天青色常服,在這塵土飛揚的獵場邊緣,
顯得格格不入。陽光落在他身上,卻驅不散他周身彌漫的寒意。他就那樣端坐馬上,
身形筆直,隔著遙遠的距離,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身上,落在我握著金鈴的手上,
落在謝凜與我靠得極近的姿態(tài)上。那目光,不再是我熟悉的溫潤平和,
也不再是昨日書房里的震驚狼狽。那是一種深不見底的幽暗,
翻涌著某種壓抑到極致、即將噴薄而出的風暴。冰冷,銳利,帶著一種審視獵物般的壓迫感,
牢牢鎖定了我。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驟然停止跳動了一瞬。
謝凜也察覺到了異樣,順著我的目光望去,看到顧珩,眉頭瞬間皺起,
不動聲色地將馬匹更靠近我一些,帶著一種保護的姿態(tài)。顧珩的視線,
在謝凜靠近的動作上停留了一瞬。然后,他猛地一勒韁繩。駿馬長嘶,前蹄高高揚起,
塵土飛揚。他調轉馬頭,竟是一言不發(fā),策馬朝著來時的方向疾馳而去。那繃直的背影,
帶著一股山雨欲來的怒意,迅速消失在飛揚的塵土之后。傍晚時分,殘陽如血,
將太傅府高聳的飛檐染上一層凄艷的紅。馬車停在府門前,沉重的朱漆大門在眼前緩緩開啟。
我握著微涼的金鈴,踩著腳凳下車。獵場上的那點放縱帶來的短暫麻痹早已褪去,
只剩下無邊無際的疲憊和一種近乎自暴自棄的茫然。剛踏進二門,顧忠便出現(xiàn)在影壁旁,
垂著眼,聲音平淡無波:“夫人,大人請您去一趟書房?!痹搧淼?,終究躲不掉。
我沒有應聲,只是將手里的金鈴遞給一旁惴惴不安的春桃,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鬢發(fā),
挺直了脊背,朝著書房走去。推開書房厚重的門扇,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
顧珩沒有坐在書案后。他就站在門內不遠處的陰影里,背對著門口,
身影被窗外最后一點殘陽勾勒得孤峭而緊繃。聽到門響,他緩緩轉過身。桌上沒有點燈,
暮色四合,室內光線昏暗。他臉上沒什么表情,那雙平素溫潤清亮的眸子,
此刻卻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里面翻涌著我看不懂的、濃稠得化不開的情緒。
他就那樣沉沉地看著我,視線如同實質的枷鎖,將我釘在原地?!巴娴每蛇€盡興?
”他終于開口,聲音低沉沙啞,聽不出喜怒。我心頭一緊,
強自鎮(zhèn)定地迎上他的目光:“勞太傅過問,尚可?!甭曇艨桃夥诺闷椒€(wěn),
卻掩不住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唇角極其緩慢地勾起一個弧度,那笑容沒有絲毫溫度,
反而透著一種冰冷的嘲諷。他邁開腳步,一步一步,朝我走來。靴底踩在地面上,
發(fā)出沉悶而規(guī)律的聲響,每一下都敲在我的心尖上??諝夥路鸨粺o形的力量擠壓,
變得粘稠而窒息。我下意識地后退,脊背卻猛地撞上了身后剛剛合攏的門扇,發(fā)出一聲悶響。
退無可退。他高大的身影瞬間逼近,將我完全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
濃烈的酒氣和一種屬于他的清冽又極具侵略性的氣息將我緊緊包裹。
他的一只手猛地撐在我耳側的門板上,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另一只手,
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狠狠攫住了我的下巴!力道之大,幾乎要將我的下頜骨捏碎?!吧锌??
”他俯下身,灼熱的呼吸混合著酒氣,噴在我的臉上,那雙深潭般的眸子死死鎖住我的眼睛,
里面的風暴終于掀起了滔天巨浪,“挽著他的手,讓他扶你上馬,
對著他笑得那么開心……沈知微,這就是你所謂的‘尚可’?”他的聲音壓得極低,
卻字字如刀,帶著一種被壓抑到極致的瘋狂和……痛楚?
我被他眼中的瘋狂和捏住下巴的劇痛激起了滿腔的怒火和委屈,奮力掙扎起來:“放開我!
顧珩!你有什么資格質問我?”“資格?”他猛地打斷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喉間溢出幾聲低沉而破碎的冷笑。捏著我下巴的手驟然松開,就在我以為他要后退時,
他那只骨節(jié)分明、執(zhí)掌天下文脈的手,猛地揪住了自己直裰的前襟!“嘶啦——!
”一聲令人頭皮發(fā)麻的裂帛聲,在昏暗死寂的書房里驟然響起!
那件象征著他清貴身份、永遠一絲不茍的直裰,竟被他用蠻力生生撕開!精致的盤扣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