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朱筆斷章1.雪夜，崔令姜跪在崔氏祠堂的青磚地上，手腕被麻繩勒出深痕。
炭盆里的鐵鉗燒得通紅，嬤嬤蒼老的聲音念著《貞懿錄》的判詞：“女子私藏淫詞，
當(dāng)焚其言，絕其妄念?！膘籼猛怙L(fēng)雪呼嘯，族老們端坐高堂，目光如刀。崔令姜垂著眼睫，
視線落在自己袖口——那里藏著一頁撕碎的《西廂記》，墨跡已被汗水暈開?！按奘吓?，
可知罪？”她緩緩抬頭，唇角噙著一絲笑：“令姜愚鈍，不知讀詩何罪之有。
”鐵鉗逼近她的喉嚨，熱氣灼得肌膚生疼。2.三日前，崔令姜在閨閣謄抄《女誡》。
羊毫筆尖蘸著朱砂，她筆走龍蛇，在宣紙上寫下規(guī)整的“夫?yàn)槠蘧V”，
卻在夾層用明礬水題了一首艷詩：“羅帶輕分終悔遲，
君心何曾似我心——”窗外突然傳來腳步聲。她迅速合上《列女傳》，
袖中卻滑落半頁殘篇——正是《西廂記》里張生夜會(huì)鶯鶯那段。
貼身丫鬟霜序臉色煞白：“小姐，這書……是禁物啊！”崔令姜輕笑，
將殘頁湊近燭火：“燒了便是?！笨苫鹈缟形刺蝮录埥牵块T已被踹開。3.祠堂內(nèi)，
鐵鉗離她的喉嚨只剩一寸。崔令姜忽然抬手，蘸著腕間滲出的血，
在青磚地上疾書：“情之一字，偏要燙喉灼肺才作數(shù)——”族老暴怒：“行刑！
”“嗖——”一支玄鐵箭破窗而入，釘穿執(zhí)刑嬤嬤的手腕。鐵鉗當(dāng)啷墜地，
在青磚上砸出一聲脆響。房梁傳來低啞的男聲：“《西廂記》第三折，接下文?！睗M堂嘩然。
崔令姜染血的唇輕啟：“『怎當(dāng)他臨去秋波那一轉(zhuǎn)』?！?.瓦片轟然塌落。
一道黑影縱身而下，玄鐵刀挑斷她腳鐐。那人一身夜行衣，面上覆著青銅獸面，
唯有一雙眼睛漆黑如墨，映著祠堂跳動(dòng)的燭火。他拽起她的手腕，
刀柄在她掌心一抵——那上面刻著前朝鳳紋，與她袖中偷藏的《禁史圖稿》分毫不差?！白?。
”崔令姜卻不動(dòng)，指尖劃過他刀柄的紋路：“壯士劫我，是為《山河社稷圖》？
”男人目光驟凜。她輕笑，忽然奪過他的刀，反手劈向祠堂牌位——“咔嚓！
”“崔氏貞烈” 的金匾裂成兩半。5.風(fēng)雪夜奔。崔令姜被男人扛在肩上，
耳畔是呼嘯的風(fēng)聲和追兵的叫罵。她左耳失聰，所有聲音都像隔著一層紗，
唯獨(dú)聽見他胸腔里沉穩(wěn)的心跳?！伴w下如何稱呼？”她問?！爸x沉舟?！薄昂妹帧?/p>
”她指尖劃過他后頸的傷疤，“沉舟側(cè)畔千帆過——謝將軍是來渡我的？”謝沉舟猛地駐足，
將她按在巷壁：“你怎知我身份？”崔令姜從發(fā)間抽出一支朱筆，筆桿中空，
藏著密信：“黑鴉營主將，前朝遺孤，尋《山河圖》復(fù)國——”她湊近他耳邊，
呼吸拂過他緊繃的下頜：“謝將軍，我們做筆交易?！?.五更梆子響時(shí)，
崔令姜站在城墻暗處，看著崔府的火光染紅半邊天。
謝沉舟的刀橫在她頸前：“你燒自家祠堂？”“不止。”她展開手中卷軸，
赫然是半幅《山河社稷圖》，“還有你們謝氏的龍脈密檔?！边h(yuǎn)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謝沉舟猛地?cái)堊∷难鲁菈?。墜落時(shí)，崔令姜的朱筆墜入護(hù)城河，
而他的獸面被樹枝勾落——月光下，她終于看清他的臉。劍眉深目，下頜一道疤，
像被什么利器劈裂過山河。7.破曉時(shí)分，崔令姜在荒廟醒來，腕上多了一根玄鐵鏈，
另一端鎖在謝沉舟腰間。他正在磨刀，見她睜眼，刀尖抵住她喉間守宮砂：“崔小姐，
從今日起，你我生死同命?！彼鋈晃兆∷牡度校r血順著皓腕淌下，
染紅素白中衣：“謝將軍，從今日起，你我離經(jīng)叛道?！睆R外，追捕的銅鑼聲由遠(yuǎn)及近。
而《貞懿錄》的殘頁在火盆里蜷曲成灰，最后燒穿的，正是“貞烈”二字。
第二章：批鱗卷1.破廟的蛛網(wǎng)垂在崔令姜眼前，血順著指尖滴在《女誡》批注本上。
謝沉舟用刀尖挑開書頁，玄鐵鏈嘩啦作響——昨夜鎖她的鐵鏈，此刻正捆著一疊密信。
"‘夫?yàn)槠蘧V’改‘夫妻為鏡’？"他冷笑，"崔小姐的朱筆，倒是比刀還利。
"崔令姜蜷在草堆里，染血的指尖輕點(diǎn)書頁夾層："謝將軍再看仔細(xì)些。
"明礬水寫的字跡遇血顯現(xiàn)——竟是前朝皇陵的暗道圖，與《山河社稷圖》殘卷嚴(yán)絲合縫。
謝沉舟的刀驀地抵住她咽喉："你究竟是誰？"她喉間傷口灼痛，
卻仰頭笑出聲："錦書衛(wèi)朱筆，專改天下不公書。"廟外突然傳來馬蹄聲，比追兵更急。
2.三日前，
鬟霜序在宗族畫像上錯(cuò)繪她右淚痣（實(shí)為左淚痣）；三、在祠堂香爐撒下磷粉（遇血即燃）。
此刻節(jié)度使的旌旗已到廟前，謝沉舟劈開神像底座露出暗道。"進(jìn)去。"他扯動(dòng)鐵鏈。
崔令姜反拽鎖鏈將他拉近："將軍可知，為何我批注用朱砂？"她突然咬破舌尖，
血噴在書頁上。磷火轟然爆燃，追兵慘叫中，暗道石壁顯出熒光脈絡(luò)——正是皇陵機(jī)關(guān)圖！
3.青樓"醉仙閣"的地窖里，謝沉舟剜出她左肩的箭簇。崔令姜額角沁汗，
卻盯著他腰間玉佩："節(jié)度使府的通行令？謝將軍要賣身救美？""閉嘴。
"他金瘡藥按得兇狠，"若非你燒祠堂引追兵......""若非我燒祠堂，
"她疼得吸氣，"將軍怎知《山河圖》在皇陵祭器閣？"地窖突然震動(dòng)，
胭脂香混著腳步聲逼近。老鴇掀開暗門："兩位貴人，節(jié)度使小姐來選面首，
全樓查檢——"崔令姜突然撕開謝沉舟衣襟，在他錯(cuò)愕中將朱砂抹上他鎖骨："現(xiàn)在，
你是我的孌童。"4.節(jié)度使之女李玉嬋的鸞轎停在院中。崔令姜戴著人皮面具，
跪坐在紗幕后撫琴。謝沉舟被鐵鏈拴在她腳邊，頸戴刺金項(xiàng)圈——那是她趁他包扎時(shí)扣上的。
"這孌童倒俊。"李玉嬋的鞭梢挑起謝沉舟下巴，"我要了。
"崔令姜琴音不停："小姐可知他患了楊梅瘡？"滿堂嘩然中，她忽然撥斷商弦。——暗號(hào)。
謝沉舟暴起，鐵鏈絞住李玉嬋的咽喉："借小姐鸞轎一用。"5.逃亡的馬車上，
李玉嬋的唇膏在錦帕上洇出字跡："家父欲以《貞懿錄》控天下女子，君若助我毀書，
當(dāng)獻(xiàn)皇陵鑰。"崔令姜燒掉錦帕，看向被藥迷暈的謝沉舟。他鎖骨上的朱砂已干涸成痣，
恰似她左淚痣的位置。"謝沉舟。"她輕撫他眉間傷疤，"你我要演場大戲了。"車外，
全城張貼的緝拿令被雨打濕——畫像上的淚痣仍在右臉。
第三章：驗(yàn)貞局1.謝沉舟這輩子沒想過，自己會(huì)被迫穿上女子的襦裙。
崔令姜指尖蘸著胭脂，在他喉間輕抹，遮住那截屬于男子的鋒利線條?！叭倘??！彼托?，
“節(jié)度使府的嬤嬤們眼神毒，若看出你是男人，我們今晚就得在‘觀貞閣’過夜。
”謝沉舟額角青筋直跳，玄鐵鏈在袖中繃緊：“崔小姐似乎很熟練？”“自然。
”她指尖下滑，在他鎖骨上那粒朱砂痣旁又點(diǎn)了一記，“我扮了十年閨秀，將軍才扮了半刻，
就受不住了？”門外傳來腳步聲，李玉嬋的貼身婢女輕叩門扉：“小姐，嬤嬤們到前廳了。
”崔令姜迅速將謝沉舟按在妝臺(tái)前，銅鏡里映出兩張相似的臉——她戴了人皮面具，
眼下點(diǎn)著與他位置相同的淚痣。2.節(jié)度使府的“驗(yàn)貞閣”燈火通明。
嬤嬤們捧著《貞懿錄》，目光如刀般刮過堂下待驗(yàn)的貴女們。謝沉舟跪坐在席末，
襦裙下的肌肉繃緊，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崔令姜跪在他身側(cè)，
袖中指尖輕輕一勾——一根銀針悄無聲息地刺入他腕間穴位?！八弧彼麗灪咭宦暎?/p>
手臂頓時(shí)失了力氣?！皠e動(dòng)?！彼柚鵀樗硪陆蟮膭?dòng)作耳語，
“這針能暫時(shí)封住你的脈象，讓守宮砂顯不出來。”嬤嬤已走到近前，
枯瘦的手掀起謝沉舟的袖口?！驹擖c(diǎn)著守宮砂的位置，空空如也。3.“此女無砂！
”滿堂嘩然。李玉嬋霍然起身，卻被節(jié)度使一把按住。崔令姜垂首，聲音顫抖：“回大人，
家姐……幼時(shí)曾被火灼傷手腕，砂痕早褪了?！薄笆敲?？”節(jié)度使冷笑，“那便驗(yàn)身。
”兩名嬤嬤立刻上前，要拖謝沉舟入內(nèi)室。崔令姜猛地攥住他的手腕，
指甲掐進(jìn)皮肉：“阿姐莫怕?！薄讣庹褐闹焐盎熘?，在他腕間一抹。